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城郊外也还热闹,想到李前景还在家中难受,沈昩固然也没心思溜达。
这时忽而听闻一阵哭喊,“索命了,白城主回来索命了啊!”
寻声望去,原来是个老妇人趴在地上一人身上哭着。哭的那叫一个可怜。地上躺着的是个看着同她一般年纪大的男人。
男人面色苍白,没了动静,想必已经死透了。
周围一圈人围着,逡巡不敢上前,只敢偷着瞄上两眼。众人小声议论,说这新盖的祠堂里闹了鬼,白城主的冤魂果然显灵来此害命了!
这男人就是今天一大早在祠堂里发现的。浑身上下找不出一处伤来,脖子上也没一点的勒痕,但人就是死了,你说怪不怪。
官府摊上了难事,当天就派人将尸体给抬进了官府。
沈昩着急回去,往祠堂里瞥了两眼。听人说,这祠堂是刚盖的,说这白城主冤魂不散,得每家每户每日上贡品伺候着,要是落了谁,那第二日就只能以尸体见人了。
起初这事儿谁信啊,人们还是愿意信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的道理。
可这鬼要是邪了,谁管谁做没做过亏心事,疯了的狗也是见人就咬,这能上哪儿说理去?
回到屋子,李前景已经打了呼噜,正睡着呢。
沈昩看了看手里的一包糖,最后放在了床头。而后便出去了。
怀中的木偶蹦了出来,化作了人形。时浅在一旁追着他,“好闷啊,下次我想和你一块走路。”
沈昩:“好。”
时浅正笑着,一只看不清的东西扑棱着飞出来,落在他的鼻尖。时浅定睛一看,吓了一跳。鼻子上停着的小家伙也被吓了,扑棱着飞走了。
时浅躲在沈昩身后,两只手搭在他肩头,试探着探头。
沈昩:“蝴蝶,没什么可怕的。”
时浅点了点头,沈昩说不可怕就不可怕吧。
看他模样,沈昩觉得怪异,第一天还好好的,怎么越来越傻了。坏了?
想着,他伸手触及时浅脸颊,白皙皮肤吹弹可破,一双明晃晃的眼睛透着天真无邪。
时浅竟自己伸过去脑袋,将脸紧紧贴在沈昩手心里。享受道:“昩昩的手好暖和。我很冷……”
沈昩问:“为什么会冷?”
木偶会觉得冷吗?
时浅享受着这温暖,两手抓着沈昩的手不放,脸颊在上面摩挲。暖和又舒服。
于是他想出一个更好的取暖方式,当即扑过去抱紧了沈昩不撒手。脑袋埋进沈昩颈窝,将人抱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沈昩冷声道:“松开。”
时浅似乎得了病,当真迷糊了。“昩昩,我冷,我好冷,你身上暖和。”
沈昩没了办法,“你变回木偶,我给你取暖。”
他却任性了,“我不要变回去。”
沈昩:“……”
那就冻着吧,反正冷的也不是我。
对于这种不知好歹的,沈昩向来不惯着。
不料下一刻,时浅伸手抓紧了沈昩的衣带,就这么轻轻一抽便抽下来了。沈昩觉察衣带渐宽,低头一看吓了一大跳。
当即就使力要推开他,时浅不松手,反而去扯他的衣服,直到越来越混乱。“昩昩把衣服脱了,更暖和。”
“暖和你大爷,滚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邻家小院。光天化日之下,沈昩剩着的脸面可做不到大白天如此纠缠。
一片混战之后,一声清亮的巴掌声传出,于是就安静了。
时浅红了大半边脸,靠在沈昩肩头应该是昏过去了。沈昩手心打得还有些发麻,“真是欠打。”
夜中,阴风阵阵,一股脑的风吹进祠堂,这风够大,吹翻了贡品,噼里啪啦一阵响。
风声呼啸,竟显得诡异。
“救命!救命啊!有鬼!有鬼啊!救命!救救我!”
店小二脸色青白,一路扯着嗓子跑,不顾东西南北,眼前见了路就跑。转角,他突然止步,粗气声呼哧呼哧。
这是一条死胡同,他浑身发着冷颤,呼吸声如心跳声一并节奏。背后凉风吹得发寒,他咽下一口唾沫,缓缓回头。
什么也没有。
他正松了气,头顶滴答滴答,滴落下了什么东西。
他僵住了身子,缓缓朝上看。一张草织的脸嘶吼着冲下来,咬掉了他半截脑袋。
店小二没了气,靠墙瘫坐在地,脖领淌下血液。
肇事者翻身而下,抬脚走了,滴答滴答,从肚子里滴落下血滴。这么一路,留了一路的血脚印。
烛火摇曳,啪的一声,沈昩被惊醒了。
他趴在桌上睡着了,榻上的李前景还睡着,呼噜声此起彼伏。桌上的小木偶翻着肚皮,睡得也正香。
沈昩回头看去,原来是外面刮风,把窗子给吹开了。
吹进的凉风好冷。
沈昩起身关了窗子,吹得浑身打了冷颤。一切又归于平静,他不禁打了个哈欠,又趴在桌上睡了。
第二日,祠堂外又哭丧了起来。
一群人围着议论纷纷,祠堂那供位旁站着个草人,浑身都是血,尤其这嘴上,还留着血块和碎发。
肚子里不知道装了什么东西,这滴答滴答往外滴血呢。
众人随着这一地的血脚印,终于在一处死胡同里找到了断头尸体。脑袋被啃去了一半,留了一半歪在脖子上。
剩着半边脸上还有只眼睛,睁得老大。
“冤魂所害,死不瞑目啊!”
一个老人指着尸体哭丧道。
一群人开始议论起来,“这不是那个招福客栈的店小二嘛,昨日我还去客栈里头喝酒,今日怎么就……”
“啊?!招福客栈?那地方我也去过。不过那里离祠堂这么远,他怎么会死在这里?”
“怪吗?怪就对了!这鬼魂索命,哪里还按着阳间死法来啊!”
“啊!这,他都死了,他怎么被恶鬼盯上了?”
“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前些日子我还看这店小二来这边运货搬粮,当时好像就有人同他说道了这事。结果这小子不信邪,拍着胸脯反倒把路人笑话了一遍,说这世上根本没有鬼。你瞧,今日就死了。”
“原来如此,他是得罪了城主冤魂,也怪不得啊。”
“是啊是啊,鬼都敢惹,这小子真是不要命了!”
“喂!你们小点声,小心说多了,也跟这小子一个下场。”
闻声,一群嚷嚷的人安静了,没人再说话,尴尬之余,不约而同就散了。
这会儿路过的道士背着草篓过来,“镇鬼符,镇鬼符,一两银子五张喽!”
“靠!这道士趁火打劫!”说着,朝身旁的人道:“现在的道士真是……哎?人呢?!”
结果那人跑了过去,边跑边道:“我要十张!给我来十张!”
“我也要我也要!”
“还有我!”
于是乎,官府又抬了具尸体回去。而在祠堂里站着的那个草人,有人说不去让官府的人一并给带回去,在这里放着,这路上人来人往的,实在瘆人。
这官府的人也是人,也怕鬼。瞧这一地的血脚印,还有满身的血。他们也没敢动这草人,后来是从道士那里抢了一捧符咒,几人硬着胆子贴在了草人身上,最后找了块极大的白布将草人给盖上了。
这事还是有人提议,说草人是白城城主回魂,不能碰,不能惊扰。
于是才想了那么个策略来。
屋里,天明,这次李前景喝了药,当即吃了块糖,舒坦多了。
如今身子也养的差不多了,便找了凳子,在门口坐着晒晒太阳。他闭着眼,笑声道:“舒坦,舒坦,赛过活神仙。”
时浅盯着沈昩手里还剩着的那包糖,指了指道:“昩昩,这是什么?我也想尝尝。”
沈昩:“毒药,一吃就死。”
时浅:“……”
时浅:“我不信,你方才还让前辈吃了。你就给我尝尝。”
沈昩就给了他递了块,他吃得高兴,吃了一块还要盯着。“下次给我买好不好嘛。”
沈昩漠声:“好。”
这会儿,院子前头的人着急往一个方向跑过去,便快步走着边道:“你听说没,那祠堂里又死了个人。”
“啊?又死了谁?”
“还能是谁,就昨天那个道士。”
“啊?!”
“昨天他赚了鬼财,城主冤魂哪里答应。今早上在祠堂正门口,被剖开了肚子,里头塞满了符咒。哎呦喂,我都不敢说了,太恶心了。”
“这,又是草人回魂索命?!”
“那可不,今日发现尸体的时候,官府之前盖在草人身上的那片白布,没了!而且草人的手上都是血,带血的匕首都在底下扔着呢!你说说,这不是闹鬼了是什么,哪个不嫌晦气的敢上前动去。”
“嘘嘘嘘,你也小点声。别到时候真出了祸害!”
“咱们去上供吧!去拜上一拜,也免得心焦。”
“行!我看行!”
一群人熙熙攘攘就这么过去了。
李前景听了大概,坐着挺直了身子,问沈昩道:“这是怎么了?白城城主?他不是都死了好久了嘛,怎么提起他来了。”
沈昩:“我也不大清楚,前天我去买糖的时候,路过一处祠堂,听说就是为白城城主所搭。那日门口死了人,我还听闻他们说什么索命,那日着急,我没多待,具体的也不大清楚了。”
闻声,李前景笑了,“厉鬼回魂索命?笑话,故弄玄虚的把戏。”
沈昩:“您别担心,我去看看,您病刚好,先养好身子再说。”
闻声,李前景应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