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父与鹤母颇为紧张得坐进萧致那辆上千万的豪车,尤其鹤父还将手里的塑料包抱个满怀,生怕剐蹭到车里的真皮皮具。

  鹤澜渊嘴上与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从倒视镜里仔细观察两人。

  鹤翔也是做生意的,不过属于小生意里的小生意,见过的世面也是小世面里的小世面,在物流仓库里与工人们侃大山没有问题,遇见真正的豪门肯定也是会有无所适从的地方。

  与鹤澜渊的父皇——鹤齐崇自然相隔天差地别,无论从学识或者品貌上,都是隔山隔河的距离。

  他的母妃乃是大夏朝第一美人张迤逦,最得皇帝盛宠的头两年里,据说皇帝曾命人在严冬引山中温泉,专门为母妃栽培一块四季繁花的栖凤殿,供母妃赏玩娱乐。

  再看向坐后排的原身父母,都是红尘之中的碌碌凡人。

  令鹤澜渊无端得惆怅片刻。

  一来是幻想破灭,他其实也曾偷偷不切实际地幻想着父皇母后的容貌与音韵,能再次来到他的身边。

  二来是鹤澜渊终于看清现实,他就是借尸还魂了,而且还背井离乡,此生之年能不能再看一眼大夏的江山黎民,都是未知之数。

  鹤澜渊第一次被无端地复杂感情所侵扰,与原身父母沟通时,也略显心不在焉。

  一行四人在萧致的安排下,专门去了万超附近的一家饭庄。

  鹤澜渊平常对待任何事物便冷冷淡淡的,与鹤翔夫妻二人也疏冷礼貌。

  萧致心里最清楚老婆为什么会有如此反应。

  鹤小受的爹妈太人渣了呗。

  萧二世已经通过大脑这个世界上最精密的仪器,上演狗血电视剧般替鹤澜渊安排了可怜的前半生。

  学习认真、品学兼优的主角受因为家里要照顾年幼的弟弟妹妹,每天早晨帮忙洗尿片,中午做饭带娃,晚上坐在宿舍的暗灯之下熬夜学习。

  将来还要挽救父亲那个虾米大的产业,卖给三个男人酿酿酱酱。

  真可怜,小爷来心疼你。

  萧致情不自禁地趁开车进地下车库,主动拉住鹤美人的小手,搓了又搓。

  老婆的手好粗糙啊,又软又白又细,一看就是从小家务活干多了,好心疼啊。

  鹤澜渊不愿大动作引起父母的注意,先忍了一忍,忍无可忍的时候转身向后,甩开某人占便宜的大手,伸向鹤母说,“我帮您......我帮你拿东西。”

  鹤母笑说,“不用了,你每天上班那么忙,电视上总说像你们这种做文职工作的,最容易腰肌劳损了,这包很重的,我跟你爸爸天天分包裹、搬包裹,还是我们俩来搬吧。”

  一番推让,这个很重的包裹就由萧致来提,反正他是免费劳动力,不双手压制一下还不得升天了?

  转眼四人又坐在餐桌上,萧二世现在很不一样,特别注重个人形象,拿着餐巾纸不停擦拭微微蹭脏的西装袖口与裤腿。

  弄得鹤翔更加尴尬,对萧致抱歉说,“这手提袋我们一直抱着的,没沾过地,要不然叔叔给你买一套新衣服?”

  这一套衣服至少上万块了,萧致也不愿意在社会主义国家宣传拜金主义,连说,“没事,鹤叔,我的衣服一般从不穿第二次。”

  鹤母听了很惊讶,“那你这孩子穿过的衣服往哪个回收站扔呢?我看衣服料子挺好的,扔了怪可惜的吧。”

  鹤澜渊一旁认真点菜,轻说,“妈,你现在口味如何,喜欢辣一点,或是清淡一点?”

  鹤母旋即被吸引了注意力,调头问道,“臭小子,妈爱吃什么难道你小半年不回家,全都忘啦?”

  鹤父也从萧致身边转移了注意力,笑说,“亏你妈妈还每天记挂着你,说小鹤在大公司上班有没有过度劳累?跟同事们相处有没有很融洽?住的房子好不好?还有每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于是鹤爸打开了一旁宝贝似放置的手提包,拉开拉链,里面塞着一床新制的羊绒厚棉被,一些包装干净的蘑菇肉酱和切成薄片的酱牛肉。

  鹤翔讲,“臭小子,你妈妈说马上要入冬啦,你这个孩子身体一向单薄,又很不会照料自己,最怕你住的地方太冷,专门称了十几斤好羊绒,给你缝了条又大又宽的羊绒被子。”

  “蘑菇酱拌面最好吃了,也是你最喜欢的,”鹤母微笑着打量儿子的气色,还蛮红润的,当妈的自然喜闻乐见,连珠炮似的接话说,“酱牛肉恐怕要赶紧吃,这个也就是吃个新鲜,冰箱放久了很容易窜味。”

  又说,“小鹤,你租的房子里有冰箱吧?你们年轻人喜欢吃外卖,一般冰箱就省了,这可不好,你爸爸从网购店要给你买一款双开门冰箱,有时间也自己做点吃,少吃点味精跟调料,对身体好的。”

  八成手机里没有功夫与鹤澜渊说的,今天好不容易见面了,要抓紧机会一吐为快。

  鹤澜渊认真听着这些细碎的小唠叨,全部属于平凡家庭间的真挚关心。

  真正的亲人之爱看似琐碎,又毫无重点可言,然而却不可或缺,仿佛没有一个人会在耳旁唠叨你的时候,你会成为这个世间最漂泊无依的柳絮一般。

  鹤澜渊从未感受过如此细密的关怀,不知该如何应对,像个毛头小子一般抬起右手,贝齿轻轻地嗫咬住一丝皮肉,谨防自己说出隐藏的真相。

  我不是你们的儿子鹤澜渊,我是属于大夏朝的摄政王鹤澜渊,你们完全不用对我这样好。

  我永远无法回报你们同等的爱啊。

  萧致一旁认真听讲,仔细找寻这两人说话的漏洞,要说这两人的人设跟原著不大相符啊,唯利是图的人渣突然打起来亲情牌,确实很难令人招架。

  萧致与鹤澜渊各怀心事,在饭桌上明显安静许多,更多的时间是在听鹤翔说他的物流公司,而鹤母则说一些邻里间的八卦闲话。

  差不多茶足饭饱,鹤翔终于提起之前的事情,语重心长对鹤澜渊道,“澜澜啊,你是不是还在怪爸爸啊?”

  鹤澜渊颇感蹊跷,“什么事情需要责怪您?”

  鹤母此时用肩膀顶了丈夫一下,眼神怂恿着你快点说呀。

  鹤翔一把老脸泛红道,“就是爸爸的公司出了事情,让你跟万超预支工资的事情,爸爸跟你讲啊,那一百万......”

  来了来了,剧情来了。

  萧致皱了眉,十分嫌弃说,“钱钱钱,你们来这里见澜澜,只是为了钱吗?”

  鹤澜渊已经阻止不了他的。

  萧致早有准备,从西装内兜潇洒地掏出支票夹,又拿出一支嵌钻的派克钢笔,冷酷说,“究竟给你们多少,能买下鹤澜渊的自由呢?”

  “一个亿怎么样?”

  萧致在支票夹中的金额栏大笔一挥,写了一串0,然后签上自己的大名。

  萧二世的字写得跟他的脸成反比,不是很好看的样子,可能最近文件签多了,在写名字这件事情上愈发精进,笔走龙蛇得全部是气场。

  手里的支票一撕,抬手丢到夫妻二人面前,“请你们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澜澜的生活。”

  一个亿,完全超过三个男主在澜澜身上花的所有钱了!

  萧致完全沉浸在我赢了全世界的傲慢喜悦之中。

  鹤澜渊的手指一弹,整杯热茶倒在桌面,扑了一桌子的茶汤。

  “快擦擦,水要淹过来了!”鹤澜渊一把抓起那张价值一亿的支票,在水渍间使劲擦了擦,随手扔进垃圾桶。

  鹤父与鹤母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萧致也很意外,那是一个亿啊宝儿~

  鹤澜渊用纸巾又擦了擦残余的水渍,解释说,“我朋友看爸妈你们有点拘谨,专门搞个助兴活动,娱乐一下大家的。”

  又说,“爸妈,其实你们不要以为他是个什么富二代的,其实这个家伙就是个逗比,专门在严肃场合活跃气氛的。”

  姓萧的厉害,逼的摄政王都开始讲网络流行词汇了。

  哦哦。

  鹤翔明白了,“原来你这朋友是婚庆公司的啊,难怪油头粉面的。”

  又接着刚才的话说,“其实爸爸是怕你因为那件事才不肯回家的,为了跟你借钱这件事,你妈妈天天骂我。”

  “其实爸爸也不想这样的,这不......”

  鹤翔拿出一张折得皱巴巴的支票,“物流公司的生意最近也挺好的,这一百万也赶紧给你,你拿上快点还人,免得对方还以为你借钱不还,到时候在工作中为难你怎么办?”

  萧致:不对!!这不是应有的剧情!!臭小说骗我!!

  吃完饭,鹤翔与妻子也没打算找宾馆住下,两人买了返程的火车票,打算亲自见了儿子就走。

  鹤母说,“你爸爸的事业心重,说物流上离不开人。”伸手去摸鹤澜渊的头。

  摄政王的身子僵硬的厉害,不知该如何是好时,鹤母的手掌已经抚摸着他了。

  母亲的手永远是温暖如春的。

  鹤母说,“有机会一定要回家来看看,你爸爸这个岁数还努力上班挣钱,就是想给你在这里买一套房,不要以为他是小气鬼,他就你这么一个孩子,不为你还能为谁啊?”

  鹤澜渊说,“孩儿知道了。”

  鹤翔则将他从母亲身边拉走,颇为提防着萧致,专门语重心长说,“我看那个小子对你有意思,不过不要跟这种人走得太近,有钱人多数靠不住的,自己要多长点心眼子。”

  萧致的耳朵全部听见了,扯开嗓门喊,“爸爸,你误会我了,我是正面角色啊!”

  等送父亲两人离开。

  萧致依旧不依不饶地赖在摄政王身边,一张脸使劲在老婆肩膀上摩擦,恨不能搓掉一层皮说,“爸爸妈妈误会我了,怎么办啊!澜澜,我真是为了你好啊!!”

  鹤澜渊将手里的支票塞进他开合的嘴巴里,“拿着,算我欠你的利息。”

  这一百万早还完了呀!

  为什么还要给孩子利息钱!

  要离婚啊!!

  萧致抱住他,一条手拖着巨大的手提袋,坚如磐石,泣如处子,可可怜怜道,“我不是用钱来衡量我们的感情啊,澜澜,我被剧情给陷害了,这破书怎么还变来变去的嘛~”

  之前祁焰的部分,余楚希的部分,爷爷的部分,包括他亲妈留下来的神秘账户。

  全部都是一模一样的剧情线啊!

  为什么主受的父母会变,他们是不是假的啊!外星人来的吧?!

  鹤澜渊听不懂,只当他在诡辩,往某人脑门间使劲一弹。

  “本王这辈子受的委屈全是你给的。”

  怀孕也是,生孩子也是。

  养一个长不大的大儿子也是!

  你看着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