叨叨
秋风习习的夜晚，来份清爽的荞麦面是不错的选择。
虽然对五条悟而言稍显寡淡，但经由挚友投喂饭后甜点，那点小小的不称意也悄然消散。
不似他傲娇的模样，从提议吃面开始，到填饱肚子离开面馆，夏油杰上扬的嘴角就没落下过。
“有这么好吃嘛，”五条悟很是怀疑，“和食堂凉面大差不差吧。”
夏油杰侧头看他：“我很喜欢。”
他面上的笑容又扩大了点，稍歪了下头，侧脸小撮刘海摇晃着，看上去真的很开心。
“好吧，杰，你的口味果然很怪。”
夏油杰纠正他：“不是和你不一样就叫怪。”
“就是很怪，超级怪！！”五条悟冲他做了个鬼脸，踩着地面斑驳树影，蹦跳着快步朝前。
夏油杰几步追上他，抬手抓住他的衣领：“慢点，刚吃完饭，别跑。”
被摁住命运的后脖颈，五条悟扭头，斜眼睨他：“口味像老爷爷，走路速度也是，杰，你今年高龄多少啊？”
夏油杰敲打下他的后背，骨节落在凸起的肩胛骨上。
“嘶！——”
夸张的倒吸一口气，五条悟用眼神控诉他的罪行。
“我都没用力。”
实力演技派的五条悟蹙着眉，苍天之瞳里的云雾越来越浓重，明知道他在挤眉弄眼，夏油杰还是松开手。
“真拿你没办法，”夏油杰把手插进裤兜，“你自由了。”
“不可以！”
五条悟一个熊抱将挚友拥住，下巴熟练地搁在夏油杰颈窝，潮热的呼吸蹭着耳垂，喃喃低语都透出暧昧的色彩。
“杰，要一直和我一起哦~”
夏油杰身影凝固，整个人宛若静止雕塑。
明知道，是悟逆反心思作怪，才会突然贴过来。但是，悟的呼吸与心跳在咫尺之间，扰乱他原本规律的血液流速，大脑皮层不自觉战栗，产生错误电流信号。
——悟会不会也喜欢他？
夏油杰不敢发出半点声响，生怕藏匿的隐秘思想泄露半分。
如果悟知晓自己抱有的不纯想法，会不会觉得恶心，会不会剥去“唯一挚友”的身份，连朋友都做不成？
他清晰感受到环住他腰身的力量，迟疑的，缓慢的，抬手拍了拍悟的后背。
不含任何旖旎的拥抱，一触即分。
他轻轻推开五条悟，手心因紧张微微濡湿。
声音稍微有点哑，眸色也多了暗夜的深沉。
夏油杰说：“除了恋人，没有人会一直一起的。”
回应他的是婴儿蓝的眼睛，明亮，纯粹，不含任何杂质。
“这是你的偏见，”五条悟不赞同，“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们不会一直在一起？”
夏油杰错开视线，没了问下去的动力。
是他太贪心，奢望的太多，自然也会因无法实现而失望。
他得摆正位置，他们是同学，是朋友，是并肩战斗的伙伴，该满足了。
手心被抓住。
“杰，为什么不说话，你不赞同？”五条悟面色不虞，赤裸裸威胁他，“不想和我一起？敢跑的话打断你的腿哦！”
夏油杰沉默了几秒，喟叹的声音显露无奈：“我能跑到哪去？”
——杀人叛逃，缩在见不得人的角落。
五条悟没说话。
“好啦，”夏油杰拍拍他的手，“答应你，不跑，永远和你统一战线。”
按理说是他想要的答案，但五条悟还是很不爽，这种情绪在夏油杰试图将手抽出时达到顶峰。
他从鼻腔里哼出声：“不情不愿的，不乐意算了。”
夏油杰看着他，橙色灯光下，拽着张气鼓鼓的脸，一副等人安抚的大爷样，尾巴都要翘到天上了。
常人做这动作难免惹人讨厌，偏生他长了张俊俏的脸，让人不禁心软两分。
“我当然乐意，”夏油杰倾身安抚，“五条少爷可是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挑选的面馆都是一等一的好吃。”
五条悟很嫌弃：“你这话跟糊弄小孩子似的。”
可他微翘的柔软唇角出卖了真实想法。
夏油杰装作没发现：“那我不说了。”
“哈？”刚顺下的毛又炸开，“你果然在敷衍我！”
夏油杰打趣道：“那，再夸两句？”
心思被道破，五条悟恼羞成怒：“谁稀罕你夸！！你只是在陈述事实好吧！”
次日。
他们睡到自然醒，按照夏油杰的计划，去了当地特色饭店，尝了白熊炼乳冰激凌，才慢悠悠晃荡到海上。
下午4点，海上温度并不高，但阳光耀眼，海面成了大块发光的镜子，蛰得人眼睛疼。
临时买了副墨镜，夏油杰不自在地推了推：“希望今天能找到线索。”
“是啊，不然你回去上课，我还得一个在海上漂泊。”
说这话时，五条悟左手按着沙滩风的大檐帽，右手举着杯西瓜沙冰，不像出任务的咒术师，更像来度假的纨绔子弟。
“其实，我可以逃课的。”
五条悟吸溜着沙冰：“你来这跟夜蛾说过了吗？”
“没。”
“那今天结束不了的话，我给夜蛾说你和我一起，他不知道具体位置，也没法过来捉你，最多不过是事后检查处罚，没多大事。”
墨镜下的狐狸眼半眯，夏油杰轻笑了下：“来自特级咒术师的户外教学，夜蛾老师不会有意见的。”
“哈哈哈哈哈哈，借口不错。”
话虽这样说，他们在执行任务方面很是认真，完全不存在拖延时间、敷衍搪塞的情况。
白天视野要好很多，这点对五条悟来说区别不大，但对于夏油杰而言则是天差地别——虽是操纵咒灵行事，他的判断和推测精度直接影响勘察效率和精度。
待到远离陆地的远海，夏油杰才放出那群奇形怪状的咒灵们。
形似团扇鳐的飞行怪物，铮铮铁骨外露的怪鱼，喷吐墨汁的乌贼类似物，还有浑身长刺的海胆……各式各样，应有尽有。
五条悟脱口而出：“你到底吃了多少奇怪咒灵球啊！”
夏油杰还真仔细回想一番：“不到四千。”
脑门挨了个暴栗。
“拜托挑食一点啊喂，”五条悟劈头吼道，“一级以下都是废物！没有用！不准吃！知不知道！！”
都是一个味道，哪有挑食的说法，夏油杰想。
但对上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他把反驳的话收下去。
“嗯。”
换来的是怀疑的目光。
“杰，你答应的这么爽快，不会在骗我吧。”
夏油杰点头，又：“嗯。”
面对五条悟吹胡子瞪眼的夸张表情，夏油杰笑弯了眼，异于温柔内敛的微笑，是露出洁白牙齿的开怀大笑。
“骗了我还这么开心，杰太过分了。”
说着责怪的话，但五条悟咬着吸管，懒洋洋的语调没什么威慑力。
笑声止住，夏油杰放松地靠着座椅：“我不认为什么咒灵是没用的，是废物，只要用在合适的位置，就能发挥出重要作用。所以，悟，让我答应一刀切、依照咒灵等级调服是不可能的。”
五条悟咽下凉飕飕的沙冰，声音也凉飕飕的：“你是在嘲笑我不懂咒灵操术，给你提的意见很可笑？”
他无理取闹的样子像只猫。
夏油杰稍一扬眉：“你觉得呢？”
“谅你也不敢。”
“我觉得硝子和歌姬前辈关系很好，”隔着深色镜片也能看到他舒展的眉眼，“硝子吧，偶尔会在见歌姬前辈之前抽烟，弄得一身烟味。”
“突然提她们干嘛，”五条悟不明就里，还是顺着话头接下去，“不是因为歌姬总叨叨她，才先过个烟瘾再见面吗？”
夏油杰摇摇头：“是因为她喜欢被歌姬说教的感觉。”
五条悟吐槽：“受虐狂？”
“当然不是，被在乎的人关心，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夏油杰笑着说，“就像现在，知道悟在关心我，我当然开心。”
被在乎的人关心。
关注点不一样，对话语的重心的理解自然不一样。
夏油杰眼中，其他人认为他觉醒了咒灵操术，就应当发挥天赋，尽可能多的调服咒灵，哪怕咒灵球难以下咽，也不过获取力量是微不足道的代价。可是，悟告诉他，能少吃就少吃，悟在关心他。
但这话听到五条悟耳中，关注点就到了“在乎的人”。
五条悟很受用，但表示不够。
“杰，你这个形容不准确，咱俩可是最最最好的挚友，比她们关系好多了，”五条悟笑逐颜开，“想让我关心你，早说啊，杰，你刘海飞起来好搞笑，既不会开车、又不会开船实在太笨了，尽召唤些低级蝇虫，效率真低……”
夏油杰：“……”
“对了，不是还有只贝壳嘛，喊出来问问。”
夏油杰乐不起来：“麻烦你搞清楚关心和叨叨的区别再说话，我怕你再‘关心’两句，我会忍不住动手。”
“欸？”
“以及，我对我的刘海很满意，开车和开船成年了会去学，咒灵等级不影响侦查效果，不是我不想召唤蛤蜊咒灵，但是它一直在沉睡，怎么都喊不醒。你，还有要‘关心’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