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

  落日西沉,天幕褪去橙红,变化为浅淡的蓝灰。白日里不明显的缤纷灯光,在愈发深沉的夜里绚烂夺目。

  完全掌握操作方法的冥冥,简直要把灯光设备玩出花来。旋转灯错落布置于树杈间,粉紫射光因椭圆叶遮挡,投影出不加修饰的摇动的树影,大片舞动的光斑交替重叠,正好聚焦于空地的正中央。

  肚子填了半饱,庵歌姬按捺不住唱歌的心,走到聚光灯下拿起麦克风。

  彼时正是首缠绵的昭和民谣,旋律勾勒出落英时节樱花纷飞的凄美。她闭眼轻轻哼唱,从羞答答的生涩,到愈发表达情感的歌声。

  清雅华丽的少女音融入曲调,不同于原唱无望的哀伤,她的嗓音像是花枝初生的花骨朵,脆弱得不堪一击,却有种倔强的生机感。

  粉色辉光笼罩着她,轻轻柔柔散在漾着笑意的脸颊,铺在干练简洁纯黑校服上,像是星光编织的梦幻轻纱。

  “真好啊。”五条悟灌了口可乐。

  “是唱得不错。”

  五条悟冲挚友笑了下,即便是灯光不曾宠幸的角落,也能清晰看到他脸上的笑容:“好久没有听歌姬唱歌了。”

  “所以说,你什么时候歌姬约过歌?”夏油杰又抛出那个问题。

  墨镜下蓝眼睛轱辘一转,几乎不用思考就得出结论——从高专毕业后,差不多十年了,如果不是情形再现,他几乎快忘了这种感觉。

  他下巴亲密的搁在挚友肩膀上,拖长嗓音,尾调像带着小勾子:“忘了……杰,我喝多了。”

  夏油杰僵着身体没有动,余光瞟过手边空掉的易拉罐:“悟,我提醒你一下,你没喝酒。”

  “嗯,我不喜欢喝酒。”五条悟声音很轻。

  “那就好好坐着。”夏油杰试图把他推开扶正,然而半靠在他身上的家伙不动如山,很难看出这个没骨头似的家伙实际上全身都在反抗。

  推开他比让他靠着更费劲,夏油杰无奈放弃了。

  他保持着肩膀挂猫的动作,肩膀因太久负力而发麻,他喝着汽水听着歌,脑袋里却想着悟要是胖一点的话下巴就不会硌得这么疼了。

  但是胖了的话……

  他幻视圆脸的五条悟,莫名联想起老家圆饼脸的大猫,走哪躺哪,肉乎乎的肚子手感很好……

  他迅速切断奇奇怪怪的念头,没有波澜的声线生硬得过分,像是汇报工作似的:“悟,你不上去唱两首吗?”

  幸好五条悟没听懂他这份异常,懒洋洋地开了腔:“好累,在这呆着比较舒服。”

  “嗯,”夏油杰应了一声,在脑海里搜刮着话题,“明天的个人赛你准备的怎么样?”

  “哈,这种不都是走过场吗,不管怎么看我都会赢好吧。”

  夏油杰点头:“也是,悟很强,我会努力追上你的。”

  五条悟转头,柔软的发丝蹭过挚友脖颈,难得放缓大脑运转速度,迟钝地回应着:“也不用那么急,成为特级咒术师是早晚的事,可以再轻松点,享受青春时光什么的。”

  “听上去真不像你会说的话。”夏油杰轻笑道。

  五条悟懒散地指向远处:“学学他们,多有年轻人的朝气,不像你,坐在角落里闷不吭声,也不和他们玩玩。”

  “……要不是你赖着不走,我至于,”夏油杰话语止住,诧异的目光定格在五条悟所指的方向——硝子喝得醉醺醺的,被她揽着的歌姬也是脸色坨红,正端着满满当当的酒杯朝狗卷昂身上送。

  “昂,再喝一杯嘛,我们都干了,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临阵脱逃。”庵歌姬显然醉得厉害,之前热爱的话筒已经不翼而飞,酒精麻痹的四肢走得东倒西歪。

  她对面连连拒绝的狗卷昂很是无措,平常遮挡半边脸的立领早已敞开,唇边用于强化术式的咒印完全显露,颧骨的浮红昭示他已经喝了不少。

  庵歌姬晃荡着啤酒杯步步紧逼:“昂~!干啦,最后一杯~”

  不善言语的少年紧抿着嘴,终于下定决心接过杯子,咕噜着大口喝下,嘴角溢出的酒液湿透了大半衣领。

  喝尽这杯,狗卷昂抹了把脸,竭力保持理智:“木鱼花!”

  庵歌姬笑得很开心,转头便忘记承诺:“硝子!昂!再来一轮!!”

  “好!”家入硝子揽着歌姬脖子,两个醉鬼摇晃着去倒酒。

  夏油杰沉痛地捂着脸:“我真没想到他们会喝这么多,明早还有个人赛啊。”

  “放轻松啦,杰,这才是年轻人的青春啊。”五条悟看热闹不嫌事大,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模式记录乱成一团的同学们。

  夏油杰仍在懊悔:“早知道就不提议弄酒来了,平平淡淡吃个烧烤多好,也不会影响明天的比赛。”

  “那多没意思啊,”调整拍摄角度的五条悟眼睛亮晶晶的,镜头里庵歌姬手抓着小冰窖的转轴处,迷茫的用力掰了好几下,仍没打开冰窖门,“你看,笨蛋歌姬,连冰箱从哪边开都不知道。”

  “喂,”冥冥走到他们面前,清醒而冷静的眼睛看着他们,“乌鸦告诉我,这里已经暴露了,夜蛾老师和乐岩寺校长正在过来的路上,你们还有2分钟,转移物品和带走他们。”

  夏油杰倏地站起,原本靠着他借力的五条悟身体一晃。

  “搞什么啊,杰。”五条悟坐正,拧眉抱怨着。

  夏油杰已经开始捡起散落的易拉罐,头也不回的说道:“没听到吗?老师们马上来了,赶紧收拾收拾带走!”

  五条悟揉着头发,懒散的声音听上去一点也不急:“为什么要收,他们来了刚好收拾这摊子啊,垃圾都省得丢了。”

  “夜蛾老师说过你再违规就取消特权,再再再违规就把你开除,你来这一天里干了多少让夜蛾老师生气的事,他肯定都给你记上了,等回去一并清算,所以!”夏油杰喘了口气,“能少个把柄就少一个!!”

  “哦……”

  冥冥瞅了眼满地狼藉和东倒西歪的醉鬼,再加上并不靠谱还在闲聊的学弟俩,果断选择相信自己:“我现在得离开了,你们现在最好的选择是,不要管他们三个,跟我走。”

  说完这话,她便一头扎进林子里。

  夏油杰紧抿着唇,扫视周遭情况,只剩一分半,显然收拾不完,怎么办?

  “杰似乎陷入了难题。”五条悟同样选择留在这里,轻而慢的声音悠悠响起。

  “悟!”夏油杰咬着后牙,“炸了这里!”

  五条悟精神抖擞:“收到!”

  夏油杰走到还在拼酒的三人面前,晃了晃视线涣散的狗卷昂:“狗卷前辈,我需要你。”

  狗卷昂瞳孔缓慢聚焦,雾蒙蒙的眼睛醉得厉害,但仍旧恪守底线咬紧牙关、闭口不言,避免误伤同学。

  夏油杰循循善诱:“你说‘睡吧’。”

  【睡吧】

  喑哑干涩的嗓音吐出,蕴含咒力的言语加成咒印法则力量,成功让三个醉鬼陷入沉睡。

  “果然是靠谱的狗卷前辈。”

  夏油杰松开拳头,为了抵御咒术,掌心被他自己掐出月牙型指甲印。

  他召唤出虹龙,把沉睡的三人放上去捆绑好,自己也坐上去:“悟,接下来交给你啦!”

  “安心啦,杰,你先走吧。”

  五条悟冲他摆摆手,六眼360度全方位视野,他即便没回头也能看到挚友担忧而不舍的目光。

  破坏犯罪现场,这事他再会不过了。

  五条悟伸了个懒腰,六眼觉察到目标人物越来越近,他才不急不缓地结印。

  【赫!】

  乱石飞溅,黄尘扬天,平坦的石滩炸出个直径近50米的深坑,原本潺潺流动的小溪硬生生改道分流,错误地汇聚成小湖泊,下流一时间失去供给,肉眼可见得衰落下去。

  事故造成者依旧干净得一尘不染,在漫天泥尘中俯视湮灭的“犯罪证据”。

  处理得这么干净,杰要怎么表扬我呢?

  他翘着唇角,瞬移消失。

  只剩被沙尘炸了满身的乐岩寺校长。

  夜蛾正道刚巧比他慢上几步,远远见证爆炸事故,他踌躇着等尘埃散尽再过去,可想到多半是某个尽捅娄子的学生搞出来的,只得应着头皮去呼吸爆炸尾气。

  没等走到,他就看到灰头土脸的乐岩寺嘉伸,他竭力忽略两条沾满泥土屑的长眉毛,用一副忧心忡忡的神情说话:“乐岩寺校长,这里发生了什么?”

  长眉毛愤怒竖起:“五条悟的咒力残秽!胡吃海喝然后毁坏现场,绝对不能放过他!”

  “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乐岩寺嘉伸怒不可遏:“能有什么误会!你没闻到吗,这么重的烧烤味道!”

  夜蛾正道耸鼻子:“没闻到,不就是泥土的腥味吗?”

  “不可能!”

  “我真闻不出来,”夜蛾正道一脸迷茫,“也许是他焦虑明天比赛,出来练习咒力时不小心造成的,您老消消气,我们会赔偿修缮场地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我来的时候还听到在放歌,放的是《Endless”

  夜蛾正道做聆听状:“您继续说。”

  乐岩寺嘉伸冷哼一声:“我没什么好说的。夜蛾老师,我会派人来现场搜索,你最好祈祷,他处理的足够干净!”

  “是是,给您添麻烦了,我保证,回去一定好好审问他,在自己学校搞破坏就算了,在别人学校训练起来也不管不顾,必须得好好批评!”

  乐岩寺嘉伸脸色难看,看上去好脸色的人,包庇学生起来真的明目张胆。

  他没了交谈的兴致,板着脸甩袖离去。

  回到宿舍,他拢了拢衣袖,面不改色取出电吉他,拨片撩弦,抒情而声嘶力竭的音乐响起。

  【endless rain, fall on my heart】

  【心の伤に】

  【let me forget all of the hate,】

  【all of the sadness】*

  注:《Endless rain》 1989年日本摇滚乐队X JAPAN演唱的一首抒情流行歌曲 。

  我平常都不听歌的,胡诌诌 OrZ