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涂尔为探匪窝,虽然杀了他们二当家的,却也没有暴露自己钦差的身份。他提着二当家的尸体,由一群匪徒引着,进了他们藏在暗处的老巢。

  他来势汹汹,在门口就引起了轩然大波,以至于那匪首都出来看他。

  匪首是个大字不识的,见乌涂尔长相有些怪,不似寻常人。但这里距离越国远,哪里见过几个越国人,因此匪首以为乌涂尔也只是长得怪而已。

  乌涂尔将茶小二的尸体抛在地上,道:“谁是管事的?劫道在我头上,也不打听打听我是谁?!当真有胆子。”

  他没说黑话,但身上带着的煞气不小。匪首一时摸不着他是什么路数,再看茶小二,顿时眼仁微微一缩。茶小二叫这人一只手就掐死了,这人该是什么来路?又有多厉害的功夫?

  匪首想了想,上前两步道:“这位兄弟,怎么称呼?”

  乌涂尔道:“我名夏侯,你就是做主的?有何见教?”

  来的路上,乌涂尔已经想好了应对之策。他们若是直接以朝廷钦差的身份进东南,恐怕会遭到世家的蒙蔽。还不如隐姓埋名入了匪帮,瞧瞧到底这些世家和这些匪徒有没有往来。也好打他们个措手不及。因此乌涂尔简单编排了一下众人的身份,只说柳效云是个走商的,而他是柳效云的朋友,身负武功,带着些弟兄一路关照柳效云。

  这会儿他这么一说,柳效云就站出来道:“实在不好意思,我这兄弟脾气大,还请阁下见谅。”

  匪首端详柳效云两眼,问:“你又是何人?”

  “我是从北边来行商的商人,名叫刘章。”柳效云道:“不过此次未带太多货品,主要是为探探情况而来……”

  “商人?”匪首道:“商人身边这么多高手?”

  柳效云把商量好的假话同他一说,又苦笑道:“我这朋友是个洋人来的,从前在外头走商认识……贵帮二话不说上来就想抢东西,他这才下了死手。”

  这话言下之意就是乌涂尔并非大胤人,也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果然,匪首一听,道:“居然是个洋人……”

  他有了柳效云的话,对着眼前几个人的戒备稍微少了一些。但还是道:“就算是个洋人,杀了我弟兄,也不能这般随意放了你们!更何况,还敢上门。这不是挑衅是什么?”

  乌涂尔听了就要跳脚,被柳效云一把按下:“哎哎哎,夏侯莫要无理,咱们上门是道歉的!”

  乌涂尔道:“道歉?道什么歉?”

  柳效云给那匪首赔赔笑,转身从后头那马车里取出两锭金子来:“大人,您瞧。这些可够?”

  他是个文弱书生模样的打扮,做起事情来也不疾不徐。手伸进马车取金子的时候,叫那些匪徒全全看见了,当场就叫他们心中震惊。

  匪首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刘章将马车帘子掀起来,是从一个小木盒里取得钱。那小木盒里不知道装了多少金子,而这样的小木盒,他居然有一车!

  这这这……这到底是有多少钱?!

  匪首顿时起了疑心,哪里来的商人,能这般有钱?想他们东南地区也算富庶,那些个贵人家里,也没有这么多的现银吧!做什么生意能来钱这么快?这还只是冰山一角,那这刘章家里,岂不是要富可敌国了?

  他咽了咽口水,心里有了计较。忽然脸上就带了笑容:“哎呀,刘老弟,你这就是生分了。我这兄弟有眼不识泰山,惹了您头上,死就死了,算不得什么!”

  柳效云一愣:“啊?这是什么意思?”

  匪首也不说,只是冲他笑:“还没通报姓名,我乃巨浪帮帮主段二牛。我一见刘老弟就觉得亲切,不如留下赏个脸喝场酒?就当是交个朋友了!”

  他话音刚落,乌涂尔冷笑一声:“怎么变了脸?有所图谋!”

  匪首居然也不生气,反而道:“这位夏侯兄弟也是气人,这般武艺,我这个大老粗,从未见过!实在是厉害厉害,佩服啊!”

  此时,柳效云虚虚一拦乌涂尔,假意道:“夏侯,别这么说,既然在外,多一个朋友就是一条路子。”

  “对对对,刘老弟说的太对了!”段二牛抚掌大笑,对着手下人使眼色:“还不去准备饭食?我要宴请两位壮士!”

  手下人赶忙去准备,段二牛心怀鬼胎,将乌涂尔和柳效云请了上座。

  柳效云到底不是真有底气,瞧见这匪窝人人有铁器,数量还不少。而他们却不过这么一队人,真要漏了馅,想是插翅难逃。

  他找了个机会赶忙问乌涂尔:“大人,继续演吗?”

  “这才到哪儿。”乌涂尔拍了拍他:“莫担心,按照咱们想的来。”

  柳效云见他胸有成竹,心里自然松了不少,继续应付段二牛去了。

  而乌涂尔则是招来赵钱和张洞知两人,叫他们今日夜里好生看管着马车,绝对不能出了一丝纰漏。

  就这样,那匪首当真宴请他们,甚至还给他们安排了住处。可到了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段二牛眼睁睁看着乌涂尔和柳效云回房,这才狰狞起来面目,对着手下人说道:“真是两个金疙瘩!他们那么一车的金银,咱们都抢了,不知道能换多少东西了!”

  手下匪徒也很是心动,问他:“大当家的,那他们这些人怎么办?”

  段二牛狠道:“能怎么办?当然是全杀了啊!”

  他道:“他们屋里都有迷烟,你们知道怎么办!”

  段二牛布置完一切,自觉万无一失,跟着劫掠马车的这群人走了,想着能第一个摸一摸那数不完的钱财。

  可不料,他走近那马车,打开第二个小木盒的时候,就变了脸。里头哪有什么金银,居然全是一些黑色的泥装物,闻起来有些奇香,也不知道是什么。与此同时,他手下匆忙来报,说车后面装的是一堆铁弓铁箭!

  段二牛一慌,下意识想走,却忽然被刀架住了脖子。而这时,远处传来一声冷笑:“大帮主,有事可以商量着来,倒也不必如此吧。”

  ……

  上京城内,重华殿中。

  程束刚刚看完乌涂尔最新来的一封信,瞧他上头写,自己准备去往匪帮内部探查。正事说完,他还在后头附了一片叶,说是让此物代替他相思。

  程束将那叶子拈起来,瞧了又瞧,嘴角不自觉的上扬。许久之后,才唤来李庄:“有他的消息吗?”

  李庄心道,这不是才来了信?

  可到底不能这么说,只好道:“殿下,其他的消息暂时没有了。”

  程束听罢,微微拧了眉:“他要入匪帮,是件危险的事……恐怕真要去了,一时半会儿不能往外递消息了。”

  李庄愣是没懂他意思,跟着附和:“的确如此。”

  但瞧着太子殿下好像不是让自己当应声虫,李庄顿了顿又说:“不然……叫着夏使派人去瞧瞧?”

  “夏聿怀?”程束思索一下:“他手下人还不多,上京内事情繁杂,叫他出去不妥。”

  “不过李庄,你倒是提醒本宫了。”程束这么说着,忽然有了主意:“到底还是让夏聿怀来一趟。”

  李庄道:“是。”

  说完他随即退出重华殿,往东府人迹罕至的地方去了。而到了一处小间旁,他才从袖子中拿出一枚小小的金铃来,在黑暗中轻轻的摇了摇。

  金铃声音不大,却是招来了一只鸟雀。

  鸟雀停在李庄的指尖,李庄摸了摸它,然后又放飞。

  不消一刻钟,忽然有道黑影落在李庄面前,对他道:“李大监。”

  这人蒙着脸面和身形,李庄从未见过他真容,对于他的声音也很是陌生。因为这人每次出现,好像都用一种药物麻痹了嗓音,每次都听着不大一样。可李庄不甚在乎,对他说道:“夏使,殿下有请。”

  听了这话,夏聿怀明显高兴了不少:“是。”

  李庄见他这样,微微在心底叹了口气,引着他一路往重华殿去。而又因为照顾他身份,从一道后门而入。

  李庄先他一步去了前殿,禀明太子,又遣散了众人,自己也跟着出去。夏聿怀这才从黑暗中露面。

  见了太子,他才摘了脸上的遮掩,跪在地上,声音微颤:“见过殿下。”

  程束道:“不必拘礼。”

  夏聿怀赶忙道:“多年受殿下恩泽,尚未报答。还请殿下吩咐!”

  “嗯。”程束倒是没什么波澜,直言道:“确有一事要吩咐给你。本宫记得,你手下有一人善仿人,他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夏聿怀微微一怔,没想到太子问这个:“……能仿得惟妙惟肖,便是亲近之人,也难以发现。”

  “好。”程束这才笑了:“叫那人过来,当几天太子。万不可叫别人发现,就是李庄也不行。”

  “什么?!”这话说得惊世骇俗,夏聿怀大惊失色,好一阵才缓过来,试探的问道:“难,难道是殿下有什么要紧事?不能交给属下来做吗?”

  程束道:“的确是要紧事。你也不好做。你负责好好看着他,别出差错,京中寻常事可找谢琢,若有大事,再传讯给本宫。”

  他说着,目光已然挪到了那片树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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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