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东府的路异常顺利,几乎没有闲杂人等。

  程束拉着乌涂尔的手根本不放开,也不管后头跟着的一众侍从。而随着步伐的摇摇晃晃,金锁环和金链互相击打,不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回响在甬道内,不知多么旖旎。

  乌涂尔低声道:“殿下好生威风。”

  程束捏了捏他手指,笑道:“得美人矣,自是愉悦。他们不敢过来讨不痛快。”

  说完,他又想起什么:“等今儿散宴的时候,就有人跟他们说,本宫不娶妻。”

  他这是叫自己安心。乌涂尔有些不好意思,却说:“那些人不会有什么非议吧?我听闻某些个大人已经准备把自家女儿送入东府了。”

  “有本事他们撞柱去。”程束道:“本来也不过是骗你回来的伎俩……我向来出格,他们应当有准备。”

  哪有人这么说自己的?乌涂尔颇有些无奈,刚想开口,就见前面不远处是东府。而东府门口已经站着一个人了。

  那人目力很好,看见乌涂尔也不惊讶,反而笑笑。

  等到近了,他说:“三王子,许久不见。”

  乌涂尔道:“李少监。”

  “他现下不是少监了。”程束道:“大伴过身,李庄做了本宫身边的大监。”

  李庄还是笑着,也不瞧他们两个握着的手,说道:“殿下,已经按照吩咐全办齐了。”

  程束轻声应了,对着乌涂尔说:“专程为你准备的,还不去瞧瞧?”

  若是陌生人在旁边也就罢了,李庄和他相熟,乌涂尔不由脸上燥热:“殿下为什么专程给我准备?我若是今日不来呢?”

  程束带着他往内走,把李庄他们都抛在身后。等着人少些了,他才压低声音道:“就是绑,也得把你绑来。”

  “啊……”乌涂尔没忍住小小一叹,浑身像是虫蚁过境,不由战栗。

  程束瞧出他苗头不对,却也不说,带着他七拐八绕,绕到东府后头。这里原先是一处温泉,但太子从前不喜享受,就把这里荒废下来。而现在,这处温泉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旁边还移栽了几株桃树,实在惬意。

  温泉斜旁还有一座西洋流水钟,和一座小假山差不多大小,引入水源就能带动齿轮,每整点都要报时,作为造景十分不错。

  “有了这些,往后就不去程颐那破庄子。”程束道:“等到了春天,照旧能看桃花。”

  说起九公主,乌涂尔想着自己少有她消息,一问才知道,原来这座西洋流水钟就是她差人从欧罗巴送回来的。当初因为寓意不好,没敢以送礼的名头送回来。但这东西到了太子手里,他倒是很珍视。

  聊了不过两句,程束就厌道:“你到底是来瞧景的,还是来问程颐的?”

  乌涂尔见他蹙眉都好看,心知他不过是装着,可却仍旧安慰他:“自然是来瞧景的……也是来瞧殿下的。”

  这话还说得顺耳,程束心里一乐,道:“四年未见,你这些话说出口,更不觉得臊得慌了。”

  “对着殿下,没有这些虚的。”乌涂尔跟着笑了笑:“也没有从前那种青涩了。”

  “嗯,也是。”程束瞟了瞟他的前身,还伸手点了点:“上回瞧的时候发现了,你身上伤口多得很。这些年上阵杀敌,也不怕自己掉了脑袋。”

  乌涂尔缓缓摇头:“想着是为殿下杀敌,心里就火热,哪能记得其他的?”

  他说到这里,不由感叹:“殿下冥冥之中救我多次,那次若不是有软甲,恐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回来了吧。”

  这一句话,就叫程束回想起了当年之事,顿时让他心中难安。

  他垂了眼,隔了一会儿才道:“当年……是我的错,若能早把方令棋安置好,也不至于出这等事情。”

  乌涂尔不忍见他这般自责,当即探了身子,亲在他面颊上:“如此良辰美景,殿下就这般感伤怀秋吗?”

  “你……”程束微微一怔,又恍惚笑了:“好,你可莫要后悔。”

  一方温泉,最是能温润人心。乌涂尔前几日被折腾出来的酸痛尚未全消,这会儿被热水一激,倒是说不出的爽快来。

  程束一直在他身边,见他舒服得喟叹,喉头微微一动。伸出手去探他的肩膀:“瞧瞧,连这些地方都是伤痕。”

  “殿下嫌弃不好看的话,我就找些药,把它们都抹平了。”乌涂尔道。

  程束不语,想起这四年来,自己动辄安插图龙卫进去西北大营。那些人回禀来的事情虽然不同,却都说乌涂尔打起仗来几乎不要命,哪里危险去哪里。有那么一二回,当真就快要丢掉性命。当时程束接到急报,看见这些话语的时候,心里又痛又恨,想着当即就要亲自去西北,把乌涂尔抓回来,好让他不再受一点委屈。

  可他冷静下来,又只好作罢。想着如果这就是乌涂尔心之所系,他横插一脚,又算得了什么?再者当时上京内因为德王刺杀一事,仍旧没能肃清余党,这会儿叫乌涂尔回来,保不齐又成了谁攻击的靶子。

  可现在不同了,德王被压,皇帝几乎成了空架子,对蔑洛族大捷……这一切的一切,都在预示着程束,可以把人抢回来了。

  而他也的确做到了。

  心中这么想,程束难免难耐。他侧过身子贴住乌涂尔,和他耳鬓厮磨,又靠在他侧颈上,含含糊糊道:“李参将,本宫封你当大将军。”

  乌涂尔初尝那事儿,自然禁不起挑拨,声音都怪了起来,一边哼一边道:“哪……哪有靠这般当上大将军的?”

  “那你说,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找来。”程束根本不看他,只想把他都吃进腹中。

  乌涂尔揽住他,低声道:“我想要和殿下在一起。”

  “在一起一辈子。”他被程束激得战栗,可这话照旧要说:“就像我送的那对儿琉璃盏一样。”

  与此同时,程束正巧掐了掐他,指尖又划过。乌涂尔冷不丁得哼了一声,最终没撑住,直接滑进水池里去了。

  他刚想探出头,却被人贴住嘴唇,口中被渡了一口气。

  乌涂尔不甘示弱,将太子也扯了进来,下一刻反客为主,啃了上去。

  直到两个人觉得都要窒息,才从水中冒头。程束气息不稳,道:“好,好个小狗,咬人真疼。”

  乌涂尔瞧着他,神情恍惚,眼睛里的想法根本不加遮掩:“明明是殿下先招惹我。”

  “哼……”程束喉间发出低沉一声,又是贴着上去:“喜欢我的人太多,乌涂尔,你觉得自己凭什么和我一辈子?”

  “凭殿下也喜欢我。”

  这话十分自信,程束笑了起来,忽然伸手将人从水中捞出来:“温泉虽好,不宜多泡。”

  乌涂尔对他的举动心知肚明,也不说话,只是抱着他。

  在温泉旁的小室里,乌涂尔才发现太子给他带的金锁环是做什么的。那东西一边连着他,一边又扣在床栏上,根本叫人脱不开。

  他一只手吊着,本有些难受,可程束却照顾他照顾得很好。两个人都像是烧红的热炭一般,旺到深处,一触即燃。

  这回可比在郑府的时候要热烈很多,或许因为是在太子自己的地盘上,又或者是因为太子听了乌涂尔想和他一辈子的话。

  而乌涂尔也不知道自己对着太子,竟然有了那么大的胆子。等好不容易太子给他解开金锁环,他又翻身,把太子翻在下头。他能感受到太子按着他,而他直起身来,简直要成了一汪水。

  他俯身,忘情的吻着太子。

  太子低声骂他:“不是小狗,是小狼崽子。”

  乌涂尔浑然不觉,还笑着说:“是殿下的小狼崽子。”

  几经魂不守舍,终是精疲力竭。

  小室中温度有些高,可两个人并在一起却不觉得热。屋外就是温泉,倒也不需要内侍们来端水净身。只不过需要落落汗,以防染了风寒。

  乌涂尔疲累得要命,却仍旧是不肯睡过去。他在太子怀中,满是餍足。

  程束也没好到这么地方去,在他耳边私语:“没想到,狼崽子这么野。”

  “殿下也不似看起来那般高洁。”乌涂尔反唇相讥,说完,自己先笑了。

  “那都是外人看的。”程束道:“我什么样子,你不都知道了吗?”

  乌涂尔叹道:“那时候郑湘文给我讲风月记,我瞧里头形容美人,都说肤如凝脂、眉目如画,现在想想,用这词形容殿下,却是有些不够了。”

  他说着,脸一红,又道:“不知我什么福气,能得殿下垂青。”

  程束微微一恼:“原来早早对我有非分之想,当初脸红,也是为了这些吧。”

  “嗯。”乌涂尔也不遮掩,大大方方讲出口:“若不是殿下对我说喜欢我,我也反应不过来,原来当初殿下那般对我,也是存了心思的。”

  程束被他戳穿,也只是道:“那又如何?不过是彼此彼此罢了。”

  “我这毛病自娘胎里带出来的。”程束道:“可因为处在这么个位置,也想过就这么算了。”

  他说着,手伸到床边小柜上不知摸索什么:“但你呢,竟然如此对我胃口,我怎好放过?倒是你,会不会由此怨恨我?”

  乌涂尔问:“怨恨什么?”

  “怨我让你往后都喜欢不了女人。”程束喃喃,将刚刚拿在手里的小物事放在了乌涂尔的耳垂上:“稍有点疼,你忍着些。”

  乌涂尔刚想回答上一句,乍听他这么说,一时不查:“什么……”

  忽然,耳垂上微微一痛,像是有什么东西扎进去了。

  他摸了摸,觉得凉冰冰的,翻身下床,随意披了件外袍,去照镜子。发现右耳耳垂上是一只翠玉耳坠,一晃头还跟着动。

  他问:“要这个干什么?”

  程束也跟他下了榻,站在他身后,道:“好看呀。”

  他说完,又是笑了笑:“长身玉立,虎背蜂腰,再加上这一点。如龙点睛。”

  “我都舍不得移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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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