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希望拷问>第29章

  到家宴举办时间的前一天,段宁已经能够下床。

  他仍然在客房醒来,拖着黏腻的一身自行去洗了个澡,热水淋下,身体仿佛都不是自己的。

  走出来看着没来得及收拾的满地狼藉,段宁又艰难地蹲下身去,一点点打扫干净。

  碎瓷片飞溅得到处都是,摔下去那一刻的响声仿佛还萦绕在耳边。从茶盏的残肢碎片来看,都显现得出上好的釉色和质地,不知道是傅轻决哪一次在外出差带回来的,看着十分可惜。

  刚打开客房的门,听见外面有车开进院子,他想了想,就又关上门坐回了床上。

  不一会儿,脚步声逐渐逼近,段宁才莫名松了口气。

  敲门走进来的是许医生。

  许戈林对自己的病人十分上心,也可能因为段宁的身体指标给了人太大的惊喜,他都不用傅轻决提醒,每天自己按时按点地来别墅给段宁复查。

  他很惊讶,段宁的假性发热竟然真的已经结束了,比预计结束时间提早了太多。

  “看来之前我的判断有误,”许戈林一边收着医药箱,一边颇为严肃地念叨,“进入新阶段了,没有性行为,没有信息素介入,反而能好得更快……可能因为没有快感,只是显得更痛苦。”

  段宁大概是热的,脸上薄薄的红晕还没消退,他有些难以启齿——没有信息素介入这一条倒是吻合,因为傅轻决后来根本没用手或嘴多碰过他,更称不上有多动情。

  忽视掉这一次性行为,也不影响检查结果,指标数据才能解释他为什么提前好了,他就没开口说话。

  在这里条件有限,能确认段宁没事了就行,许戈林看着段宁说:“过两天来医院再详细检查一下吧,段宁,你的后遗症虽然不一定能完全治愈,但目前看来,已经有了很明显的改善,性征基本稳定,假性发热很可能不会再来了。”

  段宁呆住两秒,说:“那我……”

  “你早就没有Alpha的腺体了,以后和Beta不会有什么差别。”

  这对许戈林这个主治医生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消息。但许戈林一时间觉得自己说话太直,又说:“生理上的痛苦会减少很多。”

  段宁点了点头,缓缓说:“但我还能隐约感觉得到信息素。”

  “这是一个说不准的过程,”许戈林说,“包括你自己的Alpha信息素,只会越来越少,所以有些药可以慢慢停了,有些还不行,但总之,这是个好消息。”

  这确实是一个好消息,傅轻决对段宁的信息素嫌恶的时候多,尽管那常常来自无意的挑衅。傅轻决真正需要的,也从来不是Alpha的信息素。

  至于他在夜灯的床上说过的那些话,可能只有三岁小孩才会当真。

  段宁沉思着许戈林刚刚那短短几句话,不知道这算不算意外的巨大惊喜,他又能不能够为此而惊喜,而不会乐极生悲。

  许戈林还没走,傅轻决就回来了。

  段宁果然只能瞬间收起一切情绪。不过傅轻决没再来客房看过段宁,也没有说过既然不允许段宁住在客房,那么是搬回主卧还是哪里。

  许戈林自然要去见傅轻决。

  他们一般在楼上会客室里相谈。段宁出了客房,脚步较快地经过别墅后门,把提着的装有碎片的垃圾袋丢进了分类区,回到餐厅四处看了一圈,果然已经没有那只打火机了。

  也许他当时不应该置之不理,没有拿回傅轻决还回来的打火机。

  有夹层的打火机没那么容易找到一个。

  走道里隐隐约约传来了佣人的声音,他们要往厨房去,段宁很快往后退,悄无声息地转身站在餐厅的屏风旁。

  “段宁从傅先生屋里搬回楼下客房了,看来快到时候了。”

  “真的假的,那天在餐厅不是还那样么……”

  “这你就不懂了,厌弃之前玩一玩,当然随心所欲就好,你看傅先生和那些名门世家的人吃饭,对哪个不是礼数周到。”

  “我看也差不多,段宁能待在别墅到今天,还不是靠怎么不要脸怎么伺候的。”

  “现在过完易感期,傅少爷终于发现不行了。”

  “一个Beta,也配和傅少爷过易感期,他那副快死了样子,还总是要我们去照顾,毛病多得很,赶紧弄出去最好。”

  “听高管家的口风,傅先生那晚半夜发了好大的脾气,段宁估计没几天能待了……”

  等他们过去,段宁仿若未闻地离开了餐厅。

  见楼下还没有人在,他走去阳光房,看见遮阳系统总算一直开着,鱼缸里的金鱼在畅快地游动。

  回到客房的段宁前一秒关上门,后一秒许戈林和傅轻决就从楼上下来了。

  段宁记起他只请了三天的假,而三天马上就要过去了。

  比起因为听了那些闲言碎语就开始担心自己,段宁更担忧傅轻决一个心情不快,动动手指,就让一切重新回到起点。

  现在外面的局势混乱,程路安虽然不是军火走私案的主谋,但该干的估计一件也没少干过,傅岐山没有保他,他既不会也不能供出傅氏,那么程舟能够嫁给傅准就说得通了。傅准虽然腿不能行,但照样身份尊贵,人人都只会说是程家高攀。看傅轻决的意思,军火走私案只会结在程路安头上了。

  这当然不是段宁想要的结果。

  他花费了如此多的力气,不在乎汤越则越过他和傅轻决合作,不在乎任何情义或信任存在与否,因为军火走私案只是一个开始,牵一发而动全身,无论是李铎的死还是当年那场政治阴谋,都需要水落石出。

  段宁想达成夙愿,就不能把傅轻决推去对立面上。

  否则,傅轻决可以和傅岐山作对到今天,明天他同样可以重新站回整个傅氏的立场。

  段宁听得懂傅轻决的怒火,很后悔那晚神志不清时对傅轻决说了那样的话。

  程路安不是被傅轻决推出来的,而是被军火走私案的真正主谋、幕后的受益方推出来的。

  傅轻决当然不是多么清纯无辜之人,但傅岐山那些蝇营狗苟的勾当,他确实还不屑于去参与。

  他到底年轻,还是意气横出的年纪。段宁好像无法怨恨他。段宁是自愿为了活着而配合傅轻决的。无论是不是傅轻决,段宁都不想通过自己让别人体会什么叫背叛的滋味。

  他知道这种滋味。

  如果有得选,他永远也不愿做现在这个段宁。

  第二天,段宁是从高管家口中得知,这天设在傅氏老宅的家宴,他也依然要一起去。

  傅轻决是要去看叔父和大哥家的笑话,带上段宁,无非为了增加些热闹。毕竟傅轻决和他们那群姓傅的叫一家人,曾经程路安、程舟和段宁这样的也叫一家人,现在为了场家宴,要聚齐在一个屋檐下,难道还不够热闹和好笑吗?

  傅轻决从下车起便独自走在前面,留给段宁的只有一个冷漠的背影。

  从那晚至今,他们在别墅里没碰上过,这还是段宁第一次见到傅轻决。

  傅轻决从始至终都没有跟段宁说过一句话,给过一个正眼,他进了大厅,也没有管段宁如何,一个人跟着傅宅的管家老齐就上楼去见了傅岐山。

  段宁坐在大厅的沙发里,双手搭在身前,看起来很镇定,他扫过那扇落地窗,又很快垂眼回来,手指握得有些紧。

  不知过去了多久,大厅里除了偶尔有佣人经过,其他一个人也没有。

  段宁看向时钟,想到傅轻决和傅岐山一直在楼上,谈了如此之久,在这个时间节点上,不可能是为了别的。

  傅岐山是要用程路安结束军火走私案,换得傅轻决也后退一步,不再深究吗?

  段宁的存在,明晃晃显示着那场阴谋从未完结,因为段宁还活着,傅轻决会为了其他利益,而将段宁拱手让人吗?

  有什么不可以的呢。傅轻决如果和傅岐山化干戈为玉帛,达成一致意见,那么傅氏就真的会是铁板一块,难以被撬动了。

  段宁的心跳得很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傅轻决对他态度的转变,使得他会不断地想着这些最坏的结果。

  即便一山不容二虎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终于,段宁听见楼上有门开的声音,他往上一看,却是和程舟的视线撞在了一起。

  程舟踏出的是他和傅准的卧房,他眼睛还是红的,肩膀小幅度地一耸一耸,仿佛是躲出来哭的,有细细的啜泣声。

  他见到段宁,一瞬间愣住了,梗着脖子不再动弹。

  然而程舟身后的那扇门很快又被打开。傅准坐在轮椅上出现在了门口,静静地看着程舟的背影,开口说道:“不是说去换衣服吗,你跑来走廊里,打算哭得让全家人都看见?”

  他声音低沉冷淡,不带什么色彩,程舟顿时转过了身,傅准滑动轮椅往前,一把揪住程舟的手腕,再转头——不在视线死角的坐在楼下沙发的段宁又和他的目光交锋在一处。

  “谁允许你进来的?”傅准骤然松开了程舟的手腕,问段宁。

  程舟有些慌乱,不知是为自己辩解还是为谁,下意识小声说:“今天有家宴……”

  “你给我闭嘴,滚回房间,”傅准打断了程舟,看着段宁,重复道:“我问谁允许你进来的?”

  眼看程舟肩膀一抖,抹着眼泪往回走。

  段宁蹙眉站了起来,还没有开口,从书房出来的傅轻决像是看戏一般,一脸惊讶地看着傅准,说:“是我,大哥,你什么时候负责守家门站岗了吗?”

  段宁耳边一颤,看着傅准黑得厉害的脸色,闻言也噎了噎,然后就被傅轻决那冷峻而淡漠的眼神从上至下扫了一遍。

  ----

  妈呀这群人凑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