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把詹竹稳住,乌涂尔累得出了一头热汗,二话不说就夺门而出。一出去正巧撞上柳效云,柳效云看他慌慌张张,还以为出什么事情。朝着他房里一看,差点忘了身处敌营。

  柳效云忍得辛苦,拍拍乌涂尔的肩膀,压低声音笑道:“李参将,好艳福啊!”

  乌涂尔又气又急,说不出话来。

  幸好这个时候,段二牛从帮外回来,替他解了围:“夏侯老弟,你瞧瞧,我又请来一位账房先生!”

  乌涂尔心里正憋屈,对着他也没什么好话,直言道:“你抢那么多人干什么?不怕官府找你麻烦吗?”

  段二牛听了,稍稍有些停顿,但随即嘿嘿一笑:“嗳,你这话说的就差啦!往后咱们的生意要是做起来,那数目可就大了!这几个人都不够哇!”

  说话间,那个被新“请”来的先生,就出现在大门口。这人身量有些高,在人群中有些扎眼,但一张面容却是平平无奇,穿着打扮也很寻常。仔细一瞧,身上当真带着书卷气,站在一群匪徒中间也很是突出。

  柳效云惊讶道:“哎呦,大帮主,这回找的人可是厉害呀。”

  段二牛得意道:“那不可是,刘老弟,你不知道……”

  他们两个嘀嘀咕咕起来,乌涂尔却是分了心,仔细看了看这个人,倒觉得有些怪异的感觉。可也说不上来到底什么地方不对,只能存了份心思,准备多注意注意这个人。

  而那个人低着头,看起来对匪徒心有余悸,被推着走,脸上全是麻木。而他好像也因为匪徒们的粗鲁,脚下受了些小伤,走起路来有些拐。等到走到乌涂尔身边的时候,他脸上有了些细微的变化,应当是受伤的地方有些疼。

  可那些匪徒是什么人,还以为他要耍花招,当即又是狠狠推了他一下。他站不稳,直直要摔在地上。乌涂尔手比心快,一下出手就将此人扶住:“没事吧。”

  那人冲他点了点头,表情却没什么改变。咬着下唇,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正在这时,已然把自己收拾好的詹竹从乌涂尔的房中出来,打眼看见这么一幕,微微哼了一声。那个人自然也看见了詹竹。他看见詹竹先是瞧了瞧自己,又把目光投向乌涂尔,眼睛里充斥着不知名的味道。

  他眸光一闪,又低下头去。

  被“请”来的先生们,只要是听话,也不至于受到什么虐待。毕竟他们有要要事要做,而且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根本没人把他们放在眼里。

  乌涂尔没能看见这两个人的眼神,自然将这件小事抛在了脑后。只不过在心里将这个新来的人记了一笔,到时候救人出去,这个人也得算上。

  段二牛说起来福寿膏的销路就是两眼放光,抓着乌涂尔不肯放手。乌涂尔只能拉着柳效云一起和他打太极。等事情好歹暂时告一段落,都已经月上中天了。

  段二牛又要拉着他们吃宵夜,乌涂尔却是有些扛不住,先一步告辞,说自己要回房休息。

  这个时间段人并不多,而且因为段二牛和他们的合作,这些匪徒对乌涂尔的态度也转变了不少,看他的样子像是看活财神,自然也不会有人专程来找他的麻烦。

  乌涂尔轻声打了个哈欠,想着再转一个弯就能回房,心情都好了一些。可正是在这时,他身后忽然传来了细细微微的脚步声。乌涂尔心中一顿,刚想回头看,就觉得后背靠住了什么温热的东西。随即,就有人在他耳边呼出一口热气!

  乌涂尔寒毛一竖,下意识的认为是詹竹。

  这人竟然对自己有这等心思,中午才拒绝过了,怎么现在还搞伏击?

  詹竹到底是喜欢自己,还是就是为了那事儿?!

  可这两件事,都不行啊!

  乌涂尔像个兔子般,往前一跳,口中含糊道:“詹竹,你又干什么?”

  他不敢回头看,只想着快步走。不料身后那人沉着声音道:“嗯,原来中午见到的那个人叫詹竹啊。”

  这一声出来,乌涂尔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再也动弹不得。

  他磕磕巴巴的转过身,像是生了锈的铁人。然后他眼睁睁的看着后头那个人,明明是一张完全不认识的脸,却在这一刻完全熟知了。

  乌涂尔不敢相信,却又完全相信。怔住了片刻,忽然就扑上去,一把抱住了那个人。然后颤抖着声音,在他耳边道:“殿……殿下……”

  那个人也抱住了他,亲了亲他的耳垂,私语道:“听着声音就知道是我,还不算忘了我。”

  乌涂尔却是晕晕乎乎,哪有白日里那种嚣张跋扈的模样。他低声问道:“殿下,您怎么在这里?!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难道说东南有重大变故?!可即便如此也不能让您随便出京啊!”

  这“陌生人”正是乔装打扮的程束。

  现在在东府假扮他的人是为乔装的高手,不仅能把自己变化成任何人,还能叫别人变了样子。程束这张脸虽说很多人未曾见过,但它实在过于好看,无论走到哪里都是焦点,绝对不利于程束潜伏进巨浪帮里来找乌涂尔。

  乔装后的他,面容变了,周身气质也尽可能的收拾起来。可照旧有些扎眼,遇到巨浪帮的时候,算是好一阵用了心机,才叫他们把自己带了进来。

  他不愿骗乌涂尔,就说:“我想你想得发疯,自己跑出来的。”

  “什……”乌涂尔差点把自己下唇咬了,下意识想要大声,却生生忍住:“……怎么,怎么会?”

  “怎么不会?”程束把玩他发丝:“做太子太久了,都忘了怎么当个普通人。这回专程来做普通人。那普通人许久未见自己的心上人,难道就不会做出什么疯狂之事吗?”

  乌涂尔抓着他胸口的衣裳,紧紧地:“可是,可是您是太子!”

  “别慌。”程束安抚他说:“我已经安排好了……再者,我也想瞧瞧东南是个什么情况。稳坐钓鱼台算是怎么回事?”

  他这一句刚落音,就听见身后隐隐传来脚步声。这不是一个人的脚步,应当是夜里巡逻的人,听着很快就要过来了。

  乌涂尔想要松开他,以免这些匪徒怀疑。

  却不想,程束是微微一笑,忽然用了力道,让乌涂尔趴在了身上。而他自己选择背靠在了墙面上。

  乌涂尔急忙低声问他:“这是干什么?”

  “亲我呀。”程束不怀好意,也跟着低声道:“快点,他们要来了!”

  这兵荒马乱之中,乌涂尔一时没反应好,还当真亲了下去。虽说不是嘴唇,但也及其暧昧。正巧这时,巡逻的匪徒举了灯过来,一抬手就照亮了他们两个,当即“哎呦”了一声出来。

  乌涂尔斜眼看过去,目光中点点威慑叫人不容置疑。

  那几个“打扰了好事”的匪徒也赶忙走开,一边赔笑一边又忍不住去看。等好容易走出去两步,就聚在一起议论开了。

  “是夏侯大人……”

  “下头那个不是今儿刚来的账房吗?”

  “好男色啊……当真看不出……”

  这几句话虽然很轻很轻,但耐不住乌涂尔和程束两个人耳力都很好。乌涂尔“嘭”的一下红了脸,心跳如鼓,松下气来就趴在程束胸口上微微喘息。而程束却调笑他:“夏侯大人这么厉害,当真看不出。”

  乌涂尔稍稍恢复了一下,也道:“厉不厉害,不都叫殿下知道去了吗?”

  “是啊。”程束说:“幸亏我来了,要不然这么厉害的狼崽子,要被别人叼走了。”

  “你说詹竹?”乌涂尔道:“我分辨不出来他什么意思,尽可能躲了。”

  听到这里,程束微微一哼:“能有什么意思?不就是贪图你美色吗?”

  乌涂尔惊讶:“我能有姿色?这不是笑话吗?”

  “什么笑话。”程束说着,伸出手在他腰间轻轻拧了一把:“瞧瞧,你这宽肩细腰,骨肉亭匀的,哪个长眼的人都能看出你好看来……还有那双长腿,不管是怎样都好看。”

  他说的露骨,又是惹乌涂尔微微燥热。

  好闻的幽香萦绕在乌涂尔鼻尖,也把他这么多日的思念纠缠的更猛了一些。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叫小别胜新婚,对着太子就道:“我也瞧殿下好看,可这面容实在让人尴尬。若是殿下卸了去,恐怕没人能做到如此相似了。”

  程束明白他什么意思,也觉得有些不好。一是因为顶着这张脸,二是因为在这匪窝中,想想都叫人觉得脏。而他这甜心如此美味,怎好在这里?

  越想越有些憋屈,他牙根都有些痒。一口叼在乌涂尔侧颈上,含含糊糊道:“这得忍到什么时候去?”

  乌涂尔失笑,随着他折腾自己:“到底是个慢功夫。一步一步来。”

  程束深深一叹:“早知道就多隐藏几日身份了,这么见你,不是自个儿挖坑自己跳么?”

  他说完,又道:“都是这些混账王八找事儿,等到时候,一个也别想逃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