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游戏系统概念一无所知的琴酒率先站起来, 一枪崩了墙角的监控器。

  但保不齐这屋里还会有什么监听器,他没有直截了当的说出来。

  “人类是自私的生物,都接受不了背叛二字。”他说着, 从电脑中调出一份图文, 投放到大屏幕上,“为了不冤枉任何一个对组织衷心的人,我特意去查了一下引起怀疑的源头。”

  图片上, 以一枚小小的胶囊为中心,射线为连接, 所有相关人员像蛛网一般密密麻麻的排列在上面。

  “MKSW系列药物,以百威、百利甜为主要研发人员, 总持续时长为十年。”

  他说着MKSW,却将视线挪向身为APTX研发员的雪莉, “前五年的研发进展很乐观, 可为什么在宫野夫妇加入之后,会连续发生变量错误、配方泄露等等导致前功尽弃的事情呢?”

  雪莉尚且年幼,哪能知道已故父母的想法,闻言一个劲摇头,“不, 我什么都不知道。”

  而早在织映帮助下跳脱了游戏系统的库拉索眸光一暗, 继续说出琴酒不愿在织映面前亲口提及的内容。

  “你的父母还经常向Boss反馈,说MKSW的研发难度过大,是不是该考虑一下更换方向。在被Boss拒绝了十次过后,发生了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实验室爆炸事故,差点惊动了警方。”

  库拉索作为没有系统的NPC, 脱离游戏相当于自身时间停止。而每次宿主的读档都会让世界线重新开始,她便能用大人的身份自由地去调查线索, 等到加入组织的时机后再蛰伏起来。

  读档十四次,她早就掌握了每个人的行踪。

  他们有坏有好,或许是本性使然也大概是另有苦衷,但库拉索从未动摇过。

  因为她始终记得初见织映时他说过的话——

  “棋盘上的棋子再斗个你死我活,也终归是一场戏,若是掀了棋盘就什么都不是。”

  画面一转,她又回忆起钢筋刺穿胸腹,濒死的那一刹那。

  读档出了些问题迷路的织映,毫不犹豫地破开驾驶舱,再指挥系统将他们两人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她痛到说不出话,但能依稀听到和他相似的机械音在安慰自己。

  “再忍忍,很快就过去了,等主系统坍塌,你就能找回自己的时间了。”

  哪怕听不懂他们宿主间的专业用词,窥探不到一丝他们口中的“现实世界”,她也毅然决然要站在织映一边。

  用血淋淋的事实,把这场虚幻的闹剧掀开。

  “在这条世界线里,百利甜腹中的胎儿也一并死在了那场意外里。”库拉索突然暴起,“而你的父母!在事发后三天交上了一份APTX研发计划,里面甚至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你们阻止“织映”的诞生,怕他的出生给Boss带来一丝MKSW还有救的可能,干脆抹去了他的存在。最后MKSW的样品被卖出去,原有的实验室都归为APTX,这都是你父母的手笔!”

  织映默然听着,心想:

  在库拉索这样的NPC眼里,是出于角色人设而导致的变化。

  可瞒不过宿主的眼睛,这个结果得益于主系统暗中改变了数值。

  它在试图抹去宿主的存在。

  “别担心。”系统B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宽慰道,“还不是让我们进来了!百密一疏!”

  织映心不在焉道:“嗯,我们会成功的。”

  一直被指责的雪莉无疑成为了房间内的焦点,她恐惧地啜泣起来,望向琴酒,“我真的没有!就算她说的是真的,那也是我父母做的错事!跟我没有关系!”

  “那不说旧事,我们来算算新账。”

  琴酒缓缓开口,却像宣判死刑,“你在接手APTX研究之后,一直联系那个叫工藤新一的高中生侦探,发送药物功效以及研发进展,甚至引诱组织成员接近他们,别告诉我你只是对他一见倾心,在想办法吸引他的注意。”

  早在游乐场时,琴酒发现那名高中生侦探在同排过山车时,谨慎起见就取消了交易,将药物提早换成了小狗周边。

  不光如此,他还想看看对方究竟要耍什么花招,故意和对方上了同一辆车。

  “此刻的工藤应该庆幸,他的注意力全在小狗周边身上,你的破药丸他根本没花什么心思。”

  “怎么会这样?”雪莉无力的张了张口,“我……”

  “大概是你发送了太多和他小女朋友对比的话吧。”琴酒故作怜悯的摇摇头,“太拙劣的苦肉计,往往会导致反感。”

  雪莉瞄见他拔枪的动作,吓得后退一步。

  琴酒总结陈词,“你的父母是织映父母的背叛者,而你,是组织的背叛者——去死吧。雪莉。”

  “不!你不能杀我!”被瞄准的一秒,雪莉大叫起来,“你杀了我!你们都别想走出这道门!”

  砰——

  子弹倾斜,打在她心脏偏移一点的位置上,距离最近的波本连忙赶过去。

  “你刚才说什么?!你是不是和主系统有关系!”

  雪莉说的话明显上句不接下句,Boss明明亲口提了她也是间谍。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主系统的眼线,在威胁他们保她的命。

  “我只是想活命,我有什么错……”

  “呵呵呵。”雪莉癫狂地笑出来,“不过没关系,你们一个都逃不了,“它”已经来了……都得死——”

  微弱的气息戛然而止,距离最近的波本被溅了一脸的血。

  威士忌组无一不神情恍然,而开枪爆头的琴酒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准星从波本脸上划过,对准了下一个。

  “你是织映的同盟,就算你真的背叛了组织,我也愿意饶你一命。”

  他说着,笑意冷冽,对黑麦威士忌道:“我记得你可是开枪打过我的,要不是我命大,那次的任务怕是已经被一锅端了。”

  他的杀意摆在明面上,波本立时警惕起来,挡在他身前。

  “住手,自己人。”波本想了想,补充了一句琴酒能接受的,“他和织映也是同盟。”

  但琴酒似乎已经对这个理由厌倦了,没有半分退让的意思。

  “你们是不是把这句话当成免死金牌了?以为不论谁说都有用。”

  织映拽拽他的袖子,小声打圆场,“他真的是……算了吧阿阵。”

  琴酒没理会,没来由的补了另一句。

  “无论如何,最该站在他身边的人,该是我,不对吗?即使是我想成为他唯一的同伴,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吧。”

  织映暗道不妙,而迟迟没出现的系统K忽然蹦出来:“我刚刚试着解读了一下主系统的权限,它把除了出口以外的门都放开了,这是挑衅!”

  会议室紧闭的大门砰的一声自动弹开,不知是出于哪个系统的手笔。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枪响,报复似的擦着黑麦威士忌的颧骨而过,下一秒,威士忌组冲出了门。

  “我早就说过了,一枪把他崩了,就没那么多事。”黑麦威士忌如是说。

  波本无语:“总不能放任主系统这样不管吧?”

  “好了。”苏格兰听不懂但劝解,“你们先别吵了,先找到出去的路。”

  互相看不顺眼的两人短暂对视一眼,友好交换了一个白眼,迅速起身前往大门附近。

  会议室内,织映被这巨大的变故弄晕了头脑,不可思议地问:“你为什么要杀黑麦威士忌,他是好人。”

  “好人?”琴酒重复一遍,“是FBI就是好人了吗?”

  织映理所当然:“对啊,而且他也有系统,是和我们一伙的。”

  “系统?”

  琴酒嘲讽似的笑,“就是那个让我养狗的系统?既然有相同的东西就称之为同伴,为什么我从小到大和你拥有过那么多回忆,你却在这时站在别人那边。”

  “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先别吃醋,冷静一下。”

  织映说完,对系统K道:“我的能量值还够维持人形吗?”

  系统K简单查看一下,回复:“勉强能够半个小时。”

  这还得益于黑泽阵失踪前他们一起度过的那段时间。

  疯狂、漫长、沉溺……

  想起那些,织映的语气缓和了些许,“你不要多想,我做这一切当然为了我们好,但现在情况复杂……等事情结束,我一一说给你听好不好?”

  琴酒静静地注视他,许久,他说,“你总是这样,屡教不改。”

  织映想为自己辩解,可一旦视线接触到他的眸子,就感觉一切的言语在此刻是那么苍白无力。

  “无论是什么事,或大或小,你从来学不会和我说。每次都要闹得个非死即伤的场面,再回来卖乖求饶。”

  琴酒评价道:“跑又跑不掉,打又打不过,倒是挺会撒娇。”

  他话音刚落,后脖猛然传来拉力,正巧系统K帮织映恢复了人形,可收缩项圈顿时牢牢箍在脖颈。

  另一端拴在桌腿处,织映狼狈地坐在地上,拼命去扯却扯不开。

  “别白费力气了。”琴酒亲昵地用掌心拍拍他的脸颊,双唇轻抿,吐出一句令他遍体生寒的话。

  “既然学不会,就在这里待到学会为止吧。”

  系统B想化形出来帮忙,却发现不对:“这个该死的主系统,它强制把我的宿主改回成你了!它肯定要趁机把芯片也挖出来,断了我们带他出去的念头!”

  不……不能被困在这里。

  不能让主系统的阴谋得逞!

  织映压制住涌上来的委屈,尽力扯出一个笑脸,“别这样,阿阵,让我陪着你好吗?”

  “比哭还难看。”琴酒旁观着他的痛苦,轻声说,“可惜你不懂我。”

  “……什么?”

  “你们所说的什么系统任务,以及对待我截然不同的态度,早就能看出来了不是吗?”

  琴酒平静地说着,似乎这件事和他毫不相干,“你们的命和我的命被放在了天平的两端,你选择打破天平,但他们不甘心拿命去赌。”

  他起身,踢了踢旁边死不瞑目的雪莉,轻描淡写——

  “他们认为我这样十恶不赦的人就该去死。”

  “不,才不是这样的!”织映大声反驳,“这么多年,你没有杀过无辜的人,我知道的!”

  琴酒反驳:“不,在你走后,我为了稳固地位,做了很多。”

  织映正想用“那些都是虚拟数据造就的NPC”来说服他,可琴酒却说。

  “那天我想起来了一些,但不知道是多久远的事情了。”

  他抬头,和准备好弹药即将出门的琴酒对上视线,听到对方一字一顿地说。

  “你被别人欺负,我没有帮你,只是对你说,该出手时就出手。”

  “后来你把他们都打趴下了,包括我。”

  “现在,该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