酆都城内
时隔这么久, 再次回到这里，牧元书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因为法则的压制，他暂时能操纵自己的身体, 他们依照少年的指示，回到了酆都城里。
因为先前祈渊不在时须栾搞的一些小动作，这会儿的酆都城还有些混乱，鬼兵还在四处抓捕游荡的恶灵。
他们避开耳目直接来到了酆都城最中心的牢狱中，这里面一进入，就感觉空气都黏稠了起来, 一片暗无天日的黑暗，周围的灵力也薄弱了许多。
祈渊牵着他的手，带着他下了最后一层阶梯，这才看向一直跟在身边的少年, 冷声问：“接下来要做什么。”
“直接开始吧。”少年笑眯眯地上前，“你最好知会一下鬼城的人离这一片区域远一些, 免得等会被误伤了。”
祈渊颔首。
牧元书见此莫名有种自己即将要考试了的感觉，连带着心跳都开始加快了起来。
“不用紧张。”少年走到他面前，抬手点在他眉心，金色的光注入他体内，“坚定你的心智，注意别被幻觉给带跑偏。”
牧元书刚要点头，就觉得脑袋“嗡”地一声，像是被人拿锤子在神经上狠狠敲了一下般, 剧烈的疼痛瞬间就传遍了四肢百骸。
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先听到另一道声音在脑海中惨叫。
看来魔性也要跟他一样遭受这种痛苦。
牧元书瞬间又觉得舒服了, 不过这种舒服很快就在不断加剧的疼痛中散去, 那锤子跟不要钱似的, 对着他识海的某一处地方一顿狂砸。
识海本来就是最敏|感脆弱的地方，这会儿被这么攻击，这种痛苦比肉|体上的疼痛还要难以承受。
牧元书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痛，如果人的疼痛等级有十二级，那他现在至少得在二十级以上。
果然作为能被法则三番两次叮嘱着说危险痛苦的方法，真的不是开玩笑。
难以忍受的疼痛不断传来，牧元书觉得自己还不如死了来得干脆，也比继续忍受这种疼痛来得舒坦。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他觉得度秒如年，意识在源源不断地疼痛中渐渐陷入昏沉，脑海中仿佛有道声音在诱|惑他放弃，诱|惑他昏睡。
他是真的没力气挣扎了，想要摆烂的时候祈渊威胁的话有传入了脑海中。
牧元书顿时精神一震：不行！他要是放弃了，那祈渊又要去搞龙脉了。
疼痛还在持续，不过似乎随着他的意识清醒过来之后，那种疼痛的感觉渐渐退去，随之而来的是一股更纯粹的灵力灌入体内。
原本有些衰弱之象的经脉被灵力滋润之后，便逐渐恢复了过来，肉眼可见地强壮了许多，犹如重新洗髓锻造了一般。
这应该就是少年说的，将潜能全部激发出来的效用？
牧元书还没来得及仔细查看自己的情况，一股魔气被横冲直撞地闯了过来，浓厚的魔气仿佛要将他的神识整个覆盖。
显然他恢复的同时，魔性也恢复了，并且很干脆地冲着他来了，打算先下手为强。
识海中的另外两道力量不知何时已经退了出去，这次没有金光护着他，牧元书立马集中所有精神应对这玩意。
好不容易才扛过刚刚那种痛苦，要是被魔性吞噬了就死亏了。
他们本就是一体，自然也是一起被激发的所有潜能，强化过的魔气也不好对付，两团力量在识海中瞬间缠斗在了一起，打成一团。
可怜的识海再次沦为了战场，牧元书暂时也顾不得别的，反正先弄死魔性再说，其他可以以后再休养回来。
魔性格外狡诈，牧元书几次差点栽在他手里，好在都有惊无险被他躲开了致命处。
也不知道这么互殴了多久，等再次将魔性踩到脚下，牧元书顾不得自己浑身的疼痛，迅速抬手刺入那黑雾团里面，一下子就听到了一声嘶叫。
这声音倒不像平时魔性模仿他的声音，听起来沙哑又难听，它这会儿还在不断地怒骂着什么，不过牧元书也没仔细听。
他紧紧攥着那黑雾不敢放，之前没顾得上问那少年应该怎么处理这玩意，正发愁接下来要怎么做，脑海中自动自发地就出现了一个心法。
眼看着魔性又要挣脱出去，牧元书也顾不得多想，快速运转这道心法，接着就感觉到另一股力量从手的另一端穿了过来，被他的灵力吞噬之后再转换成他可以用的灵力。
魔性原本还在对他激|情怒骂，这会儿像是察觉到了危险，也不骂了，开始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混乱的魔气四处乱飞，他们如今实力相当，牧元书紧紧攥着它，有几次差点没控制住，乱飞的魔气在他身上又新添了几道伤口。
他无视身上的疼痛，紧紧攥着这团黑雾，咬牙撑着继续运转心法，不断地有力量被他吸收，魔性挣扎的力道渐渐变小，它原本滚滚浓雾的本体也缩减了一些。
牧元书还没来得及高兴，就感觉一股吸力紧随着朝他扑了过来，他措不及防之下，也被吸走了一点灵力。
他心中一惊，想来应该是魔性也学会了那个心法。
在心里骂了一句，牧元书不敢再分神，赶忙集中精神跟对面拉扯。
随着他们互相争抢，外面的上空不知何事已经汇聚了浓厚的云层，云层翻滚，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云层的下方，牧元书盘腿坐在那里，他神色看起来有些苍白，身上时不时冒出浓重的魔气，有时候又是浓郁的灵力，二者一时分不出高低。
祈渊站在不远处看着他所在的方向，他眉心微拧，看向一旁的少年问道：“你又想做什么？”
问的是天上那坨蓄势待发的劫云。
“哦，那个啊，我跟天道打了个赌。”少年轻松地打了个响指，“如果龙崽儿斗不过魔性，天道就会降下天雷，彻底销毁神魔混血。”
祈渊身上的气息一下子沉了下来，看着他的目光瞬间冰寒如刀，少年默默往旁边偏移了一下，这才道：“别生气啊，你刚刚不说了你相信他么？我这不是也相信他么。”
“天道那顽固老头一直想处理了这小龙崽，这不是正好能一举两得么？只要他未来不会被魔性所控，天道自然也不会再追着他不放。”
“你之前没提过。”
“哈哈，是吗？可能是忘了吧。”少年抬头望天，一副这会儿才想起来的样子。
祈渊冷冷地瞪着他，半晌后轻轻呵了一声：“忘了没事，只要记得他若是输了，我便会毁了人界龙脉就好。”
听到他这么说，少年也没办法装傻了，无奈道：“何必这么极端，办法总会有的。”
祈渊冷嗤了一声，不再理会他，继续看着中心坐着的人，结果安静没持续多久，就被一前一后两声龙吟给打破。
他抬眸看向上方，两条巨龙由远至近从上方飞了过来，带着强势的威压。
牧元书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他这会儿也顾不上去关注外面发生了什么，虽然隐约有听到一两声龙吟，但是他这会儿是一点心都不能分。
要吞噬魔性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有几次差点被反制，最凶险的一次是这玩意突然分出来一缕魔气幻化成了祈渊的样子。
他当时本来集中精神对付魔性，思考着如何将它彻底吞噬，结果突然看到祈渊出现在面前，惊得一下子露出了破绽。
不过好在类似的事情之前魔性也搞过，他又一直处于警惕防备的状态，所以反应还算快，虽然灵力被吞噬了一些，但是没被吞噬干净已经算是不错了。
因为这个事情，牧元书便更加警惕了起来，也不敢太着急了，他们一边撕打一边见缝插针地吞噬对方的力量，互相拉扯，进度缓慢而持久。
在纠缠的过程中，他发现只要自己摒除掉所有的杂念，魔性的力量就会相对降弱一些，如果他心绪波动大，它便会随之强壮起来。
联想到先前少年提到的心魔，他知道心魔是靠吞噬宿主负面情绪而日渐强大，最终影响宿主道心。
或许这两者其实是差不多的——
意识到这一点，他果断封闭自己的五感，不再去想其他影响情绪的事情，专心对付面前这玩意。
识海中没办法分辨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他隐约知道应该是耗费了不少时间，所幸这种耗费不是白用功，原本浓厚的魔气被他一点一点吞噬吸收，任由魔性再如何挣扎，他依旧稳步进行这。
也不知道具体过了多久，等他回过神来，已经将魔性的力量基本吸收吞噬，耳边最后一句怒骂消散，牧元书顿觉心口一松，有种拔掉心中迈着的一根刺的舒爽感。
体内的经脉因为先前两股力量冲刷的影响，多少受到了一些损伤，他用灵力在体内顺着经脉游走了一圈，在确认自己已经完全把魔性给吞噬掉之后，很干脆地陷入了昏迷。
这一觉他睡得很沉，感觉整个精神都很疲倦，也不知道是因为强行激发潜能，还是因为跟魔性的这一场搏斗。
等再次醒来，还是被一声巨大的雷鸣声惊醒的。
牧元书猛地睁开了眼睛，正好就看到一道紫红色的天雷从上方劈了下来，这玩意在他这里是有阴影的，直接把他吓得从地上就要弹起来。
结果他刚一动，一只手就先一步将他给按了回去，他这才看到少年不知何时蹲在他身边，这会儿正把指腹点在他眉心上。
耳边还有巨大的雷鸣声响起，动静不小，应该距离他们这边不远，他躺在地上都能感觉到地面在震动。
牧元书还有些懵，看向少年问：“这是……怎么了？”
他一开口就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身体也是格外酸疼，稍稍一动四肢百骸抽抽地疼。
“不要乱动。”少年低叱一声。
他指腹依旧点在他眉心上，难得的神色严肃了一些。
见他这个么样子，牧元书顿时也不敢动了，以为自己是又出了什么问题，原本到嘴边想要问的话也咽了回去。
他眼睛乱瞟，脸上挂上了一丝疑惑：怎么他醒来，老大没有陪在他身边啊？
“不用看了，北阴去受天劫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旁边传来，牧元书眼睛顺着声音的方向瞟过去，就看到东一双手环胸站在一旁，这会儿正满脸的不耐。
他顿时有些惊讶：“东一祖宗，你怎么在这里？还有你刚刚说的，老大为什么要受天劫？”
听到他这话，东一道：“还不是为了你这小祖宗，火急火燎地赶过来，你小子也是真的大胆，敢跟北阴那家伙搞一起。”
牧元书：“……”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老爹是真的大嘴巴！
不远处又传来雷鸣，天空再次落下了一道紫红色的劫雷，顾不得计较其他，他着急地问道：“那个是老大在受的天劫吗？为什么他要受天劫？”
“他破了封禁，违背了天道誓言，自然是要受一些天道惩戒之苦。”少年收回点在他眉心的手，神色缓和了一些，“放心，死不了。”
“倒是你，刚刚吞噬了魔性，不好好炼化，小心被反噬。”
虽然他这么说，但是牧元书还是不太放心，从地上爬起来：“我想去老大那边看看。”
他说着想要使用灵力，结果刚一发力，神魂便传来绵密的痛感，他忍不住抽了一口气，额头一下子就渗出了不少冷汗。
“啧，一个两个的都不听话。”少年抬手在他身上几个穴位拍了几下，牧元书顿时觉得自己的灵力被封住，半点都用不上。
接着他就听少年道：“你神魂受了一些损伤，最近最好都别用灵力。”
牧元书听他这么说，便想要靠自己走过去，结果还没走出两步，就被不耐烦的东一抓住后领提起来：“我带你过去。”
牧元书顿时一喜，以东一的速度不过不眨眼间，便到了祈渊受雷劫的地方。
他们刚过来，正好落下来的那道雷劫也差不多消散了，牧元书一下子就看到了站在半空的人，祈渊手握着剑，身上虽然被雷劫劈得有些许狼狈，不过至少人还是好好站着的。
牧元书原本一直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赶忙喊了一声：“老大！”
祈渊似乎是听到了，偏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结果下一瞬又一道天劫落了下来，刺目的电光阻碍了视野。
牧元书心里也是一紧，下意识地想要上前，结果就被东一给拽住：“激动什么劲？想去送死呢？”
他还没说话，一旁就传来另一道声音：“你那么凶做什么？”
牧元书一回头，就看到姬琏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他们这边，这会儿正不满地瞪着东一。
东一很是无辜：“……我哪里凶了？”
“哪里都凶。”姬琏手一伸，将牧元书从他手里解救出来，这才温和问道，“小书身体怎么样了？那魔性清理干净了？”
“清理干净了。”牧元书乖乖回答，瞟了一眼不远处，心思明显不在这边。
姬琏拍了拍他的肩：“不用担心，他虽然犯了禁忌，但是作为阴界统治者，这雷劫顶多去掉他半条命而已。”
牧元书：“……”这还而已？
他被姬琏说得更担心了，紧紧盯着那边的情况。
密集的雷鸣声又持续了一会儿，才渐渐平息了下来。
见天上的劫云不再落雷，牧元书迫不及待地想要上前去，结果一道身影先一步闪身出现在了他面前。
看到祈渊好好地站在面前，牧元书绷紧的心绪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赶忙问道：“老大，你怎么样？还好吧？”
“没事。”祈渊回答完他的话之后，这才牵住他的手，灵息探入他体内查看他的情况。
他这才刚受了雷劫，牧元书不想浪费他的精力，赶忙把手抽回来，一边道：“老大不用看了，我已经把魔性彻底吞噬了，现在已经不要紧了，你还是先治疗身上受的伤……”
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祈渊用力抱进了怀里，温热的气息铺面而来，隐约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
祈渊抱着他的力道很用力，仿佛要把他整个人都揉进血肉中，他几乎是贴这他耳边，像是警告又像是承诺：“以后休想我再让你一个人待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牧元书顿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呆了两秒之后才伸手环住他，把脑袋贴在他怀里。
从两人相贴的肌肤都能明显感受到了祈渊激荡的情绪，他的心跳很快，听在耳中宛若鼓声。
牧元书稍一回想也就理解了，这次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的发生得太过突然，估计都把老大给吓坏了。
这么想着，他心里涌起几分怜惜，手搭在他后背拍了拍，小声保证：“我以后一定紧紧跟着老大你，再也不跟你分开了。”
“真的？”
“比珍珠还真。”牧元书拍拍胸|脯保证，结果一旁就先传来了两声轻咳。
他拍胸|脯的手顿时一僵：艹，忘记旁边还有别人了！
他有些尴尬的扭头看向一旁，就见两位祖宗这会儿正盯着他们这边，东一的脸色震惊中带着怒目圆瞪，姬琏像是不怎么意外，饶有兴致的瞅着他们这边。
牧元书：“……”脚指头能当场抠出一座大宫殿来。
他干笑了两声，刚要说点什么缓和一下气氛，就感觉祈渊抱着自己的力道微松，似乎还有往下坠的趋势，慌忙伸手去把人捞回来。
结果很快就感觉到怀里的手感不对，他扭过头来，就跟缩水老大对上了眼。
牧元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