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醋意仍有余味，但织映向来不是会为难人的类型，仅仅是冷哼一声，询问：“你在这干什么？”
男生很是紧张，双手绞着衣角，支支吾吾地回答：“我，我才完成训练任务，来找负责人签字销假……看见这亮着灯，就，就过来了。”
谁找人签字在窗户外鬼鬼祟祟的啊！未免也太吓人了！
但织映没戳穿他，也知道他找的人大概率是黑泽阵，小心机作祟下，他继续说：“你给我吧，我帮你转交。”
男生愣在原地，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织映见状，颇为感兴趣的说：“信不过我？还是……根本就没有这回事，是你瞎编的。”
如果真是瞎编的，那可真是个心机绿茶！
织映忿忿不平地想着，但事实并非如此。男生听后立马回过神，垂着头掏出兜里折的皱皱巴巴的假条，双手递过来。
别说，看着确实很可怜……
织映忽然萌生了些许怜惜之情，同时思考着自己签名的可行度，半晌还是放弃。
算了，白兰地的代号虽然高贵，但不能忘记——顶着这名号的可是狗狗形态的他！
要是朗姆有幸看到白兰地的签名，怕不是要原地吓死过去。
所以织映咽回接下来的话，将假条揣好，但在离开前，对方竟然出声叫住了他，“对……对不起！我骗了你！”
织映：？
男生的头埋得越来越低，兀自说了下去，“我，我不是来销假的！我是来找人拿药的！”
拿药？开什么玩笑？
这里是基地的研究室，又不是什么药房，在这里拿的药岂不都是……
初又织映猛然回想起曾经被当成实验犬的经历，意识到另一种可能性，投向男生的目光里有震惊也有同情，默默在心底补上了后半句。
试验品。
他是试药的试验品。
“我的服药期原本在明天……”男生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织映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额头上蒙着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我实在太难受了！求求你，给我拿一颗药吧！”
男生浑身失力，噗通一下跪倒在他面前，织映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搀扶起他。但男生昏倒前根本就没提及他服用的是哪一系列的成品，导致织映根本束手无策。
毕竟每次他来参与研究，都仅仅是制作成品的一环，朗姆下达任务的时候根本不会提及这是哪一种药物，只是告诉地点，墙上会有需要完成的清单。
要说了解程度，织映对组织一无所知。
但在眼前虚弱倒地的男生，就像是一记重锤，敲醒了装傻想要继续生活下去的织映。
黑衣组织……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瞬间低沉下去的织映，试着求助系统K：“阿统，你在吗？能查到他服用的药物是什么吗？”
系统K没有应答，但眼前浮现的箭头却精准指向旁边的柜子。
织映从中取出药瓶给男生喂下，还贴心的拿纸擦掉他脸上的汗，顺便坐在一旁等他清醒过来。
等候期间，织映试探地问：“阿统？你在吗？刚才为什么不说话。”
系统K在他眼前打了个句号，证明他还在后还是安静如斯。
怎么还打上哑谜了？
织映不懂他们系统的奇奇怪怪的爱好，表示尊重。
等了大概半小时左右，男生幽幽转醒，再望向织映的双眸中含满了眼泪。
“我……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崩溃的抓住头发，黑色的发丝纷纷脱落，很明显不正常。
“我爸妈曾经就是服药成/瘾，所以我特别讨厌那种生活！可在他们去世后，我还是被组织带走，成为了被药物支配的活死人……”
眼泪大颗大颗的从他眼眶中滚落，这时任何言语都无法起到作用，因此织映沉默许久，也仅仅是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膀。
男生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紧紧攥住他的手，胡乱的说着：“我知道！你是这里比较好的人了！他们好多人，见到我昏倒，都不管我的！”
……我？算是好人吗？
织映露出一点苦涩的笑意，却没有把手抽出来。
男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央求他道：“我看见你在用仪器，你也是MKSW的研究员对吧！”
织映：“……是。”吧？
“求求你！救救我！不，救救我们这些实验品吧！”
男生泪流满面，费力爬下床跪在地上，抓住他的裤脚断断续续地说着。
“前段时间，有一个大型医药公司办展出，我偷偷溜出去看了，他们一眼就看出我服用了错误的药物，说可以帮助我。”
织映顿感不对，看过去的目光带上些许审视，“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们说我的情况还不算太严重，可以用别的药物压下去。”男生哭着说，“但是他们要我尽量拿到成分药剂才能……”
“够了。”织映冷冷打断他的话，“今天的事我当不知道，别再试图策反别人了。”
企图用卖惨来获得好处吗？别以为他会上当。
组织里的药剂都是严加看管的，之所以每个步骤分人制作，也是为了方便检查，如果负责的药剂丢失或者失效，那么那一环节的负责人肯定要被严厉惩罚。
“不！我不是要害你！”男生扑上来抱住他的腿，忙不迭的解释，“我会跟你一起去的！我已经踩好点了！只是去做个检测，不会出问题的！”
“我还有事……”
“求求你！”男生声嘶力竭地求道，“我爸妈曾经也是研发组的一员！代号是百利甜和百威！”
好耳熟。
织映回想起涉及到药物研究的游戏剧情，貌似名册上是曾经出现过这两个名字的。
“可惜我对药化一窍不通，仅有的也是和父母相似的基因。”男生凄切地说，“所以连他们当时的地位都不如，只是个除试药外别无一用的底层人。”
“……药物研究员怎么会被拿来试药？”织映还是觉得不可思议，“都死光了谁替组织卖命？”
“不会死的，只是生不如死。”男生叹息，“而且不是一开始就试药，只有在长时间毫无进展的时候才会被要求试药……我想也算是一种警告手段吧。”
随后，他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还有一些久久没有晋升的，组织榨干价值后也会送去试药。”
久久没有晋升？
织映不合时宜的想起八年都没迎来升职加薪的黑泽阵，还有组织奇怪的命令。
难道让他来这里带教，是想趁机……
“我知道了。”
织映对男生的目的还是半信半疑，但也不得不承认，在关于疑似牵扯到黑泽阵的事情上，感情总会替代理智占据上风。
男生看他犹豫不决，表示理解，在门口蔫蔫的再三道谢后说道：“后天的这个时候，有烟花秀，基地放假，我会趁乱逃出去，如果你愿意来的话，我在西墙那边等你……”
织映没答应也没拒绝，说了声保重后，和男生分别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
他没有回头，因此也没有发现男生的身影在灯下闪动了几秒，随即逐渐变成一团虚幻的黑影，从正中央开始扭曲成一条长长的代码，盘旋在半空中。
研究所门口，两个由代码编制而成的浅蓝人影缓缓浮现出来。
站在下面台阶的少年稍微高上一点，银发绿眸，可惜嘴被另一个死死捂住，破坏了整体高冷阴郁的气质。
借助台阶成功逆袭身高的黑发少年，笑嘻嘻地趴在他肩上，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口吻说话。
“K，你说他会去吗？”系统B问完，半天没得到回应才想起拿开手，“噢，抱歉，忘记了。”
系统K这次没有动手，白他一眼后给出回答：“他最好别去。”
“我知道啦～”系统B失笑，“要不是我拦着，你肯定上去打断剧情了吧？现在都这么虚弱了，还在做无谓的抵抗吗？”
经他一提醒，系统K抬起手放在眼前看了看，的确，从指尖开始到手腕的部分，变得比其他位置要透明得多，乍一看就像消失了一样。
相比之下，系统B更从容的多，温馨提示：“看在我们记忆中是旧相识的份上，这次就帮你一下～”
系统B扬起手，那条由男孩变成的代码立刻飘过来，乖巧地绕过他的手腕，变回一个平平无奇的手环。
“K，哦不，应该叫你……”
系统B眯起双眸，饶有兴趣地打量系统K冷峻的神色，双唇一开一合。
“Kurasawa Jin.”
黑泽阵。
系统K冷哼一声算作回答，系统B耸耸肩问道：“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坦然面对这个情节？”
听到这，系统K总算有了点反应，他掀起眼皮，向来无波无澜的眼眸中似有滔滔怒火。
“闭嘴……你这个轻松赴死的人，没资格说这些。”
系统B的表情不变，在响个不停的系统归位提示音中，笑意盈盈冲他招招手：“不过无论怎样，还是期待不久后和你的见面哦～”
黑夜中，面对面的两位系统面色各异，下一秒，同时匿去身影，变成代码回到主系统当中……
但沉溺在方才之事的织映，对系统K的消失和回归浑然不觉，还在思考到底要不要答应男生的邀约。
黑泽阵看出他的不对，睡前主动问：“你怎么了？”
“哦，我，加班太累了。”织映欲盖弥彰的笑笑，乖巧地躺下盖好被子，“我们睡觉吧。”
织映躺在黑泽阵身侧，恍惚中像是能听见对方的心跳，寂静的黑暗像是会吞噬人，一点点蚕食掉他的理智。
那家大型医药公司能够信誓旦旦许下承诺，那么背后一定也有庞大的势力做支撑。如果能趁机引起黑吃黑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逃脱办法。再不济，还能带着成果检测报告搞一波事情……
总之趁乱逃离的法子多得是，只要织映肯想，并不是难题。
想到这，织映悄悄睁开眼，盯着隐藏在黑暗中的黑泽阵，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可织映完全猜不到黑泽阵会怎么想，也没把握在组织和他这两个选项之间黑泽阵一定会选他。
难道真的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这一夜格外的漫长，织映基本是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以至于清晨起床发现变回狗时，还因为没转变过来身份摔了一跤。
“你到底怎么了？”黑泽阵帮他揉腿，耐着性子问道，“有事快说。”
织映倒是很想说出口，最好再放软姿态请求黑泽阵和自己站在同一边，但冷不丁叫他坦白交代，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可黑泽阵赶时间去基地，看了眼挂钟后草草决定：“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没措好词的织映欲哭无泪，情急之下，吊起一只脚，可怜巴巴地说：“阿阵～我脚痛，你帮我看看是不是撞折了——”
黑泽阵看着演技大爆发的抬脚狗狗，嘴角抽了抽，提示：“你不觉得哪不对劲吗？”
“有啊！好痛～痛到快要死了～”织映蹦哒着贴近黑泽阵，试图把他留下来，“再帮我吹吹嘛～”
黑泽阵忍无可忍：“你刚才撞的是另一边。”
织映：……哦（默默换脚）
尴尬中，黑泽阵率先开口：“等我回来，带你去看烟花。”
这话说的，又像是在画饼又像是在立flag似的……
赶在织映发表反对意见前，黑泽阵先发制狗，边轻拍他的脑袋边打开手机查看新邮件，“乖一点，我先走了。”
咣当——
那扇门在织映眼前紧紧关上，他坐在空旷的房间里，眨了眨酸涩不已的眼睛。
而正在去往训练场的黑泽阵，也打开了那封Boss署名的邮件——
【今晚九点，越知大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