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府。

  飞燕阁。

  精雕玉琢的阁楼里,紫衣白发的季蝉靠坐在窗前,看着外头漫天升腾的愿灯发呆。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愿灯星星点点飘在月亮边上,隐约间,她觉得自己身侧也该有什么人,如此陪伴着她。

  “燕逐……”

  耳畔隐隐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令她心底如针扎一般刺痛起来。

  “季蝉姑娘。”

  窗前突然传来一声唤,季蝉虚无的思绪瞬间收敛,看向不知何时飞上阁楼二层的李莲花。

  “李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

  “此处看守严密,你快走。”

  李莲花朝她摇头,“姑娘不必担心,我自有保身之法。”

  季蝉这才略微松一口气,一双眼眸亮晶晶的看着他。

  “李公子,你怎么会来此,你是来带我走的吗?”

  李莲花低咳一声,“姑娘若是想离开此地,李某倒是能相助一二。”

  季蝉弯唇轻笑了一下,“李公子有这个心,季蝉就很高兴了。”

  她垂下眼眸,“只是,我若离去,他们必然不会放过山庄。”

  李莲花出声宽慰道,“季蝉姑娘放心,我等定会查出真相,还你一个清白。”

  季蝉闻言看向他,满目的感激之色。

  “多谢李公子。”

  不知为何,她对李莲花有一种正本能的,绝对的信任。

  李莲花压低声音道,“我这趟过来,其实是有话想问你。”

  季蝉点头,“李公子请讲。”

  “你可听过,痋术?”

  这两个字压得很低,却像是一阵轰鸣在季蝉的脑子里炸开。

  耳中传来一阵尖锐的嘶鸣,顷刻间便只觉得头疼欲裂。

  季蝉面色痛苦的抬起双手去抵着脑袋,重重甩头。

  她的两只手还被绳子系着,已经勒得通红了。

  “季蝉姑娘,你没事吧?”

  李莲花见她这样的神情,连忙出声问询。

  就在此时,楼下传来脚步声。

  李莲花耳廓一动,退了两步,提气纵身一跃飞上了房顶。

  笛飞声抱臂坐在上头,伸手扶了他一把。

  两人趴在屋顶上,拨开一条细窄的缝隙往下看去。

  上楼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将季蝉囚困于此的第二平秋。

  他面上含笑,看着心情着实不错。

  “季蝉姑娘,想见你一面实在不易。”

  他说着,往后一挥手。

  后方的人鱼贯而入,送进来一排又一排的东西,一一摆在桌上。

  拳头大的碧海东珠,红袖暖玉,各色奇珍异宝珠翠金玉,将飞燕阁生生照亮了一个度。

  正中间摆着一个精致的红木盒子,镶金砌玉,格外的贵气。

  季蝉皱紧眉头,冷冷看着他。

  第二平秋挥手遣退下人,朝季蝉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江湖礼。

  “姑娘,今日匆匆一见,情况特殊不得已有些唐突。”

  “特意备了些薄礼聊表歉意,还望姑娘不要嫌弃。”

  季蝉看都没有多看那些珍宝一眼,只淡淡道,“无功不受禄,你还是收回去吧。”

  第二平秋也不在意她如此冷淡,只是微微一笑,迈步过去。

  “我送出去的东西,便没有收回的理。”

  季蝉皱眉往后缩了一下,被他一把抓住双手,将那束缚在她手腕上的麻绳解开。

  季蝉被他触碰的双手狠狠颤抖了一下,当即就想抽出来。

  “你是个聪明人,若好好听我的话,我自然可保追云山庄无忧。”

  季蝉僵住动作,错愕的抬眼,“你什么意思?”

  第二平秋近距离看着季蝉,伸手掐上她的脸,仔仔细细的全方位打量着。

  两人眼神交错的那一瞬间,季蝉脑中突然闪现过一段记忆碎片。

  那是一道模糊不清的白色身影,看不清长相,只能看清一双猩红的眼。

  随后那人一剑刺来,冰冷的剑刃刺穿了她的心脏。

  一阵刺痛骤然而来,她痛苦的皱起眉,面色越发苍白。

  第二平秋的目光落在她耳后那一粒黑痣上的时候,满目的不可置信。

  他像是吓了一跳般,踉跄后退两步。

  “你……是笛家堡的死士?”

  季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只觉得离他远点,就稍微好受点了。

  她瞭起眼眸扫过去一眼,“你能不能滚,我看见你就不舒服。”

  第二平秋短暂的错愕后,目光陡然显露几分阴狠,嘴角一扯突然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管你是谁,你都只能是我的!”

  季蝉皱着眉看向他,对这话明显不解。

  第二平秋指向桌上那个红木匣子,“那是嫁衣,你我明日完婚。”

  季蝉惊愕的瞪大双眼,“你是不是有病?”

  第二平秋眼中似是闪过愧疚,又有爱怜。

  “明日是千灯祭最后一日,我说过,会在千灯祭娶你。”

  “嫁衣是当年你寻秀女织娘亲自定做的,这些年,我一直保存得很好。”

  季蝉蓦然感到一阵烦躁,“老东西,你有病能不能去找个大夫看看?”

  第二平秋眼中的缱绻消散下去,又回归了那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你若不嫁,追云山庄活不过千灯祭。”

  “你若逃走或是寻死,追云山庄所有人都得给你陪葬。”

  说罢,冷笑了一声,拂袖离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季蝉呆呆看着他离去,好半晌,才气得抄起那块暖玉砰的一声砸过去。

  暖玉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砸得粉碎。

  屋顶上方的两人吃了一口大瓜,默契的抬头对视一眼,没有再说话,悄无声息的离去。

  一路避开看守飞回别院,果不其然看见寝院的方向防守加固。

  两人到的时候,李相夷还没回来。

  一左一右往凉亭下一坐,李莲花倒了杯茶摇头叹息。

  “原来他杀了那么多人,就是拿捏追云山庄,以此向季蝉姑娘逼婚。”

  笛飞声理解不了这种人的脑回路,他只觉得有病。

  情爱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对他来说太过遥远。

  李莲花也不指望这个榆木脑袋在这件事上能开什么窍,又继续道。

  “从他身边那些女子就能看出来,他对寝院画卷上的姑娘念念不忘。”

  “三年前季蝉出现在追云山庄,这样惹眼的一张脸,只要在城内走过一趟,就不可能不引起他的注意。”

  “所以从三年前,他就开始谋划如今的一切。”

  笛飞声思索着点头,“之所以等三年,是因为当年他似乎对画中女子有过承诺,要在千灯祭时娶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