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今梦醒,李莲花才意识到一个问题。

  若是单孤刀没有身死十年,方小宝的人生轨迹,还会跟原来一样吗?

  十年来,天机山庄把他养得很好,明辨是非,心怀公义。

  他遇到方小宝的时候,这孩子已经有了自己的行为准则,人生观念,自然不会轻易受单孤刀的影响。

  但如果是尚且年幼的他呢……

  思绪游离之际,手边递过来一杯热茶,李莲花抬眼一看,是轩辕琅。

  “谢了。”

  李莲花接过茶水,抿了一口润喉。

  轩辕琅问,“方小宝是谁?”

  没等李莲花接话,他又问,“你做梦都在念,莫不是你的意中人?”

  “咳咳——”

  李莲花被呛了个结实,颇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

  “你这人脑子里能不能有点正经东西?”

  轩辕琅耸肩,“怪不得我,你梦里念叨的人,总不能是个男的吧。”

  那神色,颇有几分揶揄。

  李莲花被他梗了一下,“你别说,还真是。”

  轩辕琅挑眉,倒似来了几分兴趣,“什么关系,说来听听?”

  李莲花被他这么一问,怔愣了一下,片刻才垂下眼眸淡淡应了一句。

  “故人之子。”

  看他这样,轩辕琅没再问了。

  想来,是不愿提及的往事。

  他结束了谈话,“天快亮了,今日再赶半日,就能到扬沙谷。”

  李莲花点头,“好。”

  两人收拾完下了楼,外头已经开始喧闹起来。

  行人往来,叫卖起伏,热络得全然看不出昨夜人心惶惶的样子。

  两人在客栈大堂挑了个地方坐下,叫了清粥小菜。

  还没等上菜,便见昨夜那个姑娘迎面走来。

  “小女子宋蓝姝,见过两位恩公。昨日多谢两位恩公搭救,不然……”

  说到这里,她满脸的后怕之色。

  李莲花朝她笑了笑,“宋姑娘不必客气,举手之劳。”

  他剥着盘子里的花生,看了看旁边的座位,“姑娘还没吃早饭吧,不介意的话,坐下来一块吃个便饭。”

  轩辕琅心里无声翻了个白眼,这小子还真是会借花献佛。

  但还是朝宋蓝姝点了点头,“姑娘请坐。”

  说罢,扭头让小二多加了一副碗筷。

  但两人这模样,俨然是拒绝不得了,宋蓝姝只好应邀坐下来。

  她有些局促,“多谢二位恩公,小女子叨扰了。”

  李莲花给她倒了一杯茶,“姑娘在宣城,还有什么其他的亲人吗?”

  宋蓝姝垂下眼摇了摇头,“兄长是阿姝在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如今他不在了,阿姝再无依靠……”

  李莲花微微颔首,目光在她伸过来接茶杯的手上扫过。

  “宋姑娘平日做工养家,想来劳苦。令兄不在了固然令人神伤,可你的负担也会随之轻些。”

  这叫什么话?

  轩辕琅都听不下去了,皱眉踢了他一下。

  宋蓝姝听得面色发白,死死握住茶杯。

  “你,如何得知……”

  李莲花笑道,“街坊四邻打听一下,自然就清楚了。”

  宋蓝姝红着眼低下头,“兄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从未觉得他是负累……”

  轩辕琅瞥了李莲花一眼,满目的谴责。

  “宋姑娘别担心,以后宣城府衙便是你的靠山,没有人能欺负你。”

  宋蓝姝感激的看他一眼,重重的点头道谢。

  “多谢轩辕大人。”

  客栈上菜了,李莲花张了张嘴,还想问什么。

  轩辕琅夹了一筷子咸菜到他碗里,“食不言寝不语。”

  李莲花无奈的看他一眼,‘’我只是想问问,宋姑娘今后如何打算。”

  宋蓝姝惨然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吧,总是要活下去的。”

  惹得轩辕琅再次不满的扫了李莲花一眼,索性该问的都问了,李莲花就此收了声。

  一顿饭吃完,两人辞别宋蓝姝出了客栈,闹市区人多,便只是牵着马慢慢出来。

  “我说你是不是闲的没事,去戳人家小姑娘的伤口?”

  轩辕琅嘲讽出声,“你昨夜回来就睡了,今早我看着你醒醒来的,你哪来的时间去跟街坊四邻打听她家的事?”

  这李莲花扯谎,真是张口就来。

  李莲花斜他一眼,“你没觉得,她有什么不对吗。”

  轩辕琅皱眉,“哪里不对?”

  “她看着精神不错,昨夜想来睡得很安稳。”

  李莲花这么一说,轩辕琅才回想起来,那姑娘的面色看着,可比眼前这个病秧子有精神多了。

  “兴许是受了惊吓,昏昏沉沉睡过去的。”

  李莲花点头,“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只是……”

  轩辕琅追问,“只是什么?”

  李莲花想了想,“刚才她过来,我给她倒了一杯水。”

  “她手上都是干活留下的薄茧。”

  “而昨晚我看那死者,手掌指腹平滑干净,不像个干活的。”

  “左右手甚至各断了一根小指,所以不需要跟街坊四邻打听,我也能推测出是宋姑娘养着他。”

  轩辕琅面色一怔,“你是说,这死者是个好赌成性的赌鬼,需要家中女眷做工养家?”

  李莲花摇头,“不止,方才我瞥见她手腕上遮掩不住的淤青。”

  “想来这宋庆,平时没少磋磨她。”

  轩辕琅握着缰绳的手蓦然收紧,面上尽是怒意。

  “真是……”

  李莲花笑着接了他没说出口的下半句,“什么?”

  “死有余辜?”

  “那咱们这案子还查不查了?”

  轩辕琅冷冷哼了一声,“他如何,自然有宣城府衙来决断,轮不到一个无头鬼越俎代庖。”

  李莲花却是摇了摇头,“清官难断家务事,宋姑娘若当真求到府衙,怕是也没什么出路。”

  轩辕琅不说话了,他反驳不出来半句。

  李莲花又问,“换句话说,如果这无头鬼杀人为的是除恶,行侠仗义,你又当如何?”

  轩辕琅皱紧眉头,“自然是揪出来,依法惩处。”

  “若着世上都是这般目无纲纪的无头鬼,还有什么秩序可言?”

  李莲花看了他好一会儿,笑了一下,开口结束了这个话题。

  “总归呢,这宋姑娘多多少少是有点问题的,你安排人看住她。”

  轩辕琅点头,“你放心,我定让人看好她。”

  说话间,两人已经来到了城门处。

  翻身上马,一前一后开始往扬沙谷的方向策马疾驰。

  ………………………………

  另一头,回到金鸳盟的笛飞声,照李莲花的说法,暗自让人调查。

  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却不料当真查出角丽谯包藏祸心。

  不仅勾结外教,还在金鸳盟总坛埋下了无数雷火弹。

  当真是个疯女人!

  怒火中烧的同时,他又不禁好奇起来。

  这李莲花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越过他这个盟主,将金鸳盟的叛乱摸得这么清楚。

  压下怒火,沉思良久。

  他写了一封信,飞鸽传书送到四顾门。

  既然那李莲花说,此事与四顾门单孤刀有关,自然得叫上李相夷一道,好好看看,他们究竟想搞什么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