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雾缭绕的电梯门口, 靳洲蹲在墙边,透着窗外的一点灰蓝,能看见他一手压在太阳穴两边, 一手搭在膝盖上, 指间夹着的一根烟,已经续了长长一截烟灰。
天就要亮了, 十点,那份离婚协议书就会送到他办公室。
这是他目前为止能想到的最好的解决办法。
是孤注一掷,也是绝地求生。
*
昨晚,安枝予是窝在沙发里的, 结果再一睁眼, 人在床上。
她呆呆地看了会儿天花板, 突然想起走廊里的人, 她慌忙掀开被子下床。
客厅灯亮着,原本留了一条缝的门也被合上了。
想来, 应该是他进来过, 把她抱去了卧室。
安枝予点开监控,走廊里没有人。
他应该回对面睡了吧......
握在门把上的手刚收回来,隐约的一声咳嗽声传来, 接着,楼梯里的声控灯亮了。
难道他在电梯口?
犹豫了一会儿, 安枝予打开门, 扑鼻而来的一阵烟味让安枝予皱起眉。
也因为那声门声,让靳洲夹着烟的手指一抖, 烟灰掉在了地上。
回头的时候, 安枝予已经站在了离他不到两米的地方,指间的烟来不及掐灭, 被他扔在了地上,他撑着膝盖站起来。
蹲得太久,两腿的僵硬让他扶了一下旁边的墙。
也因为那不经意的一个动作,让安枝予鼻子一酸。
可让安枝予心疼的不仅仅是他刚刚的动作,还有他满脸的倦色,和眼底明显的红血丝。
认识他到现在,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颓废又狼狈的样子。
心头像是被什么狠狠扯了一下。
知道自己身上烟味很重,所以靳洲没有离她太近,就站在离她一只手臂的距离处。
可即便是这样,安枝予还是能闻见他身上浓浓的烟味,却又因为裹挟着只属于他的气息,所以一点都不难闻。
安枝予忍着鼻腔里的酸涩,目光定在他颓丧的脸上:“怎么在这蹲着?”
因为怕她走,想让她一出门就能看见自己。
也想让她心疼、心软。
靳洲本来是看着她的,被她这么一问,垂下眼不说话了。
男人如果长了一双杏眼,就会显得纯良又无害,再加上他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这会儿垂着眉眼站在她面前,给人浓浓的厌世感。
安枝予偏开脸不敢看他了,但又忍不住叮嘱:“回去睡一觉吧!”
她声音很轻,语气里听不出一点的气性。
靳洲抬头看她,这才发现她看着别处。
是连看都不想看他了吗?
那她刚刚看见他从地上站起来的时候,眼里又为什么会闪出心疼?
靳洲小心翼翼往她身前挪近了一点:“那你呢?”
已经快七点了。
安枝予看了他一眼:“我等下还要去上班。”
“我送你!”大概是意识到自己语气太急了,他又加了一句:“好不好?”
“不用了,”安枝予侧过身:“我坐地铁就可以了。”
说完,她转身回到走廊,因为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又回了头。
他这是准备一直在原地站着?
不吃不睡消耗自己的身体,是想让她心软还是愧疚?
又不是三岁小孩,还这么让人操心!
安枝予一边在心里咕哝着,一边转身回去。
看见她又回来,靳洲眼底一亮,却又在接住她眼神的那一瞬,心脏一紧。
她在不耐烦吗?
安枝予的确满心烦躁,她不想理他,不想管他,但一颗心又被他紧紧栓着,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安枝予没有说话,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拽到了805门口,输入密码后,安枝予将他人推了进去。
但她站在门口:“现在就睡觉,没有我的电话,不许出这个门!”
没有她的电话......
靳洲抓住了她话里的一点‘甜头’,点头说好,但是在安枝予就要将门关上的时候,他撑住了门边:“我等你电话。”
安枝予:“......”
这人真是会抓重点!
从溪侨公馆到公司二十分钟都不用,但从榭亭阁到公司,坐地铁最少就要一个多小时。
安枝予着急忙慌跑到楼下,刚一打开单元门,方宇就从车边迎了过来。
“太太,我送您。”
安枝予皱眉:“我自己走就可以了。”
“这个时候坐地铁来不及,打车也不方便,”方宇跟在她身侧:“还是让我送您吧!”
安枝予停脚看他:“是靳洲让你跟着我的吗?”
她用的是‘跟’这个词。
擅于察言观色的方宇忙垂下脸:“您别误会,是靳总担心您上班迟到,让我尽可能送您的。”
“你就别管我了,他昨晚一夜没睡,你还是上去照顾他吧,”说到这儿,安枝予不放心抬头往上看了眼。
靳洲目前和她的‘状态’,方宇知道。他不过一个秘书,不好插手她和靳总的私事,但若是能帮上一些,他也会力所能及。
“太太,”方宇问:“靳总昨晚吃晚饭了吗?”
昨天下午他就一直在公司楼下站着,晚上买的晚饭应该也只有一份。
安枝予想了想:“应该没有,怎么了?”
方宇低头自言自语一声:他昨天中午就没吃。
昨天中午?
那不就等于三顿没吃了?
安枝予嘴巴张了张,刚要开口,就见方宇小跑回车边。
“这是靳总让我去给您买的早餐,我现在再去给靳洲买点吃的,就不送您了。”
安枝予接过他手里的纸袋,包装袋上的店名让她鼻子又是一酸。
前天早上去上班的路上,安枝予随口提了一嘴,说是很久没吃长安花园门口的生煎包了。
他可好,自己三顿没吃,还惦记着她随口一句。
一个上午,安枝予都有些心神不宁,几次拿起手机又放下,十一点半的时候,母亲给她打来电话,问她和靳洲明天中午回不回去吃饭。
安枝予这才想起来明天是周六,上周靳洲加班所以两人没有回去。眼下这种情况,安枝予也不想和靳洲提这事。
“他最近工作挺忙的抽不开身,正好我晚上没事,我自己过去吧!”
房文敏说好:“那等下我煲点汤,晚上你回家给他带点回去。”
电话挂断,万俪俪拿着手机跑到她桌前:“我问你啊,这个隐藏相册怎么把它的人脸识别取消掉?”
“取消......”虽说安枝予知道有隐藏相册这个功能,但她没用过,以至于摸索了好一会儿:“在这,这个关掉应该就行了。”
万俪俪回到相册试了下,果然不用人脸识别就能看见了:“谢了啊!”
安枝予突然就想起靳洲手机里被他隐藏起来的相册,当时她怎么就没想起来还可以取消呢?
都说二十一天就能养成一个习惯,如今半年时间过去,很多习惯都被根深蒂固,除了有行为习惯,还有很多无意识到连自己都不曾察觉的。
就好像到了午饭时间,明明清楚地知道今天他不会来,可当电梯门开,安枝予还是习惯地看一眼他经常站着的位置。
即便没有看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当她走到门口,又忍不住左右张望——
“靳太太!”
不是靳洲,也不是方宇,是江雪。
她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小跑到过来:“靳总今天有事不能来公司,这是他让我给你送来的。”
早上方宇的好意,安枝予拒绝了,按理说,这份被他叮嘱送过来的午餐,她也不该要,但是她怎么就伸手了呢?
“谢谢,麻烦你跑这一趟了。”
“靳太太客气了,那我先回去了,拜拜。”
“江秘书,”安枝予急忙喊住她:“那个,方宇......他上午回公司了吗?”
江雪摇头:“没有,方秘今天也没来公司。”
所以,他现在还在榭亭阁那边吗?
“靳太太,”江雪问:“你找方秘有事吗?”
“没有,”安枝予忙摇头:“我就随便问问。”
回到办公室,安枝予看着面前两个熟悉的保温桶,想着早上她把他推进门后,他一脸期待的表情,还有那句:我等你电话......
他该不会真的在家等她的电话,不给他打,他就真的不出门吧?
*
靳洲这会儿的确还在榭亭阁,上午他就只睡了两个小时,原本和曹律师约好在公司见的,因为安枝予‘不许’他出门,他就只能让曹律师到了家里。
一个小时前,方宇刚把曹律送走。
“靳总,”方宇敲门进来,手里有水也有药:“您先把药吃了吧。”
靳洲身体素质一向很好,鲜少生病,不知怎的,也就一个晚上没睡,几顿饭没吃,竟还发起了烧。
“放这吧,”靳洲抬手看了眼被他一个上午都没离手的手机屏幕:“江雪怎么说?”
目光从床头柜上的白纸黑字的两份协议书上收回,方宇回到:“江雪说太太已经收了。”
那就好。
靳洲脸上倦容依旧,他朝方宇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吧。”
手机就是在那个时候“叮”了一声,靳洲几乎一秒就抬起了手。
如她所愿,是他期待的人发来的,虽然只是一条短信,但对他来说,足够了。
安枝予:【午饭吃了吗?】
靳洲:【吃了,你呢?】
安枝予:【还没有。】
靳洲:【那你先吃,吃完了再说。】
吃完了,她就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想理他了。
短暂犹豫后,安枝予给他拨了电话过去,还没等里面传来等待音就被接通了。
“枝——”他连她名字都没喊全,嗓子里就闷出了一声咳。
本来这通电话就在安枝予的犹豫下拨通的,眼下倒是因为他这一声咳,撕开了她不知如何企口的窘顿。
“怎么咳嗽了?”
本来打算用的苦肉计,如今真的派上了用场,靳洲又不想她担心了。
“没事,就是嗓子里有些干。”
本来想让他多喝点水,但是这句话,靳洲从没有跟她说过,她来例假,他会给她煮益母草水,给她煮龙眼甜汤;她感冒,他会让她在床上躺着,给她端来亲手冲好的感冒药。
他对她,从来都不会耍嘴上功夫,很多时候,他甚至是只做不说。
昨天,他说不要因为徐淮正这件事,全盘否定他。
她哪里否定得了,她甚至都不能回想他对她的点点滴滴,这半年来,他对她的照顾可谓是无微不至,挑不出一丝一毫的疏漏。也正是因为这样,让安枝予一想到自己眼下对他的冷漠,身体就会有一种谴责自己声音。
可她又做错了什么?
难道在面对他细密如织的计划,她连气都不能气吗?
见她不说话,靳洲心里一急,又连续咳嗽了好几声。
安枝予深吸一口气,上一秒刚涌出来的一点气性又被压了回去:“家里有药吗?”
如果说没有,她会去给他送来吗?
靳洲看了眼床头柜上的两盒药,说:“没有。”
“方宇呢?”安枝予问:“他没在你那吗?”
“他手里还有工作,我让他回去了。”
可江雪说方宇上午没去公司。
安枝予也不想去质疑他的话,但又想试探这个时候他会不会说谎:“去公司了?”
靳洲没敢把话说死:“我只是让他回去,回没回公司我不确定。”
安枝予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半了。
“那你在家等我。”
“枝予,”靳洲喊住她:“你先把饭吃完,吃完了再回来。”
这人总是有让她心软的本事。
安枝予嘴上答应着,但是电话挂了以后她直接把两个保温桶一块拎走了。
而靳洲也在电话挂断后就去了客厅,方宇没走,就在客厅里坐着,见他出来,忙起身。
“靳总。”
“你先回去吧。”
“可是——”
靳洲打断他:“等下枝予回来。”
方宇一听,脸上顿时比靳洲还要轻松:“那就好!”
等方宇走后,靳洲把药收进了抽屉,目光落到那份离婚协议书上时,他动作停住。
能回来给他送药,是原谅他的意思吗?
如果还没有原谅......
靳洲拿着那份已经被他签了字的离婚协议书坐到床边。
没有人会知道,在安枝予提出一年期限的时候,他曾经卑劣地想过,如果一年期限到了,她还执意要走,他就是用绑的也要把她绑在身边。
那时的他还不懂爱,第一次萌出的爱意,在经历过一段时间的克制再爆发,那种汹涌是他自己都没有想过,也没有预料到的。
但是这种想法不知什么时候就变了,变成......
感动、孩子、所以一切与爱无关的,他都不想要。
他要她爱他,这成了他对这段感情最终的期盼与执念。
以前他不理解岑颂,觉得岑颂拿命换闫嗔是胡来,现在他理解了,如果有一样东西可以换来安枝予对他的爱,他也会义无反顾。
都说物以类聚,他最好的兄弟是这样,他自己也是,动了情就执着到底,不撞南墙不回头,想要的断头断手都不放手。
别人都说他温雅而致,克己复礼,有风度也不失气节,能说这种话的人真的太不了解他了。
他骨子里的卑劣,只有他自己知道,哪怕那种想法只存于一时。
靳洲将那两份离婚协议书放进抽屉下的柜子里,之后,他去了浴室。
安枝予到门口的时候,门还没开,她就听到了连续的喷嚏声。
她皱了皱眉,现在又不是冬天,怎么这么容易就感冒了,她低头看了眼拎在手里的袋子,还好她把感冒药也一块买了。
门开,靳洲还没来及开口,安枝予就一步跨到他身前,把手覆在了他额头上。
还真是发烧了。
“枝予——”
安枝予拽着他胳膊,把他拉回房间:“午饭吃了吗?”
他表情很乖:“吃了。”
床头柜上有热水壶,安枝予给他倒了杯水。
“躺好。”
她说什么,他都照做,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没事,只是低烧。”
才不是低烧,她刚刚摸了,他额头烫得厉害。
安枝予把手伸进他领子里,把体温计夹在了他腋下。
“既然生病了,怎么不把方宇留下来?”
她责怪的语气很明显。
但靳洲很喜欢听。
他抓住安枝予的手:“你还生我的气吗?”
安枝予没有否认:“对,我还在生你的气。”
他表情顿时黯淡了,但手没有松:“那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不气。”
这个问题,安枝予答不出来。
但她有一个问题,从昨天就很想问他了。
“你昨天说,如果重来,你会换一种方式站在我身边,是什么方式?”
他知道这个时候,只要他说一些软话,或许她就会更心疼她,说不定能把她哄好。
但是他没有,他把他心里最真实的答案摊在她面前:“我会光明正大地和他抢。”
因为发烧,他眼里有一层淡淡的水汽在氤氲,但是却丝毫不减黑色眼瞳里的沉稳和强势。
安枝予听得怔住:“你——”
靳洲握紧她想收回的手:“枝予,我跟你说过,我没有那么君子。”
君子也会手握刀锋,只不过平时都被他藏了起来。
安枝予被他刚刚那句气得不轻:“你知道你这叫什么吗?”
靳洲知道她想说什么,他替她回答:“小三。”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烧糊涂了,他突然觉得,为爱当三也不是不行,重点是那个男人早晚会和她分手,所以他觉得,他的这种‘三’和真正意义上的‘三’不一样。
安枝予一双眼瞪在他脸上:“你道德感这么低的吗?”
靳洲觉得她有点误会他刚刚的话。
“我说的抢,是不再像以前一样躲在暗处,我会当着你的面拆穿他们,而不是等着你自己发现,又或者等着那个女人主动找你。”
反正什么话都被他说了。
“体温计给我!”
靳洲瞄了眼她气呼呼的表情,有点后悔,刚刚应该先把她哄好的。
他把体温计拿出来给她。
“还说低烧,这都三十八度八了!”
安枝予碰了碰杯壁,然后把退烧药撕开一粒给他:“吃完睡一觉。”
靳洲又开始不安了:“那你呢?”
她这个点过来,下午肯定请了假。
“你睡你的,别管我。”
又让他别管她。
要不是早上被她下了禁令,他上午肯定还去她公司楼下站着。
靳洲端着水杯没有动作:“我想你在这陪我,可以吗?”他调子开始放软,毕竟这个澡就是为了能让她心软才洗的。
安枝予没有答应:“你先把药吃了。”
靳洲看着手心里的白色药丸,没有别的办法,只希望药效别那么快......
身体的不适,再加上药效的发挥,没一会儿的功夫,他就睡着了。
安枝予给他倒了一杯水放在床边,又给方宇打了电话。
等方宇过来,已经四点半了。
“太太,不好意思,公司那边有点事要处理,来晚了。”
安枝予说没事:“他已经睡了快两个小时了,等他醒,你再给他量一次体温。”
方宇皱眉:“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我回我母亲那一趟,不会很久的。”
方宇这才放下心来:“好,那我在这等您。”
其实安枝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执意来母亲这。
单亲家庭长大,她养成了什么事都藏在心里满满消化的习惯,但今天不知为什么,她很想听听母亲的意见。
客厅里,房文敏在听完她说的话后,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
“妈,你是不是觉得也觉得他很过分?”
房文敏却笑着摇了摇头:“我想的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
“我在想,你到底在在意什么,是在意他的为人不如你的预期,还是在意如果没有他,你会和徐淮正有另一个结果——”
安枝予想都没想:“就算没有他,我和徐淮正也不会有第二种结果。”
“那就是说,你觉得他很虚伪?”
虚伪......
安枝予倒从没有把这个词和靳洲联系在一起。
“枝予啊,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真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君子如玉晶莹透澈,那他要如何在商场上立于不败呢?靳氏可不是一个小公司,他如果没有一些非常的手段,要怎么把这么大一个上市公司做大做强?但这并不是说他就必须是一个小人。”
“待人礼貌谦和,这是他的教养,与异性保持距离,这是他的自律。如今说徐淮正本就是一个品行端正对爱情足够忠贞的男人,而你们的感情又非常好,那他再拆散你们,就是他道德底线的问题,但你刚刚也说了,蒋昕不是他安排的。”
“当然,我说的这些,相信你自己也都很明白,而你现在之所以犹豫要不要原谅他,大概是觉得在那段你不知道他存在的时间里,自己被他完全的窥探,这让你现在面对他时,总觉得自己好像有一种没穿衣服的难堪。”
被母亲如此清晰透彻地戳中自己的内心,安枝予鼻子一酸,眼泪顿时涌了上来:“他明明认识我那么久了,还还装的好像第一次见我一样,我现在只要回想当初和他做邻居的那段时间,就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
房文敏给她擦了擦眼泪:“傻的何止你一个。”
她话音刚落,传来敲门声:“别哭了,我去开门。”
门开,苌其芬站在门口:“你家女婿在楼下等着呢,我让他上来,他支支吾吾的,”说到这儿,苌其芬往门里瞅:“枝予是不是在这?”
房文敏点头。
苌其芬顿时懂了:“小俩口是不是吵架啦?”
安枝予到楼下的时候,靳洲正倚着车门,低头在看地上的影子。
听见单元门开的声音,靳洲倏地抬头,看到门口的人,他一秒站直了身体,可双脚只迈了一步就不敢再往前了。
两人隔着六.七米远的距离,对望了一会儿。
最后是安枝予走到了他面前。
“烧退了?”
靳洲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低低“嗯”了声。
安枝予抬头摸了摸他额头。
见她眉心开始往一起拢,靳洲忙解释:“来的路上又起的烧。”
狡辩。
安枝予剜了他一眼:“我早上是不是跟你说过,没有我的电话,不许出门?”
他又“嗯”了声,但是他补充:“我看时间太晚了,有点担心你。”
自己都是个病人,还反过来担心她。
母亲说的没错,他的确够傻的!
虽说心里最大的结已经解开,但还有一件事藏在她心里。
“接下来我要问你的问题,你老实回答!”
他一双眼里只有急切:“你问!”
他下午睡着的时候,安枝予有想过看他手机里的相册,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毕竟被人窥探的滋味不好受。
“你现在还会经常想那个人吗?”
靳洲一愣,“谁?”
还在这跟她装!
安枝予瞪了他一眼:“就是被你藏在相册里的那个人!”
藏在相册里的?
靳洲茫然了好一会儿,蓦地,他眼底一亮。
幽黄的路灯落在他眼睛里,他眼睛在笑,“你,都是你,从始至终,都只有你一个人!”
59 第五十九章
◎想要他的一辈子◎
路灯是暖黄色, 落在他眼里,柔软得不像话,因为发烧, 他眼里氤了薄薄一层水汽, 凝着深不见底的眸光,将她紧紧笼罩其中。
看出她眼里浓浓的意外和质疑,靳洲躬下腰,目光与她平视。
“不信吗?”
不信。
她记得很清楚, 当时他对着电话说:你知道喜欢一个人却无法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吗?
可当时她已经和他在一起了呀!
视线随着他站直的身体, 安枝予仰头看他。
靳洲从口袋里掏出手机,走到她身后,张开双臂将她搂在身前。
这是他这两天第一次敢离她这么近。
在安枝予的目不转睛里,他点开相册, 滑到最下面,在‘更多项目’里,他点开被隐藏的相册, 从第一张开始, 一张张左滑给她看。
真的是她, 每一张都是她。
可是......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对你一见钟情是什么时候吗?”
记得。
去年的五月二十一号。
当时他只说对她是一见钟情,但之后,他不就开始他周密的‘计划’了吗, 哪还算什么暗恋。
耳边的声音将安枝予飘走的思绪重新拉回来。
“很遗憾,”他说:“六十三张照片里,只缺了那一天。”
初见偶然, 他来不及用照片留念, 便只拍了她消失于街头的那片景。
虽然他对她念念不忘了好几天, 但如果没有第二次的相遇,那第一次的偶然终将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销声匿迹。
可冥冥之中就是有一种安排,在他回想脑海里的那张脸,不再失神只有释怀一笑时,他又见到了她。
那天,她穿着一件白色翻领衬衫和一条黑色亮片半身裙,很惹眼,凝眸看她或者回头看她的人,不止他一个。
第一次偶遇,太过突然,她留给他的都是回味后的念念不忘。
第二次再遇,他没有原地驻足,他做了他人生中第一次不够君子的事情:尾随。
他把车停在路边没有管,跟在她身后,五六米远的样子,看着她进了朝阳大厦,看着她进了电梯,那个电梯只在9到16层停落,他又回到大厅,在楼层导向牌里,默默记下了那些楼层所有的公司。
似乎是有了再见她的契机,在那之后,他再也没有偶遇到她。
因为之后所有的再见都是他的蓄意为之。
但是没关系,只要能够见到她,方式并不重要。
照片的最后一张显示的时间是去年十月三十一号。
她坐在公交站台的休息椅上。
那天,她在酒店见到了满脸挑衅的蒋昕,也看见了床上赤身的徐淮正。
也是那天,他搬到了榭亭阁,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她面前,向她自我介绍:我叫靳洲。
六十三张照片,记录着他和她的六十三次‘见面’。
尽管他眼里全是她。
可他却从未在她眼里留下影子。
但是没关系,他陪着她走过很多条路,不是尾随,而是隔着四车道又或者六车道的马路,与她肩并肩。
他也去过她经常去的那家快餐店,隔着三四张桌子,抬头就能看见她的位置。
他更陪她坐过很多次地铁,目送她走进小区大门,然后他会在原地驻足很久。
这份被他深埋在心,不能言说的暗恋,他只用了‘一见钟情’来概括。
可是一见钟情只是开始,暗恋才是这段情感的过程。
在她的疑惑里,在需要她的原谅与心软里,这段他原本不打算让她知道的过程被他挑破,有些突然,但也恰逢其时不早不晚。
“枝予。”
她眼里有很深很深的茫然,像是还未睡醒时的惺忪,这让靳洲一颗心揪紧,因为不确定她心中所想,他声音像紧绷的弦,郑重而谨慎:“原谅我好不好?”
安枝予的确还彷如在梦里。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他藏在心里的那个人,而这段时间以来,她吃的竟然是【自己】的醋!
见她半晌不说话,靳洲捧起她脸:“你只要告诉我,你还想不想和我在一起。”
他语气有些强势,可细听又能听出几分不确定的慌张。
安枝予怔怔地看着她,他目光很深,里面像是有一张不容她逃的网将她罩住。
她想给他在一起。
这个想法从未在她心里消失过。
但是她却没说【想】。
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搂他腰上,安枝予仰头看他:“靳洲,我们离婚吧!”
捧着她脸的手突然一僵,他眼眶顿时红了。
无助、脆弱盛满他眼底,想喊她的名字,想求她别不要他,可所有想说的话都如鲠在喉,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全身上下好像都失去知觉似的,手也慢慢从她脸上滑下去。
安枝予搂住他劲瘦的腰,下巴轻抵在他胸口,她仰着脸,目光越过他肩,看漫天的闪烁。
“我想忘记以前说的那些话,”她声音很轻,但每一个字又说得很郑重:“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一颗心因她上一句话陡然被提起,又因她后一句平稳落地,他整个人就像是被她攥在手里。
除了她,大概再也没有谁能给他带来这种一秒上天一秒又入地的失重感。
身上因发烧而带来的阵阵寒意,让他下意识将怀里的人抱紧,脸埋到她肩窝的时候,额头沁出的汗凝下来,滑过他眉骨。
他刚刚真的差点被她吓死了。
松了长长一口的胆战心惊,他整个人随之放松下来的同时,身子也虚晃了一下。
安枝予立马感觉到了,她快速从他怀里出来,伸手覆在他额头上。
手背像是被烫到了,她触电般地收回手。
“我们去医院!”
靳洲拉住她:“回家好不好?”
他现在哪都不想去,只想和她回家,回哪个家都行,溪侨或者榭亭阁,只要有她,哪里都好。
安枝予眉头皱得紧:“可你在发烧!”而且是高烧。
因为发烧,他脸有些红,眼底也是红的,漂亮的一双眼,可怜巴巴地看着她,顿时又让安枝予没辙了。
她往身后的单元门看了眼,还没等她开口,手又被靳洲晃了晃。
“好不好?”三个字,能把人的底线磨得一干二净。
“那你给刘医生打电话,让他去家里给你看看。”
“好。”
回去是安枝予开的车,她车技不熟练,开得很慢,每等一个红绿灯都会伸手去碰一下靳洲的额头,开始靳洲还侧着脸看她,偶尔提醒她转弯的时候要看后视镜,慢慢的,他眼睛就合上了。
车开到家门口的时候,靳洲已经完全睡着了,等在门口的刘医生忙跑过来。
安枝予喊了好几声才把他喊醒。
他头重脚轻,步子不稳,被安枝予和刘医生两人扶到楼上。
检查完,又吃了退烧药,刘医生颇有几分意外:“靳总,从我认识您到现在,您还是第一次发烧。”
他笑了笑,不以为意:“人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道理。”
刘医生:“那您先好好休息,明早我再过来。”
安枝予要送他,但是手被靳洲握住不松:“刘医生慢走。”
等人走,安枝予轻轻剜了他一眼:“你的礼貌呢?”
他无声弯了弯唇,“不想看不见你。”
她都把话说的这么明白了,可他眼里还是有明显的不安。
“不是都跟你回来了吗?”她声音带着几分咕哝:“我还能走去哪......”
说着,她又不放心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烫。
不知退烧药什么时候能起作用。
“头疼不疼?”
靳洲摇了摇头,“不疼。”
因为发烧,他眼睛里潮汽很重,整个人都柔弱得不成样子。
再加上珊瑚色的床背,衬得他像个弱柳扶风的美人。
认识他到现在,安枝予还是第一次见他生病,和早上他蹲在电梯口抽烟时的样子相比,现在的他有多了几分虚弱。
原来再坚不可摧的人都会有不堪一击的时候。
“是因为我吗?”
她眼里能看出心疼和愧疚,靳洲皱着眉否认:“不是,就是上段时间太忙了。”
理由都不会找!
安枝予看了眼自己被他攥在掌心里的手腕,“你就准备这么一直不松手啊?”
不能松,万一松了,他这副身体,她走,他都没有力气去追她。
“枝予,我能抱抱你吗?”
分明是求人的口吻,可他却没等她同意就拉着她手腕,迫使她俯下了腰。
尽管全身没什么力气,可他却把她抱得很紧。
可是他又很贪恋这种用力带来的重量,会让他有安全感。
安枝予一动不动的趴在他身上,感受着他身上因为发烧而滚烫的温度。
他在她颈窝里蹭了好一会儿才喊她:“枝予。”
“嗯?”
“你回来之前说的话,能再跟我说一遍吗?”
他想听她说那句:我想和你重新开始。
但是他没听到,不过他听到了一句新的,比他想听到的更让他欢喜。
“一年期限太短了,我想要一辈子。”
他和她的开始有很多的不美好,有报复,有期限,都是喜欢上他以后,缠绕在她心头不敢朝他走近的牢笼。
安枝予在他怀里仰起脸:“你想要吗?”
他一秒迟疑都没有:“想!”
安枝予用指尖蹭了蹭他下巴轻微的一点胡茬:“所以我们时候去把离婚手续办了?”
靳洲把她往上抱了几分:“明天上午就去!”
明天上午......
安枝予皱眉:”明天是周六!”
她不说,他差点都要忘了。
“那就周一,周一上午!”他刚一说完,突然又皱眉:“你不会骗我把婚离了以后就不要我了吧?”
安枝予恼了他一眼:“你想什么呢!”
靳洲可一点都不敢放松警惕:“那你给我写个保证书!”
60 第六十章
◎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处心积虑,只是因为爱你。◎
一份保证书, 躺在床上的人念,蹲在地上的人写。
直到靳洲念完“保证人,安枝予”, 安枝予嘴边的笑都没能停下来。
她把那张A4纸立给他看:“满意了吗?”
靳洲把那三行娟秀的字在心里默念完, 满足又不满足地“嗯”了声:“书房里有印泥,你把手印按上。”
这人真是......
安枝予无奈又没辙:“那你把我手松开啊!”
靳洲看了眼还被他握在手里的手:“明天吧,明天再按。”
说完,他拉着她手, 把她往床上拽。
安枝予撑着床沿:“你等我去楼下给你拿两瓶水上来行不行?”
也不知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被子掀开:“我和你一块儿。”
安枝予把脸一沉:“你再这样,我要生气了。”
这话着实有用,靳洲躺着不动了,手也松了:“那你拿了水就上来。”
安枝予往他肩膀指了指:“躺好!”
靳洲这才往下躺了几分, 眼巴巴地目送她出了房间,靳洲这才把手捏在眉心上。
正如刘医生说的,他很少生病, 这么多年, 感冒都很少, 如果不是中午洗的那个凉水澡,他这会儿根本就不会烧到这个地步。
捏在眉心的手数到一百下的时候,他眼皮掀开。
就知道她说话不会算话,靳洲掀开被子下床。
楼下, 安枝予正在厨房里。
这段时间,两人经常下班回来一起做饭,不过靳洲不让她碰刀具, 也不让她掌勺, 她存在于厨房的作用, 最多就是摘摘菜,给他递递东西。
靳洲下楼的时候,她刚把淘好的米倒进炖锅里,这会儿正弓着腰在琢磨炖锅上面的触摸键。
靳洲脚步很轻,走到她身后,安枝予都没发现,后背突然压了稍许的重量下来,安枝予吓了一跳。
“不是说拿了水就上楼吗?”他咕哝一声:“骗子。”
安枝予转过身来:“你晚上是不是没吃饭?”
吃了,但就只吃了两口。
方宇说她只是去母亲那,很快就回来,但是他在家里等了很久都没有等来她。
见他不说话,安枝予故作生气:“空腹吃药对身体不好,知不知道?”
他表情乖乖的:“知道。”
虽说他平时对她温柔惯了,但像现在这种可怜兮兮的时候倒是鲜少。
想到他照顾自己的时候,从来都不会说一个重字。
安枝予把声音放软,改成了语重心长:“你还生着病呢,不吃点东西,抵抗力会越来越差的。”
但他现在一分一秒都不愿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那我打电话让顾姨过来,行吗?”
安枝予点头:“你现在就打!”
他像是得逞了似的,“手机在楼上。”
虽说他不像刚回来时,双脚虚浮,但上楼的时候,安枝予还是不放心地搂着他腰,还一个劲地叮嘱他慢点,都走到卧室门口了,她才突然想起来:“刚刚应该坐电梯的!”
他嘴角隐笑。
二楼而已,他哪有那么虚弱。
不过能被她这么担心 ,靳洲倒是觉得这个病来的很值。
到了床边,靳洲刚一坐下,就见她转身,他触电似的站起来,慌忙拉住她手腕:“你去哪?”
他声音很急,安枝予扭头看他,在他眼睛里看见浓浓的慌色,她表情微愣,往卫生间方向指了指:“我想去倒点水给你擦擦身的......”
虽然她没有照顾人的经验,但还是知道可以用擦身的方式给他物理降温。
靳洲走到她身前抱住她:“你别忙了,嗯?”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已经不生气了,也说要和他重新开始,可他就是找不到重修于好的真实感,总觉得她随时都会离开自己,离开这个家。
“枝予,”他声音焉焉的:“你真的原谅我了吗?”
感觉到他的惶惶不安,安枝予在他后背轻轻抚着:“保证书不都给你写了吗?”
其实他知道,她如果真的想离开,别说保证书了,就是把她绑着也没用。
这一刻,过去不在他考虑范围内的‘感动’、‘孩子’全部都涌在他脑子里,横冲直撞的。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要怎么感动她......
那孩子呢?如果她现在怀了孕......
乱七八糟的思绪被她突然一声“老公”拉回来。
靳洲缓缓松开她,视线定格在她脸上:“你刚刚喊我什么?”
他情绪的反常,其实安枝予都能感受到,从回来以后,他好像就特别怕她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以至于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甚至到楼下不过几分钟的功夫,他也要追下来。
安枝予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你不是我老公吗?”
他眼底一红,笑了。
他真的很好哄,一声“老公”就能把他眼底所有的不安都抹去。
安枝予很心疼他这样。
虽然他待她一直都很温柔,但他的温柔里从来都不缺强势,只不过不在言语里,都在行动上。但这两天,她除了发现他过去不曾有过的深沉心机外,还看到了他的诚惶诚恐和不堪一击。
全都是因为她才有的。
而她也因为他的这份惴惴不安感受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
她没有过暗恋,所以不知道那种情感到底是甜是苦是酸还是涩。
但从他隐藏的相册来看,那段不曾被她知道的过去,对他来说,是多么的谨慎和不能言说。
心里突然有好多好多话想跟他说。
“去床上躺着好不好?”她声音很轻,带着很浓的安抚和诱哄。
“那你呢?”
都喊他老公了,他还是这么不放心。
“我陪你一块躺着!”
她话一说完,靳洲就拉着她去了床边,那迫不及待的表情和动作,让安枝予想笑之余,鼻腔也隐出了淡淡酸涩。
他抱着她的姿势和以前一样,不同的是,他眼神像胶水一样,把离他咫尺的人黏得很紧。
就这么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他眼瞳本就比一般人黑,这么凝眸看人,像是能把人吸进去。
安枝予被他看得眼睫直眨:“你别看了......”
他目光舍不得移开,因为发烧而略有些干的唇松开一点,他突然问:“你爱我吗?”
她从来都没有说过她爱他,甚至连喜欢都没有说过。
安枝予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毫无预兆的,让她一时怔住。
不知她为何会沉默,是在犹豫还是什么。
他眉心现出浅浅褶痕,搂在她腰上的手臂收紧的同时,他忍不住追着问:“爱不爱我?”
他们之间好像真的没有说过这三个字。
之前可能是因为彼此心里都有不能逾越的沟壑,所以都不敢向对方袒露最真实的情感,但现在他们之间什么都说开了。
反应过来,安枝予脸微微红了,怕是被他看见似的,她把脸埋到他滚烫的心口:“爱。”
她好像很早就爱上她了,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等她发现,自己已经在这份感情里泥足深陷了。
是啊,他这样一个男人,她有什么理由不爱呢?
只是现在回想最初,或许在她答应和他领证的时候,她就有些心动了。
就在靳洲把唇压在她发顶,想回她三个字的时候,又听她说——
“对不起。”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三个字,成了他的禁区,别人都可以跟他说这三个字,唯独她。
他总会觉得,这三个字的后面说的话,会是一个转折,一个让他上天入地的转折。
他没敢出声,等她后半句的短暂时间里,他心脏都要揪紧了。
偏偏怀里的人不急不躁的,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带着点叹息,最后才说:“比起你,我的爱迟到了好久。”
短短一句话,让他如释重负地闭了闭眼。
虽然没有他不能承受的转折,但也足够让他一颗心大起大落。
“以后别说这三个字,”这句话,像要求,又像请求,他眼睛再次闭上:“永远都别说。”
听出他声音的不对,安枝予在他怀里仰起脸,表情无辜:“为什么不能说?”
要怎么跟她解释其中的原因,他耍起了无赖:“就是不能说。”
安枝予撇嘴:“那‘我爱你’呢?”
她嘴巴浅浅地噘着:“是不是也不能说?”
他就这么被她故作生气的表情逗笑了:“可以说,可以一直说。”
“那我如果每天都说,你听腻了怎么办?”
他摇头,语气很慎重:“不会有那么一天。”
安枝予小小地“嘁”出一声:“说得好听。”
他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眼睛里除了有未退的烧带出的一点朦胧,还有她刚刚浅浅几句话哄出的欢愉。
他翻身在上,低头看她的眼睛。
房间里的灯在他们躺上床之前关掉了,如今亮着的是一整个天花板的银河。
而他,就盛在她眼睛里的那片银河里。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循循善诱她:“可你到现在都还没说过一次。”
被他这么深的目光笼罩,安枝予突然就不好意思说了。
“你不是也没——”
“我爱你!”他表情认真,语气郑重:“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处心积虑,只是因为爱你。”
61 第六十一章
◎肉麻又心动◎
因为一见钟情, 所以念念不忘,才会处心积虑,都是因为爱她。
这是靳洲对这份心不由己的感情做出的解释。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承载了太多的重量, 他说完没一会儿, 眼睛就闭上了。
一觉醒来,阳光已经斜在床尾,靳洲睁开眼后第一件事就是看身边有没有人。
窝在他肩膀处的一团黑色发顶,让他松了一口气。
扭头去看时间的时候, 床头柜上的透明水盆最先映入眼帘, 再然后是一袋棉签,
这是半夜给他擦身和润唇了吗?他竟然一点都没有印象。
能感觉到身上的体温已经回到正常,靳洲又低透看了眼像以前一样挨着他睡的人。
不知昨晚她几点才睡。
眼里涌着明显的心疼,靳洲往下躺了几分, 凝眸看着她沉静的睡颜,想到这两天她的黯然神伤以及自己的失魂落魄,他眼底变了几分颜色。
静默一会儿后, 他轻轻抽出被安枝予抱在怀里的胳膊, 就是这一点轻微的动作, 安枝予瞬间就醒了。
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她就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感觉到他体温正常,她松了一口气似的, 又窝回到他身边。
靳洲没说话,安安静静地看着她刚刚一连串的动作,直到听见她呼吸再次均匀而平淡, 他才轻脚下床。
怕水声吵到她, 靳洲去了三楼卫生间。
他站在花洒下, 倾头而下的细密水注,冲掉了他昨晚冷汗后留下的汗汽,但剖不开他眉宇间的深蹙。
他没有那么淡雅,做不到在失而复得后只尝喜悦,而不去计较某些人露于表面,又或者暗藏于心的歪心思。
接到靳洲的电话,楚菲菲第一件事就是问他和安枝予和好了没有。
她昨天给安枝予发过短信,但是她那个‘记仇’的闺蜜没有回她。
靳洲:“已经没事了,谢谢你,楚小姐。”
楚菲菲可一点都不敢在这件事上邀功:“靳总言重了,你们能和好就行,和好就行!”不然她就成千古罪人了。
靳洲说了这通电话的主要目的:“我记得上次楚小姐主动提到了方希羽,你们认识?”
如果说他和安枝予在没有和好的情况下,问她这事,楚菲菲或许不会瞒着他,但既然误会已经说开,现在就没有必要再提那个女人,毕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装傻:“我怎么可能认识她呀!”她脑子转得很快:“这不是徐淮正在方诚上班吗,我就从网上了解了一下那个公司。”
解释完,她还不忘郑重申明:“靳总,你可别误会,我和她一毛钱关系都没有!”
她要是轻描淡写一点,或许还能让人信服几分,但她反应真的有点过了。
靳洲笑了笑,没有追问也没有挑破:“我也就是随口问问,楚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楚菲菲才不觉得他只是随口,她声音带着试探:“靳总,你接下来是有什么打算吗?”
靳洲当然听得出她的言外之音。
他眉棱微挑:“楚小姐指的是哪方面?”
还能是哪方面。
楚菲菲可一点都不觉得他如外界传言的那样,君子淡雅若菊。
就算他是君子,应该也是个眦睚必报的。
楚菲菲索性把话挑明:“徐淮正啊!你应该不会就这么算了吧?”
浅浅一声笑从话筒那边传来,听得楚菲菲后背有点冒冷汗。
“楚小姐多虑了。”
十点的阳光已经灼眼,他侧身站在窗边,脸部轮廓一半柔和一半锋利,他清淡的眸色看向窗外,沉稳的音色里,虽然听不出喜怒,但能让人感觉到有暗流涌动。
他说:“就算我什么都不做,他在京市,也很难再有立足之地。”
徐淮正在京市有没有立足之地还不知道,但是今天一大早,方希羽刚走到公司楼下,就被一杯黏糊糊的东西迎面泼来。
“啊”的一声尖叫,吸尽周围人的目光。
化了精致妆容的脸上,黑色的套裙上,沾满了粘稠的液体,方希羽抬手抹掉眼前的浓稠,一双眼狠狠着眼前人,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你有病吧!”若不是周围都是人,她绝对要爆粗口。
八宝龙茶滚烫,但蒋昕只是想给她一个警告,所以那杯东西是凉的,她扔掉手里已经空了的纸杯,嗤笑一声,“这个世界是没有男人了吗,竟让高高在上的方总甘愿当小三!”
她声音抬得高,周围经过的人都听的一清二楚,但这是在方城生物公司楼下,进出的都是本公司的员工,没有人会当面窃窃私语。
方希羽一双锋利的眼神落在蒋昕的脸上,短暂的怔愣后,大概是猜到了对方的身份,她笑了声,黑色尖头高跟鞋朝对方迈近一步,她俯腰,气急反笑一声。
“论小三,你应该首当其冲吧!”反唇相讥完,方希羽直起腰,一脸的不屑:“你放心,徐淮正那种男人,没人跟你抢的!”
但今天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所受的屈辱可不能白受。
在保安赶到门口,就要驱赶蒋昕的时候,方希羽挥手制止住,同时她也将已经拨通了的手机贴到耳边。
“关律师,我在公司门口,你下来一趟。”
*
一层玻璃之隔,窗外烈阳当空,房间里清凉宜人。
昨晚安枝予一直等到靳洲退了烧才睡,以至于这都十一点了她还没醒。
靳洲刚去书房接了一个电话,也就几分钟的功夫,再出来,床上的人已经滚到了床边边。
他慌忙跑过去,不想吵醒她,靳洲只坐在床边的地上,用身体给她挡着。即便这样,都没能挡住安枝予翻身的动作。
如果靳洲真的不想她醒,可以有很多动作挡住她,但是,他往后退了一点,但同时,他伸手了。
安枝予就这么从床边滚到了他的两只手臂上。
虽然身体被他稳稳托住,但那种失重感还是让安枝予猛然惊醒了。
视线对上,安枝予看见他唇边很深的笑意,她表情怔愣,眼睫毛眨了好几下。
靳洲一边看着她,一边托着她往后坐,等他展开腿把她放到怀里后,他故作一声叹气。
“我要是不在,你是不是就滚下床了?”
安枝予虽然眼睛有神,但大脑还是懵懵的,她抬头看了眼自己的姿势,再扭头看一眼床沿,脸瞬间就红了。
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从床上滚下来,这要说出去,怕是都没人信。
因为她就在怀里,所以无论她怎么躲,脸上的表情都能被靳洲看得清清楚楚。
目光锁在她又窘又红的脸上,靳洲低笑一声:“在我面前还怕丢脸吗?”
越是在意的人,才越不想在他面前丢脸。
安枝予嘁了声:“你昨晚也很丢脸。”
昨晚他只是有点黏人,哪里丢脸了。
但是昨晚有很多事,他都没有印象,比如床边的水盆,还有棉签。
但是这些不足以被她说“丢脸”。
靳洲捏了捏她脸:“昨晚我怎么了?”
安枝予瞥他一眼,“你自己想。”
四个字,留尽了悬念。
靳洲从来都不是一个好奇心重的人,但那是对别的人和事。
他眼里的求知欲一瞬就达到了峰值:“到底怎么了,嗯?”
刚刚还又羞又窘的人,这会儿已经开始得意了,“想不起来啊?”
他摇头。
以为她会说,结果却见她一脸狡黠:“想不起来就不想了呗,我自己知道就行了。”
一直以来,靳洲都是甘愿被她拿捏,但他若是想,也能反客为主。
他目光顿在她脸上,眉心时紧时松几个来回后,他突然偏开脸笑了声。
嘴角笑痕淡下后,他很无奈地摇了摇头:“哪有你说的那么丢脸。”
安枝予以为他真想起来了,瞬间就在他怀里坐正了几分,眼睛睁出了不可置信:“可你在生病啊!而且我压根都没碰到!”
靳洲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秒懂了她的意思,明明她说的那么含蓄。
他蜷手掩在嘴边“咳”了声:“可、可能是热的......”
安枝予突然捧住他脸,嘴角笑意很深,带着好奇的逗弄:“热的话也会有反应啊?”
靳洲:“......”
虽说想知道的已经知道了,但其中的过程最抓人,偏偏那段在他脑海里是空白。
不过从早上那盆水来看,似乎也不是很难联想。
靳洲很会试探:“你不是给我擦身了吗,怎么可能没碰到。”
安枝予皱着眉反驳:“我就只给你擦了脖子和后背,其他地方我可一点都没碰到。”
她言之凿凿的语气倒是让靳洲颇有几分失落。
不过身为男人,很多生理上的反应,的确很难解释。
他岔开话题:“饿不饿?顾姨早上熬了粥,我让她给你留了。”
他倒是轻而易举从刚刚那个话题里抽了身,但是安枝予却陷在了思绪里。
她刚刚想到度假村那晚的温泉池边......
那天晚上也很热,他的反应几乎可以用‘极致’来形容,她恍然大悟似的咕哝出一声。
“难怪......”
靳洲哪里知道她在想什么,“难怪什么?”
她脸一红,忙摇头:“没什么......”
见他盯着自己看,安枝予忙岔开话题:“几、几点了?”
靳洲抬头看了眼:“十一点半。”
竟然都中午了。
安枝予突然想起他的烧,忙伸手去摸他额头,手腕被靳洲抓住。
虽然昨晚睡着以后的事他不记得,但睡前她说的话,靳洲可谓是记得一字不差。
他看着怀里的人,目光很深:“是不是还欠我三个字?”
昨晚他说了【我爱你】和那句解释又带告白的话之后,他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安枝予眉眼垂下:“我说了。”
他大概也猜到了,轻笑一声:“在我睡着的时候说的?”
安枝予抬头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也不知自己怎么就这么了解她,靳洲问:“说了几次?”
安枝予恼了他一眼:“那我哪有数啊!”
那就是不止一次。
他满足又不满足:“那你现在再说一次。”
明明房间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安枝予还是忍不住看了看四周,然后搂着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
“我爱你。”
声音很小,也很软,却很有穿透力,撞在他心脏上。
他低头,在她耳边也回了同样三个字。
“我爱你。”
很肉麻,但却很让人心动。
是相爱的两个人,无论说多少次,都会心动的三个字。
外面天气虽热,但惬意却盘旋在满是凉意的房间里。
两人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在家里享受悠闲的周末了,午饭安枝予吃了很多,这会儿,她正靠着床背在刷手机,不知是不是因为心情好,刷到的都是心灵鸡汤。
靳洲坐在床尾,正弯着腰给她剪脚指甲。
“晚上带你去美甲店吧。”
听他这么一说,安枝予伸手看了眼自己的手指:“不用,都没长出来多少。”
靳洲不用抬头就知道她没懂自己的意思,他低头在她脚趾头上吹了吹指甲屑:“我说的是脚。”
安枝予刚一抬头,手里的手机震了。
是楚菲菲,声音兴奋得不得了。
“宝,快看热搜!大新闻!”
62 第六十二章
◎肯定有鬼!◎
方诚生物是单休, 虽说进出写字楼的员工不敢有人议论,但门口经过的还有路人,不知是谁把当时的画面拍了下来, 还传到了网上。
安枝予在那条排名第九的热搜里看见了蒋昕, 也看见了方希羽。
标题比照片更抓人眼球:【方城生物继承人为爱当三。】
见她眉头皱得紧,靳洲从床尾挪过来:“怎么了?”
安枝予把手机屏幕给他看:“这个女人不是喜欢你吗?”
靳洲看了眼,眼角微眯,默了几秒, 他笑了声。
安枝予抬头看他, 微微蹙眉:“你笑什么?”
还能笑什么,当然是笑这件事之后,方诚生物将会被推到怎样的风口浪尖,毕竟这么多年来, 方城生物在大众视野里的印象一直都很正向,如今继承人一回国就出了这样的丑闻。
但靳洲没有解释这些,他在看她, 看她微噘的嘴唇, 看她因为不高兴而皱起的小脸。
“吃醋了?”
安枝予偏开脸:“没有。”
别的女人不知是不是都像她这样嘴硬, 但他家这位,嘴硬的时候,表情会告诉你她心里的答案。
靳洲干脆顺着她,故作点头:“没吃醋就行。”
安枝予顿时恼了脸:“我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
看吧, 就是这么沉不住气。
靳洲刚刚是坐她身旁,这会儿,他盘腿坐她对面, 把她两手握在手里。
“枝予, ”他目光定在她脸上:“我对你, 从来都是无条件信任的。”
这话听在心里,五味杂陈。
安枝予眉眼垂下:“我也不是不信任你......”
这半句话略带自责,但是这种忽闪的情绪只在她心里停留了短瞬,再一抬头,她表情就变了,她很会找他话里的漏洞。
“那你之前还因为徐淮正吃醋!”
在靳洲看来,吃醋和信任是完全不能成为对立面的两个词。
但是她既然提到了徐淮正......
默了顷刻,靳洲口吻变得郑重:“枝予,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
他从未对她有过任何要求,所以安枝予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你说。”
他看着她的眼睛,“如果以后徐淮正再找你,你可不可以不要理他?”
安枝予完全没想到他会提这样的要求,如果说咖啡厅那次他的失控是个开始的话,那么在那之前,安枝予一直都以为他是完全忽略这个人的。
原来不是,是他藏得太好了。
又或者不是藏,而是之前徐淮正很规矩,没有让他生出戒备,如今呢,那个人几句话的功夫,就能在他们之间掀起巨浪。
可想而知,他现在有多介意那个人的存在。
突然就想到最晚他出汗的时候,闭着眼,拧着眉,手在枕边不停地找着,像丢了多么重要的宝贝似的,后来她把手给他握着,他这才安静了下来,然后她听见他喃了声:“枝予。”
当时她听到的时候,眼泪几乎瞬间砸了下来。
那是她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对他的重要性。
见她目光定在他脸上,半晌不说话,靳洲表情现出急色:“不可以吗?”
安枝予朝他笑了笑:“当然可以。”
她抬手捧住他脸:“我只是觉得,像他那种人,不配出现在你和我的生活里,所以以后,”她在给他吃定心丸:“他再出现在我的面前,我转身就走,不会听他说一个字!”
“好不好?”
语气听着,好像在求他似的。
靳洲笑了:“那倒不至于。”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这句话,被安枝予换成:“所以麻烦靳总以后要对自己有点自信。”
他一直都很有自信。
除了她以外。
*
周末的时间总是会消磨得很快,在安枝予的勒令下,靳洲睡了一个午觉,时间不长,睡前,他手里握着安枝予的手,睁开眼,手是空的,床上只有他一个人。
他现在就像是在敌人的阵营里,时刻警戒和防备。
好在这时候卫生间的门打开了。
安枝予一边梳着头发一边走出来,见他坐在床沿,脚也伸进了拖鞋里。
“你干嘛去?”
总不能说看见她不在,准备去找她吧?
靳洲把腿放回床上:“我就是睡醒了,不想在床上躺着。”
这时他才注意到安枝予脸上好像化了淡妆。
“你要出去吗?”
安枝予点头:“闫嗔刚刚给我发信息,说晚上想和我一起吃个饭。”
闫嗔?
靳洲皱眉:“就你们俩吗?”
“应该是吧,”她声音不确定:“她也没说还有别人。”
但是以靳洲对岑颂的了解,大概率不会让她老婆一个人单独行动。
所以她用安枝予的手机给闫嗔回:【晚上就我们俩吗?】
闫嗔:【对呀!我在看西图澜娅餐厅,等下把位置发给你。】
靳洲放下手机,在思忖,她走了,他怎么办。
愁眉未展,岑颂的短信发到他手机上了。
岑颂:【我老婆单独约了你家那位,你知不知道?】
难题就这么解决了。
靳洲眉眼展笑:【知道,怎么了?】
岑颂:【她不让我去!】
靳洲:【那你去吗?】
岑颂:【肯定有鬼!】
靳洲:【你要是不放心,那就跟着吧。】
岑颂:【那你呢?】
靳洲抬头看了眼衣帽间的方向:【我随便。】
岑颂:【你也跟着,不然我一个大男人在,多别扭?】
靳洲:【我问问吧。】
手机锁屏后,靳洲就开始琢磨等下要怎么跟她开口,因为心里不够坦荡,想的好几个理由都觉得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
安枝予从衣帽间出来的时候,他目光顿住了。
从安枝予的脚开始,一点一点往上......
见他这么从上到下,从下到上地打量自己,安枝予也低头看了看:“怎么了?”
牛仔裙,修身,V领,肩带很细,所以两只诱白的肩膀和胸口都被隐在黑色的发丝间,可就是因为这样,才更诱人遐想,重点是,裙摆离膝盖起码有他一只手长。
靳洲没见她穿过这么短的裙子。
不过在穿衣方面,他还不至于去约束她,他“咳”了声:“等下我送你过去吧!”
安枝予点头:“行。”
答应得很爽快。
靳洲“嗯”了声:“到时候我就在车里等你,你吃完饭给我打电话。”
“啊?”
这是安枝予的第一反应,第二反应是:“不用,到时候我自己打车回来就行了。”
再坚持就显得刻意了,靳洲拿起旁边的手机,点头答应:“也行。”
屏幕点开,他问岑颂:【晚上是闫嗔自己过去还是你开车送她?】
岑颂秒回:【我倒是想送!】
那就是不让他送了。
靳洲突然觉得女孩子不会开车或者车技不行也挺好的。
靳洲:【那你跟闫嗔说,让她在家等着。】
岑颂:【你过来接?】
靳洲:【嗯,枝予让我送她的。】
岑颂听出来了:【你在炫耀?】
靳洲:【没有,陈述事实而已。】
岑颂:【少在我面前玩文字游戏。地雷GIF】
靳洲是个什么人,别人不知道,岑颂可太了解了。
看着淡雅如菊,心思可深着呢!
想到刚刚被强塞的一嘴狗粮,岑颂舔了舔唇,又给他发过去一条:【你们家老爷子临去英国前,来找过我老婆!】
靳洲看到这条短信,眉宇微蹙:【说了什么?】
岑颂也不知道,但他会卖关子:【你自己想!】
半小时后,闫嗔给安枝予打来电话,问她吃不吃中餐。
安枝予说:“我都可以的。”
很快,闫嗔给她发来定位,顺便提了一嘴:【我把书屹一块带着,可以吗?】
安枝予:【当然可以了,我也有段时间没见到他了。】
母亲带孩子出门吃饭时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在岑颂家,很不正常。
所以当安枝予说晚上书屹也会去的时候,靳洲就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岑颂家离溪侨不远,闫嗔收到安枝予的短信后,就拎着只能装得下手机的小包包出了门。
身后,跟着一大一小两个尾巴。
到了门口,岑颂将儿子从地上抱起来:“晚上爸爸不在,你要自己夹菜知道吗?”
岑书屹非常不喜欢用筷子:“我用叉子可以吗?”
岑颂语气顿时就严肃了:“又不是吃西餐,用什么叉子!”
岑书屹扁嘴,一脸委屈:“那好吧......”
岑颂跟着叹气,“要是爸爸在就好了,你想吃什么,爸爸可以给你夹。”
闫嗔也不说话,就抱着胳膊在看他那炉火纯青的演技。
岑书屹摸了摸他爸爸的脸:“没事的,我想吃什么,我就告诉妈妈。”
一点默契都没有!
岑颂拿小眼神睨他:“妈妈今天有要紧事,哪能分分钟照顾到你。”
这人真是......
闫嗔听不下去了:“就是吃个饭,哪来的要紧事?”
岑颂扭头瞪了眼她身上的小短裙:“没要紧事你不让我去?”
让他去了的话,还怎么完成太爷爷交给她的任务?
闫嗔偏开脸不看他。
见她没有一点要松口的意思,岑颂再次将‘矛头’对准怀里的儿子:“记得爸爸跟你说的话吧?”
他声音这么一压低,岑书屹立马就懂了。
小家伙也是个人精,朝他做了个‘OK’的手势。
岑颂又叮嘱:“今晚不要让妈妈站扶手电梯!”
岑书屹似懂非懂,但是很乖:“好。”
岑颂余光往旁边瞥了眼,软的也磨过了,硬的也适当地用了点,没辙啊......
他舔了舔唇:“真不让我去?”
闫嗔把说了不知道多少遍的理由又说一遍:“我们两个女人在一块儿吃饭,你去干嘛呀!”
哼!
信她还有鬼了呢!
岑颂也不挑破,似笑非笑一声:“那祝你用餐愉快!”
黑色越野车在门口停下,安枝予刚打开车门,闫嗔就小跑了过来,“别下来了,咱们直接走吧!”
岑颂抱着儿子走过来,和主驾驶的男人对视一眼。
有时候,男人之间就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默契,明明之前一点招呼一声暗语都没打。
“等下没事吧?”
“没事。”
“那等会送我去个地方。”
靳洲偏了偏脸:“上来。”
63 第六十三章
◎尾随◎
从岑颂一上车, 闫嗔就开始盯着他看了,他呢,完全视而不见。
倒是岑书屹, 一脸兴奋:“爸爸, 你也跟我们一起吗?”
岑颂借着回答儿子来消除老婆心里的好奇。
“爸爸是有别的事。”
岑书屹一脸失望地噘了噘嘴:“哦。”
靳洲从后视镜里和他对视一眼的功夫,安枝予扭头朝岑书屹笑:“书屹,晚上我们吃饭的商场有游乐园,你想不想去?”
岑书屹眼睛一亮, 探出脑袋:“有太空沙吗?”
安枝予也不确定:“应该有吧, 等到了我们可以去看看。”
一个人玩太空沙太无聊了,岑书屹晃了晃岑颂的膝盖:“爸爸,你忙完可以去找我吗?”
岑颂一脸为难:“你妈妈不让我去。”
闫嗔:“......”
岑书屹又扭头去晃他妈妈的膝盖:“妈妈,你可以让爸爸和我们一起去吗?”
闫嗔算是服气了, 但是她骨子里也倔:“等吃完饭,妈妈陪你玩。”
说完,她看向岑颂, 一副【我就不让你去, 我看你能怎么样】的表情。
岑颂在心里冷笑一声, 抬手揉了揉儿子的脑袋:“让妈妈陪你,爸爸今晚要忙到很晚。”
闫嗔瞪了他一眼,但她这人,从来不在外面给老公脸色看。
她好言好语:“那晚上要给你留门吗?”
岑颂回了她一个温柔笑:“不用。”
到了商场门口, 一车里的人,除了岑颂,都下来了。
靳洲把安枝予垂在身后的长发分了一些到肩膀和身前:“结束的时候给我打个电话。”
安枝予点头:“那你不要在车里等着, 先回家。”
做不到的事, 靳洲不点头。
他笑了笑:“去吧。”
看看人家的老公, 再看看自己家的。
闫嗔瞪了眼黑不见五指的车窗玻璃。
岑书屹感觉到了:“妈妈,你是不是和爸爸吵架了?”
闫嗔低头看他:“当然没有啦,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们吵过架呀?”
那倒是,爸爸可怕妈妈了,连大声说话都不敢。
岑书屹晃了晃妈妈的手:“妈妈,你记得要给爸爸带好吃的回去。”
闫嗔皱眉:“爸爸跟你说的?”
他摇头:“爸爸每次出去吃饭都会给你带。”
闫嗔:“......”
靳洲回到车里的时候,岑颂的脸已经沉成了零下摄氏度。
“我应该在她身上装个窃听器。”
靳洲系上安全带,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你怎么不装?”
他表情冷静:“我怕她生气。”
靳洲:“......”
车子绕过商场半圈,拐弯驶进地下车库。
岑颂抱着胳膊喇着腿坐在后面:“哪家西图澜娅餐厅?”
靳洲说:“城悦府。”
岑颂看着窗外:“那家臭鳜鱼不错。”他家那位最近好这口。
闫嗔从一进商场大门就把老公这号人物抛在了脑后,一手牵着儿子,一手弯着安枝予:“你喜欢吃臭鳜鱼吗?”
安枝予扭头看她:“你喜欢吃吗?”
闫嗔从她亮晶晶的眼底看出了答案,抿嘴笑:“就我发给你的那家中西图澜娅餐厅,他们家的臭鳜鱼可好吃了,上次岑颂——”
就这么脱口说到了某人,闫嗔立马将话止住:“不说他!”
来的路上安枝予就发现了:“你俩生气啦?”
闫嗔“嘁”了声:“谁和那种小气鬼一般见识!”
岑颂的‘小气’,安枝予从靳洲那里听到过几嘴,不过别人夫妻间的事,她不喜欢多说什么。
走到扶手电梯那儿的时候,岑书屹拽住闫嗔的手:“妈妈,爸爸说你今天不可以坐这种电梯!”
这要是别人说这话,闫嗔可能还要反应几秒,但是她家那位......
闫嗔晃了晃安枝予的胳膊:“咱们坐直达电梯上去。”
安枝予往后看了眼:“为什么不能坐扶手电梯啊?”
闫嗔拖着调子:“咱俩今天穿的裙子短了呗。”
安枝予低头看了眼,后知后觉过来,她掩嘴笑:“你们家岑颂心真细。”
心细是心细,可也是真小气!
“你出来的时候,叔叔没说要跟着吧?”
安枝予摇头:“没有。”
“对啊!哪有女人出来吃饭,老公一个劲要跟着的。”
安枝予回想起靳洲之前说的:“他本来说是要在车里等我的,但我没让。”
这倒是挺像叔叔的作风。
西图澜娅餐厅在五楼,三人从电梯里出来没几分钟的功夫,靳洲和岑颂也从对面的电梯里出来了。
岑颂做不到靳洲那么坦荡,落后他身后几步跟着,不时前后左右扭头张望。
靳洲回头看他的时候,忍不住笑了声:“你要是怕也可以现在回去。”
开玩笑,他有什么好怕的。
岑颂几个大步迈上来:“找个地方坐一会儿。”总不能在这一层闲逛。
靳洲往前抬了抬下巴:“就在城悦府对面。”
“......”
岑颂睨着他那一脸镇定的模样,好笑一声:“你胆子倒是大。”
靳洲不理他的揶揄:“不知道你在怕什么。”
岑颂不甘心吃了个瘪,“你不怕,那你进去啊!”
靳洲站住脚:“我敢进去,你敢跟着吗?”
他不敢,但他敢怼:“那你进去一个给我看看?”
靳洲抬脚就走,但胳膊被一瞬拉住。
岑颂怂了:“你厉害,行了吧!”
他谁都不服,就服面前这个伪君子!
两人就这么坐在了城悦府对面的西图澜娅西餐厅里,隔着十米不到的距离,双双扭头看着对面。
服务生走过来,还没开口。
“一杯水。”
“一杯水。”
两人异口同声,但谁也没把视线收回来。
城悦府是一家地道的中式西图澜娅餐厅,每个卡座都被一扇浮花屏风挡着。
闫嗔选的位置在最里面,点完菜以后,她把提前准备好的迷你小汽车从她那迷你小手包里拿出来给儿子玩,借此分散小家伙的注意力。
当然了,把儿子带出来,自然也是有她的用处。
眼看安枝予眉眼展笑地看着对面小家伙的脸,闫嗔开始了今晚的主题。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啊?”
安枝予唇角抿笑:“我以前觉得女孩子挺好的,但看见书屹这么乖......”
后面的,她没往下说,但意思也很明显了。
闫嗔乘胜追击:“那你还磨蹭什么呀,趁着年轻,赶紧生一个,你看我,我比你还小几岁,我都准备要二胎了。”
这就是她为什么今晚铁了心不能把她家那位带来的原因,要是被那位知道她还想要二胎,不把家掀了才怪。
安枝予听怔住,“你都准备要二胎了?”
闫嗔往儿子那边睨了眼,而后朝她“嘘”了声,她把椅子往安枝予那边挪近几分。
“你可千万别跟叔叔说啊,他万一不小心在岑颂面前说漏了嘴,我这二胎梦就破灭了!”
安枝予忙点头:“我不说!”但是她又很好奇:“可是生孩子这种事不应该两人商量好吗?”
闫嗔撇嘴:“有什么好商量的,没生的时候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一旦孩子生出来,他疼的比他自己的命都重要!”
安枝予从小到大都没体会过多少的父爱,所以在她心里萌生结婚这个念头的时候,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一个对家庭很有责任感的男人。
虽说第一次看走了眼,但好在老天给她开了第二扇的窗。
只是......
她嘴角的笑略微苦涩:“靳洲好像还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闫嗔在心里冷笑一声。
还真是被她猜中了!
果然男人都一样!
“那你想要吗?”
安枝予抬眼看她,几度抿唇后,她表情犹豫:“我也不知道......”
不知道那就是想要的意思。
闫嗔轻轻碰了碰她的胳膊:“要吧,咱俩一块儿!”
安枝予:“......”
闫嗔那点循循善诱的招数都是从她老公那儿学来的,“我这一胎想要个女儿,不过这得提前吃药调理身体,我上周托人找了个很有名的中医,约了下周二过去,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安枝予听出她的意思了,她皱眉:“你是说,不告诉靳洲?”
这些男人,都一心想过二人世界,说了只会拖后腿。
不过,闫嗔也不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她首先要确定一件事。
“你先告诉我,你想不想要?”
孩子这个问题,在两人和好以后,不止安枝予有想过,靳洲也想过,就比如现在,他就在琢磨这个问题。
“你说闫嗔今晚把书屹带着,是不是要跟枝予说孩子的事?”
岑颂冷笑一声:“那不然呢?”
靳洲的眉头从他坐下后就没松开过,他视线收回来看向岑颂:“你说老爷子去找过闫嗔?”
岑颂点头:“但是你别问我都说了什么,因为我也不知道。”他也没想到,他家那位的嘴竟然这么紧!
“什么时候的事?”
岑颂想了想:“好像......四月底。”
四月底,也就是老爷子回英国的前几天。
靳洲端起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
见他一脸沉思,岑颂突然轻松了几分:“别想了,这不有书屹在吗,两人晚上都聊了什么,最迟明天就能知道!”
靳洲抬眼看他:“你是不是有点太小看闫嗔了?”
64 第六十四章
◎人是你挑的,床也是你爬的......◎
接到安枝予电话已经过九点半, 看见书屹被安枝予抱着,靳洲几乎是健步冲了过来。
“给我吧。”
书屹已经睡着了,因为闫嗔穿着高跟鞋, 所以安枝予就没让她抱。
安枝予小心翼翼地抬起胳膊:“你慢点, 别把他弄醒了。”
她声音比平时还要温柔许多,靳洲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闫嗔就喊了他一声叔叔。
她一边眼神搜寻, 一边问:“岑颂呢?”
某人怂了一晚上, 不敢进来。
靳洲说:“应该到楼下了。”
到了商场门口,在原地等的站不住脚的岑颂眼睛一亮,立马小跑过来,不过他眼睛追着看的不是靳洲怀里的儿子, 而是跟在安枝予身边的闫嗔。
目光一对上,闫嗔就剜了他一眼。
这让一个晚上都没能心安的人,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跑到闫嗔面前吼, 他不问三七二十一就把人拉到了三米远的墙边。
看似强势的动作, 可说的话却是又求又哄。
“还生我气吗?”他没敢抱她, 只两手紧紧握着闫嗔的细腰。
闫嗔偏开脸,用一声“哼”告诉他,她的火气指数。
岑颂也没什么高超的哄人技巧,头一低, 直接吻住。
原来这些哄人的招数都是亲身体会的经验之谈。
靳洲好笑一声。
目睹两人在墙边的亲昵,安枝予立马收回了眼神,抬头见靳洲还往那边看, 安枝予拽了拽他腰侧的衬衫:“你别看了。”
靳洲至今还没在大庭广众下吻过她, 本来上一秒还嫌弃岑颂的厚脸皮, 看见安枝予微垂的脸颊有红晕,他突然觉得自己以后也可以试试......
靳洲低头看了眼,真的,要不是怀里还有个小家伙,他直接就把他家这位领走了!
几分钟后,岑颂搂着羞得抬不起头的小娇妻过来,这才朝靳洲伸手要孩子:“你们先走吧!”
还真是过了喝酒拆桥。
靳洲客气了句:“不用我送?”
“不用,”把人哄好,岑颂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又回来了:“我带我老婆压会儿马路!”
靳洲把怀里睡得正香的小家伙给到他怀里,也没打招呼,搂着安枝予的肩就走了。
一个小时前,靳洲就把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停在了马路对面的露天停车场。
过马路的时候,安枝予问他:“你晚上吃了吗?”
不想说谎,但他又不得不“嗯”了声。
“在家吃的?”
靳洲又点了点头,怕她继续往下问,他迅速转移话题:“晚上带书屹去游乐场玩了吗?”
安枝予点头:“带他玩了蹦床还有太空沙。”
“蹦床?”他笑了声:“你也玩了?”
“嗯,”安枝予抿嘴笑:“我还第一次玩呢!”
“好玩吗?”
“自己玩的话可能不好玩,但是和小孩子在一起就特别有趣。”
她似乎在把话题往孩子身上引,靳洲便没有顺着这个话题再往下问。
回去的路上,靳洲能感觉到旁边时不时看过来的眼神。
这是有话要说?
该不会又是孩子?
等红灯的间隙,靳洲“咳”了声:“明天星期天,要不要去妈那吃个饭?”
安枝予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目光已经定在他脸上许久了,她收回视线,“那等下回去我跟她说一声。”
回到家,两人刚走到楼梯口,身后传来顾姨的声音:“靳先生。”
靳洲扭头。
顾姨走过来:“你吃晚饭了吗,如果没吃,我给你做一点。”
靳洲条件反射地看向安枝予,目光一对上,靳洲就躲开了她的眼神。
“顾姨,你先去忙吧!”
顾姨也隐隐觉察出两人之间的不对劲,她默不作声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四周静到能听见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
感觉到她挣开自己的手,靳洲眼里闪过慌色。
不过安枝予在挣开他手以后,就走到了他身前,双手搂上他腰的时候,她不紧不慢地开口,语调带着点兴味。
“我记得有人跟我说,在家吃过了。”她把下巴抵在他胸口,就这么仰着脸看他。
靳洲喉咙滚了一下,在商场里的那股子无所畏惧瞬间就没了。
目光从他喉间凸起移到她脸上,安枝予不轻不重地捏了把掌心下的紧实。
靳洲很怕痒,腰、耳廓都是他的死穴,被她这么一捏,他本能地往后躲,但是本能过后,他又主动把自己送到了她面前。
“我错了。”
安枝予就知道他会说这三个字,“之前不是说不会再骗我了吗?”
靳洲来不及多想,立马解释:“这不一样!”
见他语气很是理所当然,安枝予好气又好笑:“那你跟我说说,哪里不一样了?”
‘善意的谎言’这五个字都提到嗓子眼了,又被靳洲咽了回去。
安枝予盯着他看了会儿,蓦地,她眼角一眯:“你该不会把我们送到商场后没走吧?”
这都被她猜到了。
之前还跟岑颂说,让他别小看闫嗔,这会儿,话直接应验到自己身上了。
靳洲垂眸笑了声,原本垂在身侧的手抬起来,搂在她腰上。
“谁让你不带我去?”
安枝予被他嘴角的笑,还有反问的语气愣住。
晚上吃饭的时候,闫嗔还在她面前抱怨说岑颂黏人,说是出来吃个饭也要跟着,当时她听了心里羡慕的同时还有几分失落,没想到他也是一样,只是没有说。
安枝予下巴缓缓离开他胸口,一双眼,满是无辜:“你又没说要去。”
“当时我是不是说我在车里等你?”他声音能听出埋怨。
好像是这么说过,但她当时竟然一点都没往别处想。
所以......
“你晚上该不会真的就在车里一直等着吧?”
靳洲想过她如果知道这事,他要怎么回答,原本打算是认错,然后说下次再也不会了。
但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因为被‘扔下’的感觉真的很不爽。
所以他坦白了:“我没在车里等着,我去了你吃饭的那家西图澜娅餐厅对面。”
安枝予彻底愣在原地,好半天才张了张嘴角:“然、然后呢?”
“然后就在那坐着,一直到你们吃完饭出来。”
“再然后,你、你就一直跟着我们?”
靳洲摇头:“没有,看见你们去了游乐场,我就回车里了。”
安枝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这算什么,跟踪吗?
好像又不算。
因为她在脑海里把他说的那些串联成画面,竟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安枝予眉心突然一紧,不对!
她觉得他漏掉了最重要的一条:“岑颂今晚是不是一直和你在一起?”
他自己跟着是一回事,但如果和岑颂一起,那画风可就不一样了。
当然,靳洲自己也知道这两者有着根本意义上的不同。
所以,维持了短暂几分钟的镇定和理所当然,在这一刻灰飞烟灭。
安枝予身子一转,回楼上了。
靳洲愣在楼梯口,等他抬脚追上去的时候,安枝予人已经没影了。
等他追到楼上,看见卧室门紧闭的时候,他心里咯噔一下,该不会又像上次一样给他一个枕头让他去楼上睡吧!
靳洲站在门口,惴惴不安地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握住门柄。
手指和掌心一点点往下压的时候,他心脏也跟着一点点往上提。
没想到和上次一样,门没有锁。
可即便这样,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毕竟在他看来,若不是昨天发的烧,自己不可能被原谅得这么快。
棉质拖鞋踩在地板上几乎听不见声音,靳洲在卧室里没看到人,卫生间里也没有。
但是当他走到书房门口,听见里面传来气呼呼的一句:“不去,我现在不想给他生孩子!”
生孩子这件事一直都在靳洲的犹豫中,以前他想让安枝予怀孕,是因为想用孩子绊住她,后来他不想让安枝予怀孕,是因为不想她因为外界的任何一个因素被迫留在他身边,现在他想法再一次变了。
靳洲转过身,轻脚去了衣帽间。
安枝予情绪的不加遮掩让闫嗔听出了苗头:“你该不会和叔叔吵架了吧?”
吵架不可能,毕竟以靳洲的性子,根本就不会和她吵。
安枝予“嘁”出一声:“你知道晚上他们俩干嘛去了吗?”
闫嗔几乎一秒就抓住了重点:“他俩?你说岑颂和叔叔?”
安枝予点头:“对,从我们一进商场,他们俩就一直跟在我们身后,我们去吃饭的时候,他们就坐在对面的西图澜娅餐厅里守着!”
她简短几句话就把两个大男人给卖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阵,蓦地,传来一声冷笑:“给他生二胎,做梦去吧!”
她如果真的生二胎,那对岑颂来说才是噩梦。
不过她在气头人,想不到这么多。
电话那头也没打个招呼就被挂断了,安枝予愣住。
她刚刚怎么可以一气之下就把岑颂给带出来了呢!
这要是破了人家的二胎梦......
安枝予心里一阵愧疚。
但这份愧疚并没有一直存在她心里,一想到两个大男人跟在她们身后,说似黏人,看似监视的举动,安枝予就好气。
她窝在书桌前的沙发里,视线落在对面墙上的一面壁画。
很抽象的线条,在乳白色的底色里杂乱延伸,好似看不出头绪,却又能想象出任意你想要的画面。
视线太久地盯着一处看,会让眼底生出倦意——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有一道目光正盯着自己。
抬头,对上一双深邃锐利的黑瞳。
男人穿着冷黑色的西装坐在沙发里,双臂压于两膝之上,能看见一对黑玛瑙质地,正泛着冷光的袖箍。
他嘴角淡然一扬,让那张儒雅的脸上,凭空添了几分邪气。
他语速放得极慢:“人是你挑的,床也是你自己爬的,这个时候说我靳洲是小人?”
男人慢悠悠地伸出手,虎口钳住她的下巴,一双墨不见底的瞳孔,看着她,像是一道深渊,一点点任由她自己跳进去。
“别忘了,你现在是靳太太,现在后悔......”
他语气随意,但却让人无法忽视他身上那股强大的气场,像食物链顶端的猎者。
他摩挲着指腹下细腻滑润的皮肤,表情不愠也不怒,只浅浅带出一声笑。
“晚了!”
65 第六十五章
◎“我身体没问题!”◎
靳洲推门进书房的时候, 看见沙发里蜷成小小一只的人。
不过洗澡的功夫,她就睡着了。
靳洲无声失笑,轻步走过去在沙发前蹲下, 目光落到她脸上, 这才发现她额头沁了细密一层汗,眼睫也微颤。
是做噩梦了吗?
靳洲握着她肩,轻轻唤她:“枝予,枝予——”
她像是被突然惊醒, 睁开眼, 和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瞳一对上,安枝予瞳孔一缩,人也条件反射地往后躲。
掌心空了一半,靳洲微微怔忪, 他一只膝盖抵地,往她靠近:“怎么了?”他伸手去擦她额头上的汗:“是不是做噩梦了?”
他离得近,安枝予闻到了很熟悉的沐浴液的味道。
和梦里他周身散发出的冽潦的烟草味不同, 声音也不同, 梦里的他, 说话声里有浓浓的玩弄,而他现在,温声细语,饱尽温柔。
可那张脸, 却刀雕斧刻,一模一样。
她神情还有几分恍惚,有点分不清当下到底是梦是醒。
很奇怪, 她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呢?
像是为了验证, 安枝予试着问他:“如果有一天, 我想离开你......”
她就只说到这里,靳洲的表情就变了。
“没有这种如果,”他表情和语气都异常坚定,但却没有丝毫的压迫,“枝予,你信我,我不会让我们之间有这种如果发生。”
说完,他小心翼翼地伸手想去抱她:“很晚了,睡觉好不好?”
因为不确定她是不是还在生气,或者说,人还没有完全从梦中醒来,所以暂时忘了对他的气性。
所以,他动作视若珍宝,表情却如履薄冰。
好在安枝予只短暂迟疑了一下,就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
他手本就托在她腿弯,拦腰将她抱起前,他低头,刚好吻在她唇上。
本来想浅尝辄止的,结果被吻住的人唇齿微张,他便没有忍住,舌尖探入,重重地吻下去。
一个吻,深入缠绵到能听见暧昧的喘息声。
安枝予推了推他,嘤了一声“疼”。
靳洲放开她,看着被他吻得潋滟的唇,他懊恼里又带着些许心安:“那我轻点,嗯?”
说完,他又去吻她,虽然不再像刚刚失控,但依旧用力又缱绻,耳畔的呼吸逐渐变重,安枝予按住他手:“还没洗澡。”
心头的那种惶惶不安,急需一种方式来强行压下。
靳洲将她从沙发里抱起来:“要不要泡澡?”
淋浴的话,安枝予总是不好意思让他帮她洗,但如果是浴缸,她就不会拒绝。
安枝予把脸靠在他肩膀:“好困。”
靳洲低笑一声:“你眯一会儿,有我。”
浴缸里的水放到一半,安枝予满足又不满足地搂住他脖子:“上去......”
她声音哑的时候,别有一番性感。
靳洲停下,目光像胶水一样,仰头看她氤了一层水汽的眼底:“刚刚不是说喜欢?”
搂在他脖子上的手,圆润的指甲划着他颈后的皮肤。
安枝予咕哝着:“太滑了......”
她膝盖抵着池底,肯定已经红了。
靳洲把手护在她膝盖下:“这样呢?”
这样,他指骨就会磨在池底,安枝予舍不得。
“都说了上去了。”
再坚持,怕是要把人再次惹生气。
“哗啦”一声,水漫过池边,流了一地。
*
夏夜的星星很亮,闪在黑如墨色的夜幕里。
安枝予身上只裹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睡袍,被靳洲抱着躺在三楼露台的凉椅上。
因为戴了可以驱蚊的手环和脚环,所以没有蚊子靠近。
“晚上是不是做噩梦了?”
安枝予轻“嗯”一声,没等靳洲再问,她就主动说了:“梦到你了。”
自己竟然成了她的噩梦?
靳洲低头看她:“什么样的梦?”
要怎么去描述那个梦呢?
安枝予想了好一会儿,最后轻笑一声:“你看过韩漫吗?就是那种,男人坐在沙发里,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女人。”
靳洲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地上的女人是你?”
安枝予摇头:“不知道。”
梦里他的脸很清楚,但地上那个女人却没有露脸。
但他喊她“靳太太”。
刚刚在脑海里临摹出的画面,因为她的不知道,顿时支离破碎。
他越来越好奇:“然后呢?”
那个梦没有头没有尾,只算得上是一个短暂的片段。
想到梦里他的表情,他的声音,还有他说的那些话,怎么都不像是对她说的。
安枝予心里有不安的下坠感,她往他怀里拱了拱:“我也记不清了。”
是记不清还是不想说?
靳洲压下心里所有的犹疑,安抚地揉了揉掌心下单薄的肩膀。
“记不清那就不想了,只是哥梦而已。”
明知是梦,可梦里的画面还是在安枝予的脑海里盘旋了两天。
周一下午,楚菲菲借着外出办事的空挡来给她送巴斯克蛋糕。
安枝予便把周六晚上做的那个梦跟她说了。
听完,楚菲菲惊呼一声:“这么带感?”
不可否认,梦里的画面的确很带感。
真的很有韩漫那种强取豪夺的既视感。
但是地上不知名的女人......
楚菲菲盯着她脸上的愁容:“怎么啦,看你很不高兴似的。”
安枝予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梦里的他和现实里的他很割裂。”
楚菲菲托腮想了想韩漫里的画面:“照你那么描述,是挺割裂的,但是你不觉得这样的男人更有魅力吗?”
安枝予抬头看她。
“你想啊,他对别人都冷漠无情,唯独把你放手心里捧着,”楚菲菲一脸兴奋:“我的天,简直不要太带劲好吗!”
见她不说话,楚菲菲皱眉:“该不会是那件事在你心里留下阴影了吧?”
她一语戳破了两天来,安枝予没有想明白的一件事。
突然就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来是因为这个......”
见她自言自语地在那嘀咕,楚菲菲伸长了脖子:“你现在看他,那种感觉是不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的确是有点不一样,但她又说不出到底哪里不一样。
昨天中午在母亲那吃午饭,因为喝了点酒,两人就睡了一会儿的午觉。
半途她醒了想去倒点水喝,被子还没来得及掀开,环在她腰上的手突然往后一拢。
“去哪?”
当时他声音特别低特别沉,带着压抑的砂砾感,让安枝予瞬间想起了‘噩梦’里的声音。
扭头看他的时候,恰好他睁开眼,不知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因为没睡醒,他眼里蒙了一层迷离的潮气,看着既像是浸在湖水里的墨玉,又像还未来得及研磨的陈年墨块,黑得深不见底,就那么看着你,像是能将与他对视的人拽进去。
那种感觉,就像她刚刚说的,很割裂,但她又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并不排斥那种她不曾在现实里见过的他,甚至还生了几分莫名的期待。
很想看看他发火时候的样子。
对面,楚菲菲一双眼盯在她略有失神的脸上,她语气循循善诱:“宝儿,这是一种偏爱,懂吗?”
他的确给了她很多很多的偏爱......
以至于安枝予突然又想和闫嗔一起去看中医了。
但她不知道的事,那晚她给闫嗔打完电话后,老爷子也给闫嗔打了一个电话,得知他那个不争气的孙子把老婆惹生气导致抱重孙的日期又要无限期地往后延,老爷子气得血压都飚起来了。
老爷子电话打来的时候,靳洲刚坐到会议桌前,他挂断后回了一条短信过去:【在开会。】
开会能有他抱重孙重要?
老爷子又打,结果又被挂断。
靳洲:【一个小时后我给您回过去。】
还要一个小时,老爷子哪来的耐心等他一个小时,他都憋了快一天了。
老爷子:【一分钟,我给你出会议室的时间!你不打来,我晚上就买机票回去!】
这招着实有用,靳洲暂停了会议,出了会议室。
“爷爷——”
“你个臭小子,非得把我气死才高兴是吧?”
老爷子那浑厚有力的声音瞬间让靳洲把手机从耳边拿远了几分。
靳洲一头雾水:“我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老爷子火气直直往上涌:“一天到晚正事不干,就会惹老婆生气!”
靳洲脸色一变:“什么意思?”
还在这跟他装。
老爷子可没闲工夫跟他绕圈子:“公司做的再大有什么用,都没个继承人!”
靳洲这才懂了老爷子这通电话的来意。
但是他想不通那句【就会惹老婆生气】是什么意思。
毕竟昨晚他就把人‘哄’好了。
正在犹豫着要不要细问的时候,电话那头又开始语重心长:“靳洲啊,爷爷没多少日子——”
“爷爷,”靳洲打断他:“您会长命百岁的。”
又是这句。
老爷子都听腻了!
他忍着脾气:“那你让我多陪我那小重孙几年行不行?”
这话,靳洲无力反驳,老人家心里的迫切他都理解。
但理解归理解,他暂时并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老爷子知道他疼老婆,于是又就拿孙媳妇说事:“你看,枝予年龄也不小了,过两年就三十岁了,这女人啊,过了三十岁就是高龄产妇了,那生孩子的风险可就大多了,你也不想让她承担那些风险吧!”
这些问题,靳洲都查过,女人过了三十五岁算得上高龄产妇。
但他没反驳:“爷爷,我心里有数。”
有数才怪呢!
真要有数怎么到现在都没个动静?
这段时间,老爷子一直在想一个问题,那些小盒子被扎了那么多的洞都没能成功见到动静,会不会这两人中间有人身体‘不行’。
“靳洲啊,你和枝予有没有做过婚前检查啊?”
靳洲皱眉:“没有,怎么了?”
老爷子心脏在哆嗦:“我觉得啊,你抽个空去医院检查一下,就当是体检了。”
靳洲每年五月都会做一次体检。
“爷爷,我身体很好。”
身体好怎么就一直怀不上?
老爷子耐着性子:“你要有针对性地做才行。”
靳洲不跟他绕圈子:“您是觉得到现在没抱上重孙,是我身体有问题?”
老爷子嗓子里一噎,他在这遮遮掩掩,那边的人直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他还有什么好藏的。
“你这个周末就去检查一下,然后把结果发给我,有什么问题,早治早好!”
靳洲气笑一声。
真的,有些话,他真的不想挑明,他甚至想过永远都不拆穿,但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爷爷,您还记得有次从您身上掉下来的那根针吗?”
66 第六十六章
◎车厢里的用力与缱绻◎
一句话, 瞬间把老爷子满腔的语重心长都堵在了喉咙里。
事是做的有点损,但他想要重孙的那份期待没有错,老爷子语塞几秒后, 心虚又不理亏地“哼”了声:“既然你都知道了, 那你更应该想想,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老爷子的反应倒是有点出乎了靳洲的意料,既然这样,那他也不瞒着了。
“那是因为您扎的那些东西, 我一个都没用过。”
老爷子脑袋“嗡”的一声。
好哇, 八百个心眼子都用到他这个老头子身上了。
老爷子咬了咬牙:“你可真不愧是你爸的好儿子!”
跟他爸一个样,都识破不说破,在山顶等着他呢!
老爷子气得招呼也不打,直接把电话挂了。
虽说在老爷子那儿占到了上风, 但靳洲脸上的神色却丝毫都没有放松。
他做事不喜欢被分心,所以转身回到会议室后,他不带思索:“会议改为明天上午九点半。”
说完, 他撂下一会议室面面相觑的人走了。
虽说今天参会的都是清一色的男人, 但男人也爱八卦, 交头接耳里,窃窃私语声。
“怎么回事,走得这么急,该不会是临市那边的项目出了什么问题吧?”
今天这个会议就是讨论临市目前在建的环城湖项目。
“应该不是, 你什么时候见过靳总因为公事乱了阵脚的!”
“那还能有什么事?”
“讲不好是家事!”
“听你这话,好像是老婆生气了,靳总着急忙慌回去哄似的。”男人笑。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上个星期, 靳总追人追到楼下的事, 你又不是没看见!”
这时,旁边另一道低语声插.进来:“听说那天靳总在太太公司楼下等了一个下午!”
“一个下午何止,第二天靳总都没来上班!”
“所以说,这女人都不能惯,你看我们家那位,哪敢跟我摆脸子!”
“那可能是咱们靳总脾气太好了!”
“柴总,你可别信外面的谣言啊,咱们靳总的脾气可都藏在笑——”
话说到这里,一道身影,伴着疾步带起的一阵风,让会议室里突然安静到针落可闻。
靳洲走到主席位拿起被他遗忘的笔记本电脑接收器,抬眸扫向会议桌一圈,见一张张脸都垂着,他语速不疾不徐:“需要让江秘书再给各位续杯茶吗?”
音色淡淡,无波无澜,却让会议室里瞬间噤若寒蝉。
刚刚不知是谁说的,他的脾气都藏在笑里。
其实不是,他生气的时候不会笑,他会很平静,平静到你看不出他的喜怒。
但是等他回到办公室,眉间顿时有思绪拢进。
他不喜欢猜,有这猜的时间,他更倾向于去确认,即便不是直切主题。
但是电话打过去,安枝予却没有接,工作时间,有很多不能接或者没接到的理由,靳洲没有再拨。
于是他第二个电话打给了岑颂,电话那头一声“说”,让他本就不展的眉心又皱了几分。
“有火气?”
耳边沉默,靳洲有了挂断的冲动:“那等你心情平复再说。”
“等等,”岑颂叫住他:“你家那位这两天心情怎么样?”
靳洲大概猜到了几分:“你和闫嗔又吵架了?”
他说的是‘又’,这让岑颂听着不爽:“那天晚上明明都哄好了,结果我一个澡洗完,她又生气了。”
靳洲想到那天晚上在书房门口听到安枝予说的:不去,我现在不想给他生孩子。
当时他就猜那个电话应该是给闫嗔打的,现在听岑颂这么说,他更加肯定了。
至于闫嗔被哄好又再度生气的原因,那就更不用想了。
不过他知道归他知道,能不能说,该不该说,还要看岑颂那边,毕竟有些话,一旦把握不好就会牵扯出其他的东西。
比如:孩子。
这是岑颂的死穴。
靳洲问:“所以你现在还不知道她生气的原因?”
“我要是知道还好了呢!”岑颂气笑一声:“她现在压根就不理我了!”
靳洲知道闫嗔从来都不会在外人面前驳他的面子,甚至还会捧他。
所以靳洲适当地给他一个建议:“方趣集团周年庆,你收到邀请函了吗?”
岑颂收到了,但是他没兴趣:“我现在哪还有心思——”
话到这里戛然而止,默了两秒,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笑:“谢了,靳总!”
“等等。”靳洲也有一件事需要他帮忙。
“怎么了?”
“帮我看看从周六晚上到现在,闫嗔有没有和我们家老爷子通过电话。”
岑颂爽快答应:“行,晚上给你答复。”
还有另外一件事。
靳洲问:“那天晚上回去,书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
岑颂回了他四个字:“如你所料。”他还真小看他家那位了。
电话挂断没两分钟,安枝予发来一条短信:【刚刚在茶水间,怎么啦?】
靳洲从椅子里起身往外走:【可以提前一个小时下班吗?】
安枝予请了一个半小时的假,出来的时候,靳洲已经在玻璃门外等着了。
眼看她摁了旁边的门禁开关,靳洲几乎一秒就握住了门上的银色拉手。
“让我请假干嘛呀?”
短信里,靳洲只让她请假,却没说原因。
靳洲接过她肩膀上的包:“昨晚不是说想吃糖醋排骨的吗?”
“就这事?”安枝予失笑:“那等下班不就好了?”
是啊,他在来的路上也想过这个问题,怎么就等不及这一个多小时呢?
原本最擅长的等待和耐心,最近好像越发不如以前了。
进了电梯,安枝予扭头问他:“那我们是不是要先去买排骨?”
靳洲像是没听见她说的话,目光落在她脸上,挺翘的鼻子,嫣红的唇,因为仰头,头顶的光刚好落进她深咖色的眼睛里。
明眸皓齿,娇柔明媚。
这八个字,好像就是用来形容她的。
怎么办,想吻她。
靳洲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摄像头,算了,再忍一忍吧。
见他轻吁一口气,安枝予心里的好奇越发重了。
她从身侧走到他身前,仰头看他:“你今天好奇怪。”
靳洲低头看她眼睛里他的影子,轻笑一声:“哪里奇怪?”
她说不上来,但是有很多奇怪的点。
让她请假,真的只是想做糖醋排骨?
还有刚刚她问他是不是要去超市,他也不说话,还一个劲地盯着她看。
最奇怪的要数他刚刚的眼神,是只有在晚上,在他们悱恻万千,在他就要忍不住的时候才会有的克制。
安枝予突然抿唇笑:“你刚刚是不是想亲我?”
竟然被她猜到,靳洲偏开脸失笑一声。
胳膊被安枝予晃了晃,追问声里带着不常有的绵软:“是不是?”
对她才有的欲,靳洲也藏也不藏。
他点头:“嗯,想——”
后面的话被她蜻蜓点水的一个吻打断。
以为会让他满足,可她哪里知道,刚刚的一触即离,更像一把勾子。
所有的顾忌被他一时抛在脑后,靳洲抬手覆在她后颈,低头吻住她。
一个吻,很短,但缱绻用力。
唇舌相缠的那几秒,却很能解他心头一时蹿起的瘾。
放开她的时候,电梯刚好“叮”的一声。
靳洲牵着她大步迈出电梯。
车就停在门口的广场上,靳洲开了后座的门,带她坐进去。
西射的阳光被黑色的遮光膜挡住。
靳洲把她抱坐在怀里,身体后倾,一手绕过她的腰,一手压着她微微凸起的蝴蝶骨上。
极具掠夺的一个深吻,吞没她的呼吸,他用力吻她。
胸口的衬衫被她抓出褶皱,独属于他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袭来。
搂得紧,能感受到彼此身上的温度,混着车厢里的闷热,让人逐渐喘不过气。
偶尔漏进的几声室外的嘈杂,有一点刺激,会让人兴奋。
听见她低出一声,靳洲这才放开她,两额相抵,鼻尖相触,胸口的起伏带出他紊乱的鼻息,和她的缠在一起。
“明天有个晚宴,”说完,他意犹未尽地在她水光潋滟的唇上啄了一下:“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眼睫上掀,刚好望进他那双墨色眼底,安枝予抿了抿被吻到发麻的唇瓣,轻“嗯”一声。
靳洲在她额头亲了亲,然后将她放到旁边的座椅上,前座的空调被他打开,他坐回来,再次将她抱到怀里。
他很喜欢这样抱着他,将她的腿屈在他身体两侧,把她轻压在胸口,能感受到她身体的重量,那种紧实感会让他很踏实。
车厢里的闷热很快被凉气吞没,安枝予搂着他的脖子,下巴抵在他肩膀:“不是要回去做糖醋排骨吗?”
他声音很低,带着簌簌的沙:“抱一会儿。”
一会儿一过就是好一会儿。
夕阳斜落,在车窗玻璃上洒了一层淡淡金色,感觉到她想坐正回去,靳洲睁开眼。
略有迷离的眼底,有几分透亮的光影,安枝予抿唇笑了声:“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这样抱着她,的确是生了几分困意出来,靳洲把她搂回去,声音倦倦的,带着几分不舍得松开她的留恋:“不知顾姨的手艺怎么样......”
安枝予听出来了:“你这是准备偷懒了吗?”
他也就是过过嘴瘾:“答应你的,我什么时候食言过?”
靳洲以前鲜少逛超市,需要什么跟方宇交代一声,他都会买好给他送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被她挽着胳膊,漫步在超市的一排排货架前,那种感觉很惬意。
“芒果干吃吗?”
安枝予点头。
“牛肉粒呢?”
安枝予还没点头,他便拿了一袋麻辣味的。
“巧克力?”
她囊了囊鼻子,刚要开口,靳洲狡黠一声笑,拿了旁边一盒巧克力豆。
她的喜好,靳洲早已摸得一清二楚,但又很好奇。
“为什么只吃巧克力豆,却不吃巧克力?”
因为巧克力豆是她这么多年来,父亲唯一给她买过的一样东西。
对那种抛妻弃子的父亲本不该有任何的留恋,但还是会在心里有一丝血脉的难以割舍。
安枝予将他的胳膊又抱紧了几分,抬头看他的时候,她眼底有淡淡一层水汽:“你以后会是一个好父亲吗?”
她的答非所问让靳洲本就细腻的心思察觉到了几分。
他点头,音色浑厚,掷地有声:“毋庸置疑。”
晚上的糖醋排骨,靳洲依旧没让她伸手,趁着他在厨房忙碌的间隙,安枝予回到楼上。
“你和岑颂还好吧?”
电话那头,闫嗔嘁了声:“别提他!”
三个字,让安枝予顿时不好往下说了,她抿了抿唇:“那,那等你们和好了......”
闫嗔那上一秒还气呼呼的声音顿时露了几分意外的惊喜:“你是不是改变主意了?”
安枝予轻“嗯”一声,“你如果不方便,可以把那个中医的地址告诉我,我自己过去。”
“别呀!明天咱们一起!”
“你刚刚不是说——”
“你的事要紧,”闫嗔打断她:“明天上午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安枝予想了想:“八点之后都可以。”
“行,那到时候电话联系!”
67 第六十七章
◎唇舌勾缠,犹如暴雨倾盆的夏夜◎
不是出于兴奋还是心虚, 眼看都十一点了,安枝予还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靳洲把她搂回怀里,用腿把她的腿缠住不让她乱动:“睡不着吗?”
安枝予仰头看他, 看他微阖的眼睫, 看他高挺的鼻梁,看他漂亮的唇形,还有那一笔勾勒的下颚线。
这样一张脸,如果不要个男孩子有点可惜了。
但是有句老话, 女孩像爸爸, 男孩像妈妈。
如果是女孩的话,五官像他的话会不会过于英气了。
安枝予不由自主地伸出手,食指刚碰到他的下巴,靳洲就睁开了眼。
不知是不是和她相处久了, 他总是能从她的眼神里读懂一些讯息。
比如现在,亮晶晶的一双眼看着他,像是在期待什么。
靳洲握住她手抵在唇边, “怎么这么看着我?”
洗完澡的他, 头发是软的, 眼神也是软的,声音更是软的。
安枝予仰头在他下巴那儿亲了一下:“之前听人说,男孩都会像妈妈,为什么书屹那么像他爸爸啊?”
如果她刚刚没亲他也就算了, 亲了他,却提了除他之外的男人。
靳洲含着她的指尖似咬非咬:“这个时候,你跟我讨论别的男人?”
以前都没发现他心眼这么小。
安枝予恼了他一眼:“书屹又不算。”
可是书屹的爸爸算。
而且半个小时前, 书屹的爸爸给他发来一条短信, 说是周六晚上, 闫嗔的确和老爷子通过电话,不止,就在今晚,闫嗔和他家那位也通了电话。
两人关系突然走近,看似正常,但也蹊跷。
靳洲松开她手,手指抚进她耳侧的发间,顺着她刚刚的话题,语气随意:“喜欢书屹?”
“嗯,”安枝予点头:“他好乖。”
手指从她发间收回来,又捏在了她的耳垂,靳洲凝眸看她,话里藏着他的心思:“女孩子会更乖。”
所以他喜欢女孩?
安枝予回望他的眼睛:“但是女孩子叛逆起来比男孩难管教。”
看吧,她的话题开始一点点深入了。
靳洲问:“那你小时候叛逆过吗?”
她的童年可没有叛逆的底气。
安枝予摇头:“我小时候可听话了。”
“有多听话?”
话题就这么被他悄无声息地带偏了。
安枝予一点都没有察觉。
“就是...不谈恋爱不惹事,闷头学习的那种。”
“那学校里有男生追你吗?”
他唇角上掀,看似不经意的一问,却藏着他的循循善诱。
安枝予突然觉得这个话题有点熟悉:“你以前是不是问过我?”
他当然问过,不过他当时问的是她有没有暗恋过别人。
但是上次她想都没想就说没有,这次却没有直接回答。
“所以有喽?”
安枝予撇嘴:“我要是说没有,你信吗?”
当然不信,但这个时候,他更想听她撒个谎。
人啊,就是这么奇怪,有时候更想听自己想听的,哪怕是假的。
更奇怪的是,明知继续问下去会听到让自己更不爽的答案,可就是忍不住。
“那追你的人多吗?”
安枝予看着他,突然在想,如果她说多,他会不会瞬间变脸。
突然就很想试一试,迟疑了几秒后,安枝予小心翼翼地点了点头。
以为会从他脸上看到或多或少的情绪,结果静待两秒却见他眼睛一闭。
“睡吧。”
别说情绪的起伏了,就连一个表情都没有!
安枝予表情怔住。
就这样?
她眨了眨眼,不相信似的,目光又落到他脸上,壁灯的昏黄在他脸部轮廓渡了一层金色,尖锐的眼角浓郁的眉眼——
目光还未来及落到他唇上,瞳孔里的人突然翻身过来。
安枝予瞬间被逼成平躺,而他,其欠.身在上。
目光相对,这次安枝予看清了,他眼里全是他不想藏也藏不住的醋意,在翻山倒海。
而被他这样一双深不见底的目光攫住,安枝予似乎听见了自己吞咽的声音。
她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他不是没有情绪,而是在克制。
虽然和那晚梦里他的表情很不一样,但同样不失震撼。
总觉得他下一秒会说出让人心跳加速的话,又或者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动作。
就在她脑海里闪出那晚梦里的画面时——
靳洲抬起手,弯曲的食指在她脸上来回轻蹭,她看着她眼睛里的自己,眉骨轻抬。
“故意的是不是?”
被他发现了。
安枝予心虚地觑他一眼,装傻地偏开视线:“本来就有好多人——”
蹭在她脸上的手指动作一停,靳洲两指捏住她下巴,将她脸抬起的那一瞬,他低头咬住了她的唇。
她那点小心思真的太好猜了,本该一眼看透,却可情绪还是被她轻而易举地挟持住。
本想在她唇上惩戒地咬一口,却在碰到那片柔软的下一秒,轻柔了动作。
双齿松开,他辗转地含住她唇吻下去。
温柔的开始,让人错以为会是一场三月的江南烟雨,可滚热的唇舌勾缠,瞬间把人带进暴雨倾盆的夏夜。
让人措手不及,却又忍不住享受这一刻的酣畅淋漓。
他未闭眼,看她在自己的怀里一点点动情、迷失。
这一刻,他突然觉得,爱,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臣服,而是彼此互相的坠入。
*
安枝予从来都没有早起的习惯,之前顾姨不在,靳洲会比她早起,现在不用他做早饭了,他的生物钟就停留在了七点。
没想到,身边的人今天比他早醒,而且还背对着他在玩手机。
靳洲刚一侧过身往她身后靠近,透亮的屏幕突然一灭。
身前的人扭头看过来,满眼的惊慌失措。
靳洲嘴角压着意味深长的笑,长臂环过她腰,再绕到她肩膀,摸到了她藏在枕头下的手,还有微微发热的手机屏幕。
看来醒了有一段时间了。
他把她手里的手机拨到一边,分开她手指,与她掌心相贴。
“在干嘛?”
安枝予支吾一声:“没、没干嘛......”
都结巴了,还说没干嘛。
不过她不说,靳洲便没再追问:“什么时候醒的?”
“刚、刚醒。”
看吧,撒一个谎就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谎来圆。
靳洲带着她手从枕头下拿出来,再将她侧搂过来,一双看破却不说破的眼睛,凝着她。
她真的很不擅长说谎,这才盯着她看不过几秒,就眼神闪躲。
靳洲笑了声,捏住她下巴不给她把脸低下去的机会。
“给你定了几套晚礼服,中午去我那的时候试给我看看。”
“哦。”
一个字,说得不惊也不喜。
靳洲眯了几分眼角:“中午有事?”
安枝予忙摇头:“没有!”
两个合盖一条毯子,毯子边缘遮不住她肩胛的一抹红,靳洲用拇指指腹摩挲着那块:“今晚把那只镯子戴着。”
昨天他只说晚宴,却没说是什么样的晚宴,安枝予刚想细问。
“今晚是方趣集团周年庆,到时候会有很多媒体到。”说到这儿,他目光从那一朵红移到她脸上:“今晚闫嗔也会去,到时候你们可以作伴。”
安枝予眼睛一亮:“她和岑颂和好了吗?”
靳洲略作吃惊:“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这两天啊!”
真不知是她心思浅,还是对面这人表情藏得太好,安枝予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靳洲把嘴角的笑压住:“这样的话,不知晚上她会不会去了。”
“没事,我上午——”
话说到这里戛然而止。
靳洲眉棱微挑:“上午怎么了?”
安枝予立马把头要成了拨浪鼓:“没、没怎么!”
她心跳一阵加速,暗自懊恼自己嘴快的同时又庆幸及时把后面的话止住了。可惜晚了,她的后半句,靳洲已经了然于心了。
吃完早饭去公司的路上,闫嗔的电话打来了,安枝予下意识往旁边瞄,刚好对上靳洲看过来的眼神。压在手机侧面的手指顿时连按两下,震动声停了,安枝予的小心脏却还在怦怦乱跳。
她目光收敛,不露声色地从靳洲脸上移到他那边的窗户,见他视线收回,脸上也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浅浅呼出一声:“今天好像有点热。”
靳洲没忍住,低笑了声。
安枝予本就心虚,被他这么一笑,心脏都要提到嗓子眼了。
靳洲学着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清了清嗓子:“周末带你去买辆车吧!”
“买车?”安枝予表情怔愣:“买车干嘛?”
买回来放她公司楼下,留她以备不时之需呗,不然这么热的天,去个地方找个人还要站在路边打车。
但是他给的理由是:“到现在都没给你买过一件贵的东西!”
安枝予没有去想他到底有没有买过,她想的是:“那买了以后你是不是就不用上下班接送我了?”
这语气听着,好像很不想被他接送似的。
靳洲扭头看她:“买了也不会影响我接送你。”
安枝予:“......”
把她送到公司楼下,又牵着她走到电梯门口,一声“进去吧”伴着一个离别吻,靳洲看着她走进电梯,再看着电梯门合上。
真的,他特别特别想回到车里,等着看她上午到底要和闫嗔去哪。
但是他没有,明知她对自己说了谎藏了秘密,可总觉得那些都是无伤大雅的小女孩的心思。
回到车里后,靳洲给乔梦拨了电话过去。
英国那边是深夜,乔梦刚睡下:“怎么这么晚了打电话过来?”
靳洲说:“我记得前两年你和我爸拍了一个七克拉的粉钻。”
“怎么了,你要?”
“不白要,按当时的竞拍价,我多加百分之二十。”
68 第六十八章
◎关于外s..关于避孕套...◎
安枝予站在公司的窗边, 一直等到靳洲把车开走,她才从楼上.下来。
因为早高峰,闫嗔花了一个小时才到。
“抱歉抱歉, 路上太堵了!”
闫嗔的车是张扬的红色, 上个月岑颂刚给她买的,安枝予没注意,开了车门一坐下,“嗷呜”一声响, 吓得她差点弹坐起来。
闫嗔笑着把她坐到的那只小公仔抽出来丢到了后座:“吓到你了吧?”
安枝予扭头往后看了眼, 后座除了儿童座椅外,几乎堆满了各种公仔,大的小的五颜六色。
虽然乱乱的,但是又格外有童趣。
“书屹还喜欢公仔啊?”安枝予一直以为那个小家伙只喜欢汽车模型。
“他才不喜欢, 后面那些都是平时带他去游乐城,岑颂抓的!”闫嗔往后看了眼:“抓的时候挺高兴,拿回来就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不知道为什么, 闫嗔看似无意的一些抱怨, 都能让安枝予心生羡慕, 就比如抓娃娃,靳洲就从没有带她去抓过。
路上交通依旧拥堵,趁着等红灯的间隙,闫嗔就和她闲聊起来。
“你和叔叔婚前有做过检查吗?”
安枝予摇头:“没有, 你们当时做了吗?”
闫嗔也摇头说没有:“主要是岑颂每年都会体检,而且我在英国那边每两年都会做一次全面的妇科检查。”
安枝予想了想:“我好像有两三年没做过了。”
这种话题很容易往深处聊,闫嗔问她:“你们平时会做措施吗?”
或许是因为久居国外, 闫嗔对这种话题很放得开, 但安枝予就不一样了, 不过虽然有些难为情,但她还是点了点头。
闫嗔又问:“是你做还是叔叔做?”
安枝予脸开始有点红了:“他......”
闫嗔突然笑了声:“你知道当初书屹出生的时候,岑颂说了什么吗?”
她现在一回想就忍不住咯咯咯:“他说,怎么这么丑!”
安枝予还信以为真了:“书屹小时候丑吗?”
“当然不丑了,就他一个人觉得丑,那会儿,他是除了我,看谁都不顺眼!”
安枝予完全理解不了她说的点,“为什么?”
“因为他觉得有个男人和他争宠了呗!”
“爸爸也会和孩子争宠吗?”安枝予还是第一次听说。
“那种感觉,要怎么跟你形容呢......”闫嗔略有回味:“就是当时觉得难以理解甚至还很生气,但是事后想想又超有幸福感。”
说着,她扭头看向安枝予:“你知道我为什么想生二胎吗?”
“为什么?”
她轻叹一口气:“就是想再体验一次那种被人捧在心尖上的感觉。”
安枝予浅浅蹙眉:“岑颂现在对你不如以前了吗?”
闫嗔忙摇头说不是:“他对我一直都很好,但是女人......你知道吧,总是很贪心,明明已经拥有很多,可还是想要更多。”
她说的这些,安枝予倒是有点感同身受,因为她现在也在一点点贪心。
就比如孩子,看见闫嗔一家三口走在一起,她会很羡慕很羡慕,总觉得那样的画面才是完整的。
思绪飘转间,安枝予突然想到靳洲说的晚宴。
“你和岑颂和好了吗?”
闫嗔表情瞬间就冷了:“没有!”
安枝予表情愣住,刚刚听她说起岑颂时的语气,完全不像在生气。
既然没和好......
安枝予问:“那今天方趣集团的晚宴,你是不是不去了?”
说到这,闫嗔又气又无奈:“邀请函上把我的名字都写上去了,我要是不去,那他多没面子!”
生气了还在意对方的面子。
安枝予抿唇笑:“我看你就是嘴硬心软。”
闫嗔不仅嘴硬心软,还总喜欢在外面捧老公的场,不然也不会被岑颂捏着软肋钻了空子。
不过,这在男人眼里或许是软肋,但对闫嗔而言,却也是拿捏住老公的一个绝顶手段。
“你知道男人对什么样的女人最欲罢不能吗?”
安枝予表情懵懂地摇头:“什么样的?”
“捉摸不透的!”她看似满满的经验:“明明上一秒还对他浓情蜜意,下一秒就对他冷若冰霜,这个时候他就会忍不住花时间去琢磨你!”
安枝予觉得她懂得好多:“你都是从哪学来的这些?”
“姨奶呀!”闫嗔咯咯直笑:“就是你伟大的婆婆!”
安枝予:“......”
十点,也就是安枝予和闫嗔刚到中医馆的时候,岑颂给靳洲打来电话。
不过靳洲在开会,挂断后他回了短信过去:【什么事?】
岑颂:【知道我老婆带你家那位去哪了吗?】【公‘主-号[闲·闲][书-坊] 】
靳洲:【医院?】
这是他从昨晚到今天上午琢磨出来的一个可能性。
岑颂表示震惊:【你怎么知道?】
靳洲:【猜的。】
岑颂:【多送你一个字:中。】
靳洲:【中医院?】
岑颂:【中医!看老中医去了!】
靳洲意外又不意外:【你怎么知道?】
岑颂:【书屹跟我说的,说她一大早躲在卫生间里打电话,喊对方繁(po第二声)老!】
‘繁’这个姓很少见,在京市找不到几个,靳洲有幸从乔梦那里听过。
靳洲没再给岑颂回,他把短信发到了安枝予手机上。
靳洲:【在干嘛?】
这会儿,安枝予正和闫嗔在休息室里等着。
闫嗔说这个老中医一天只放十个号,她们排在第四。
但她没跟安枝予说,这第四的位置是她找姨奶托了关系插.进来的。
安枝予低头看着手机屏幕,脑海里又闪出了抓娃娃的画面。
安枝予:【你都没带我抓过娃娃。】
靳洲看到这条短信的时候,嗓子眼当即闷出一声“咳”。
正在汇报工作的男人顿时收了声,昨天他不露声色地发了火,参会的人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靳洲没抬头,“继续。”
淡淡音色间,他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点着:【明天带你去。】
这条短信发过去后,他才问原因:【怎么突然想抓娃娃了?】
总不能说因为羡慕闫嗔了。
安枝予不知道怎么说,干脆不回了。
昨天因为老爷子的一个电话,弄得靳洲无心开会,眼下可好,迟迟不见她消息回过来,靳洲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
“设计单位那边给出的建议是把中心花园做成下沉式,如此一来,成本就会在原有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二十,江总已经把联系单和预算都报上去了,目前在等建设单位的回复。”
靳洲扫了眼依旧没有动静的手机界面:“什么时候报的?”
“昨天上午。”
“最迟明天下午三点,如果还没有回复,就是你们跟进工作的失误。”说完,他合上电脑:“散会。”
回到办公室,靳洲又给乔梦打了一个电话。
乔梦也是有脾气的:“你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繁老。”靳洲不疾不徐念出这两个字。
电话那头顿时没声了。
靳洲想过闫嗔可能会带安枝予去医院,但闫嗔那‘外精内傻’的小脑袋能玩出什么花样来,顶多就是凭着自己有过一胎的那点经验给他家那位洗洗脑。
但若是乔梦‘参合’进来,那能传授的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妈,我之前就跟你说过,我暂时不想要孩子。”
听出他话里的严肃,乔梦一时哑口,她把锅甩出去:“那嗔嗔问我要,我还能不给吗?”
“您要是不想给,可以有一千个理由。”
乔梦之前一直顺着他不要孩子这事,但她也是不情不愿的,被他大半夜的一质问,乔梦脾气也上来了。
她心虚但不理亏:“要孩子怎么了,你也老大不小了,怀孕这事你当买东西,给了钱就能立马到手吗?”
“我——”
乔梦压根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你要没事就去网上搜搜,你看看现在不孕不育的几率有多高!还有,当初岑颂也没想那么早要孩子吧,他难道不做措施?”
说完,乔梦气“哼”一声:“你自己好好想想!”
靳洲看着被挂断的手机屏幕,怔了好一会儿的神。
虽说岑颂在靳洲面前没个正形,说话也口无遮拦,但夫妻间的那点事,他倒是从不和靳洲有过一字一句的‘讨论’。
所以在接到靳洲电话,并且问他“闫嗔当初为什么会意外怀孕”的时候,他先是一愣,转而气笑一声:“咱能不能聊点别的?”
若不是逼不得已,靳洲才不会八卦这种事,他严肃的时候音色会很低沉:“你是没做措施还是怎么回事?”
真是越问越离谱了。
岑颂一个字都不想说,他警告:“你别踩我底线啊!”
靳洲今天还真就踩了,并且在他的雷区里肆无忌惮:“你二胎说不准马上就来了!”
岑颂冷出一声笑:“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靳洲回了他一记冷笑:“想想你的第一胎!”
这句话几乎瞬间就掀起了岑颂眼底的波澜,但他情绪的起伏又很快被他压下。
“你别来这套,”激将法对岑颂没用,不就是想知道原因吗,他说就是了:“就那一次没用,而且赶上她的排卵期!”
说到这儿,他又有点沾沾自喜,不过他就只表现在脸上,半分都舍不得露在话语间,毕竟这种事,多说一个字都会引人遐想。
知道原因后,靳洲陷入久久的沉思。
他和安枝予并不是每次都会做措施,虽然有时他都会弄在外面,但避孕套都无法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更何况他这种。
靳洲点开手机里的日历,安枝予的例假他一直都记着,至于排卵期,他也算过,但不确定自己算的准不准。
但正如乔梦所说,这都半年过去了!
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又一个的可能性。
不过,他从来都不会做让自己后悔或者无法挽回的事,在将近半个小时的深思熟虑后,他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快步出了办公室。
69 第六十九章
◎独属于他的浪漫◎
看完中医, 已经快十一点半了,安枝予拎着一袋子的中药拉着闫嗔就往外跑。
闫嗔知道她中午叔叔会去接她下班,被她拽到驾驶室门口, 闫嗔笑得嘴角都合不上。
“我怎么感觉你好怕叔叔呀!”
安枝予绕过车头去了副驾驶, 坐进去后,她快速系上安全带,但说的话却是:“我才不怕他,他平时和我说话都不敢大声。”
就是说叔叔是怕她的喽!
闫嗔把手里的中药袋甩到后座, 然后看向她怀里的:“那你敢不敢把中药拿回家煮呀?”
安枝予一愣, 低头看了几秒后,她抿嘴笑出狡黠:“他又不是医生,哪会认出这里都是什么药材。”
闫嗔眉梢一挑:“你可别小看了叔叔,他虽然是个商人, 但我听岑颂说,他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什么她不知道!
安枝予眼睛睁大几许:“真的假的?”
闫嗔笑:“她可是你老公诶!”
看来她对这个老公的了解还真是少之又少。
回去的路上不算拥堵,眼看快到公司楼下, 安枝予忙指着路边:“我在这儿下车就可以了, ”她匆匆解开安全带:“你回去的路上慢点, 拜拜!”
说完,她下车,拎着鼓鼓囊囊的黑色塑料袋一溜烟地跑了。
怕被靳洲撞见,所以她走的是写字楼的后门, 到了十六楼,她也没敢直接从电梯里出去,探着脑袋往外看了眼, 没看见人, 她这才风一般地跑向玻璃门口。
门合上的时候, 另一扇电梯“叮”的一声,银色电梯门向两边敞开,一双长腿迈了出来。
靳洲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十分,他比平时晚到了十五分钟。
虽说离下班也没多久,但公司里的人都走光了,安枝予把中药袋塞到办公桌下,刚直起腰,放在桌上的手机就震了。
接通前,安枝予站在窗边往下看了眼,黑色越野车一如既往停在花园边的车位上。
车边没人,想必已经往楼上来了。
安枝予捂住心口,好险,幸好她快了一步。
电话一接通,没等安枝予开口,靳洲略有急促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我在门口。”
安枝予抓起桌上的包就往外跑。
玻璃门推开,靳洲像往常一样接过她手里的包:“有点事耽搁了一会,没等急吧?”
安枝予摇头,看他的目光略有躲闪:“也刚下班,都没等几分钟。”
进了电梯,靳洲牵住她手:“早上你也没吃多少,饿不饿?”
不知是不是心虚会消耗热量,安枝予上午十点多就饿了。
她点头:“等下是直接去西图澜娅餐厅吗?”
靳洲看了眼时间:“去办公室吧,礼服已经送到了,吃饭前试一试。”
安枝予听出来了:“是紧身的?”
他点头低笑一声:“是照着之前年会时候你的尺寸做的,你最近不是胖了三斤吗?”
安枝予撇嘴:“还不都怪你!”
靳洲低头看一眼她裙摆下的小细腿:“你这样,就算再胖十斤也看不出来。”
嘴可真甜。
真要是胖十斤,就算他无所谓,她自己都要嫌弃自己了。
想到这,安枝予突然眉心一拧。
这几天光想着怀孕,竟然忘了怀孕会发胖这件事!
她看着银色电梯门倒映出的影子,试想着自己挺着大肚子的画面。
“叮”的一声,还没等她思绪完全收回来,门口一个孕妇就撞进了她的视线。
安枝予盯着人家的肚子。
靳洲晃了晃她手:“怎么了?”
她这才猛然收回神识,出了电梯,她有忍不住回头看了眼。
靳洲当然知道她在看什么,不过她刚刚的眼神和表情着实有点可爱。
本来不想说到这个话题,但想到上午她被闫嗔带去看中医,他突然就很想逗她。
给安枝予开了副驾驶的车门,等她坐进去,靳洲也把上身弯进了车里,双手压在座椅两边,把安枝予拢在双臂之间:“刚刚怎么那么盯着人家看?”
安枝予第一反应就是否认:“我哪有!”
靳洲发现了,她撒起谎或者嘴硬的时候,眼睫都会先颤两下。
“怎么没有?我都看见了,”他笑了声:“羡慕?”
安枝予在心里画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本来还想继续否认的,但想法突然拐了个弯。
“要羡慕的也是你吧!”
“我?”靳洲眉心浅蹙,但嘴角的笑痕却没收:“我为什么要羡慕?”
“因为你都三十多岁了呀,别的男人像你这么大,都有孩子了!”
靳洲:“......”
真的,他万万没想到,她会拿他的年龄说事。
“所以,你是觉得我老了?”
安枝予错开他目光,看向窗外,“不是我觉得你老了,是你的身份证提醒你,你已经步入中年了!”
“中年.......”靳洲嘴角扬着似笑非笑的弧度:“靳太太,你老公离中年还有十几年呢!”
安枝予自知说不过他,推了推他肩膀:“我中午时间紧得很,你再不走,我可没时间试礼服了!”
到了办公室,靳洲扫了眼茶几上的保温饭盒,“要不要先看看礼裙?”
“好。”
两白一黑的三条礼裙就挂在休息间的衣柜里。
“傍晚会有化妆师过来,到时候会给你画个淡妆。”
他好像很在意今晚的晚宴,但是主角不是他们啊!
安枝予晃了晃他手:“你和方趣集团的董事长很熟吗?”
上午她从网上查了,方趣集团董事长是位五十多岁的女性,至今未婚。
靳洲点头:“方总和我们家是世交,她和我妈妈也是大学同学,关系很不错。”
所以是因为这样才会这么重视吗?
安枝予扫过那三条及地礼裙:“你晚上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西装?”
“黑色。”
安枝予在那两条白色的礼裙里来回看了看。
一条是不过膝,钻石肩带,裙身带羽毛和闪钻的仙女裙,很灵气。
另一条是鱼骨束腰拖地长裙,虽然也很漂亮,但是安枝予不喜欢背面的蝴蝶结。
“我先试试这条吧!”
她说的是那条短的。
靳洲就知道她会选这条,他把裙子从撑架上取下来:“这条穿平底鞋也会很好看。”
见他把裙子搭在了手臂上,安枝予愣了一下:“你不出去吗?”
靳洲略伸手臂:“这后面是拉链,你够不着。”
安枝予:“......”
见她脸颊开始泛红,靳洲轻笑一声:“那我转过去。”
可他面向的是衣柜前的镜子,安枝予从镜子里恼了他一眼,然后拽着他的胳膊把他推到了墙边。
“不许回头。”
也不是没看过,不知道她在害羞什么。
靳洲面对着墙,失笑的同时又无奈摇头。
安枝予背对着他,磨磨唧唧了好一会儿才把身上的裙子脱下来,又把裙子从他手臂上抽走穿上。
腰部的尺寸的确有些服帖,安枝予背着手没能把拉链完全拉到最上面。
“靳洲。”她轻轻唤他。
靳洲这才转过身来,看向她的背。
裙背的设计刚好露出她漂亮的一对蝴蝶骨,透在她粉荧色的皮肤里。
靳洲走过去,一手扶着她的腰,另只手捏着拉链,拉链拉到最上面的时候,他俯身,把唇上的温度印在了她的肩膀。
能感觉到唇下的皮肤瑟缩了一下。
“转过来给我看看。”
安枝予转过身来面对他,眉眼微微垂着:“还行吗?”
目光落到她肩膀上的那抹红痕,一半隐在水钻肩带下,另一半露出了娇媚的颜色。
“很好看。”
不止裙子,还有她。
他环着她腰,带她到床边,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上午怎么突然想去抓娃娃了?”
安枝予轻轻揪着裙摆上的羽毛:“就是突然想到了。”说完,她瞄了他一眼:“你抓过吗?”
他摇头:“没有。”
那估计很难抓到......
安枝予鼓了鼓腮:“哦。”
看出她脸上的失落,靳洲轻笑了声:“如果我说抓过,你不会问我和谁去抓吗?”
对哦!
她竟然没想到这个问题。
裙摆上的水钻被灯光映出了灼亮,遮住了她眼里的黯淡,安枝予略有激动地在他腿上弹坐了一下:“你答应过我明天去的!”
靳洲边应了声“好”,边低头看了眼她因为坐着而露出的那双膝盖,他用掌心压住后,仰头看她:“那先吃饭?”
安枝予往对面的衣柜看了眼:“另外两套要不要试给你看看?”她怕吃完饭,真的会穿不上。
靳洲摇头:“就这套吧。”再脱,会出事。
上午医生交代的话,安枝予不仅记在了心里,还特意用笔记了下来。
所以当靳洲把饭盒里的菜一一摆到桌上后,她就在心里划分好了。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是你的!”她指着卤牛肉、排骨和蒸蛋。
然后又指着另外两份素炒:“这两个是我的!”
靳洲以为她是要控制体重:“都说了你不胖。”说完,他夹了好几片卤牛肉到她碗里。
但又被安枝予夹回到他碗里:“你自己吃!”
靳洲抬头看她,心里闪过疑惑。
如果真的要备孕,难道不应该更加注重营养的摄入?
只吃素是什么道理?
这个问题,靳洲下午从网上找到了答案。
他好笑一声。
如果生男生女靠酸碱食物就能如愿,那还要医院干嘛?
靳洲拿起旁边的手机,给乔梦发了一条短信:【以后不要随便向别人推荐医生!】
*
方趣集团六十周年的周年庆,京市里大大小小的媒体几乎都到了。
八点,一辆黑色加长轿车缓缓停在酒店门口。
随着靳洲矮下腰身从车后座下来,再牵着安枝予的手将其挽进他的臂弯,缭乱的闪光灯顿时将夜色点亮。
记者蜂拥拍照的同时又都自觉为两人让道。
安枝予身上的礼裙上的水钻是全手工缝制,随光影流动,像散落的星辰,抓人眼球。
两人这是第一次合体公开亮相,记者和闪光灯一路追随着两人的身影,但又被门口的保安制止于最后一阶台阶下。
晚宴在酒店顶层的露天花园,进了电梯,安枝予这才轻吁一口气,她抚住心口,忍不住笑自己:“刚刚好紧张。”
因为她选了这条精灵般的白色短裙,所以那只玉镯就没能派上用场,但她此时手腕上的那只水钻手链一样价值不菲。
靳洲把她耳侧垂落的一缕发丝从钻石项链里轻轻勾出来。
“等下就只有六家媒体,不会像刚刚那么混乱了。”
六家对于安枝予来说也不少了。
安枝予问:“那晚宴会进行多久?”
“最多两个小时。”
安枝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难怪他给自己准备了平底鞋。
被邀请前来的宾客大多已经到场,方趣集团董事长方君华和几位高层都在待客。
接待走在前,将靳洲领入场地,一直留意入口的方君华忙迎过来。
“靳洲。”
“方董。”
方君华穿着丝绣旗袍,气质高贵,笑容随和:“喊什么方董,把咱们的关系都喊得生疏了。”
靳洲笑着改了口:“方姨。”他刚要扭头向安枝予介绍。
方君华先开了口:“你是枝予吧?”
安枝予落落大方地颔首问候:“方姨好。”
“早就听梦梦说起过你,今日一见,没想到比照片里还要漂亮。”
安枝予垂眸笑着:“方姨就别夸我了。”
“我这才哪跟哪儿啊,你是没看见你婆婆,恨不得走到哪都要把你和她的合照拿出来给人看!”
“方董!”
方君华循声看过去一眼后,她面露抱歉:“我去打个招呼,等会儿过来。”
今晚月色很好,月朗星疏。
铺着红毯的顶层露台,红酒鲜花、管弦乐声,气派奢华。
靳洲从侍应生手举的托盘里拿了一杯果汁给她:“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会儿?”
他话音一落,两个男人端着酒杯走过来:“靳总!”
靳洲朝对方礼貌颔首:“江总、汪总。”
两人看向安枝予,目光虽打量,却一点都不敢有丝毫的放肆。
靳洲浅浅介绍:“安枝予,我太太。”
他今天一身黑色正装,让他整个人多了几分不易靠近的疏冷,尽管他礼貌绅士,但对前来敬酒的商业人士都礼貌拒绝,点到为止地交谈几句后,便笑而不语。
他的低调与淡漠和场内其他人有着鲜明的对比。
安枝予被他带到不远处的休息区坐下后,忍不住问:“人家都在应酬,你在这坐着好吗?”
他笑侃她靳太太:“你老公不需要。”
他的身份和地位的哪里需要借助这种场合来应酬。
十点,会场里响起华尔兹的乐声。
靳洲后退半步,左手放于腰后,微微欠身的同时,他朝安枝予伸出手:“靳太太,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安枝予把手递给他的时候,面露窘色:“我跳得不好。”
靳洲把手轻伏在她后腰,右手托起她手掌,将她带进被灯光笼罩的那一方舞池里后,他低头靠近她耳畔,声音比月色温柔:“把脚踩在我脚上。”
70 第七十章
◎单膝跪地◎
接连不断的闪光灯里, 一袭红色鱼尾长裙的方希羽站在不远处。
她以为他不会来的,毕竟他鲜少会出席这种华而不实的宴会场合,但她还是抱着一丝侥幸。
如愿见到他了, 可也看见了他专注的目光里只容得下怀里的那个女人。
心中像是被千万只蚂蚁啃噬, 嫉妒、酸涩、不甘、愤恨,齐齐往她心里涌。
“徐总,”她冷笑一声收回眼神,“你不是说安小姐会离开他吗?”她声音里有浓浓的质疑与嘲讽:“那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徐淮正垂在身侧的两手早就攥成了拳, 他用力深吸一口气, “要不了多久的,她眼里容不下沙子!”
方希羽鄙夷地睨了他一眼:“那我就再相信你一次。”但她的耐心也有限,“十天,如果到时候他们还像现在这样如胶似漆, 你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今晚受邀前来的都是上流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其中不乏一些家眷和未出嫁的名媛小姐。
羡慕又或者嫉妒的眼神里,或多或少都会夹带几句酸言酸语。
“四处介绍说是自己的太太, 结果都这么久了连个婚礼都没办!”
“哎哟,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程家那位孩子都生下来了,不还是没得老太太的点头吗!”
“听说她就是个小职员,还是个单亲家庭,这种一没钱二没势的, 你真以为她能进得了靳家的大门啊!”
“可上次靳氏年会放出来的照片里,她手上不是戴了那个镯子了吗?”
“镯子不都长那样,你知道是真是假?而起你看, 她今天手上不就没戴吗?”
窃窃私语里, 华尔兹的音乐室接近尾音。
安枝予刚想从靳洲脚上.下来, 扶在自己后腰的手往回一收,安枝予顿时被他搂紧收于怀中。
白色的裙摆犹如茉莉花瓣,渲染在他黑沉的西装布料上。
挨得太近,她几乎都能感觉到他胸腔里的轰鸣,安枝予仰头看他:“你都不累的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都说了你不重。”
原来是为了挽回他之前一不小心说她胖的那三斤......
安枝予嘴角刚要往下撇——
华尔兹的音乐戛然而止。
安枝予双脚落回地面,搭在他肩膀的那只手刚一滑下来,就被靳洲握住了。
他后退一步,单膝跪地。
在所有人的惊呼声里,在亮如白昼的闪光灯里,他跪在她面前。
“枝予,嫁给我!”
随着他话音落地,大屏幕上突然出现四张面孔,而在他们身后的墙上,挂着过年时拍的全家福。
靳洲爷爷奶奶在前,靳洲和安枝予在两位老人的后面,而靳洲的父母则站在他们身边。
她在靳家的地位不言而喻。
“孙媳妇,想爷爷了没?”
镜头里的画面是和现场连线的。
安枝予整个人还懵怔着,目光在LED显示屏和跪于她面前的人来回交错。
“枝予,快点头答应呀!”
乔梦眼里的期待一点都不比跪在地上的人少。
“枝予啊,快答应他吧!”
是奶奶,爬满眼角纹的一双眼,都泛起了泪光。
只有靳洲的父亲,虽然没喊安枝予的名字,但他说的是:“靳洲,赶紧把戒指给她戴上啊!”
知晓今晚这一惊喜发生的方君华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靳洲的身旁,她手里拿着两个红色的方形礼盒,一大一小。
枝予看向他的时候,靳洲已经从其中一个礼盒里取出了一枚戒指。
闪光灯像一束束花火在闪烁,将安枝予裙子上的水钻灼出了耀眼的星辰,流淌在靳洲浩瀚如星河的眼底。
而在那一片星河里,只有她的脸才是最清晰的。
靳洲仰头看着她,无论屏幕里的人都说了什么,他从单膝跪地的那一刻,视线就没有从她脸上移开。
“枝予,我还欠你一场婚礼。”
他欠她的何止是一场婚礼,还有【枝予,嫁给我】这三个字,不止,还有他的膝盖,他此生仅此一次,只为她而抵地的膝盖。
只可惜婚礼不能在此时捧到她面前,但其他的,他选择在今天,一次给她补齐。
当然,这一切的一切,安枝予都被蒙在鼓里,可以说,在此刻之前,她一丝一毫的风声都没听到。
不知是谁用手指向夜空,并欢呼了一声:“快看!”
密密麻麻的无人机用它的灯光和航迹,在深绛色的夜幕里,交织出他们的名字,再被一个‘心’型的图案封锁其中,最后在空中定格。
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种梦幻与震撼,哪怕这场浪漫与自己无关。
而在安枝予凝眸失神的间隙,那枚七克拉的粉钻戒指已然被靳洲牢牢套在了她的无名指上。
他没有等她说【我愿意】就从地上站了起来,捧着她的脸,深吻她的唇。
最后将另一个盒子里的一枚晶莹剔透的胸花给她戴上。
“这是......”
“这是琥珀石做的,里面用金线缠出了我们的名字。”
说完,他牵住她手:“带你去个地方。”
等所有人的视线从这场浪漫斥资的表演里收回,主角已经离场。
这栋六十九层高的酒店,其实是靳氏旗下的产业。
安枝予被靳洲带去了他提前准备好的总统套房。
他精心准备的何止顶层花园还有夜空的那两处惊喜。
客房门一打开,安枝予就看见了铺满一地的红色玫瑰花,不止地上,还有墙壁,还有天花板,目之所及,可谓是一片玫瑰花海。
靳洲拉了拉她手:“不进去吗?”
可是......
安枝予扭头看他:“会踩坏的!”
靳洲无声笑了笑。
既然她舍不得,那他就做这个坏人好了。
他把腰一弯,将安枝予拦腰抱起。
就像她说的,真的会踩坏,所以他把鞋脱在了门外,黑色的袜子,踩在火红色的玫瑰花瓣上。
他抱着她,绕过玻璃质的屏风,穿过玄关走廊,经过敞开式的书房和会客室、会议室,最后把她放在能一览京市璀璨夜景的落地窗前。
他从后面抱着她,指向窗外:“你看。”
安枝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了那条被墨色松林围绕的心型人工湖里,也有光影在闪烁。
而那闪烁的光影连在一起,同样是他们的名字。
“好漂亮!”
“喜欢吗?”
何止是喜欢,还有无以言表的惊喜与感动。
安枝予转过身来面对他:“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
靳洲知道她想说什么:“没忘,但是我反悔了。”
他不要和她多走那一道‘离婚’的程序。
他们的开始或许不够美好,但他有信心可以给她一个完美的结局。
“过去的,我们就让它们过去,享受当下,期待未来,”他捧起她脸,似有征询的语气里字字郑重:“好不好?”
被那样满是赤诚的一双眼看着,安枝予已经没有思考的余地,她点头:“好。”
没有人会愿意纠缠于不美好的过去,更何况,他所有的初心、私心都是她。
在玫瑰花瓣铺满的床上,靳洲背靠着床,怀里的人仰头看他。
“所以婚礼的日期你定下来了吗?”
靳洲点头:“明年的五月二十一号。”他和她相遇的两周年。
安枝予却皱眉:“还要等明年?”
对,他已经做了退步,缩短了和她的二人世界。
但如果实话跟她说了,她急于要孩子的期待一落空,失望或许会更多。
靳洲垂眸看她,掌心在她肩膀揉了揉:“主要是你的婚纱工艺太复杂,有点耗时间。”
听他这么一说,安枝予顿时坐起来了:“可你都没让人给我量尺寸啊!”
靳洲拉着她手,把她重新拽回怀里:“年会前不是给你量过了吗?”
但那都是半年前的事了!
安枝予扁了扁嘴:“那万一做好了,我再长胖怎么办?”
“胖不到哪里去,而且你最近不是准备开始吃素了吗?”
安枝予这才想起来还被她放在办公室的那一袋子中药。
现在才七月不到,距离明年五月还有十个月的时间。
在这之前怀孕肯定是不行了,那中药呢,还要不要喝?
见她眼眸飘转个不停,靳洲把她脸抬起来:“困不困?”
不困,今晚的惊喜,她还没有消化完。
她还有好多好多问题没有问他。
但靳洲却没有给她发问的时间,手摸到她后背的拉链,他低头含住她微张的唇。
房间里的旖旎隔绝了所有外来的声音。
凌晨十二点整,靳氏集团官网公开了两人婚礼的举办时间。与此同时,两个小时前盛况空前的无人机表演和靳洲单膝跪地求婚的视频都被放上了网。
有惊叹,有羡慕,更有无声的愤怒。
亲眼目睹今晚所有求婚过程的方希羽当场就把徐淮正开除了。
不过一枚棋子的他,早就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但他没想到的是,安枝予竟然如此‘不计前嫌’,是真的不计较,还是说这豪门太太的身份让她舍不得放弃?
徐淮正坐在路边的路牙石上,手里的啤酒罐被他捏得噼啪作响。
翌日一早,靳洲刚把安枝予送到公司楼下,方宇的电话打来:“靳总,徐淮正在前台嚷着要见您。”
终于沉不住气了吗?
靳洲笑了笑:“放他上去,我一会儿就到。”
安枝予听到了他话筒里的名字。
“他找你做什么?”
靳洲看了眼时间:“可以请一个小时的假吗?”
安枝予愣了愣:“你、你想让我跟你一起回去?”
他点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的话吗?”
他很早之前就跟她说过:他没有那么君子。
71 第七十一章
◎修罗场◎
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指的是哪一句, 但安枝予从他的眼神和话里还是隐隐觉察出了他的用意。
“你是要......和他当面对质吗?”
靳洲没有直说:“那要看他这趟过来找我的目的。”
不过也不难猜。
毕竟昨晚他也在酒店顶层,围观了自己求婚的场面,想必该百爪挠心, 一夜无眠。
电梯门开, 靳洲牵着她进去:“假好请吗?”
安枝予歪着脑袋盯着他看:“我必须去吗?”
大多数的事情,靳洲都会征询她的意见,但是今天,他斜下一边肩膀, 靠近她耳边。
“必须去。”
这件事, 也该一次性说清了,省得某人还在动不该有的念头。
他的耐心,虽好,也不好。
当然, 这是靳洲作为男人的想法,作为女人,安枝予却在想另外一件应该不会发生, 但她又忍不住想象的一件事。
到了公司门口, 安枝予往里看了眼。
靳洲知道她们公司的假需要提前一天请, 他问:“要不要我出面?”
安枝予忙摇头,“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人事部经理还没到,趁着这空挡, 安枝予刚想给楚菲菲打电话,她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昨晚的无人机表演已经在热搜上挂了一夜,热度经过后半夜几个小时的沉淀, 到了早上再度觉醒似的, 直接冲上了榜一。
所以楚菲菲的这通电话可不是单纯的惊喜和祝福, 电话一接通就重重“哼”了声:“你现在是厉害了,这么大的事,一点风声都不透,我最好的朋友要办婚礼了,我还得从网上知道,要不要这么伤人啊!”
安枝予早上起晚了,到现在除了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外,连锁都没解开过。
所以她第一反应就是:“你在哪看到的?”
楚菲菲对她抓到的重点不满意,大声回了两个字:“微博!”
安枝予刚准备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就听那边咆哮一声:“你现在别看,我还有别的事要问你!”
这人真是长了一双千里眼。
安枝予站到窗边:“什么事?”
“为什么要等到明年五月?”那男人到底是怎么想的,既然都和好了,还不趁热打铁,竟还把婚礼拖到明年五月!
安枝予也很无奈:“他说我的婚纱还没做好。”
“什么婚纱要做一年,手工镶钻的吗?”
安枝予点头:“应该是。”
楚菲菲:“......”
差点忘了那人是个有钱的主。
被她这么一打岔,安枝予差点忘了自己也有事要问她。
刚要开口,一阵急急的脚步声传来,安枝予刚一扭头,万俪俪嘴里的吸管就吐了出来。
“枝予,你老公昨晚也太帅了吧!”她昨晚可是在微博围观了一场大型的虐狗现场。
安枝予指了指耳边的电话,万俪俪这才收了声,手里的包还没来及放下,胳膊就被另外两个女同事给拽走了。
不用猜,肯定是和她有关。
安枝予回到自己的工位上坐着,压低声音:“徐淮正今早去找靳洲了!”
楚菲菲先是一愣,转而冷笑一声:“他胆子挺大啊,都敢去找正主!”
安枝予叹气:“但是靳洲让我也去。”
楚菲菲又是一愣,然后嗬哟一声:“你老公胆子也挺大啊!”都敢当着老婆的面对质了。
安枝予满腔纠结:“你说我到底要不要去?”
“为什么不去,这种大型修罗场,不去多可惜!”她都想请假去了!
“可是......”安枝予想想都觉得别扭:“你不觉得我去了好尴尬吗?”
楚菲菲听了直笑:“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说完这句,楚菲菲心里突然一咯噔,那个姓方的女人该不会把她醉酒说的话给抖出来吧,如果这样......
“宝,”楚菲菲开始不安了:“今晚有空咱俩出来吃个饭呗?”
安枝予还不知道等下会有什么事发生:“周末吧,周末时间宽裕。”
“行!”
反正只要这修罗场之后都行!
靳洲在门口等了足足十五分钟才把人等出来。
进了电梯,靳洲问她:“你们公司多少人?”
安枝予想了想:“除了在项目上的男同事,平时坐办公室的也就十几个人。”
十几个......
靳洲笑了声,刚刚那扇玻璃门开开合合,估计五六十次都不止了。
他抬手在两边嘴角撑了撑,突然觉得......
以后礼貌微笑的习惯应该收一收。
到了车里,趁着他摁下一键启动的动作,安枝予抓住他手腕:“跟你商量件事呗?”
她表情有几分卖乖的讨好,靳洲端着她的脸看:“你说。”
“等下......”她声音略有不安:“不管那人说什么,你都不要冲动。”
他冲动?
靳洲轻笑一声:“你觉得我是那种冲动的人吗?”
不是!
但如果徐淮正故意说一些话来刺激他呢?
毕竟他因为徐淮正而失控过。
靳洲扳过她脸,给了她一针强心剂:“放心,你担心的不会发生。”
到了公司楼下,靳洲给方宇拨了电话过去:“人呢?”
方宇:“在会客室。”
“把他带去我办公室。”
方宇:“好的。”
在会客室里等了快半个小时的徐淮正,听见脚步声,来回踱着的双脚倏地止住。
“徐先生。”
徐淮正看向门口,见是方宇,他冷哼一声:“靳总该不会临时有事来不了了吧?”
方宇侧过身:“靳总马上就到,徐先生请随我来。”
靳洲的办公室,徐淮正只来过一次,仅有的一次,他记忆犹新。
他就坐在那张沙发里,温润儒雅、云淡风轻地跟他道了一声恭喜。
恭喜他徐淮正和别的女人结婚,还是恭喜他自己费尽心机终于得偿所愿?
徐淮正冷笑一声。
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靳总”。
徐淮正瞬间挺直腰杆,目光投向门口,看见安枝予跟在他身后进来,他脸色一僵。
目光追在安枝予的脸上,他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靳洲搂着她的腰,把她带到办公桌前。
“你先在这坐会儿,无聊的话就玩会儿电脑,”他弯腰将电脑开机,“密码还记得吗?”
安枝予从进门就目光收敛,一个眼神都没给到徐淮正。
她点头:“记得。”
靳洲抬手在她发顶揉了揉。
他每一个动作都很平常,可在徐淮正看来,全是故意做给他的。
就在他冷嗤一声笑的时候,靳洲走过来。
白衬衫,黑西裤,很平常的一身正装,但穿在他身上,就是有一种碾压旁人的气场。
他双手插于西装口袋,在离徐淮正一米的距离站住脚。
没有平日里待人的礼貌,他淡淡目光看向徐淮正,见他眼下有青黛,他笑了笑:“徐先生昨晚没有休息好?”
尽管他气质谦逊温和,但此时的笑,却让他表情透出几分锐气。
徐淮正现在看见他,再也没了以往的小心翼翼,“承蒙靳总关照,这段日子,您可真是让我寝食难安!”
今天若不是安枝予在,他万不会说出这般卖惨的话。
但就是太了解安枝予心软的性子,所以他必须要把靳洲度量小报复心重的一面展现出来。
“哦?”靳洲尾音略抬,故作诧异:“徐先生何出此言?”
“靳总就别装了,你以为你在圈子里放的那些话,我不知道?”
“我放话?”靳洲走到沙发前坐下,一脸的风轻云淡:“那就请徐先生说来听听,我都放了什么话。”
徐淮正扭头看了眼办公桌前坐着的人,视线再收回来落到靳洲的脸上时,他嘴角勾起轻佻的一味笑:“靳总就不怕我说了会毁了你在太太心里的形象?”
靳洲一身松弛地坐在沙发里看着他:“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太太肯定比徐先生要清楚得多。”
徐淮正呵出一声笑:“说来也惭愧,我这么个小人物,还要劳烦靳总大驾,一家公司一家公司地打电话,不许人家录用我。”
靳洲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猜得没错的话,徐先生的简历上应该会填上有在靳氏工作六年的履历吧?”
“既然在靳氏做了六年,那你想必知道从我接手靳氏以来,从未有一名员工主动辞职。”
眼看他皱眉,靳洲把话又说明白了几分:“而这六年来,被靳氏开除的员工就只有两位,一位是上一任销售部经理张骞,第二位,”
他略一停顿:“就是你,徐淮正。”
他虽然是笑着的,但声音却能听出细微的清冷,“徐先生,我很忙,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去关注你。”
他的话让徐淮正瞬间找到了一个缺口:“没有时间关注我,但却有时间关注我的女朋友?”
“徐先生,”他脸上的笑收了:“请注意你的称呼。”
“怎么,”徐淮正今天豁出去了似的:“我说的不对吗,靳总?”
“不对!”一直沉默不语的安枝予突然开口:“徐淮正,我现在是靳太太!”
徐淮正扭头看向她,表情怔愣一瞬后,他笑了声:“好,靳太太,是吧,行。”
安枝予的这一声偏袒,让靳洲脸上恢复了淡笑:“如果徐先生觉得心里不舒坦,也可以称呼我太太全名,安枝予。”
徐淮正腮帮子紧了紧。
他舔了舔唇,把情绪压下:“不知靳总是什么时候看上我前女友的?”
前女友......
靳洲眉棱微挑,似乎一点都不介意他换的这一个称呼:“去年五月。”
竟然那么早,这时间出乎了徐淮正的意料。
他眼角微眯:“所以从去年五月开始,你就开始打她的主意了?”他笑出一声嘲讽:“靳总可真是够小人的。”
“人是你挑的,床也是你自己爬的,”他嘴角扬着漫不经心的笑,“你现在说我靳洲是小人?”
安枝予倏地抬头。
这句话竟然和梦里那句一字不差......
安枝予看着沙发里的人,表情彻底怔愣住。
靳洲后背松弛地靠着沙发,一手压于腹前,一手搭在皮质沙发扶手。
他目光落到半敞的门口:“蒋昕,你进来。”
徐淮正猛然扭头。
视线和他对上,蒋昕蔑了他一眼后收回视线。
“靳总,您找我。”
“徐先生刚刚说的话你听见了吧?”
蒋昕低“嗯”一声:“听见了。”
“那你说说,当初你接近他,是我指使的吗?”
蒋昕摇头:“不是,是我自己。”
徐淮正冷笑:“你觉得我会信?”
蒋昕扭头看他:“我说的都是实话,信不信是你的事。”
徐淮正愤恨一声:“一丘之貉!”
“徐淮正,别把你自己说的这么高尚,当初我对你的心思,你会看不出来吗?可你呢,还不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地跟我搞暧昧?”
徐淮正眼睛一睁:“你少给我破脏水!我当时是有女朋友的人,你难道不——”
“我当然知道!”蒋昕打断他:“可你当时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她端着,连手都不给你碰!”
徐淮正额头青筋一爆:“你少在这胡说八道!”
“我胡说八道?”蒋昕冷笑一声:“徐淮正,你是不是忘了,我和你的第一次,是你开的房!”
徐淮正嗓子里一噎,喉结上下慌乱地滚动着:“我、我让你去你就去了?”
蒋昕好笑:“所以你现在在怪我喽?”
徐淮正狠狠瞪了她一眼,目光重新投向靳洲:“既然靳总觉得我冤枉了你,那行,张潇,你要怎么解释?”
“张潇?”靳洲轻轻一扬眉。
“怎么,张潇难道不是靳洲一手提拔起来的?”徐淮正一副胸有成竹了然于心的语气:“她能从一个小职员一跃成为临市工程部副经理,想必在这件事里出了不少的力吧?”
靳洲点头:“当然,”他直言不讳:“如果没有她,枝予不会这么快知道你俩的苟且。”
‘苟且’二字很难听。
但徐淮正却听笑了:“所以靳总是承认了?”
靳洲耸了耸肩:“我从来都没有否认过张潇在这件事里的功劳,所以为了感谢她,我才让她坐上了现在的位置。”
这件事,蒋昕一直不知情,她不可思议地看着靳洲:“靳总,你——”
“不错,”他一脸淡然,处变不惊地承认:“那段时间张潇接近你,的确是有我的授意,她很聪明,在地铁上看见我坐在枝予的对面,就猜到了我的心思,所以她来找我,把她无意撞到你们去酒店的事情告诉了我。不过这中间你们发生了什么,我不知情。”
“我要的只是一个结果。”他的眼神、语气都带着一贯的沉稳。
蒋昕怔怔地看着他。
难怪,难怪那天之后,张潇就再也不理她了,甚至在走马上任的那一天还把她删了。
她在靳氏唯一交心的一个人,不过是想踩着她上位。
蒋昕笑了,不知是笑张潇的手段,还是笑自己的愚蠢,“靳总,你知道她都怂恿我什么了吗?”
靳洲没有说话,但他大概能猜到。
“她让我用孩子绑住徐淮正。”一连三次,她没有做措施,顺利怀了孕,成功用孩子让自己成为了徐太太。
她低头,掌心覆在早已平坦的小腹上。
眼泪砸下来,“我以后再也做不了妈妈了。”
办公室里安静地能听见她的抽噎。
靳洲偏开脸,他对这种女人没有同情心,但也不想落一个欺负女人的帽子。
“想必你在人事部做的也不顺心,如果你想离开靳氏,我可以和人事部打声招呼,六个月的薪水照发——”
蒋昕抬头看他:“我不走,如果靳太太不计前嫌,靳总可否把我调去销售部,我愿意从零做起。”
靳洲看向被电脑屏幕挡住的人:“靳太太?”
“我无所谓。”
靳洲被她只出声不露脸的可爱笑到,他收回视线:“你明天去销售部报道吧。”
“谢谢靳总。”
蒋昕走了,走之前撂下一句:“徐先生,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好字寄给你了,另外恭喜你,失业开心!”
“你——”
靳洲见他再度转过身来,皱了皱眉:“徐先生还有事吗?”
被蒋昕刚刚一提醒,他倒是想起另外一个人。
“靳总,方希羽,你认识吧?”
72 第七十二章
◎锋芒与刀锋尽露◎
“靳总, 方希羽,你认识吧?”
“方希羽”三个字像是带了一道鸣笛,瞬间让安枝予从椅子里坐正了。
有时候, 明明知道那个人对自己毫无威胁, 可就是忍不住去在意。
在此之前,安枝予想过原因,得到的结论是,尽管觊觎他的女人很多, 但真正敢出现在他身边的却少之又少。
而靳洲虽然明确拒绝, 但那个女人却有一股不服输的韧性似的,总是在她和他之间阴魂不散。
当然,她对这个人的介怀,靳洲比谁都清楚。
所以在他视线看过去的时候, 安枝予投过来的一记【兴师问罪】的眼神,让他心脏微微一缩。
他不心虚,也不理亏, 但是他怕她生气。
靳洲不露声色地收回眼神看向徐淮正。
“徐先生有话就直说。”他音有细微的清冷, 能听出他耐心不多。
今天这趟过来, 徐淮正就是抱着一副鱼死网破的心态。能得罪的都得罪了,再得罪一个也不嫌多。
“听方总说,靳太太和您签了一年的协议。”他自以为找回了几分主动权,所以语带挑衅, 面露猖狂。
靳洲眉峰微不可察的一凛。
其实徐淮正今天过来会说些什么,靳洲心里早有八.九分的了然于胸。
能让安枝予陪他一同回来,他就做好了把一切真相都剖开在她面前的准备。
他这人, 对人做事, 要么就藏得滴水不露, 要么就把一切都敞于亮处。
方希羽这三个字,靳洲料到他会提及,但他没想到会扯出协议这事。
毕竟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除了他和安枝予以外,就只有——
就是这短暂思忖的功夫,安枝予“腾”的站起身,“你胡说!”
她音量抬得高,能明显听出她的慌色。
而她的反应恰恰正中徐淮正的下怀。
“靳太太——”
一声冷笑打断了他。
“听方总说?”靳洲从沙发里起身:“不知徐先生和方诚生物的方总是什么关系?”
一句话,把徐淮正堵得哑口无言。
靳洲不紧不慢地往办公桌前走,安抚的眼神在安枝予脸上停留几秒后,他绕过办公桌,从抽屉里拿出一盒巧克力豆,盒盖轻“砰”一声,他拉着安枝予的手腕,倒出两粒在她掌心。
而后又轻压她肩膀,让安枝予坐回椅子上。
伴着巧克力铁盒放于实木桌面的一声闷响——
“协议......”他低眉,似笑非笑重复一声。
“徐先生不看新闻的吗?还是说,我和我太太的婚礼,需要我亲自邀请你?”
目光将徐淮正上下打量一遍后,他说了声抱歉:“以徐先生的身份,还远没有资格收到我靳洲的婚礼请柬。”
明明是嘲弄的语气,可却被他说得轻飘飘的。
徐淮正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但是想到外界对他的那些形容词,徐淮正突然有一种撕开他假面的快.感:“靳总不演你的君子形象了?”
“君子?”他眼里噙着笑,“我可从来都没有自诩过自己是个君子,这一点......”他语调轻拖:“徐先生应该深有体会吧?”
说完,他摁下电话内线:“让方宇进来。”
很快,方宇站在门口:“靳总,您找我。”
“给方诚生物的方总打个电话。”
方宇快走走进去,电话拨通,他礼貌喊了声方总:“靳总有事找您。”
靳洲接过手机,摁了免提:“方总你好,我是靳洲。”
这是靳洲第一次主动给她打电话,尽管手机屏幕上显示的不是她存的那个手机号。
“靳、靳总?.”电话那头的声音诧异到语调微扬,但是口吻又很快软了下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手机被他几个指尖轻架与掌心之上,他声音里带了几分强势的询问:“听说方总在外传言我和我的太太签了...一年协议?”
方希羽即便对他有再多的爱而不得,都不敢在他面前露出自己的‘爪子’。
“靳总可真会说笑,我怎么可能去传这些不实的谣言!”
靳洲看向徐淮正:“方总的意思是,你从未说过这话?”
“当然没有了,”方希羽极力否认,声音急促得略显狼狈:“靳总,这明显是有人在恶意诽谤我,你可千万不能信!”
靳洲笑了笑:“那打扰方总了。”
他挂了电话,把手机还给方宇后,他眉棱一挑,“怎么办,徐先生,方总她不承认。”
也就是这时,徐淮正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他低头看了眼,嘴角露出得逞的笑。
不疾不徐地将口袋里的手机掏出来后,他慢慢悠悠地开口:“承不承认的......马上不就知道了?”
他滑了接通,也摁了免提:“方总?”
话筒那边传来气急败坏的一句愤恨:“徐淮正,我真是小看了你了,你现在是狗急了要跳墙吗?”
徐淮正歪头看着靳洲,表情故作诧异:“方总,我这是哪里得罪你了吗?”
方希羽声音凝着冷意:“你少在这跟我装,你以为搬弄几句是非就能兴风作浪了?徐淮正,你以为你是个什么货色?”
“方总,你可不能这么冤枉我,我搬弄什么是非了?”他一点都没有被方希羽的话激怒到,相反,他嘴角隐笑,很明显,他在套她的话。
方希羽哪里知道靳洲就站在他对面,她哼出一声冷笑:“协议的事,我就只跟你一个人说过,除了你还能有谁?”
够了,不用再说废话了。
徐淮正直接挂了电话。他掀着眼皮看向对面:“靳总,你都听见了吧?”
靳洲脸上并没有露出丝毫的意外:“所以呢?”
一纸协议说明不了什么,毕竟这东西谁都没见过,口说无凭的东西,就算给放到网上,他靳氏公关也会轻而易举将其压下。
但是方希羽这个女人,对他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这口恶气,他必须要出。
他徐淮正不好过,总要有个人陪他一起!
他目露挑衅:“靳总知道我为什么会去方诚吗?”
靳洲当然知道,但他不说,无波无澜的一双眼,看着徐淮正,等着他的下文。
“我知道,喜欢靳总的女人很多,”他嘲讽里燃着嚣张的气焰:“但像方总这么痴心的,说真的,我都动容了。”
靳洲还以为他会借此要挟他点什么,听他这么一说,他倒是生出了几分失望。
他嘴角浮出淡笑:“喜欢我的女人的确很多,但我和徐先生不一样,我眼光很高,不是谁都能入我的眼。”
他语气不咸不淡,却有着堂而皇之的讥讽。
徐淮正脸色瞬间难看至极点,但是一想到他抢人的手段,徐淮正心里的愤恨和恶气立马直直往上涌。
“也是,像靳总这种身份的人,送上门的有什么意思,‘抢’岂不是更能彰显你们的手段和地位?”
时至今日,他还是认为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和这种人说话,当真是浪费口舌。
靳洲低头看一眼时间:“徐先生还有别的事吗,我还要送我太太上班。”
徐淮正那满腔挑拨的话还没说完,见他就这么给自己下了逐客令,他怔愣的同时,扭头看向安枝予。
之前安枝予还有些沉不住气,但现在,她看着电脑屏幕,鼠标一下一下地点出了清脆的声音,一副把他当空气的姿态。
“靳太太,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安枝予看着电脑屏幕,没有理他。
她的无视激起了徐淮正一声冷笑:“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我倒要看看靳太太能坚持多久。”
安枝予笑了声:“你徐家的门槛倒是低,和蒋昕更是门当户对,结果呢?”
她调侃又嘲弄的语气让徐淮正额间青筋崩紧,想说什么,可喉咙里却发涩发紧。
“徐先生说完了?”
徐淮正收回视线看向他,里面仿佛有刀子。
靳洲嘴角滑出淡笑,他双手插于西装口袋,目光缓缓投向落地窗外的远景。
靳氏办公大楼位于京市最繁华的商圈,而他的办公室位于顶层,那是能将整个世界都屈居于他脚下的高度。
“既然徐先生说完了,那我就多说两句,算是我个人对徐先生未来的一点建议。”
他浑厚有力的声音微沉,不是建议,而是警告:“因为徐先生以后的就业选择会非常的窄,所以最好还是学一门新的生存技能,像金融、房地产、生物科技等,所有靳氏覆盖或涉及的领域,我保证,不会有一家公司会录用你。”
他稍有停顿,语气比刚刚重了几许:“除非那家公司想和我靳洲对着干。”
他双手插于西装口袋,依旧翩翩君子的模样,不同的是,他眼里凝了冷意,露出了他鲜少会外露的锋芒,尽显逼人的气势。
徐淮正被他的眼神震慑住,惊慌失措的同时,脸色都发白了。
“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褪去了一身的清风霁月,冷冽的眼风一寸一寸梭过他脸,平铺直叙:“有靳氏的地方,都不会有你徐淮正的容身之地。”
73 第七十三章
◎“你别乱来!”◎
一声“送客”, 徐淮正被方宇‘请’了出去。
安枝予拿起身后的包也站了起来,却在桌子一侧,被靳洲堵住了路。
“去哪?”
安枝予抬头眯他一眼:“上班呀, 我就只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你又不是不知道。”
但是现在离两个小时结束还有七十二分钟。
“再陪我一会儿,”靳洲双手搂住她腰,轻轻晃了晃:“嗯?”
安枝予偏开脸,撇嘴:“那么多的女人喜欢你, 哪轮得到我陪。”
就知道她会抓着这句话。
靳洲把她手里的包抽走, 搂着她转了个身,坐回到椅子上。
门还敞着,安枝予坐在他腿上,余光不时往门口瞄。
靳洲扳过她脸, “都是靳太太了,还怕别人看见?”
安枝予拍掉他手:“这个位置换谁都是靳太太,跟我有什么关系!”
果然, 生气的时候就爱挑他话里的漏洞。
靳洲低头看了眼, 她今天穿了裙子, 长度刚过膝。
原本圈在她腰上的手,覆上她膝盖。
“生气了?”
安枝予撩着眼睫瞥了他一眼:“没有!”
小情绪都写在脸上了还不承认。
靳洲把手往上移了一点:“那是吃醋了?”
安枝予往他白衬衫的袖子看:“没有!”
靳洲嘴角隐着两三分的笑意,他把手又往上移了一点:“确定?”
他掌心是烫的,安枝予低头看了眼他只见手腕不见手背的手。
隐隐觉得, 好像她如果再不承认,他就会更加使坏似的。
办公室的门都没关,看他能‘坏’到什么地步。
安枝予视线投到墙上的壁画:“确定!”
她话音一落, 人突然腾空两秒, 眨眼间, 她从侧坐变成了跨坐。
黑色裙摆顿时怒放在了他的黑色西裤上,而他的手依旧被遮得只能看见两只手腕。
掌心的热度,还有他全然不顾随时有人进来的‘猖狂’,让安枝予又羞又恼。
以后谁再说他是个君子,她定要反驳回去!
身下的椅子无声往桌沿滑动,后脊被一圈硬实抵住。
清凉丝滑的布料擦过他手背,将他半只手臂浸在光照不进去的暗色里。
肌肤热度渗透,他的掌心烫,她的脸也发烫,里里外外没有一处是无辜的。
明明应该按住他手腕,可安枝予的手却揪在了他身前的衬衫布料上。
掖于皮带下的衬摆被她攥紧的手指拧出了狼藉的皱褶。
安枝予心“突”的一跳,忙抬起手按在了自己的裙摆上,抬眼看他时,见他嘴角有淡淡笑痕。
安枝予忍着裙摆下的痒意,瞪他一眼:“你别乱来!”
原本后仰的身子倾过来,靳洲的两只手臂在她裙摆下,轻松搂出了一个圈。
“你要是还生气,我可就真乱来了。”
就没见过他这么得了便宜还这么不讲理的人!
安枝予“嘁”了声:“我还不能生气了?”
一想到他说的那句【喜欢我的女人很多】,她就仿佛置身于五年、八年、十年、二十年的陈年老醋里。
“当然可以生气,”靳洲弯下腰脊,把脸低在她脸前,“不仅可以生气,还可以吃醋,可以打我,骂我,都可以。”
他一副任她处置的语气,但是他说:“但是你要承认。”
说完,他腾出一只手,抓着安枝予的手腕,放到他脸上:“要打吗?”
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和看她的眼神,都和几分钟前是天差地别的两个极端。
之前一直好奇他生气时候的样子,雷霆大怒,或者气极反笑。
原来不是。
他从头到尾都淡然处之,不疾不徐,只是眼里会有寒霜。
安枝予看着他眼里自己的倒影:“我感觉自己对你的了解都很表面。”
靳总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但是他说:“一点都不表面,我在你面前从来都没有刻意伪装过,对你的爱是真的,对你不舍得说一句重话也都是我发自肺腑的。”
“那刚刚呢?”安枝予问:“刚刚你对徐淮正那样......”
靳洲眉棱微挑:“我刚刚对他已经很客气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
靳洲反应了两秒,笑了声:“你是觉得我对他太客气了,有点假?”
倒也不是假,就是......
安枝予想了想:“你刚刚是不是一直忍着脾气没有发作?”
“没有忍,不过他的确说了一些我不爱听的话,”他略微停顿,轻笑一声:“我倒是第一次遇到他这种不识时务的。”
是啊,安枝予现在也想不通,当初自己怎么会和这种人谈了半年的恋爱。
想想他现在的各种龌龊阴暗,再和以前那种温和斯文的印象一对比,简直判若两人。
安枝予左右晃了晃脑袋:“不说他了!”
靳洲笑着看她:“那说说我?”
原本按在自己裙摆上的手,不知怎的,又揪在了他的衬衫纽扣上。
一不小心,指尖戳到了他的腹。
硬邦邦的。
安枝予偷偷弯了弯嘴角,刚想说好几天没见他健身,她眉心突然一皱。
“那个方希羽怎么会知道我们之间的事?”
如果说真的有具体的文字也就算了,但当初的一年协议只是口头上的。
安枝予眼角微眯:“你是不是跟谁说过这事?”
靳洲都想拿手敲她的脑袋。但是哪舍得,他的手在她裙摆下轻轻捏了一下。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和别人说。”
他没说,她更不可能和别人说。
安枝予拧着眉头,苦思冥想着。
不过她想不出来头绪的事,靳洲却了然于心。
“好了,别想了,”他不使坏了,手拿出来,掐着她的腰,把她从腿上抱下来。
安枝予愣站在一旁,看着他整理身上的衬衫:“你干嘛去?”
靳洲瞧了她一眼:“不上班了?”
安枝予低头看一眼时间:“还早着呢......”
能这么说,看来对他的那点气性和醋意都消了。
靳洲拿起她包:“那就步行送你过去。”
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到了公司楼下,靳洲给她买了一杯热可可:“听方宇说,公司里很多员工都喜欢喝他们家这个。”
安枝予尝了一口,眼里闪出惊喜:“是挺好喝的。”
她一只手被靳洲牵着,另只手拿着喝的,因为天气热,她扎了马尾,又因为昨晚住的酒店,所以她清透的脸上,粉黛未施。
看着她含着吸管略微噘唇的动作,靳洲垂下眉眼,无声在笑。
真的,很难想象她做妈妈的样子......
回到公司后,安枝予依旧没能静下心。接到她的电话,楚菲菲正忙着,听她说到方希羽和协议的事,她嗓子一噎,手里的动作顿时就停了。
“你说奇怪不奇怪?”
楚菲菲惨笑一声:“是哦,好奇怪哦......”
本来还想周末约她的,安枝予问:“我中午过去找你吧?”
楚菲菲顿时把头摇成了拨浪鼓:“中、中午我还有其他事。”
“那晚上呢?”
“晚上也不行,晚上我要加班!”
安枝予失落一声:“那好吧。”
楚菲菲无比忐忑地吞咽了一下:“那靳洲,他、他当时听了有没有说什么?”
“没有,不过——”
楚菲菲心脏顿时被拎了起来:“不过什么?”
“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噩梦吧?”
楚菲菲反应了两秒:“那个像韩漫的梦?”
“嗯,他今天竟然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楚菲菲眼睛睁出不可思议:“他当着徐淮正的面那么说你?”
“不是不是,那天梦里他对我说的话,今天是对着徐淮正说的!”
楚菲菲已经被她绕晕了,“他说了什么,你再跟我说一遍。”
安枝予特意清了清嗓子:“人是你挑的,床也是你爬的,你现在说我靳洲是小人?”
她声音透着浓浓的匪夷所思:“是不是很诡异,我都怀疑我是不是有特异功能!”
楚菲菲:“......”
她这个闺蜜是不是有特异功能她不知道,她只知道,靳洲那么聪明的人,会不会找她算账。
电话挂断后,楚菲菲点开靳洲的微信,犹豫纠结到中午,她发了一个标点符号过去。
她只是想试探一下靳洲的反应,想着他如果也回了一个标点符号过来,那她就说不小心按到。如果不回,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发现。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短信界面依旧风平浪静,楚菲菲那颗小心脏渐渐往回落。
一点半,楚菲菲正靠着椅子在打盹,“滋”的一声震动让她松弛的后背瞬间绷紧。
靳洲:【楚小姐是有话要说?】
完蛋!
楚菲菲第一反应就是他已经知道了!
想到这,楚菲菲立马退出聊天界面拨通了安枝予的电话。
她也没时间兜圈子,电话一接通就直接问了:“上午你家那位有没有生气发火?”
安枝予愣了一下:“没有啊,怎么了?”
楚菲菲不相信:“徐淮正都找上门了,他就没点反应?”
安枝予笑了声:“他虽然没把气表现在脸上,但听他话里的意思,徐淮正应该是在京市待不下去了。”
所以......
她会不会和徐淮正是一样的下场?
楚菲菲匆匆说了声“挂了”后,立马又回到微信界面。
回复的短信被她删删改改的,最后变成:【靳总下午有时间吗?】
靳洲下午两点半有一个会,但是可以往后推,他回了简短的一个字:【有】。
二十分钟后,楚菲菲站在了靳氏一楼大厅,她打车过来的,从路边一路狂奔过来,气喘吁吁:“你好,我姓楚,和靳总约好了的。”
前台电话确认后,礼貌微笑:“楚小姐,你可以上去了。”
“谢谢!”
电梯在顶层停落,江雪等在门口:“楚小姐,请跟我来。”
上次楚菲菲来的时候可谓是一身轻松,今天,她每走一步,心脏都跟着抖一下。
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到来,靳洲坐在正对办公室门的沙发里,双腿交叠,姿态松弛。
“坐吧。”
声音听不出情绪,脸上也挂着待客的微笑。
但楚菲菲不敢掉以轻心,她没坐,就站在靳洲的对面:“靳总。”
虽然微信里一字未提,但靳洲已经猜到她这趟过来的目的。
不过他没有主动提及:“楚小姐找我有事?”
提心吊胆这种感受非常折磨人,所以楚菲菲就开门见山了。
“之前靳总不是问我和方诚生物的方总是否认识吗?我当时没有说谎,我是真的不认识她,仅有的一次,是在酒吧,那天我喝醉了,在和枝予打电话,不知她怎么也在,还跑到我旁边。”
说到这,她掏出手机,把那天的视频点开,放在了靳洲面前的茶几上。
三分多钟的视频,靳洲耐心看完。
再抬头,他眉眼淡笑不减:“多谢楚小姐坦诚相告。”
楚菲菲虽然不了解他,但是也大概能猜到他会有所‘动作’,就是不知这‘动作’里包不包含她。
“靳总......”
她神色太过局促不安,靳洲都看在眼里。
“楚小姐放心,你是枝予的朋友,今天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为难你。”他笑了笑:“何况你还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
楚菲菲神色错愕住。
直到听见他说——
“日后楚小姐有任何用得着我的地方,都可以来找我。”
悬到现在的心,这才彻底落回去,她也不避着对面的人,重重吁了口气。
虽说心放到肚子里了,但楚菲菲再也拿不出以前面对他的放松,她颔首:“谢谢靳总,那没事,我就先走了,您忙......”
“楚小姐,”靳洲喊住她:“枝予那边,还希望你能保守这个秘密。”
不为别的,就因为她是安枝予最好的朋友。
楚菲菲点头:“我知道,靳总放心。”
十分钟后,方宇敲门进来:“靳总,您找我。”
靳洲示意桌上的文件袋:“找到这个人。”
74 第七十四章
◎都好久没一起泡澡了...◎
周六, 安枝予趁着靳洲回公司处理公事的间隙,也偷偷回了趟公司把那袋一直没敢拿回来的中药拎回了家。
那么大的房子,安枝予找了半天都没找到一处让她觉得隐蔽的地方, 从窗帘后, 到卫生间,再到衣帽间,最后实在没辙了,干脆把药藏在三楼衣帽间的柜子里, 塑料的袋子, 一碰就窸窣作响,她又把袋子解开,把里面的药包一包一包地塞在一床叠好的被子里。
结果刚一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顾姨。
“太太——”
安枝予心虚地揪住了身侧的裙摆:“我就是上来看看,没什么其他的事。”
她声音又虚又急促, 听得顾姨明显一愣。
安枝予几乎都没给她开口的机会,就越过她肩匆匆下了楼。
回到房间,安枝予后背倚着门, 长长吁出一口气。
闫嗔的电话就是那个时候打来的。
“喂?”
闫嗔找她也没别的事:“中药你是不是快喝完了呀?”
安枝予叹气:“我还没开始喝。”
“啊?”闫嗔惊掉了下巴:“这都快两个星期了, 你还没开始喝?”
“对呀, 你也知道,我们得明年五月才能办婚礼,现在喝......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闫嗔笑道:“那是调理身体的药,又不是喝了立马就能让你怀孕, 再说了,早喝早调理,对你以后怀孕才能有帮助呀!”
道理闫嗔也不是不懂, 但就是有一种心理, 总觉得喝了那药就会立马怀孕。
安枝予问她:“你已经在喝了吗?”
“当然啦, 我这一袋子都快喝完了!”
安枝予:“......”
闫嗔今天给她打电话就是想和她一起去中药馆的,听她这么说,只能作罢。
“行吧,既然你还没喝,那我下午就自己去吧!”
电话挂断,安枝予犯起了难。
就算她现在打算喝也没有时间去煮,毕竟靳洲每天都和她一起上下班,如果趁着家里没人回来偷偷煮上,可中药的味道这么浓,讲不好煮一次就会被发现,而且现在顾姨每天都在......
安枝予在房间里转悠了半天,最后双脚一顿。
差点忘了,她可以把药拿到榭亭阁呀!
*
这段时间,靳洲不算忙,今天之所以来公司,是因为之前交代给方宇让他找的人已经找到了。
“靳总,据我了解,他应该是想和方董事长相认,但鉴于方太太的关系,他有所顾忌。”
“当然有所顾忌,”靳洲将文件袋的抽绳一圈一圈地绕回去:“蒋瑶可是方诚的第二大股东。”
“他大学学的是生物?”靳洲问。
方宇点头:“本科是生物制药专业,选修了工商管理,硕士专业是制药工程,但研究的方向依旧是生物制药。”
看来是早有准备了。
靳洲笑了笑:“那就让他来靳氏吧,另外,和方诚的合作,你安排推进。”
“好的。”
七月盛夏,沥青路面经太阳一暴晒,温度高到灼人。
上个星期靳洲要带安枝予去看看车,她死活不去,这会儿可好,从单元楼下到小区大门口的一段路,太阳把她的两条胳膊晒得刺疼刺疼的。
因为去买煎中药用的砂锅花了些时间,眼下已经快十二点。
“顾姨,靳洲还没回去吧?”
“没有,太太,你中午回来吃吗?”
“回去的回去的,我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电话挂断,刚好一辆出租车停在了她面前。
“师傅,溪侨公馆。”
车里明明开了空调,可安枝予额头还是沁出了汗,司机看了眼后视镜:“姑娘,要不要再把空调给你开大点?”
但是客人好像没听到,还问他:“师傅,你能再快点吗?”
司机笑:“限速60,再快就超速啦!”
安枝予看着手机屏幕,没有给她打电话,想来,应该是还没回去......
四十分钟后,出租车终于进了小区大门,驶过一段凉荫又拐了个弯,安枝予歪着脑袋看向家门口了,没有车......
想来应该还没回来!
可她侥幸错误,靳洲把车停在了地下车库。
在楼上没找着人,靳洲回了楼下:“顾姨,枝予呢?”
“太太出去了,应该也快回来了。”
这么热的天......
靳洲皱眉:“什么时候出去的?”
顾姨想了想:“有两三个小时——”
“啪嗒”一声门响,打断了顾姨的声音。
靳洲扭头看向玄关的方向。
脱了鞋来不及把鞋放进鞋柜,更别说穿上拖鞋了,安枝予就这么赤着脚一溜烟地往里跑。
如果可以用‘刹车’来形容,那她双脚突然止住,身体却控制不住地往前倾的动作,完全就是‘急刹’。
视线从他脸一点点移到他身上的休闲装,可见他不是刚刚回来。
安枝予颤悠着眼睫,朝他露出一个无比慌乱又做作的假笑:“你回来啦?”
靳洲一步步朝她走来,浅浅笑痕的脸上,不见丝毫的怀疑。
“这么热的天还往外跑。”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耳边的发勾到耳后。
有些人心虚会不敢说话,有些人话会比较多。
安枝予属于后者,外加不打自招。
“我就是出去买个冰淇淋,但是这附近都没有我想吃的那种,跑了好远都没找到,你知道我的,越吃不到越想吃,最后就去了榭亭阁。”
“那买到了吗?”
安枝予下巴直点:“买到了买到了!”
靳洲搂住她:“什么牌子的,我明天让江雪去买,给你备点在家里。”
安枝予随便说了个牌子。
因为被他搂在怀里,所以她说话时,脸是仰着的。
靳洲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目光在她唇上流连了两秒,靳洲低头吻住她。
午饭后,靳洲让顾姨回去了,并叮嘱她周一再过来。
但安枝予不知道,因为如愿喝到了中药,刚回来的那点心虚都没了。
靳洲回到楼上的时候,她正哼着调趴在床上看平板。
看着她眼角下弯的弧度,靳洲笑了声:“心情怎么这么好?”
安枝予嘴角抿着笑痕:“周末啊,当然心情好了!”
靳洲这一周心情也很不错,特别是拿到了上次在医院的检查报告。
不过这也提示他接下来要更小心。
短短一个分神,安枝予半趴在了他身上:“下午我们干什么呀?”
靳洲掐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抱了点:“你想干什么?”
她想......
安枝予舔了舔唇,圆润的指尖刮在他的下巴,“吃饭前本来想洗澡的......”
靳洲这个人,很擅于‘发现’和‘总结’。
在她没有想要孩子这个心思前,例假快来的那几天,她很不禁‘逗’,甚至还会很主动。
所以那几天就会很频繁,也因为是她的安全期,所以靳洲也会放任自己。
但是今天可不是她的安全期,可以说是她最危险的时候。
所以她的主动就非常的有目的性。
靳洲抓住她手:“晚上再洗。”
心里的那点小九九顿时往下降了一格。
安枝予扁了扁嘴,不情不愿地“哦”了声。
她的那点失落都摆在了脸上,靳洲拂过她垂下来的几缕头发:“等晚一点不这么晒了,跟我去趟超市?”
安枝予从他身上滑下来:“不想去。”
惹得靳洲轻笑一声:“只想洗澡?”
安枝予恼了他一眼:“你以前可都是求着给我洗的。”现在可好,她都主动说了,他还往后推。
总不能因为不想要孩子就让她觉得前后有落差。
“那你在家等我一会儿。”
安枝予拽住他坐起身的手腕:“你去哪?”
靳洲掌心盖在她头顶,没有明说:“十分钟就回来。”
两点钟的天,从家到小区门口一个来回,他身上就出了一层的汗。
见他把两盒东西放进了抽屉,安枝予这才知道他刚才出去是干嘛。
靳洲站在床边,双手拍了拍后朝她张开。
安枝予挪过来:“你当我三岁小孩啊?”
话是这么说,可她还是乖乖搂住了他的脖子,就在靳洲抱起她转身的时候。
“等等!还没放水呢!”
她想要的是‘泡澡’,可不是单纯的洗澡。
虽说买了两盒东西回来,但靳洲并没打算现在用。
相比白天,他更喜欢晚上。
所以他装傻:“淋浴洗的不是更快?”
垂在他身侧的两条腿晃了晃:“都好久没泡澡了。”
哪有好久,两天前才泡了一次,只不过不是她想要的那种“泡”。
人啊,有时候就是会有反骨在作祟。
更何况靳洲知道她的小心思。
但是他又只能把话说得委婉:“花瓣用完了,晚上我去买,嗯?”他声音带着哄。
可他越是这样,安枝予就越是想缠他。
“现在又没事,”她主动的时候,声音很黏人:“好不好嘛?”
耳朵都要被她那声尾音磨麻了。
卫生间门关上,靳洲把她放在淋浴下:“我去放水。”
花瓣其实没用完,泡泡也都有......
安枝予歪着脑袋看他在那忙活,“就会骗人!”
再骗能有她会骗?
靳洲轻笑出声。
花洒的水开的是最轻柔的那一档。
雾气缭绕,分不清两人脸上是水还是汗。
靳洲收起抵在地上的膝盖,在她身前站起身。
双手捧住她脸的时候,安枝予睁开满是潮气的一双眼,面颊绯红,仿若桃花。
全是他捻下的欲色。
勾得人心痒。
浴缸里的水没用上,他托起她腿,把她抱出去。
门一开,满室热气往外涌。
床单上沾了湿,靳洲一边吻她,一边去拉抽屉,只可惜抽屉还没拉开,手腕就被捉住了。
靳洲睁开眼,承在身下的那双眼睛里,仿佛织出了一道网,安枝予用眼神勾住他视线,然后,她拉着他的手放到了腰上。
75 第七十五章
◎缠起人来,真的要命◎
她眼里织的那张网里, 藏了一把很要命的勾子。
靳洲差点就被她骗过去了,“你现在是危险期。”
安枝予仰起脸,一下又一下地在他唇上啄吻:“你记错了, 不是......”
他怎么可能记错, 她的安全期,靳洲比她还清楚。
靳洲反握住她手,扣在了头顶。
柔若无骨的两只手,他一只手就能轻松钳住。
他低头在她耳边, 诱哄里带着两三分的警告:“怀孕的话, 婚纱可就穿不上了。”
他是真的很会拿捏人,安枝予作气地咬在他唇上:“不许说!”
她心里建设了一个上午才说服自己,暂时不去想婚纱的事。
靳洲低笑一声:“用不用?”
安枝予偏开脸不看他,鼻子囊着, 眉心也皱着。
偏偏他追着问:“嗯?用不用?”
安枝予恼他一声:“随便你!”
他得逞了似的,低头吻她,唇齿碾过, 他低低的一声“宝贝”, 很快就把她那点小气性哄没了。
满室的旖旎被灼亮的阳光碎成斑驳, 地上丢了两片方形锡箔,撕口上翘,在乳黄色的羊绒地毯边缘颤颤悠悠......
第二天,两人睡到日上三竿, 靳洲醒来的时候,怀里的人是背对着他的,那种感觉要怎么形容呢, 就像是用完就扔。
靳洲把她扳过来后又把她胳膊绕在自己腰上, 安枝予被他弄醒了, 惺忪着嗔了他一眼后,咕哝道:“你别抱那么紧。”
昨晚缠他的时候怎么不说这话?
靳洲搂着她不松手:“饿不饿?”两人昨晚晚饭都没吃。
怀里的人“唔”了声:“还好。”
靳洲手臂又收紧了几分:“那再抱一会儿。”
但他抱得人太紧,安枝予心口闷闷的,她仰起脸:“你去做饭吧!”
这么赶他走,靳洲眉眼故意一沉:“又用不着我了?”
他就是故意板了下脸,两秒后就破了功,在她额头上亲了亲:“那你睡,我去做饭。”
楼下冰箱里都是昨天新买的食材。
趁着牛肉在炖锅里焖着的功夫,靳洲又处理了一条鱼留着清蒸,之后他去了负一楼。
一个小时的锻炼加一个热水澡,褪去了他一身的乏懒。
从一楼卫生间里出来,已经闻到了浓浓的牛肉香。
靳洲把切好的胡萝卜放进了焖锅,又把鱼也放进蒸锅里,调好时间,他上楼。
安枝予裹着薄薄一层毯子,横睡在床上。
靳洲在床边坐下,指腹蹭着她嫩白肩膀上的两抹红,视线落到她脸上的时候,发现她嘴角在偷笑。
“什么时候醒的?”
安枝予这才睁开眼:“你走的时候。”
被他搂得太紧,她闷得慌,结果他人一走,她又睡不着了。
靳洲刚洗完澡,头发还是湿的,额前不算长的刘海被他随意上捋,几分凌乱里透着鲜少会见的不羁。
安枝予定定地看着他,没睡着的这段时间,她满脑子都是昨晚毫无节制的画面。
而他现在就坐在她面前,真实地冲击着脑海里压不下去的画面......
安枝予拉着他手腕,把他往床上拽。
靳洲侧压下腰,嘴角有很深的笑意:“干嘛?”
“你上来。”
这要是上去就不知什么时候能下来了。
靳洲在她唇上亲了亲,本来想哄她下去先吃点饭,结果尝到了她嘴里薄荷的清凉。
“刷牙了?”
“嗯。”
怕是不止刷了牙。
靳洲掀开毯子,淡淡沐浴液的清香让他眉棱轻挑。
这小心思,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靳洲抽出被她攥着的手,在她头顶揉了揉:“先吃饭。”
安枝予立马撒起了娇,昨晚靳洲就是被她娇娇气气的声音缠得停不下来。
但是昨天买回来的单盒三片装的小东西都被他用完了,所以他理智尚存:“楼下火还没关呢!”
他就这么走了,看似头也不回,可门一关,他就长长吁了一口气。
他的那点自制力若不是强行压着,真怕会弄出些什么不可挽回的意外来。
安枝予在床上生了好一会儿的闷气,掀开被子下床的时候,她看见了垃圾桶里的蓝色小方盒,还有一片又一片的锡箔包装。
这么下去总不是个办法......
靳洲在楼下等了快半小时后,安枝予才磨磨蹭蹭地下了楼。
闻见浓郁的肉香,她肚子咕咕了两声。
靳洲今天给她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吃完,不许节食,不然没一会儿的功夫又说没力气。”
安枝予脸一红,声音虚抬:“我哪有!”
怎么没有,昨晚也不知是谁逞能非要在上面,结果可好,才多一会儿的功夫,身子骨就软了。
靳洲压着她肩膀,把她按坐在椅子上:“多吃点肉,下午四点带你去健身房。”
安枝予懵怔怔地看他:“去健身房干嘛?”
还能干嘛?
又能锻炼身体,又能消耗她的体力,这是靳洲用一个中午想出来的应对之策。
见他不说话,安枝予试探着问:“你说的健身房是楼下的吧?”如果是在家,她觉得她可以跑跑步。
但是靳洲摇头:“不是。”
安枝予一点运动的细胞都没有,她不想去,咕哝着:“家里明明有,干嘛去外面!”
因为去外面可以刺激刺激她,在家里的话,说不好两分钟一练,她就耍赖不干了。
“给你找了个私教,以后每周三和周六晚上,你都要去。”
说到私教,就会忍不住联想到那些满身腱子肉穿着背心的肌肉男。
安枝予顿时露出嫌弃:“我不要!”
给她夹牛肉到碗里的筷子顿了下,靳洲抬头看她,也不知怎么就猜到了她的心思,他笑了声:“放心,是女私教。”
他可没有那么大方给她找一个男的。
安枝予一边盯着他看,一边戳着碗里的米饭:“必须要去吗?”
他表情温温柔柔的,但却不是可以商量的语气:“必须。”
可她今天还想抽空去一趟榭亭阁呢!
安枝予转了转眸子,“那健身房远吗?”
靳洲跟她说了地址,听得安枝予眼睛都亮了。
“反正下午也没事,不如我们吃完饭就去吧!”
目光不算刻意地梭过她脸上的惊喜,靳洲笑了声:“也行。”
三点,两人到了离榭亭阁不足十公里远的一家健身房。
一楼大厅也看不出什么特别,静悄悄的,很安静,但是空间很大,安枝予轻“嗳”一声,都能听见回想。
“你在哪找的这家店?”
靳洲可没时间去找:“岑颂是这家店的老板。”
“他还开健身房啊?”安枝予一脸的不可思议。
其中原因,靳洲当初知道的时候也觉得可笑。
“这家店以前的私教都是男人,但是他们家的下午茶堪称一绝,闫嗔很喜欢,但是岑颂不放心,所以直接把这家店高价盘下来了。”
用那位的话说就是:我就不信谁还敢打老板娘的主意!
安枝予小小地感叹了一下:“感觉他心眼好小。”
靳洲扭头看她:“我心眼也不大。”
安枝予:“......”
上了二楼,依旧一个接待都没有,靳洲刷卡开了门。
安枝予眼皮一跳,那等下她如果偷跑出去岂不是没有卡还进不来了?
见她表情怔愣,靳洲搂着她进去:“怎么了?”
安枝予瞄了他一眼:“感觉这里和其他健身房不太一样。”有种‘守卫森严’的感觉。
的确是不太一样,这种感觉在绕过一个长廊,在靳洲再次刷卡推开玻璃门后,尤为强烈。
偌大的大厅,本该摆满了健身器材,本该随处可见的健身男女,但是安枝予看到的却是一个个用流苏屏风作间隔的卡座,不时有服务生端着茶水点心从一侧的房间里出来。
安枝予拽了拽靳洲的袖子:“你是不是带我来错地方了?”
靳洲对她的意外倒是一点都不意外:“带你去那边看看。”
环绕大厅一圈有一间间独立的房间,以玻璃作墙,但因为是高磨砂质地,所以一点都看不见里里面。
“你看,门锁上是红色的说明里面有人,”他拧开一扇门锁上是绿色标记的门。
是一间瑜伽室,普拉提床、高架床,还有稳踏椅,所有瑜伽器械一应俱全。
知道她困惑,所以靳洲一间一间带她看的同时给她解释:“这里和其他健身房的确不太一样,私密性很高,所有的健身器材,比如跑步机,或者推胸、健腹都是分门别类在各个房间里。”
一排十余个房间,五六间都没人,安枝予问:“这里生意是不是不好呀?”
生意好不好不知道,但他几次过来,卡座都是满座。
“这里的下午茶是免费提供,但是是会员制,消费十万起步,才能尝到京市独此一家的桂花酥饼。”
安枝予:“......”
好吧,她的确是小看了岑颂的经商头脑。
“给你约的私教在016房间,带你过去看看。”
如靳洲所说,的确是个女私教,三十岁左右的年纪,腹部和手臂都能看出很流畅的肌肉线条。
和私教聊了一会后,安枝予走过来:“你不是说楼上是男性专区吗,你不上去吗?”
靳洲摇头:“不用,我在这待着就好。”
“......”
看来今天的中药是喝不成了。
因为她今天第一次来,所以没有什么高强度的训练。
跑步机慢跑了五分钟,又做了两组正踢腿和两组弓步蹲拉伸。
以为就这么结束了,结果做完之后,靳洲又带她去见了一个瑜伽教练。
“想学吗?”
安枝予点头:“可以只学这个吗?”她对刚刚那个私教教的没什么兴趣。
“当然,挑你喜欢的。”
不过安枝予觉得自己学没什么意思,她又问:“我可以让菲菲跟我一起来吗?”
靳洲依旧点头:“当然可以。”他把卡给她:“你们合用一张卡就行了。”
安枝予看着手里的卡,又问他:“那我以后来,你不会一直跟着来吧?”
靳洲笑:“你是想让我跟着,还是不想?”
当然不想了,他这么老跟着,她哪儿来的时间回榭亭阁熬中药。
但是又不能直接说:“你工作这么忙,哪能一直跟着我。”
委委屈屈的调子,听得靳洲心都软了:“你不都是晚上过来吗,我晚上也没什么事。”
就这么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安枝予嘴角挤出笑:“菲菲也在,你要是跟着一起,也不好呀!”
靳洲:“......”
还真以为她想让他跟着呢!
瑜伽也同样没练多长时间,都是一些最基础的动作,私教也就是看看她身体的柔韧度。
之后,靳洲带她去了卡座,给她点了一份外表看不出特别,但尝了一口就彻底停不下来的桂花酥饼。
“好吃吗?”
安枝予重重点头:“我怀疑,那些来这办卡的会员,都是冲这个来的!”
当然,这个糕点师可是岑颂花了大价钱留住的。
浓郁的桂花香,伴着清淡的花茶,安枝予一连吃了六块桂花酥。
“还要吗?”
安枝予摇头:“好吃的东西一次不能吃太多。”
靳洲看了眼时间,“那我们回去?”
安枝予觉得这里的花茶也很好喝:“再坐一会儿吧!”
虽说今天的运动量很少,但对于安枝予这种常年不运动的人来说依旧不可小觑。
出健身房的时候,她没感觉到什么,回到家也没感觉到异常,但是等她洗完澡踩下楼梯就感觉不对劲了。
一顿晚饭的功夫,靳洲见她几次弯腰,还用手去捏小腿。
他便知道,‘后劲’上来了。
“腿不舒服?”
安枝予点头:“有点酸。”但是她想不通,“我也没怎么练呀!”
是没怎么练,但是她小看了那两组正踢腿和弓步蹲拉伸。
靳洲温声安慰着:“没事,晚上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只是小腿酸而已,安枝予也没当回事,等到九点,靳洲抽走她手里的平板,让她睡觉的时候,她的‘坏’心思又跑了出来。
因为靳洲半躺着,所以她一个翻身就趴到了他怀里,指尖玩弄着他睡衣上的纽扣,似解非解的同时,盛着淡淡春色的一双眼,在勾着他看:“你困了吗?”
她那点小心思,就差写在脸上了。
靳洲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不困,你呢?”
她也不困。
不仅不困,她还知道抽屉里的东西都用完了!
安枝予双手攀着他肩膀,蜻蜓点水地在他唇上亲了几下,见他没有拒绝,她胆子又大了点,在他唇上细细地吻。
不管她是出于什么心理,但是只要她主动起来,靳洲从来都没有招架之力。
他扶着她的腰,把她往上托了一点,眼睛闭上,唇微张,给她舌尖进来作乱。
吻愈渐深了,靳洲撑着床垫坐起来,就在他分开她腿,准备让她坐他怀里的时候。
舌尖突然一疼。
“别动!”
76 第七十六章
◎“还没在车里试过...”◎
大腿肌肉因为她抬腿跨坐的动作被撕扯, 那种酸痛是小腿远不能比的。
料到她会这样,也知道她的疼都是因他所起,所以在看见她小脸拧成一团, 疼的头都抬不起来的时候, 靳洲心里就只剩心疼。
“慢点,别动了。”他脸上是一眼看尽的自责,把她两个膝盖轻轻并拢上以后,靳洲将她抱趟下去。
可这种疼是揉都不能揉的, 靳洲手足无措地在一旁看着她:“这样还疼吗?”
其实也就刚刚撕扯那么一下很疼, 这么躺着,感觉倒是不大了。但是看见他这么担心,那种被在意就会让人忍不住想要更多。
安枝予点了点头,说话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还是有点疼。”
委屈是真的, 因为所有不安分的心思都不能施展了,毕竟无论她在上还是在下,腿都要分开。
靳洲手掌覆在她膝盖上, 心里想着各种能缓解酸疼的方法, 见他就要转身, 安枝予忙拉住他胳膊:“你去哪?”
“我去拿毛巾给你热敷一会儿。”
安枝予摇头:“不用了,你不是说多休息就好了吗?”
的确,多休息是会慢慢好,可他说那句话的时候, 是抱着‘幸灾乐祸’这样一种心态说的,如今再去回想,就会觉得自己很恶劣。
“热敷可以好得更快, 你躺着别动。”
靳洲把盛着热水的水盆放到床边的地上, 又犯难了。
需要热敷的地方很不是地方, 不把她两腿屈起来根本就不行。
“我动作轻一点,疼的话,你就说。”
脑子里现出的画面感,让平躺着的人,脸悄悄红了。
安枝予低低“嗯”上一声,想主动把腿分开,又羞窘着没好意思动。
靳洲坐在床边,一只手握着她脚腕,一只手握住她膝盖,把其中一条腿轻轻曲起来。
裙摆随着屈膝的动作一点点往上滑,露出了浅色的边缘蕾丝。
喉咙微动,靳洲抬眼的时候,安枝予先他别开了视线。
“这样呢,”他声音微沉:“疼吗?”
安枝予咬着下唇,巴巴的一双眼,一边看着天花板,一边摇头。
这个时候倒是羞得一动不动了,撩他作乱的时候,胆子倒是大得很。
靳洲唇角若有似无地弯了弯,手里的动作又小心翼翼地推进一点:“这样呢?”
只有一点点酸,可是忽略不计的那种。
安枝予又摇头。
“那你保持住不要动。”
他弯腰将热毛巾拧到七八分干,敷下去的时候,没有完全贴实:“烫不烫?”
有一点,但是很舒服。
“不烫。”
靳洲这才将毛巾贴紧她皮肤,而后再去拧另一条毛巾,敷上后,他便用手压在毛巾上。
因为跪坐在她屈起的两腿前,所以画面很有混淆感。
目光越过自己的膝盖,安枝予看向他。
但他垂着眉眼,视线全部聚焦在那两块雪白的毛巾上。
好像就只有她在乱想......
安枝予压下心头乱七八糟的杂念,小口地轻呼出气。
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冷气微弱的声音。
感受着毛巾从烫到温,靳洲抬头看她:“有没有舒服一点?”
安枝予点点头。
“那我再去换盆水,你别动。”
等他从床上.下去,安枝予按了按腿根的位置,不碰其实没多大感觉,但是一按,酸疼的感觉顿时袭满神经。
腿根处的毛巾换了三次后,靳洲又给她小腿也敷了。
“明天请假吧!”
“不用,我走路慢一点,没事的。”
话音落下,她眸光一顿。
本来还想着明天要找什么机会去榭亭阁的,眼下倒是有了一个绝佳的契机。
但如果在家的话,他肯定也会在家陪着自己。
这么一想,她明天更要去公司了。
目光落到对面,见他眉心紧锁,安枝予忙撑着胳膊想要坐起来。
不过她的动作倒是把靳洲吓了一跳:“躺好别动!”
声音急急的,还带着命令,弄的她好像卧床不能起了似的。
这要不让他放心,说不好明天真不让她出门了。
安枝予不仅没有躺回去,还收回腿。
握着她脚腕的手一空,靳洲的脸还没来及沉下去,就见她把腿盘着坐了起来。
“你看,都说不疼了!热敷真的很有用!”
说得倒是风轻云淡,那眉心刚刚跳了一下是什么意思?
目光从她脸移到她腿,再落回她脸上。
靳洲轻轻挑眉一笑:“所以......可以继续?”
安枝予当时没懂他的意思,但随着他缓缓伸出手握住她脚腕,再握住她膝盖,再抬起她腿。
安枝予:“......”
他不会这个时候要......
安枝予忙不迭地伸手想去推他,只可惜手掌刚压到他肩,一阵酸疼就让她止住了所有的动作。
靳洲把她腿弯绕到自己腰上,一点点俯下身。
安枝予也被他逼近的动作一点点躺了回去。
目光定在她脸上,靳洲看着她眉心一点点蹙起再压下。
就会逞能!
靳洲直回腰脊,在她怔愣到不知所措的视线里,他侧坐到一边。
一声不响地把她腿平放回去后,靳洲又把毯子盖到她身上。
安枝予偏着脸枕在枕头上,一动不动的盯着他的脸看。
可他面色太平静了,让人根本就捉摸不透他此时的心理情绪。
“老公......”她糯糯地喊了他一声。
靳洲在离她二十公分的距离侧躺着,手臂弯在枕头上,没有立即应她,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有些话,可能说了会让她失望,可如果不说......
“枝予,”他轻缓的音调里,音色温柔,带着征询:“我们晚一点要孩子好不好?”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正面谈及到‘孩子’这个问题。
安枝予知道他不想要孩子,但是其中原因她不是特别清楚。
“你不喜欢孩子吗?”
他说喜欢:“我们的孩子,我当然喜欢,但是,”他说了但是:“我现在还没有做好当父亲的准备。”
这是其一,但是其二,也是最主要的一个原因,他没说。
在他说完的好一会儿,安枝予都没有说话,凝眸对视里,她垂下眼,长长的睫毛遮羔住了她眼底的失落。
可还是被靳洲抓了个正着,他往她身前挪近,掌心托着她脸,把她脸抬起来。
“好不好?”嗓音低低的,求她似的。
安枝予心就这么被他说软了,搂着他腰,把脸埋他怀里。
“所以从昨天到现在,你一直都在看我笑话对不对?”
嗔怪的语气里委屈巴巴的。
听得靳洲失笑一声:“怎么会,”他低头,把脸偏到她耳侧:“知道我有多喜欢你的主动吗?”
低哑的声音响在静谧的夜色里,格外撩人。
安枝予肩膀瑟缩了一下,她小小地“哼”出一声:“以后你都看不到了!”
那怎么行。
靳洲往后退开一点,看她,表情比她还委屈:“所以我对你来说,就只是生孩子的工具?”
安枝予听愣住,怎么都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
而且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到底是把自己放到了怎样一个卑微的位置?
在她想着要如何辩解的时候,靳洲却凝着她眼,追着她问:“是不是?”
“当然不是了!”她急急地否认,继而又止不住地咕哝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这种想法可不不是无来由的,毕竟在此之前,她从来都不会主动撩他,所以这也是靳洲在看穿她想要孩子的小心思后,没有急着戳穿她的另一个小小的原因。
那种纠结又享受的心理过程,说真的,其实很不错。
唯一担心的就是怕自己一时大意、失控......”
不过她既然说不是......
靳洲问:“那以后还像昨晚那样,好不好?”不过他也不贪心,补充着:“偶尔的时候。”
不过安枝予倒是从他的话里听出来了。
“所以你不喜欢我以前那样?”
见她表情有了起伏,靳洲心里突然紧张了起来。
因为嗔恼,安枝予那双杏眼睁得更圆了:“那你知不知道这两天我装的有多别扭?”
靳洲一时语塞。
安枝予挣开他胳膊从他怀里出来,平躺着,哀怨的一双眼盯着天花板:“还真以为你喜欢我所有的样子呢!”
越说越恼,她干脆背过身去了:“骗子!”
这大概是靳洲这么多年来,最无措、想辩解又最无力辩解的一次。
可是能怎么办,除了哄,他别无他法。
他贴到她身后,不敢用力抱她,也不敢把她扳过来,手轻轻放到她腰上。
“没说不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安枝予把他手扔掉:“那你还要我以后都像昨晚那样?”
“我就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她嘁了声:“随口却说出了你的心里话!”
靳洲:“......”
见身后没声了,安枝予扭头瞥他:“无话可说了吧!”
他不是无话可说,他是在想这么软着哄她是不是没用,是不是得换个方式。
见他也不反驳,还缓缓躺了回去,安枝予呆了两秒后,第二次盘腿坐了起来。
心里的那点气性盖过了大腿内侧肌肉的拉扯,她满肚子想哀叨的话堵在嗓子眼,不知该说哪句好。
就在那短暂的沉默里,颇为惆怅的一道声音低低地响起。
“所以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呢?”
他看着天花板,浓浓思绪眯在眼角。
安枝予嗓子里噎住。
突然就想到那次在榭亭阁,他蹲在电梯门口抽烟的神情。
在外人面前,他沉稳里又不缺意气风发,却独独会因为她而生出各种的卑微无力......
心脏一阵揪紧的时候,又听他说——
“好像真的没有那么重要......”
安枝予搭在膝盖上的手,蜷紧了,刚要伸手去碰碰他,又听他说——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
“不许你这么说!”
不知是因为心疼他,还是他的话让她觉得委屈,安枝予打断他的声音里带了几许哭腔。
“如果你在我心里不重要,我怎么可能会想和你有一个孩子!”
可这不是她刚刚生气的点。
靳洲闭了下眼,认命似的:“算了,不说了。”
盘着的腿突然就急成了跪坐,安枝予两手按在他胳膊上:“真不是因为孩子才那样的,你别乱想好不好?”
靳洲眼底依旧黯淡,苦笑了笑,说:“可你之前没想要孩子的时候从来都不会那样。”
“我、我那是......”她想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解释,毕竟他说的好像...没错。
可如果不解释个所以然来,指不定他会怎么乱想呢!
“其实,我也知道我以前太被动了,”她一双眸子转悠个不停:“所以、所以才想着借这个机会改变一下,想着如果你喜欢......”
后面的话,她实在没好意思往下说。
但不要紧,靳洲接上问了:“如果我喜欢,你会怎样?”
她垂下眼,按在他胳膊上的手慢慢收了回去,手指勾缠,声音虚虚的:“如果你喜欢,我、我就以后都那样......”
好了,生气的点解开了,靳洲心头的不安这才消了下去。
他伸手将她耳边的头发勾到耳后,“其实你做自己就好,按你喜欢的、你觉得轻松的状态,我喜欢你无拘无束的样子。”
“可你刚刚......不是说,想让我以后都那样吗?”
他笑了笑:“我只是说偶尔,偶尔的时候调剂一下,你是不是也会觉得新鲜,但这并不代表我不喜欢你以前的样子,而且你也知道的,这两天即便是你开的头,所有的主动权也都在我这里。”
他拉着她的手,把她拽怀里:“但是你主动的话,会让我觉得你很在意我。”
安枝予在心里撇嘴:“我一直都很在意你好不好......”
通常这个时候,他一定会追问她有多在意,但安枝予等了好一会儿却不见他说。
这就让她心里多了些不确定。
“那你还生气吗?”她目光定在他眼睛里,试图抓住他一向善于潜藏的情绪。
可是他嘴角笑痕轻淡,声音也一如既往的清润:“我什么时候生过你气?”
他的确是没生过她气,但他若是有了情绪,会很难哄。
就比如上次他们刚和好的时候,他表面看不出什么,但他很多的言行举止里都透着焦虑和惶惶不安。不然她也不会在知道他一路跟着她去商场这件事后生了那么短的气,而且都不用他哄就自发的好了。
靳洲搂着她侧躺:“明天还要上班,睡吧!”
那晚,安枝予睡得有些不安稳,在他怀里好几度翻身,若是平时,靳洲都会把她扳过来从正面抱着,但是那晚他却很放任她,这让安枝予更加确定他心里的介怀。
以至于第二天早上去上班的路上,安枝予不时用余光瞄他。
到了公司楼下,靳洲接了一个电话,短短两句匆匆挂断后,靳洲在大门口停住脚:“进去吧。”
他平时都会把她送到电梯门口的。
安枝予低低“哦”了声:“中午你还来接我吗?”
靳洲低头看了眼她的腿,点头:“到时候我把饭带过来,陪你在这边的西图澜娅餐厅吃。”
这样也减少她走动。
但是安枝予已经忘了自己腿上的不适,她脸上失落难掩:“那你去上班吧。”
靳洲点了点头:“我看你进去。”
好像没有哪里不对劲,可又哪哪都不对劲。
从门口到大厅再到电梯门口,安枝予就差一步三回头了。
电梯门开的时候,安枝予和他对视了一眼,眼看他转身,安枝予下意识追上去,但又很快收住了脚。
追上去,然后呢?
问他是不是还在生气吗?
可他肯定会说没有......
就这么魂不守舍了一个上午,本来还想着请两个小时的假回一趟榭亭阁的,眼下她一点心思都没有了。
离中午下午还有半个小时开始,安枝予就时不时地拿起手机点开微信,短信没有,电话也没有。
终于熬到了十二点整,安枝予几乎第一个跑出了公司,电梯刚一打开,就看见了对面熟悉的背影。
“老公!”
她鲜少在外面这么喊他,靳洲转过身来的时候,脸上意外难掩。
眼看她从电梯里跑出来,靳洲忙两个大步迎上去:“慢点!”
出来的早,平时人满为患的西图澜娅餐厅里还有不少的位置,安枝予拉着他去了最里面。
保温桶里都是她爱吃的菜,除此之外还有她最爱的的参鸡汤。
“你去买的吗?”
靳洲点头:“买完就直接过来了。”
他依旧会给她夹菜,期间还问她腿有没有好点。
可安枝予却总觉得他对她好像有了些距离。
吃完饭,靳洲把她送到电梯口:“进去吧。”
从他来到现在,前后不过二十分钟。
以前中午去他公司吃饭,他从来都是恋恋不舍她走的......
安枝予抱着他胳膊:“你今天忙吗?”
今天周一,上午有例行会议,下午还有一个决策会议,但这些都是公事。
“还好,”他说:“晚上下班了你就在楼下等我。”
虽说很想让他来接自己,可又不想他心里有情绪而生出烦躁。
“你就别过来了,也不远,我过去找你吧!”
下午的决策会议,所有股东都参加,靳洲短暂迟疑了一下:“没事,你腿还没好,我过来吧。”
他的坚持让安枝予心里稍稍安定了几分:“那你回去慢点。”
她脸稍稍仰着,眼里有期待,以为他会在她额头落一个离别吻,可是没有......
他就只揉了揉自己的发顶,依旧那句:“去吧。”
从和他在一起后,安枝予从未有过这种感觉,一颗心惶惶不安的,脑子里不停地在想:要怎么哄他,要怎么哄他......
楚菲菲在电话里听到她这句的时候,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有什么好哄的,直接亲上去不就完事了?”
可是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安枝予眉心都要拧成连绵不绝的山川了:“你就没有其他好的建议吗?”
“拜托,还有比这个更管用的吗,男人想要的不就那点东西吗,他想要,你给他不就完事了?不比你在那吧啦吧啦的用嘴说更省事?”
安枝予被她说的更郁闷了:“挂了吧,我自己想!”
可她又能指望自己想出什么更好的哄人招数来呢?
晚上,因为安枝予说想吃脆皮虾,所以靳洲带她去了超市,从超市出来到了车边,等靳洲把两袋子的东西放到后备箱再回主驾驶,副驾驶却没人。
他条件反射地往后看了眼。
安枝予抱着抱枕躺在后面,眼睛眯出疲惫:“我睡一会儿,到家了你喊我。”
她是真的困,昨晚没睡好,魂不守舍了一个上午,又绞尽脑汁地想了一个下午,现在不仅困,头还有点疼。
后面的座椅下陷的比较厉害,那么躺着并不舒服,靳洲看一眼副驾驶,想让她坐回来给她把座椅调低,可惜再看过去的时候,后面的人已经闭上了眼。
靳洲失笑一声,不过想到昨晚她的辗转,他便随了她。
回到溪侨,天已经黑了。
车子驶入地下车库,停稳后,靳洲往后座看了眼,见人睡得熟,他便没有熄火。
本来想让她多睡一会儿的,但左右犹豫后,觉得还不如把她抱回家睡。
车库里的灯是壁式声控灯,随着车门开合的声音,橙黄将昏暗重新点亮。
光亮透过遮光玻璃在车厢里落了一层昏黄。
靳洲俯下身,轻唤了声她的名字,见她没有反应便没有再出声。
谁知,刚把她抱到腿上,安枝予没有预兆地醒了。
那种一睁眼就看见他的画面,让她生出了早上醒来在他怀里仰头的错觉。
安枝予搂住了他脖子,似醒非醒的一双眼,雾蒙蒙的,却渐渐露出了缠人的勾子。
“老公,”
他昨晚说,他喜欢她的主动。
既然他喜欢......
她大胆地问:“我们...还没有在车里试过......”
77 第七十七章
◎滴在她胸口的汗...◎
说完那句话, 窗外壁灯灭了。
只剩车厢内未熄火的红蓝背景灯,一片漆黑里,彷如霓虹般耀眼。
衬衫纽扣在回来的路上被他解了一颗, 领口松散, 倒是给了她手指作乱的空间,被她圆润的指尖划出的痒意,丝丝缕缕的......往他四肢百骸里钻,最后凝在心尖, 纵成一把火。
理智告诉他, 他应该拒绝,或者去后备箱拿个t。
但她眼底有灼灼光影烫在他眼睛里,细细软软的声音更像一把勾子。
“要不要?”
车厢里安静,突响的手机震动声被放大, 打碎了安枝予强装的镇定。
勾在他肩膀的手缓缓往回收,就在她目光从他脸上偏开的那一瞬,靳洲握住了她的腰。
美人计是陷阱。
但他不管了, 拉着她的手, 放在了月复上。
“要。”
余音落地, 眼睛里的影子拉近,他吻住她,给了她一个很有情.色的吻,暧昧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来, 荡在热度渐升的车厢,他吮掉她唇上的水光潋滟,却又在舌尖勾缠的时候拉出了长长的银丝。
晶莹剔透的, 被红蓝的灯线闪出了五彩的光泽。
如果灯光够亮, 能看见他染了谷欠的眼底, 来势汹汹。
电话不知是谁打来的,“滋滋”声响个不停。
可她却听不到,耳边全是他的声音,他滚烫的掌心,他毫无砂砾感细腻的指腹。
他锋利的喉结被她吮出了印子,他俯身看她时发红的眼睛,还有他滴在她胸口的汗。
一整个世界,都是他。
次日,天晴。
窗帘闭合得紧,金色光芒泄不进来,让人分不清是白天还是黑夜。
靳洲很早就醒了,从眼睫掀开的那一瞬就在看窝在怀里的人,见她眼睫动了动,他搂在她腰上的手才圈紧了几分。
怀里的人仰起脸,昨晚她哭过,这会儿眼底还微微泛红。
见他盯着自己在看,安枝予害羞地把脸低回来,藏进他颈窝。
砂砾般沉哑的声音低在她耳边:“再睡会儿。”
安枝予在他怀里缩了缩,声音比昨晚乖:“几点了?”
靳洲没去看时间,“还早。”
说完,他用手碰了碰她的腿:“疼吗?”
深埋在他颈子里的脸有点红,安枝予很小声地“嗯”了声,说的却是:“还好。”
昨晚过于放肆,中途她眉心蹙得紧,他却停不下来。
“对不起”三个字顶在他喉咙里,最后换成了一句:“下次我轻点。”
安枝予红着脸没抬头,闷闷的声音里几分笑意几分羞涩:“你每次都这么说。”
耳边传来低低的一声笑。
斥在她敏感的耳廓里,弄得人心脏都在痒。
安枝予用膝盖顶了他一下:“你去洗澡。”
“我洗过了。”
安枝予这才懵怔着抬起脸:“什么时候洗的?”
“昨晚,”他说:“你睡着以后,所以......”
他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殷勤:“要不要——”
结果没等他说完,安枝予突然打断他:“昨晚电话是谁打来的?”
话题被她突然岔开,靳洲难得反应迟钝了一下。
安枝予抿唇笑:“你手机不会还在车里吧?”
被她说对了,昨晚把她从车里抱下来的时候,他就只匆匆将车熄了火,中控台的手机倒是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想到昨晚的震动声响了很多次,或许是有什么要紧事,安枝予用膝盖碰了碰他:“你去把手机拿回来吧!”
靳洲却躺着不动:“过一会儿。”
这一会儿一过就是两人去上班的时候。
仅剩百分之十的手机屏幕上显示有十一个未接来电,四条未读短信。
“谁呀?”
靳洲点开一看,一个来自方宇,十个来自岑颂,短信也是,一条来自方宇,三条来自岑颂。
见他把手机充上电放了回去,安枝予问:“你不回过去吗?”打了那么多,肯定是有急事。
靳洲却气定神闲:“你要不要看看几点了?”
是的,他们起床起晚了,把她送到公司楼下,已经八点过了五分。
“你先上去,我去给你买早饭。”
两人不仅早饭没吃,更别提昨晚的晚饭了。
安枝予这才想起来:“昨天买的虾......”
对,昨天从超市买的东西,这会儿还在后备箱里。
靳洲很想去捏她的脸,又忍住了:“这会儿想起来了?昨晚——”
电梯门口都是人,安枝予忙捂住他嘴,声音带着嗔恼:“不许说!”
好,不说。
靳洲握着她手腕,在她掌心亲了一下。
安枝予触电似的收回了手,把他往后推:“你快走吧!”
靳洲站在原地,笑着看她一点一点泛红的脸颊,还有耳尖:“二十分钟后出来拿早饭。”
昨天所有的坠坠不安和惶惶无措都消失殆尽,安枝予几乎是哼着小调在打卡机前扫过人脸。
结果刚走到工位前坐下,她就收到了闫嗔的短信。
闫嗔:【我好像怀孕了。】
同样一句话多了“老婆”两个字,传进靳洲的耳里。
岑颂冷笑一声:“绝对是你家那位把我家这个拖下水的!”
如果靳洲是昨晚接的他电话,他绝对不会只是冷笑一声外加浅浅一声埋怨。
靳洲一向不喜欢与人争执,但他把帽子扣到了他家那位的头上。
靳洲沉声怼回去:“上次不是说绝对不会?”
那是上次,但是最近他家那个玩的有点过火,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半夜,他醒来发现手被拷住了!
不知道从哪买的那玩意,看着还像玩具的,结果挣得他手腕都破皮了都挣不开!
岑颂阴沉沉地笑了声:“你少在这五十步笑百步!”他有很强烈的预感,他家这个二胎会和电话那头说风凉话的那位差不了多少日子。
靳洲接过打包好的虾仁云饺,对电话那头的酸言冷语不置可否:“总之恭喜你。”
岑颂继续哼出一声冷笑:“彼此彼此喽,靳总!”
电话挂断后,靳洲眼里才翻卷出被他压抑的汹涌。
昨晚,他什么措施都没用......
相比靳洲和岑颂的通话时间,安枝予和闫嗔的电话一直打了十分钟都还没挂。
怕靳洲的电话打不进来,所以安枝予就站在了公司门口。
“那个中药是真管用,你就别拖了,赶紧喝吧!”
安枝予已经对中药兴致缺缺了,毕竟孩子这事已经说开。
但是对于闫嗔的热情,她又不好说什么。
只能硬着头皮:“我这几天就喝试试!”
高兴完,闫嗔又叹气:“但愿我这一胎是个女孩!”
昨晚她可是把他家那位哄了一夜,一个大男人,闷头坐在沙发里,压着背,低着头,一副世界末日的架势,最后要不是她保证这一胎绝对是个女孩,还真不知要哄到什么时候。
“放心吧,”安枝予抿嘴笑:“你们这一胎一定会是女儿的!”
说完这句,电梯“叮”的一声,安枝予抬头,见是靳洲,她条件反射地将耳边的手机背到了身后。
这点小动作,靳洲自然是全程看在眼里。
至于是谁的电话,其实也不难猜。
靳洲把早餐给她:“给你买了云饺,快点进去吃吧!”
安枝予站在原地不敢转身:“你也快点回公司吧!”
心虚的都不问他是不是只买了一份。
靳洲也站在原地不动:“我看你进去。”
没辙,安枝予只能将背后的手机挂断,若无其事的将拿着手机的手举起来朝他挥了挥:“拜拜。”
因为闫嗔的电话,安枝予心里泛起了犹豫,其中还夹杂着几分后悔。
如果她当时及时喝的话,现在是不是也怀了宝宝呢?
想到这,面前的馄饨顿时就索然无味了。
对面的万俪俪因为她的馄饨香,再次歪头看她:“枝予,你那馄饨是在哪买的?”
安枝予愣了一下,低头看向包装盒,“劳记。”
万俪俪皱眉:“劳记在哪?”
安枝予摇头:“我也不知道,不是我去买的。”
万俪俪仿佛吃到了甜甜的狗粮:“你老公买的?”
“嗯。”
“真羡慕你,早餐你老公都给你买好!”
安枝予尴尬地笑笑:“你男朋友对你也很好啊!”
“好什么好,”万俪俪撇嘴:“这还没结婚呢,就开始在我面前有意无意地说起孩子的事了!”
安枝予:“......”
万俪俪哼了声:“我才不会那么早被孩子栓住呢!”
安枝予这才后知后觉出一个问题:靳洲和岑颂都不想要孩子,但是她周边的人,都是男方特别想要孩子......
是因为圈子的不同吗?
安枝予看向手机屏幕,突然在想,如果她把闫嗔怀孕的事告诉他,他会是什么反应呢?
靳洲的反应是:【还没有确定。】
结果也就一周,闫嗔确定怀孕的事在英国炸开了锅。
周日早上七点,也就是英国的深夜,老爷子的电话打来了。
“你看看人家岑颂,二胎都有了,你呢?”
靳洲昨天上午就已经接到了岑颂的电话,之前电话里,他说的是【我老婆好像怀孕了】,昨天电话里说的是【我老婆真怀孕了】。
为这事,他已经失眠了两个晚上。
所以老爷子这通电话打来的时候,他眼睛刚闭上没一会儿。
“我在睡觉。”他声音里一股子的倦。
电话那头沉默了短瞬才再次传来声音:“工作加班?”
靳洲不想解释,敷衍地“嗯”了声,这一嗯不要紧,老爷子一听他是因为工作才熬夜,更来火了。
“一天天就知道工作工作,你但凡把心思放在老婆身上,我都重孙绕膝了!”
老爷子声音冲得厉害,靳洲看了眼旁边还在睡的人,压低声音:“有事晚点再说。”
“不许挂!”反正又不是为了他重孙才熬的夜,他不管:“下周开始你给我休假,公司的事暂时由你妈打理!”
靳洲:“......”
“听见没有?”
见他不出声,老爷子下了圣旨:“你要是敢去公司,我就罢了你这个董事长!”
靳洲忍不住笑了声:“爷爷,您没有这个权力。”
老爷子都气糊涂了。
的确,他现在手里一毛的股份都没有,现在整个靳氏都被这个‘不争气’的混小子攥在了手里。
他不管,他一个一只脚都踩棺材里的老头子怕什么。
“你听好了,年底之前我听不到我重孙消息,你就等着去给我上香吧!”
‘上香’两个字让安枝予懵怔着抬起脸。
感觉到怀里的动静,靳洲都没来及看她就直接挂了电话。
“吵到你了?”
安枝予揉了揉眼:“是爷爷吗?”
她听见话筒里暴跳如雷的声音了,能这么和靳洲说话的,除了老爷子,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靳洲把手机关机后“啪嗒”一声撂到床头柜上。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他侧身把人搂回去:“再陪我睡一会儿。”
安枝予仰头看他:“刚刚爷爷为什么对你发火啊?”
靳洲不想这事扰到她,“一点小事。”
见他眼睛闭着,声音也有几分焦躁,安枝予便没再问。
结果房间里安静不过五分钟,“滋滋”震动声又开始了。
这次是安枝予的。
第一遍的时候,靳洲没让她去接,消停不过十几秒,震动声又开始了。
靳洲烦躁地呼出长长一口气后,这才松开她。
看见来电显示,安枝予回头看向靳洲。
从她眼神里,靳洲猜到了:“我妈?”
安枝予点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不然怎么会一大早,电话轮番着打过来。
靳洲朝她伸手:“给我。”
他眉心蹙得紧,脸上烦躁的神色一点也没压着,安枝予还是第一次见他把脾气如此地显现在脸上。
她小心翼翼地把手机递过去,她并不是怕他对自己发火,而是担心他直接挂断电话。
“你——”
就说了一个字,她就见靳洲直接将手机关了机。
“你干嘛呀!”安枝予顿时恼了:“这是我手机,你这么挂断,万一让妈误会我——”
余下的话因靳洲一个手劲将她拉回到怀里而止住。
“闫嗔怀孕了。”
78 第七十八章
◎生平第一次的挫败感!!!◎
安枝予在他怀里愣了一下:“确定了吗?”
“嗯。”光是一个字, 就能听出他满心的烦躁。
半晌,见怀里的人不出声,靳洲睁开眼看她。
对上她眼里的茫然, 靳洲本就舒展不开的眉心蹙得更深, 只是还未等他开口,就听她说。
“这是喜事啊,为什么你这么不高兴?”
靳洲嗓子里一噎。
她眼底的诧异和疑惑让靳洲生出了极为复杂的情绪。
是祝福的,他们能有二胎, 说真的, 他很为他们高兴。
岑颂说他的第一胎是一时大意才有的,那这一次肯定也是一时大意。
但是他也大意过,怎么就没生出点意外呢?
所以高兴之余,又让他有一种很强烈的挫败感。
要怎么形容给她听呢?
靳洲想了想:“你知道那种家长拿你和别人比较的感觉吗?”
这么多年来, 他永远都是比较的那一个,说得通俗一点,就是“别人家的孩子”。
如今, 成了被比较的那一个。
还是因为这种事。
那种心理上的挫败, 根本就不是几个形容词能形容出来的。
安枝予反应了几秒:“你是说, 爷爷早上那通电话,拿你和岑颂比较了吗?”
不然呢?
靳洲闷出重重一声鼻息。
安枝予却抿嘴笑了声:“你该不会被打击到了吧?”
尽管被她戳中了心思,但男人在这种事情上,总是有一种不服输不认输的‘虚荣心’。
所以靳洲没承认:“怎么可能!”
“那你刚刚还说什么家长拿你和别人比较的那种话?”
非得戳穿他才罢休似的。
靳洲一双眼凝在她脸上:“被比较而已, 又不是说我真的就不如他!”
他给自己找理由:“你没怀孕是因为我们一直都有做措施!”
安枝予却撇嘴:“闫嗔说他们也一直都有做措施!”
靳洲难得和她争辩:“真要做了措施,那她为什么还会怀孕?”
安枝予被他的话堵得嗓子里一噎:“那、那万事总有例外嘛!”
就岑颂那缜密的心思,如果不是闫嗔动了小心思, 她万分之一的例外都不会有。
靳洲揉了揉她的脑袋:“不说这事了, 再睡一会儿。”
他是身心疲倦, 但安枝予却睡不着,眼睛闭了会儿,她小声地问:“你把手机给我呗?”
靳洲把她肩膀往怀里揉紧了几分:“睡醒再说。”
此时大洋彼岸的英国伦敦市中心,位于St John’s Wood 之中的一栋蛋白色的别墅里。
老爷子双手撑于拐杖顶端,‘虎视眈眈’地盯着面前的儿媳妇。
“还是打不通?”
乔梦将耳边手机落下,笑里带着哄:“估计是睡着了没听见,时间也不早了,您先去睡吧,我接着打!”她没敢说电话被挂断,再打就关机了。这要是说了,老爷子估计能立马让她买张机票飞回去。
老爷子哼嗤一声:“什么听不见,我看他就是翅膀硬了,我刚刚那个电话,你听见了吧,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给挂了,这还得了?”
奶奶在旁边拽了拽他袖子:“你怎么不想想自己,这么多年,你可从没对他发过脾气。”
老爷子在气头上,“那是因为他以前听话,你再看看他现在,让他要个孩子,像要他命似的!”
说着,老爷子开始把矛头指向闫嗔:“还有闫嗔这丫头,我让她多帮帮枝予,她倒好,把忙帮自己身上了!”
奶奶听不下去,当即“咳”了声。
别看奶奶平时温温婉婉,但若来了脾气......
老爷子僵沉的脸,在接到她那双余光看过来的眼神后,嘴角一翘:“我就是随口说说,随口说说。”
“你这一句随口,让全家都不得安宁!”
说完,奶奶从沙发里起身,“梦梦,你上去睡觉吧,靳洲那边,等明早我来打。”
乔梦应了一声“好”后就要上前扶她,结果奶奶眉眼一沉。
下一秒,老爷子撑着拐杖从沙发里站了起来,八十多岁还没有驼的背,也就在奶奶面前会弯下:“我来我来!”
今天阴天,阴的不止是天,还有人的心情。
安枝予起床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朝靳洲伸手,说了睡醒以后会把手机给她,总不能说到做不到。
安枝予拿到自己的手机后,第一件事就是要给乔梦发了一条解释的短信。
靳洲问:“你要怎么解释?”
安枝予手指停住:“就说手机没电就好了呀!”
靳洲朝床头柜那儿抬了抬下巴:“不是有充电器吗,充上不就好了?所以这中间的五个小时,你要怎么解释?”
其实他语气挺平淡,但是这种疑问句因为尾音略扬,所以听着就像是上位者的质问。
安枝予把手机往他怀里一扔:“那你说怎么办?”
靳洲:“......”
他的初衷只是不想让她来发这条短信。
靳洲把手机轻轻放到一边:“现在那边才五点不到,等吃完午饭,我来说。”
他说话声因为安枝予渐变的脸色而放低放柔了好几度,因为两人都是盘腿坐着,所以他两肘压在膝盖上,弯着腰,把脸仰在她面前:“想吃什么?”
他长了一张让人看着就生不起气的好皮囊,安枝予在心里气自己的没骨气:“牛排!”
吃牛排当然要去西图澜娅西餐厅才更有感觉,最好还是很有情调,浪漫氛围浓烈的地方。
但是这种地方通常都要提前预约。
十分钟后,方宇电话回过来:“靳总,他们家晚上七点到九点的时间段,已经被订下了。”
这家西图澜娅餐厅一个时间段只接待一桌客人。
靳洲说:“问问是谁。”
方宇已经问到了:“是......岑总。”
靳洲眉心拧了一下:“岑颂?”
方宇:“是的。”这要不是因为报出了靳洲的名字,还真不一定能问出来。
靳洲冷笑一声:“我知道了。”
这要是换个人,怎么说也能卖他一个面子,偏偏遇到这位。
但相比让安枝予失落,靳洲倒宁愿跟那人低个头。
电话打过去,简单说明这通电话的用意,岑颂笑了声:“连吃个饭都能撞到同一天同一个时间段,咱俩不做兄弟都对不起这份缘分和默契。”
一天到晚没个正形。
对现如今这个‘别人家的孩子’,靳洲已经不想跟他说太多的话:“给句痛快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五六七.八秒。
“既然赶在了一块,那不如一起?”
靳洲一秒犹豫都没有:“不用。”
这么干脆。
岑颂叹气:“那行,那你就带嫂子另约一个时间吧!”
就知道他会这样。
靳洲笑了声:“你确定?”
岑颂大言不惭:“确定啊,为什么不能确定?”
靳洲说了声好:“你以后最好别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按理说,说完这句他就应该挂断电话,但他没有,他在等岑颂服软。
偏偏电话那头不说话,就这么僵持了好一会儿,直到身后传来一句——
“西图澜娅餐厅订好了吗?”
靳洲扭头,对上安枝予晶晶亮的一双眼,他没辙了,有生之年,第一次对人低头。
“好,一起。”
岑颂知道他压着火呢,所以也就没在他雷区里蹦跶:“那晚上不见不散。”
安枝予走过来:“你说的那家西图澜娅餐厅,我刚刚从网上看了,评价很棒。”
所以,以后没有确定的事,万不能把期待给出去。
靳洲拉起她手:“刚刚岑颂说,晚上想和我们一起,可以吗?”
安枝予只是稍稍一愣:“可以呀!”
两人抢的西图澜娅西餐厅并不在市中市的最高层,而是在一条深巷里,虽然俯瞰不了京市的繁华夜景,但穿过小巷,推开墨绿色的篱笆门,能听见潺潺流水声。
踩着每一块被打磨成的心型鹅卵石,拂过会擦于手臂的毛绒文竹叶,安枝予看到了一排假山水帘。
中式韵味很浓,但却藏着一家西图澜娅西餐厅。
这种法式浪漫与中式文化碰撞出的矛盾,看似不和谐,却又不失惊喜。
岑颂比他们先到,隔窗看见两人,他朝对面打了个响舌:“来了。”
闫嗔瞪了他一眼:“等下不许提我怀孕的事!”
岑颂笑脸上坏着笑:“好不容易能逮到一次刺激他的机会——”
闫嗔给了他一记警告的眼神:“你试试看!”
岑颂顶了顶牙:“又不坐一桌,怎么提?”
这家店向来对用餐的客人提出的要求不予拒绝,所以岑颂就提出要分开坐。
于是,以琳琅满目的酒水陈列作墙的偌大西图澜娅餐厅里,本该只有的一张桌子又加了一张,位置也从最中央移到了可以一观院景的窗边。
这家西图澜娅餐厅,靳洲来过几次,所以看见两张桌子的时候,他眼里闪过意外。
岑颂下巴一抬,“不用客气。”
毕竟老虎的尾巴,可以摸,但不能踩。
靳洲眼波平平地收回视线后,走到桌前,抽出椅子让安枝予坐下。
“不和他们坐一起吗?”
“互不打扰,更好。”
不知道为什么,安枝予隐隐觉察出不对劲的味道,扭头,刚好对上闫嗔带笑的眉眼。
相视一笑后,两人都默契地坐正回去。
“他们家的带子不错,要尝尝吗?”
的确,他们家的煎带子搭配黑松露,再撒上海苔,可谓是一绝。
安枝予见他很有经验的样子,“你来过吗?”
靳洲点头,“来过几次,”紧接着他解释:“有一次是和乔女士来,其他几次是我自己。”
安枝予撇嘴:“谁问你这些了。”
不问也要说,免得她心里有疙瘩,想问又不好意思问。
“不是说想吃牛排的吗,”他翻着菜单:“战斧吧,他们家还有一道秘制的中式骨髓炒饭,都尝尝。”
安枝予点头,同时又问他:“我们要不要喝一点红酒啊?”
靳洲眉梢一挑:“我记得之前说过,有机会可以拼个酒。”
安枝予伸手比出一点点的指尖:“只可以喝一点点。”
的确,在外面,如果在家,倒是可以放肆了喝。
柔和的萨克斯曲,被灯饰蕰晕出的微醺氛围,一切都浪漫的刚刚好。
偏偏不远处传来很‘煞风景’的一句话——
“酒还是别喝了吧,万一好事已经来了......”
所有的情绪都沉在眼睛深处,靳洲平静而深邃地看过去一眼。
岑颂端起手边红酒杯,眼看窗外,一副自言自语的架势:“温馨提示而已,听不听随便。”
桌下,闫嗔踢了他一脚,刚到唇边的红酒差点灌到他鼻子里。
岑颂:“......”
安枝予当然听得出岑颂话里的意思。
人就在她身后,她凑近桌沿,压低声音:“不会的。”
本来靳洲也觉得不会,但万一呢?
毕竟那天在车里,他什么也没用......
“给你点杯果汁吧!”他不敢抱有万分之一的侥幸,尽管他万分不希望那种可能发生。
安枝予有点想笑:“你还真不经人说。”
一顿饭,安枝予吃得颇为惬意,但是靳洲心里却犹如崩了一根弦。
临走时,靳洲给岑颂转了一笔钱。
岑颂点开瞧见数额,抬头看过去,见他视线收着,岑颂便回了短信过去:【用不了这么多。】
这家店就是再贵,也用不了五位数,还是一个吉利的数字。
靳洲:【包含你家儿子的满月酒。】
岑颂咬了咬牙,第二次抬头。
这次靳洲看他了,极具挑衅的一道目光,看得岑颂回了他一记冷笑:【你少在这幸灾乐祸,你就知道你家的不是儿子?】
隔着五六米远,两人在短信里唇枪舌战。
靳洲:【儿子更好。】
岑颂:【那就祝你来个女儿!】
靳洲:【女儿我也喜欢。】
岑颂磨了磨牙,把手机往桌上一撂,抬头,朝对面竖起了大拇指。
等他把手收回来,牙缝里咬出一句话:“就嘴硬吧!”
其实靳洲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嘴硬,因为在孩子这件事情上,他从未对性别有任何的偏好。
原定于下午给英国那边打去的电话,被他拖到了晚上。
而英国那边,原先说好睡醒就打的电话也一直没个动静,老爷子一边在客厅里急得转悠,一边时不时地看‘一家之主’的脸色。
奶奶气定神闲地坐在沙发里:“你能不能消停一会儿,头都被你转晕了。”
老爷子仰头看着天花板,也不敢直接说,幽幽叹气:“那边都晚上了吧......”
这话说出来没一会儿的功夫,乔梦的手机震了。
“妈,是靳洲电话。”
老爷子几个大步迈过来:“开免提!”
乔梦把免提开了:“喂?”
“妈。”
乔梦看一眼老爷子,又看一眼老太太,“吃晚饭了吗?”
“吃了。”
奶奶将手机拿到手里,关掉免提的同时,她从沙发里起身。
老爷子跟在她身后,结果奶奶一个转身,老爷子双脚止在原地。
奶奶往院子里去:“靳洲啊,枝予呢?”
靳洲问:“奶奶,您是要找她妈?”
“不是,我找你。”
靳洲往卫生间的方向看了眼:“她在洗澡,有话您就说吧。”
说之前,奶奶先是跟他道了歉:“你爷爷昨晚脾气大了点,你别往心里去。”
老太太出自大家,一向知书达理,别说是跟他这个孙子道歉,就算是对儿媳妇,只要老爷子语气重了,她也都会在事后说一声对不起。
“您别这么说,奶奶,=早上我语气也不好,不过怀孕这事,我希望你们不要把我逼得太紧。”
虽说奶奶也想抱重孙,但她也表示理解,“我知道,你们刚结婚没多久,想多过二人世界,不过我想知道,你暂时不想要孩子的这个想法,是你单方面的还是说和枝予达成了一致。”
靳洲是个心思极为细腻的人,从奶奶的话里,他大概猜到应该是闫嗔在他们面前说了什么。
短暂思忖后,靳洲实话实说了:“是我暂时不想要。”
奶奶笑了:“看来我这个孙子还算诚实。”
靳洲:“......”
奶奶又问:“既然是你单方面不想要,那你有跟枝予商量过吗?”
靳洲说有。
“那枝予是什么态度?”
那天说这事的时候,虽说她态度没有很明确,但也没有反对。
靳洲便没有直接回答:“您也知道,婚礼是明年五月举行,如果这个时候怀孕,那婚礼就办不成了。”
他所筹备的婚礼,奶奶早已了如指掌。
“靳洲啊,奶奶虽然老了,但是你在国内的一举一动,我多多少少还是能掌握一点的。”
靳洲一时哑口。
奶奶的话就只说到这里,“不早了,明天是周日,有时间多陪枝予回她妈妈那看看,不要空手去,听见没有?”
“嗯。”
电话挂断,靳洲翻开手机里的日历。
离悲或者喜就只有九天。
九天......
可以眨眼即逝,也可以度日如年。
79 第七十九章
◎“老公,我怀孕了!”◎
一周后的这天早上, 安枝予刚从卫生间洗漱完出来,靳洲就把她堵在了门口。
安枝予差点踩到他脚尖,抬头, 见他直直盯着自己, 安枝予一愣:“怎么了?”
昨晚他就没睡好,好不容易熬到了早上,一直等她进了卫生间。
“例假来了吗?”
安枝予反应了两秒:“还、还没。”她皱眉:“是今天吗?”
靳洲点头:“今天正好是第二十九天。”
安枝予例假的周期、安全期、危险期,还有例假会持续几天, 他比她本人还要清楚。
安枝予懵在原地, 不是因为例假还没来,而是被他这么精准的说出天数弄懵了。
见她不说话,靳洲心里愈加七上八下:“要不要确定一下?”
安枝予的脸这才后知后觉地红了,她把他往外推:“都说了没来。”
这是早上, 中午靳洲去接她吃饭,以前他最常问的是【饿了吗】,今天变成【来了吗】。
安枝予瞪了他一眼:“你再问我就不理你了!”
他也不想问, 天知道他一个上午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到了晚上, 安枝予刚推开公司门口的玻璃门, 就赶在靳洲开口前开口了。
“不许问!”
靳洲:“......”
晚上洗完澡,安枝予从卫生间里出来,门一开就看见靳洲盘腿坐在床边。那一双说不上来是期待还是害怕的眼神,让安枝予又气又想笑。
在他追着的视线里, 安枝予走到床边。
“你先告诉我,你是想让它来还是不来。”
他不知道。
来了,他会懊恼, 但会心安。
不来, 他会欢喜, 但也会失落。
哪一种结果都有喜有悲。
所以他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哪一种结果。
靳洲仰头看她,脸上神色复杂:“所以...来了吗?”
这三个字,他憋了一晚上了,明明从她的表情里就能看出来答案,但就是有一种问了才踏实的感觉。
安枝予摇头:“没有。”
他就知道,不然她也不会这么平静,靳洲问:“要不要买验孕棒测一下?”
“现在?”安枝予皱眉:“现在测......是不是太早了?”
“不会!网上说,它比去医院检查还要快!”
感觉他懂的比自己都多。
安枝予嘴角憋着股笑:“你上网查了?”
靳洲点了点头。
他今天什么也没干,在网上查了一天,看了一天的帖子。
从怀孕到流产再到孕期营养还有生产风险,最后鬼使神差的还点开了一家月子会所的广告......
他甚至觉得,如果他现在听到自己要做爸爸的消息,他心里都不会有起伏了。
可不管怎么样,总要有个结果吧,这就像站在法官面前,等待宣判结果一样。
“我去给你买一个回来试试!”
安枝予往窗外看了眼:“都这么晚了。”
“没事,我很快就回来!”
他疾风似地往外跑,安枝予追到门口:“你就穿睡衣去啊?”
他真就穿着睡衣去的,但是回来的时候,他表情略有纠结:“就只有这种八块一个的了,不知准不准。”
测孕棒这东西,安枝予只见过没摸过,拆开包装后,安枝予被惊喜到了:“这还有粉色的呢!”
靳洲把她推到卫生间里:“我在门口等你。”
门刚被他关上,又从里面打开。
安枝予歪着脑袋,一脸无辜:“我现在还没有......要不然喝点水等一会儿?”
眼看半小时过去。
安枝予坐在床边,心底开始动荡不安。
之前她的确是想怀孕,但不知是不是当时的冲动被时间淡化了下去,又或者明年五月的婚礼让她更有期待,这段时间,她心思已经完全不往怀孕这方面想了。
避孕棒还被她捏在手里,她用胳膊碰了碰正在低头看手机的人。
靳洲还以为她是想去卫生间了,忙放下手机要站起来。
结果胳膊被安枝予拉了回去。
她眉心拧出愁绪:“你说......我要是真怀孕了怎么办?”
靳洲失笑一声:“当然是生下来啊!”
难不成她还有别的想法?
安枝予咬了咬唇。
如果这次她真的怀孕,就正好赶上明年四五月生!
那婚纱怎么办,婚礼怎么办?
延期肯定是不可能的,毕竟他在那么多媒体的镜头下已经公开了他们的婚期。
在靳洲三分茫然,两分疑惑的视线里,安枝予仰头深呼一口气。
没那么巧,之前那么多次都没有怀孕,这次又怎么会这么‘幸运’!
对,绝对不会!
她捏紧手里的粉色小棒去了卫生间。
要怎么形容等待结果的那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呢?
就像是押了全部身家坐在赌桌前,要么赢了坐拥万千财富,要么输了倾家荡产。
安枝予蹲在地上,眼睛直直盯着验孕棒上的红杠,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祈祷着:一条一条一条......
而门外,靳洲更是紧张到心跳加速,握在门把上的手因为用力而指骨泛白。
里面突然的一声尖叫,让靳洲来不及多想,门把骤然下落。
门开的那一瞬间,安枝予眉眼燃浸的笑意让他心陡然一紧。
“老公!”安枝予扑过来抱住他的脖子,激动地在他怀里接连着蹦跶。
天知道他这九天是怎么过来的,如今悬在心口的心终于落了地,他哪还有半分的懊恼和失落。
靳洲笑着扶着她的腰,刚想让她慢点——
“老公,我刚刚差点吓死了,幸好,幸好没怀!”
扬在嘴角,连靳洲自己都没察觉的笑痕,因为她最后的两个字,陡然僵住。
胸口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
安枝予从他怀里出来,举起手里的粉色小棒:“你看,只有一条!”
一条......
说明书里写,如果是一条,就代表是阴性。
靳洲没有去看竖在他眼前的东西,目光定在她脸上:“阴性......是没怀孕的意思吗?”
“对呀!你不用管阴还是阳,只要是一条杠就是没有怀孕!”
靳洲这才看向被她拿在手里的粉色小棒,眼里的光在那一条暗红色的映衬下而一点点黯下去。
一条,真的只有一条。
垂在身侧的手缓缓举起来,靳洲伸手接过。
好半晌,他眼睫才眨了一下:“是不是太便宜,所以不准?”
安枝予伸手夺过来:“这跟价格没关系!”
但靳洲觉得有关系,所谓便宜没好货。
“你等下,我再去重新——”
安枝予拽住他胳膊:“你等等!”
她走到靳洲面前,目光梭巡在他脸上:“我怎么感觉......你特别想让我怀孕似的?”
她一语戳中靳洲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态。
靳洲先是一愣,下一秒,他嘴角挤出笑:“我不是怕、怕不准吗!”
才不是!
刚刚她是没细想,现在再一回味,他之前的表情简直可以用‘天塌地陷’来形容。
安枝予眯着眼角看他:“你之前可是明确表示不想要孩子的!”
那是之前,这段时间,他几乎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如今他几乎是铁了心的以为自己要当爸爸了。
结果成了乌龙!
这种上天入地的强烈反差,要想让他再回到之前那种心态,可能需要双倍甚至十倍的强行心理纠正。
靳洲垂下眼,缓缓走出卫生间,在床边坐下。
这是安枝予第二次从他身上,在他脸上,看到了颓丧与落败。
第一次是那次在榭亭阁的楼道里。
安枝予在他面前蹲下,仰头看他:“老公,怎么啦?”
他摇头,嘴角滑出苦涩:“没什么。”声音轻得几乎低不可闻的地步。
安枝予轻轻晃了晃他的膝盖:“你是改变主意了吗?”
他不知道。
他从没有刻意去改变自己的初衷,他所有的计划里,没有一件是关于那个小生命的,可如今他真的没来,那份失望就像是破了闸的堤水,无休无止地往心口蔓延。
可是......
靳洲突然皱眉:“你之前不是很想要孩子的吗?”
怎么现在知道自己没怀孕,不仅看不见失落,甚至还欢喜得厉害。
安枝予抿了抿唇,手指揪着他膝盖处的布料:“不是还没举办婚礼吗......”
可是她最缠他的那几天,就是婚礼日期公布后。
不过现在还去纠结那些干嘛呢?
最想要孩子的现在不想要了。
不想要孩子的,现在却满心迫切。
靳洲垂眸笑了声:“老天可真会捉弄人。”
那天晚上,靳洲做了一个梦,他听见了婴儿的哭声,哭得撕心裂肺,好像在怪他,怪他这个父亲不欢迎他来到这个世界。
紧握在肩膀的力道,把安枝予疼醒了。
床头的壁灯没有关,暖暖的杏黄色铺在他脸上,他眼睛闭得紧,眉心拢着,额头更是沁了密密一层汗。
安枝予推了推他,但靳洲没有醒,甚至还梦呓了句什么。
声音模糊不清,但安枝予还是听到他喊了一声:宝宝......
在那之后的几天,靳洲眼底的黯然一直都挥之不去,即便是笑,也都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为了哄他开心,这天下午,安枝予请了两个小时的假。
顾姨见她两手提满了菜,忙小跑过去:“太太,你怎么还自己去买菜了?”
也就穿过一个院子,她就累得气喘吁吁,“顾姨,今、今晚的晚饭我来、我来做。”
顾姨只见过她摘菜,从未见过她拿刀。
“太太,你想吃什么跟我说就行——”
“顾姨,”安枝予打断她,“今晚你只要做我的军事就行!”
五点半,安枝予换上围裙,发了一张自拍给靳洲,没半分钟,靳洲打电话打来:“你怎么回家了?”
“想给你一个惊喜啊!”
惊喜......
想到她照片里系在身前的围裙,靳洲皱眉:“你在做饭?”
安枝予抿唇笑:“等着回来尝尝我的手艺吧!”
电话就这么被她挂断了。
想到她拿刀的画面......
靳洲拿起桌上的车钥匙快步走出办公室,方宇刚好从秘书办里出来,见他神色匆匆:“靳总,您要走了吗?”
靳洲点头,见他手里拿着几份文件夹:“明天再说。”
厨房里,顾姨把袋子里的鱼拿出来:“太太,这鱼,你是准备清蒸还是红烧?”
安枝予想了想:“清蒸吧!”说完,她开始在平板上搜索清蒸鱼的做法。
处理活鱼不是一件轻松的事,安枝予就没有自己动手,等顾姨把鱼杀好洗净放到砧板上,安枝予就不让她碰了。
虽然视频在一旁放着,但顾姨还是一步一步地教她:“先划刀,可以斜一点。”
鱼身很滑,安枝予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按住鱼头,几刀滑下后,她眉头皱了一下。
顾姨又教她下一步:“再把葱段和生姜塞到鱼肚里。”
鱼肚刚撑开,一股鱼腥味冲进她鼻腔,胃里瞬间翻山倒海一阵恶心。
安枝予忙背过身捂住口鼻。
身为三个孩子妈妈的顾姨,只短暂愣了几秒就反应过来了。
“太太,你是不是怀孕了?”
安枝予整个人愣住,捂在嘴上的手渐渐松开,她怔怔地看向顾姨:“没、没有啊!”
她上次测过,明明只有一条杠啊!
顾姨问:“那你例假有多久没来了?”
安枝予皱紧的眉突然一松。
下一秒,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
这段时间光想着验孕棒上的一条杠,却完全忽略了这十多天迟迟未来的例假!
门开合的声音传来。
安枝予扭头,眼看靳洲一步步走过来,她鼻子里一酸,眼泪瞬间盈满眼眶。
靳洲绕过流理台走到她身前的时候,刚好看见一大颗的眼泪从她眼睑处砸下来。
没等他开口。
“老公,”她哭腔漫出来:“我怀孕了!”
80 第八十章
◎双胎双孕囊◎
靳洲整个人呆在那里, 脑子里一片空白,目光定在她梨花带雨的脸上,半晌没说出话来。
安枝予哽着声, 攥成拳的手在他肩上用力锤了一拳:“都怪你!”
靳洲仿若还没回过神:“不、不是说一条杠是没怀孕的意思吗?”
“可、可我例假到现在都、都没来!”她抬起眼睛, 瞳孔泛红,哽咽着向他哭诉:“这都快两个星期了!”
安枝予的例假,靳洲最清楚不过,最长也不过两三天!
这个信息就像是一份检查报告摊在靳洲的面前, 每一根神经都像是被点燃, 让他漆黑的眸子瞬间比漫天星辰还要璀璨耀眼。
但是她在哭。
靳洲不敢把失而复得的狂喜表现得太明显,他强压着内心的激动,去擦她的眼泪:“是好事啊,哭什么?”
因为婚纱不能穿了, 婚礼也不能办了。
眼泪还没擦干净,又接连着几串簌簌滚下来,安枝予在他胸口推了一把, “都怪你, 买那么便宜的验孕棒!”
这个时候, 别说怪他了,就是踢他踹他都行。
靳洲把她搂怀里,“都当妈妈了,还这么哭鼻子。”
安枝予抽噎声突然止住, 她挣开靳洲的胳膊,泪眼婆娑地盯着他看,把靳洲偷弯的嘴角看得瞬间压了下去。
“你怎么一点都不激动?之前我说没怀孕的时候, 你不高兴, 现在我怀孕了, 你为什么还是不高兴?”
在之前那段期待又害怕的九天时间里,靳洲看过很多有关怀孕的帖子,其中不乏一些孕妇小常识,包括情绪的波动,口味的挑剔,以及身体的变化。
今天,他算是领教了其中一项。
但是他想不通,那些做丈夫的为什么要嫌弃和吐槽呢?
难道他们不觉得很可爱吗?
靳洲没忍住,伸手在她脸上捏了捏。
这段时间又被他养胖了一点,等再过段时间,岂不是肉嘟嘟的了?
脸颊被他捏着,安枝予一脸木然,她打了个哭嗝:“你、你干嘛?”
靳洲低笑了声:“怎么这么可爱!”
安枝予:“......”
就在她不知要作何反应的时候,双脚突然腾空,靳洲就这么毫无顾忌地把她直直抱起往客厅去。
斜斜一缕余晖泄在沙发一角,靳洲把她放在那缕金色里。
他蹲在她两个膝盖前,一只膝盖抵地,一只膝盖屈着,就这么仰着脸,一边看她,一边给她解释。
“我怎么会不高兴,你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吗?”
这段时间他频繁地做一个梦。
他站在一束光里,婴儿的啼哭声从他看不见的一片黑暗里传来,他越是往那片黑暗里靠近,啼哭声就离他越远。
梦醒了,可婴儿的啼哭声却无休无止地盘旋在他的耳边,他甚至需要一整天的时间去压制,去平复。
可一旦入睡,婴儿的啼哭声又会断断续续在他耳边响彻。
这段时间,他就是这样周而复始地熬过来的。
听完他的梦,安枝予一时哑口,怔怔地看着他。
“枝予,我以为我不欢迎他,其实不是,其实我一直都很期待他的到来。”
他低头看她小腹,看向现在还完全看不出来,但是已经孕育承载着一个小生命的那一块地方。
那种感觉很神奇,是和过去看到其他孕妇完全不一样的感受。
“枝予,”他覆在她膝盖上的手指蜷了蜷:“我能摸摸他吗?”
安枝予破涕笑了声:“现在能摸到什么呀!”
他笑着,求她似的:“就摸一下。”
在安枝予偏开脸,嘴角上翘的弧度里,他把手一点点,伸进她裙摆。
“摸到什么了?”
他笑:“软软的。”
靳洲的手不似有些男人那般粗粝,无论是指腹还是掌心,都很细腻,但是他手指长,手背筋脉明显,所以看着又非常有力量感。
隔着布料,安枝予拍了拍他的手:“别摸了。”
本来一只膝盖抵地的,手拿出来后,靳洲双膝都跪在了沙发前,两只胳膊绕到她身后,比她脸略低的一双眼,仰着看她。
“明天我们去医院详细检查一下,好不好?”
“嗯,”安枝予想了想:“那爷爷奶奶那边,等检查完了再跟他们说。”
那是当然。
就老爷子那性子,没怀孕他盼着,真要怀了,这要是没有纸质版的证据摆在他面前,他绝对不会相信。
晚饭是顾姨做的,一桌子的菜,丰盛得让人直流口水。
安枝予往玄关那儿看了眼:“怎么还不回来呀!”
虽然明天就要去医院检查了,但靳洲非要去买测孕棒回来再给她测一下。
视线刚收回来,门开的声音传来。
“太太,靳先生回来了!”
安枝予忙从餐桌前小跑过去。
隔着玄关听见趿趿的脚步声,靳洲鞋都没来及换就迎过去:“你慢点。”
“怎么样,买到了吗?”见他手里拎着个袋子,安枝予忙接到手里。
一二三四五六......
安枝予气笑一声:“你买这么多干嘛,买一个不就行了吗?”
上次他就是买的一个,如果他买了六个呢,绝对不会被一个定生死!
不知是不是心情好胃口就好,除了鱼之外,安枝予每种菜都吃了不少。
靳洲看着那盘就只有他夹了两块的蒸鱼,笑了声:“现在胃口就开始有变化了吗?”
可不是。
安枝予光是看一眼就忍不住皱眉:“你回来之前,我闻到鱼腥味,差点都吐了。”
以前,鱼也算是她很喜欢的一道菜。
靳洲若有所思的同时看见她夹了一块鲜笋。
鲜笋算是两人喜好颇为极端的一种菜,靳洲喜欢吃,但安枝予以前从来都不碰。
靳洲目光停留在她脸上,见她眉梢一挑,眼睛微微睁大,靳洲垂眸笑了声。
他清了清闷在嗓子里的笑,一边看着她动个不停的腮颊,一边问:“好吃吗?”
安枝予下巴一连点了好几下:“我记得我上次吃有点涩的呀!”
不是涩,而是上次她吃的时候没怀孕。
但是这口味的改变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靳洲夹了一块她以前她也不怎么爱吃的猪肚鸡里的猪肚到她嘴边:“那你再尝尝这个?”
安枝予把脸往后躲:“我不要吃这个。”
“尝尝,不好吃就吐出来。”
安枝予犹豫了两秒,这才嫌弃地用牙齿咬住,许是有汤汁滴在了她舌尖。
胃口隐隐有翻涌的不舒适感,安枝予忙抽了张纸,包住还没完全进到她嘴里的那块猪肚。
看出她紧皱的眉心,靳洲自己恼了自己一声:“下次不让顾姨做这个了!”
安枝予长吸一口气:“这个以后要彻底打入冷宫。”
靳洲把水杯递到她手里:“别把老公打入冷宫就行。”
说到这......
安枝予突然抿唇笑:“你现在还真要做好被打入冷宫的准备了。”
之前闫嗔无意间跟她提过,说怀孕的前三个月和后三个月都是危险期。
但是靳洲对此完全没经验,以至于他都没有深想,只当她一句玩笑。
晚饭后,两人回到楼上,依旧还像之前那天晚上一样。
一门之隔,安枝予蹲在卫生间的地上,靳洲站在门口。
验孕棒几乎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瞬间晕出了两道红杠。
门开,安枝予把手里的小棒往靳洲面前一扬:“说的没错吧!”
很深很深的两条红杠,按理说,怀孕已经算是板上钉钉了,但靳洲却丝毫不敢大意:“不是还剩五个吗,你再试一个!”剩下的,他打算明早让她再测一遍。
网上说的,早上测最准。
但是安枝予却恼了他一眼:“要测你测,我不测!”
靳洲:“......”
以前她没怀孕,靳洲都生怕她不高兴,如今怀孕了,更是一丁点的负面情绪都不想她有。
“那不测了不测了!”他两步追上去,从后面抱住她:“医院那边联系好了,明天上午十点,妇产科的刘主任亲自给你检查。”
安枝予扭头看他:“哪个医院?”
“安华医院,”他说:“刘沁华刘主任是他们院长从一院妇产科挖过去的。”
安华医院,安枝予可谓是如雷贯耳,那是京市非常有名的一家私立医院。
至于刘沁华刘主任,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姓太广泛了,安枝予总觉得很耳熟。
记得没错的话,之前闫嗔好像在她面前提起过。
她记得没错,闫嗔第一胎的确是在安华医院做的产检,而刘沁华刘主任也的确是闫嗔整个孕期的产检医生。
所谓无巧不成书。
已经将近半个月没联系的两个大男人怎么都没想到,会相见与医院的二楼妇产科的B超室门口。
门一开,岑颂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来这干嘛?”
靳洲好笑一声:“你又来这干嘛?”
闫嗔在岑颂的臂弯下,显得小小一只,她眼睫直眨地看着被靳洲搂在身旁的安枝予:“你该不会......也怀了吧?”
没等安枝予回答,岑颂就半开玩笑,调笑了声:“妇产科,又不是只有孕妇才能来。”
靳洲本来不想理他的,当他搂着安枝予从他身旁越过时,又停了脚,他侧头,颇为随意地问了句:“知道双胎双孕囊是什么意思吗?”
没等岑颂反应过来,闫嗔就狠狠倒吸一口气。
岑颂一脸茫然地和他对视:“双......什么囊?”
闫嗔激动到捂嘴:“真的假的?”
岑颂瞳孔地震了一下,低头看怀里的人:“什、什么意思?”
“笨蛋!”闫嗔用胳膊肘捣了他一下:“就是双胞胎的意思!”
岑颂:“!!!”
81 第八十一章
◎全世界都不相信他◎
岑颂虽然瞳孔震惊, 但他不相信,“你们家有双胞胎基因吗?”他打趣地问。
靳洲肩膀略耸:“没有。”
岑颂笑了:“没有你怎么可能会怀双胞胎?”
闫嗔跟上插了句嘴:“你们家是不是有双胞胎基因啊?”她问的是安枝予。
安枝予摇头:“我们家也没有。”
岑颂更铁定了:“那不就得了!”
靳洲觉得他简直可笑:“所以你的意思是,刘主任检查错了?”
岑颂:“......”
靳洲朝他身后的B超室使了个颜色:“不如你亲自去问问刘主任, 让她给你普及一下。”
这个问题在闫嗔怀第一胎的时候, 岑颂就问过刘主任了。
“刘主任说了,没有家族双胞胎史的想要怀上双胞胎,概率会非常非常的低!”
靳洲没说话,一双眼盯着他看。
岑颂被他看得气笑一声:“我说错了吗?”
“没错, ”靳洲笑了笑, 温润的一双黑瞳折出碾压人的气势:“偏偏这非常非常低的概率发生在了我身上。”
岑颂:“......”
出了走廊,进了电梯,安枝予抬头看他:“我怎么感觉你俩说话带着股火.药味呢?”
靳洲鲜少鲜少会笑出“嗤”音。
“当初信誓旦旦地说这辈子绝对不会要二胎,结果呢, 还没确定呢,就跑我跟前炫耀。”
之前是他高看了和他的那点兄弟情,如今想来, 也不过如此。
安枝予偏开脸“咯咯”直笑, 笑完, 她忍不住嫌弃:“你俩都多大人了,还这么幼稚。”
是挺幼稚的。
但靳洲觉得这个词应该送给那个人。
回到车里,靳洲把B超检查单拍下来,发给了远在英国的乔梦女士。
现在是上午十一点, 英国那边还是深夜。
安枝予皱眉:“你等爷爷他们起床了再说啊!”
靳洲抬眼,表情怔了两秒:“忘了。”
还说人家爱炫耀,他倒是比谁都迫切。
安枝予把检查单拿到手里, 看着两组图片上的影像, 最开始的意外散去, 她现在只有满心的知足:“真没想到,他们竟然会一起来到这个世界。”
靳洲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之前就想生两个?”
“嗯,”安枝予点头:“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
是男是女不重要。
靳洲握住她手:“只要他们健康,其他都不重要。”
这么大一件喜事,不能和远在英国的长辈当面庆贺,靳洲便带着安枝予去了房文敏那。
提前没打招呼,两人突然站在门口,房文敏愣了一下神:“怎、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吃饭了吗?”
安枝予像拿了本荣誉证书一样,把检查单摊在身前:“你看!”
房文敏凑近,第一眼看的是影像图,第二眼看的是检查结果,最后才突然想起来似的,去看最上面的名字。
【安枝予】三个字让她张口结舌地愣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她脸上又惊又喜又:“双、双胞胎?”
“对呀!双胞胎!”
她说得神采奕奕,身旁的靳洲倒是不好意思得垂下了脸。
房文敏忙把她从门槛外拉进去,一个劲地盯着她的肚子看:“你这快的......让我一点心里准备都没有!”
“别说你了,我自己都没想到会这么快怀上!”
靳洲进来,把门关上:“妈,去客厅坐着说吧!”
“对对对,走,去客厅,去客厅说!”
虽说她两手包着安枝予的手,但人却是被安枝予带去的客厅。
“妈,你别看了!”
虽说是自己的母亲,但被这么直直地盯着自己的肚子看,安枝予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房文敏拉着她手腕,坐到沙发里:“跟家里报喜了吗?”她说的是英国那边。
安枝予点头:“不过靳洲怕打扰他们休息,就只发了短信过去。”
房文敏看了看时间:“估计等睡醒看到,要高兴坏了!”
说着说着,她视线又落到安枝予的肚子上,嘴角的笑容渐渐的淡了,“你这一怀就是两个,这怀双胞胎吃的苦可比单胎多多了!”
安枝予现在只单单沉寂在能怀上双胞胎的喜悦里,其他的她还无法体会。
所以话说的很是轻松:“别人要体验两次的痛,我只用体验一次,这是赚了好不好!”
理是这个理,但是......
房文敏想想,还是不说了,刚怀孕,把话说重了,只会徒增她的压力。
“你们这是刚从医院回来?”
靳洲笑开玩笑:“对,还没吃饭,就想着来您这蹭一口。”
“那你们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们做。”
靳洲一向不挑剔:“我什么都行,不过枝予上午因为抽血,早饭还没吃。”
房文敏看她:“现在感觉到挑嘴了吗?”
安枝予抿唇笑:“目前就发现了一个鱼,其他的还没感觉到。”
房文敏笑:“我怀你的时候,也是闻不了鱼味,那......我去给你剪个鸡蛋或者打两个荷包蛋?”
安枝予囊了囊鼻子:“不想吃。”
“那鸡蛋饼呢?”
安枝予突然觉得,鸡蛋好像也可以被她打入冷宫了,但又不想打消母亲的热情,就说得婉转:“你别管我了,我现在还不饿,留着午饭一块吃吧。”
“那行,我去简单做几样,很快!”
等房文敏去了厨房,靳洲坐回她身边:“是真的不饿,还是妈刚刚说的那几样,不想吃?”
安枝予瞄他一眼:“知道你还问。”
从医院过来的路上其实就该先带她去吃点东西的,结果一心想着快点儿报喜,就大意了。
“小区门口不是有个便利店吗,要不要带你去挑一些你想吃的?”
见她不说话,靳洲从沙发里移到她面前蹲着,笑问:“还是说,想吃冰淇淋?”
就这么被他戳中了心思。
安枝予压着嘴角的笑:“昨晚你不是不让我吃的吗?”
昨晚都要睡觉了,她突然说想吃,而且还说想吃那种很凉很冰的带冰沙的那种,他就是再惯着她也不能由着她胡来。
“那我是不是也说,可以在白天很热的时候吃。”
他是真的很会拿捏人:“不过,空腹吃冰淇淋可能不好。”他就只把话说到这里,然后仰头看着她。
安枝予就这么掉进了他的陷阱里:“那不然,我吃个煎鸡蛋垫垫?”
“也不是不行,”靳洲歪头看她:“那是吃我煎的还是妈煎的?”
安枝予用脚尖碰他的脚尖:“你去吧!”
厨房里,房文敏正切着生姜,靳洲拿着两个鸡蛋进来。
“妈。”
房文敏抬头看了他一眼:“你怎么还进来了?”
“我来给她煎个鸡蛋。”说着,他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平底不粘锅。
房文敏当即就猜到了:“这是被你哄松口了吧?”
靳洲笑着点头:“用一个冰淇淋换来的。”
“这孩子,长不大似的。”说着,房文敏手里的动作停住。
不过一个余光就看出她的欲言又止,靳洲笑了笑:“有什么话,您说。”
房文敏略有迟疑:“枝予这突然怀孕,预产期就正好撞上你们明年五月的婚礼了,这......”
“没事的妈,不冲突。”
“不冲突?”房文敏没懂他意思:“那时候她肯定刚生完没多久,怎么会不冲突。”
婚礼的事,靳洲谁也没说,包括安枝予都被他蒙在鼓里。
靳洲略有为难,“妈,这事我现在也不能跟您说太多,您只要相信我就行,所有的一切我都会安排得很妥当。”
房文敏当然信他,把那么大的公司管理的井井有条,肯定是诸多方面都会考量得很周全。
不过她从他话里隐隐听出了些端倪。
“我之前问枝予你们婚礼的事,她好像什么都不清楚,”房文敏猜:“你是不是想给她一个惊喜?”
靳洲垂眸笑了笑:“什么都瞒不过您。”
正午太阳光炙烈,两人出了楼道,靳洲让她在一旁的榆树下等着:“我去车里拿把伞。”
树后面的一楼阳台,紧闭的玻璃往一侧拉开。
是江凤华,注意力从对面黑色轿车的车头标志,到一步迈出好远的挺拔身形,最后再落到树荫下。
“枝予!”
安枝予扭头:“江阿姨。”
“来你妈妈这吃午饭啊?”
安枝予笑着点了点头,礼貌问了声:“您吃了吗?”
“刚吃完,这不是看见你,就跟你打个招呼嘛!”
靳洲撑伞走过来的时候,江凤华那双眼睛立马就定在了他身上,可惜伞布遮住了人脸。
“江阿姨,那我们先走了。”
江凤华这才匆忙收回视线:“这就回去啦?”
她不失礼貌地笑了笑:“不是,我们去门口买点东西。”
“好好,你去,你去。”
靳洲走到她面前,握着伞柄的手略抬,露出他那张早已荣登长安花园‘三之最’的脸庞。
和江凤华的眼神对上,靳洲没有喊人,只是浅浅一个颔首。
江凤华“啧”了声:“这长的哟......”
她一点都不想承认:真配!
走了几步远,靳洲听出她低低的笑音:“怎么了?”
安枝予歪头看他:“刚刚江阿姨那双眼都快要黏你身上了。”
靳洲不明所以,低头看向自己今天穿的衣服,一如既往的白衬衫黑西裤,没什么特别。
“不是看你的衣服,是看你的脸。”
靳洲抬头,略有茫然的同时忍不住失笑:“看我的脸做什么?”
“你还不知道吧,”安枝予撇嘴笑:“你现在可是我们小区里的名人。”
“因为靳氏总裁的身份?”
“那是其一,”安枝予伸出手指头:“有钱、有颜、还疼老婆。每次你过来被人看见,那天的业主群里就会格外的热闹。”
“怎么,”靳洲轻笑一声:“难不成还在业主群里聊我?”
“你以为呢?”说到这,安枝予话里就透了几分酸意出来:“我们小区里待嫁的女孩可多了,说不好——”
靳洲伸手扳过她脸,低头堵住了她的喋喋不休。
虽然吻得不放肆,但光天化日的,安枝予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去推他。
结果不仅推不开,他还故意似的,在她唇上几度辗转才松开。
“我管不了别人,但我能管住自己,所以,”他停顿,在她唇上又啄了一下才继续说:“你可以百分之百放心你的老公。”
安枝予红着脸抿掉唇上的湿润:“谁说不相信你了......”
*
安枝予今天只请了半天的假,靳洲把她送回公司刚坐进车里,老爷子的电话打来了。
这会儿英国那边才凌晨四点。
想来,应该是乔梦看到照片第一时间给老爷子看了,靳洲笑了笑,接通——
“你个臭小子,别的谎能撒,怀孕这种谎,撒了你准备怎么圆?还双胞胎,你可真敢说!”
靳洲被这一通质问加训斥弄得愣住。
偏偏他的沉默在老爷子看来是无力辩驳。
“怎么,你是看人家岑颂怀了二胎,你就想一口吃个胖子?还双胞胎,咱们靳家三代单传,你去哪弄个双胞胎出来?”
靳洲气笑一声:“所以您是觉得那份检查报告是假的?”
“还检查报告呢,”老爷子气得嗓门都能震出车厢了:“亏你想得出来,撒谎不计成本是吧?”
靳洲隐约听出了不对劲:“你从谁那听说这事的?”
他还能从哪听说?
时间倒回到十分钟前。
老爷子睡得正香,充着电的手机扰了他就快能梦见重孙的美梦。
他伸手摸了半天才摸着手机,一接通,和他一样声如洪钟的老声传来:“恭喜啊靳老,你这马上就能当太爷爷了!”
老爷子瞬间惊醒了:“你听谁说的?”
“我还能听谁说,你看你,虽说这前三个月要保密,但咱们这什么关系,而且还一下就怀了俩!双胞胎啊,靳老,这可谓是双喜临门呐!”
电话那头的笑声在老爷子看来就是明晃晃的嘲讽。
他催重孙这事催得那么紧,真要是怀了孕,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跟他报喜?
还双胞胎,双胞胎是那么容易怀的吗?
面对一声又一声的恭喜,老爷子只能笑而不语,最后打了两句马哈哈就挂了电话。
外面的天还黑着,别说睡觉了,他连坐都坐不住,就这么在房间里转悠了半天,最后越想越气,拿上电话去了客厅。
“来,你先跟我说说,这个谎,你准备怎么圆?”
靳洲似笑非笑一声:“不需要圆,您就等着我把两个小家伙的照片发给您就行了。”
老爷子气笑了:“你口气可——”
“爷爷,”靳洲打断他:“保持住您现在的气势,或许今天,您还会再给我打电话的。”
电话挂断,靳洲闭了闭眼,长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以为情绪可以得到很好的舒缓,但是没能如愿。
所以他把电话打到了始作俑者的人那里。
“你很闲吗,公司的事不用管?饭不用做?老婆孩子不用照顾?”
岑颂被他的喋喋不休气笑一声:“怎么了这是?”
靳洲疾言厉色:“管好你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我的事你别参合,算我求你了行吗,岑总?”
岑颂还是张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好端端的拿我撒什么气,我参合你什么了?”
非得让他把话挑明了是吧?
靳洲偏不挑明。
‘绝交’这种话太幼稚,他是个成年人,所以他换成:“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咱俩井水不犯河水。”
“等等,”岑颂急了:“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你给我判刑,你好歹把我的罪名给我列出来吧!”
靳洲懒得很他说多一个字,直接把电话挂了,再然后,他把电话打到了安枝予那。
“枝予,”他声音焉焉的:“你能下来一趟吗?”
82 第八十二章
◎衣衫不整也不减他的不食人间烟火◎
烈日当头, 那样身形挺拔的一个人,弓着背倚在车头前。
画面入眼,颓丧却又让人移不开眼。
低垂的目光里, 一双脚涌入, 靳洲抬眼。
很奇怪,满心的烦闷因为看见她,立马就能烟消云散。
“怎么啦?”
靳洲站直身体,朝她张手:“过来。”
电话里他声音又低又焉, 这会儿, 他眉眼又全是笑。
安枝予走近他搂住他腰:“怎么没回公司呀?”
如果可以,他真想把她抱得紧紧的,让彼此都喘不过气来的那种,但是他现在抱着的是三个人。
他轻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刚才你走的时候, 没有抱你。”
耳边传来她的一声轻笑:“只是因为这样?”
不是,当然不是。
可是他不想自己的坏情绪影响她。
“今天忙吗?”
“不忙,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 夏天是我们公司的淡季。”
既是淡季, 那是不是可以请假呢?
靳洲在心里犹豫迟疑了会儿, 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靳洲松开她,掌心盖在她头顶揉了揉:“这么热的天还让你下来——”
安枝予踮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不许这么说!”
这种藏着情绪,却又被她看出来端倪被哄的感觉很好。
“陪我去车里坐会儿?”
看吧,一旦让他尝到点甜头, 就开始谈心了。
安枝予往他身后看了眼:“后座?”她说这话的时候,尾音拖得厉害。
靳洲用手捏了捏她脸:“大白天的,你把我想成什么了?”
安枝予撇嘴, 就算不是大白天, 他也不能为所欲为了。
车里空调开着, 清凉降暑。
车门一关,靳洲就把她抱到了腿上。
膝盖抵着细腻柔软的Designo座椅,两脚悬在座椅边缘。
低头看了眼斡旋于静谧空间里,给人无限想象的旖旎姿势,安枝予一点点将唇肉抵进双齿间,眼角微微眯着,她意味深长地看着面前的人。
一张温文尔雅的精致脸庞,身上更是浸着股芝兰玉树、清风霁月的雅致。
有种......
哪怕他衣衫不整,也浑身浸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矜贵劲。
真是长了一张能蒙骗所有人的皮囊。
靳洲被他看得低出一声笑:“怎么了?”
还问她怎么了。
安枝予一边整理着散在他腿上的一圈裙摆,一边给他温馨提示:“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只能喝汤不能吃肉的僧人了。”
这比喻可真是.....
靳洲眉心拧出几分疑惑的同时,又忍不住笑了声:“怎么说?”
“你不是很擅长克制吗?”她用手指戳着他衬衫上的纽扣:“接下来,你可以尽情地施展。”
靳洲反应了好一阵才彻底懂她的言外之意。
好在这方面的帖子他也有幸浏览过,只不过当时没多加在意,如今被她这么一提醒......
“是不是......”
他想问的是,是不是得等到她肚子里的那两个小家伙落了地。
但是安枝予以为他说的是最近。
“这点时间都忍不了啊?”
一年......
其实也不是不能忍,毕竟遇到她之前,那么多年也都清心寡欲地过来了。
“这有什么不能忍的!”
他轻松的语气让安枝予意外又怀疑:“真的?”
他眉棱一挑,相当自信:“当然。”
安枝予却“嘁”了声,腿一抬,转身坐到了一旁。
动作迅速到靳洲都没来及阻止。
西装裤上还残留着她留下的余温,靳洲颇为留恋地看了眼,目光转到她脸上,见她眉眼间尽是小情绪,他把脸凑到她面前:“怎么了?”
“佩服你呗!”
话说得这么明显,靳洲一秒懂了。
他几乎不假思索:“那是我没表达清楚。”他换了一种说辞:“忍不了,但是必须得忍。”
安枝予:“.......”
对别人来说,可能心里的郁郁寡欢需要对方的温柔安抚能得以化解,但是对靳洲而言,她的小情绪却是一味良药。
哄人,不仅能把对方哄好,也能让自己生出愉悦,特别是把她哄到眉眼皆是笑意,那种满足感是他在别的地方无法获取的。
把安枝予送到楼上后,靳洲回了公司,只是没想到,刚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了不想看见的人。
江雪端着刚冲好的咖啡过来:“靳总——”
靳洲‘客气’地给她让出道:“以后可以让岑氏给你发工资了!”
端在手里的咖啡杯抖出清脆的瓷釉声,江雪一脸的不知所措:“靳总,我、我......”
靳洲朝她挥了挥手。
岑颂放下翘着的二郎腿,慢条斯理地从沙发里站起身:“你看你,跟人家小姑娘这么过不去,哪还有点——”
“有事?”靳洲打断他。
都要和他分道扬镳了,怎么能没有事!
岑颂收起脸上的吊儿郎当,拿起认真的调子:“电话里说的不清不楚的,到底怎么回事?”
靳洲抽掉颈间领带,丢到沙发里:“你那张嘴,说了什么自己不知道?”
他要知道还何必多跑这一趟!
不过这段时间和他之间的关系因为怀孕那点事,多多少少受了点影响。
但他压根就没当回事,虽说女人如手足,兄弟如衣服,但他这件衣服可是被他压箱底,宝贵着呢!
“你可别告诉我,是因为医院那点事,”他不愿相信,也不能相信:“你心眼可没那么小。”
靳洲扭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但也没那么大。”
岑颂眉心拧出急色:“跟你说正经的,能不能认真点?”
靳洲坐到沙发里,点了支烟。
他很少很少抽烟,所有会上瘾的东西,他都不喜欢碰。
安枝予,是他这么多年唯一的意外。
岑颂也很久很久没见他抽烟了,他坐到一旁,神色凝重了:“该不会是你家那位——”
靳洲一个冷眼射过去。
岑颂喉咙里噎了一下:“你要是不想让我多想,就痛快点!”
口中吐出的一缕青烟缭绕地笼在他眉眼,他说了声行:“痛快是吧?”
他问了:“不到十一点在医院遇到了你,两点不到,我们家老爷子就给我来了通电话,你那张嘴还能再快点吗?”
岑颂急急否认:“我可什么都没说!”见他一脸不信,岑颂把眼睛一睁:“老爷子说是我说的?”
靳洲不置可否。
“不是,”岑颂笑出一声匪夷所思:“你就因为这事?”
这只是一个导火索,他真正烦的是这事背后带来的各种质疑。
他想不通,没怀孕的时候,四面八方都是质疑,这怀了,还怀个双胞胎,质疑声更大了!
怎么,他靳洲就活该在有孩子的这条路上坎坷不平,活该不能有个双胞胎的惊喜?
靳洲把燃了一半的烟蒂捻在烟灰缸里。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问,也什么都不想理,你呢,照顾好你家那三位,我也照顾好我们家这三个。”
岑颂笑出一声不可置信:“然后跟我绝交,下半生就和你们家那三个过,是这意思?”
靳洲扭头看他:“不跟我老婆孩子过,难道跟你过?”
岑颂气地“唰”的一声站起来,不过他不是走,而是从西裤里掏出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爷爷】,他点开免提:“这话要不是我说的,你最好给我道歉!”
电话接通,刚传来一声“喂”,岑颂就嚷道:“我什么时候跟您说靳洲怀孕了?”
在靳洲斜睨过来的眼神里,电话那头好笑了声:“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他一个大男人,怀什么孕?”
岑颂急得连敬语都顾不上了:“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我就问你,这话是不是我说的?”
岑老爷子说不是:“嗔嗔跟我说的。”
岑颂嗓子眼一噎。
矛头指向他老婆,这还不如说是他说的呢!
岑颂扭头看向靳洲,对上他那双【这有什么区别】的眼神,岑颂嗓子里一噎。
他嘴硬:“你这么看着我干嘛,嗔嗔是你家亲戚,她喊你叔,说你两句怎么了,又不是造谣!”
什么话到他嘴里都有理。
靳洲懒得和他废话,“走吧走吧!”
电话都没挂,他走什么走。
岑颂又问老爷子:“所以你跟靳洲爷爷打电话说这事了?”
岑老爷子“昂”了声:“这是个喜事,我打电话说声恭喜,怎么,还得跟你报备啊!”
不过刚刚这两个男人的对话,他听到了。
“怎么回事?我那电话不该打?”
岑颂把靳洲送给他的话原封不动地又送给他:“管好你自家的一亩三分地就行了,别的别参合。”
电话那头顿时火冒三丈:“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看你又欠嗔嗔收拾了!”
岑颂:“......”
电话挂断。
靳洲见他还不走:“还有事?”
岑颂睨了他一眼。
说真的,他也想走,但是这么一走,不就等于置他这个兄弟于不顾了吗?
这种感觉就像是老婆生气,你不管,任她负面情绪滋长,最后苦的还是自己。
他思忖了半天,最后说了件事。
“我那次跟你说,她俩去中医院,你还记得吧?”
靳洲不作声地看着他。
“她俩可不是只去看了中医,”他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着靳洲的表情,见他神色无异才继续说:“其实她俩还拿了中药回来。”
靳洲笑了声:“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家能怀孕,得亏中药的功劳?如果说我们枝予没喝呢?”
岑颂眉间露出疑惑:“没喝?”
靳洲眼神就像要看见他心里去似的:“你还挺会邀功!”
岑颂的确是在邀功,不过他不是为了自己,是为了他家那个。
他这辈子就只对三个人低过头。
一个是他老婆,一个是他老丈人,再一个就是靳洲。
头都低成这样了,结果这人还不买账,他也是有脾气的好吧!
“随便你怎么想,反正我话说到这份上了,三十年的兄弟情,你爱要不要!”
说完他起身就走。
走到门口,身后传来一句:“是二十六年!”
他把话说得隐晦,以为某人能懂。
结果那人却神经大条,咬牙切齿地回了句:“那就当这二十六年的感情喂了狗!”
靳洲八风不动地坐在沙发里,摇头失笑。
岑颂走完没一会儿,方宇进来:“靳总,这是和方诚生物的合作企划书,您看看。”
靳洲随手翻了几页:“那边现在什么情况?”
方宇:“方董事长高价收了王总手里百分之九的股份,同时也吸纳了市面上很多散股。”
他眸底有着早已料定的风平浪静:“看来是有心为他那个儿子铺路了。”
方宇说:“还有一件事,靳总,上周三,管成禹母亲去世了。”
靳洲抬眼:“方显胜知道吗?”
方宇不是很肯定:“应该知道,因为那天高温三十九度,他却穿了一身黑色西装。”
靳洲合上企划书,“周一让管成禹去人事部报道,另外,这事你不要出面,交给程总监。”
方宇颔首:“好的。”
这边月上中天,远在八千多公里外的英国却正值当午。
眼看乔梦一连说了几声谢谢,老爷子早已迫不及待:“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乔梦挂断电话:“是真的,不仅怀孕是真的,双胞胎也确有其事!”
老爷子两个肩膀一瘫,声音也随之焉了:“那小子现在肯定恨死我了!”
奶奶斜了他一眼:“所以说你这脾气以后真要收着点,这么大的喜事现在被你这么一搅合......”奶奶叹气:“看你怎么收场!”
怎么收场......
只能求救孙媳妇了呗!
可是也不能光靠嘴求啊!
老爷子想了半天:“梦梦,你上次不是从拍卖会拍了幅画吗,你先借我用用!”
奶奶剜了他一眼:“那是你们男人喜欢的东西,你拿这送给孙媳妇,算怎么回事?”
爷爷急得挠头:“那、那,那不然我明天回去?梦梦,你、你现在就给我定张机票,我回去亲自跟孙媳妇道歉!”
奶奶又赏了他一记白眼:“现在生你气的是孙子,你这么借花献佛,有没有一点诚意?”
老爷子不以为然:“我这都上门负荆请罪了,怎么就没有诚意了,再说了,那小子这么疼孙媳妇,我这借花献佛也没献错吧!”
可惜老爷子的电话打的不赶巧。
“喂?”
老爷子一听不是女声,当即结巴了:“你、你谁啊?”
靳洲好笑了声:“我的声音您都听不出来了?”
老爷子吞咽了一下,不是怕他,是心虚:“孙、孙媳妇呢,你让她接电话。”
靳洲抬头看向卫生间的方向:“她现在不方便,您有话可以跟我说,我帮您转达。”
电话那头沉默,靳洲也跟着不说话,就这么胶着了好一会儿,最后老爷子很小声地咕哝道:“恭喜啊.....”
靳洲把嘴角的弧度抿下去:“是要我要恭喜您,爷爷,恭喜您一下就得了两个重孙。”
老爷子:“......”
虽说已经成功扳回一局,但靳洲谨记自己只是个晚辈,既是晚辈,哪有和长辈一直较劲的道理。
“爷爷,您保重身体,以后两个小家伙上幼儿园,还等着您接送呢!”
一句话,当即就把老爷子眼眶说红了:“好好,我一定把身体养好,你、你在那边也要把孙媳妇照顾好了,我下个月会去医院调养一段时间,之后就去看你们!”
靳洲说不急,“等孩子快出世,您再回来也不迟,不然浪费了您的签证。”
老爷子抹了把眼神:“看你这话说的,我回去又不是只为了看小家伙,你是不知道,从你们那回来后,我有多不适应!”
靳洲笑了笑:“等入秋的时候,我可能会带她回一趟英国。”
老爷子一听,立马就皱眉来:“孙媳妇怀着孕呢,你就别让她来回跑了!”
“放心,我会根据她的身体状况酌情考虑的。”
听见话筒传来一声拜拜,奶奶把贴着的耳朵收了回来。
老爷子脸上愁容还隐隐约约:“不行,不能让他带孙媳妇坐飞机,这太危险了。”
奶奶却在笑:“靳洲不是说等过几个月吗,避开头三尾三,再加上头等舱的舒适,其实也还好。”
老爷子瞧了她一眼,“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呢!虽说咱俩岁数大了,但身子骨都好得很,怎么也不能让孙媳妇为了来给咱们看一眼就让她那么大老远的过来!”
奶奶笑得意味深长:“你以为真来看你的呀?”
“那、那不然呢?”
奶奶和乔梦相视一笑。
乔梦接上话:“爸,靳洲和枝予的婚礼大概率是在英国办。”
83 第八十三章
◎他真的浪漫到了骨子里◎
婚礼会以什么形式举行, 靳洲从未和安枝予说过,更别说其中的细节了,虽然安枝予也问过他, 但每次都被他巧妙地岔开了。
所以当安枝予把自己怀孕的消息告诉楚菲菲的时候, 楚菲菲第一反应就是:“那你们的婚礼怎么办?”
安枝予低头看着面前的果汁,摇摇头:“不知道,他没说。”
“没说你就问啊!”
从安枝予知道自己怀孕了以后,就一直在苦恼这件事。
“还问什么呀, 那个时候我肯定是在月子里!”
说到这, 楚菲菲突然又想到另一个问题:“双胞胎是不是得剖腹产?”
安枝予说不一定,“上次检查的时候,医生说了,只要胎位不是臀在下头在上, 是可以顺产的。”
楚菲菲想想都觉得可怕:“两个诶,真要是顺产,疼死你!”
安枝予却不以为意:“只要孩子能健健康康地出生, 再疼我也不怕!”
看着她那一脸幸福的小模样, 楚菲菲又笑了:“当了妈妈就是不一样啊!”
“为母则刚嘛, 你以后也会和我一样的!”
楚菲菲撇嘴:“当妈肯定都是大差不差,但是这老公,可就没得比了!”
说完,她无意朝窗外一瞥, 这么巧就看见了靳洲从车里下来。
“喏,你那二十四孝老公来了!”
安枝予叹气:“还想在这多坐一会儿呢!”
楚菲菲一连哎哟了好几声:“知足吧你,你放眼全世界, 多少男人在老婆怀孕的时候出去偷腥!”
安枝予:“......”
眼看靳洲朝这边走来, 楚菲菲突然压低声音:“婚礼的事, 我来帮你问!”
安枝予刚一皱眉,没等她开口,靳洲就在她身旁坐下了。
“怎么没点些吃的?”
楚菲菲在对面接上话:“这不是等靳总过来一块儿点吗?”
靳洲朝她笑了笑,目光收回,扭头看向身旁不说话的人:“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安枝予摇头,眼睛没有看他,而是看向对面,显然,她是不想让楚菲菲问及婚礼的事。
偏偏楚菲菲不接她眼神,“靳总——”
安枝予当即在桌下踢了她一脚,但楚菲菲却视若罔闻:“你们不是明年五月办婚礼吗?现在枝予怀孕了,那婚礼呢,该不会不办了吧?”
靳洲淡然一笑,眼底一片平静:“当然要办。”
楚菲菲皱眉:“可是婚礼的日期和枝予的预产期撞上了呀!”
靳洲扭头看向安枝予,眼底淡淡的笑意染到唇角:“并不冲突。”
话,他就只说到这里,他拿出手机扫了桌上的点餐二维码:“楚小姐有没有什么忌口?”
看吧,一说到婚礼,他就会岔开话题,而且岔得极为礼貌自然,一点都不会让人感觉到不适。
之后,楚菲菲又试图把话题绕回去,可惜还是一个字都没问出来。
气得楚菲菲在桌下给安枝予发了条短信:“你家这位嘴可真硬!”
不就是个婚礼嘛,有什么好瞒着的!
对于楚菲菲来说,那不过就是一场早说晚说都会知道的婚礼,但对靳洲而言,那是他想送安枝予的惊喜,当然不能提前泄露一点风声。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安枝予几度扭头看他,一直到车驶入车库,安枝予才开口。
“婚礼的事......不是我让菲菲问的。”
靳洲将车熄火,解了自己的安全带又去解了她的,之后,他侧身面对她。
“要不要试试婚纱?”
“婚、婚纱?”安枝予愣住,这都到家了,她一脸茫然:“去哪试?”
眼看她眼底的光从怔愣到惊喜再到疑惑,靳洲笑着往上指了指。
他手指的动作还没收回去,安枝予就开门下了车。
靳洲几乎是被她拽到楼上的,她一脸迫切的可爱让靳洲失笑的同时又忍不住叮嘱:“你慢一点。”
到了卧室门口,靳洲把就要迈进门的人拉了回来。
“先把眼睛闭上。”
虽然迫不及待,但安枝予还是乖乖闭上了眼,以为就只是闭眼,结果眼周碰到了一片清凉。
是一缕红色丝带,宽度刚好蒙住她眼。
给她系好后,靳洲牵着她去了衣帽间。
等把她领到婚纱前,靳洲没有立即解开蒙在她眼睛上的丝带,他站在她身后,双手轻扶在她两侧的腰上,下巴也轻抵在她肩膀,偏着脸看着她问。
“先告诉我,喜欢齐地婚纱还是大拖尾婚纱,又或者......鱼尾婚纱?”
每个女孩子都有对婚纱的神驰向往,安枝予也未能免俗,不过在遇到他之前,她对婚纱的幻想和期待并不强烈,真正让她心心念念的其实是从他下跪向她求婚那天开始。
不过当时她还没有怀孕,现在不一样了。
短暂迟疑了会儿,她说:“大拖尾吧!”
靳洲从她语气里听出了几分无奈,他笑了笑,声音颇为失落:“鱼尾的不喜欢?”
安枝予呼吸轻屏,难道婚纱是鱼尾式的吗?
的确,所有的婚纱类型里,她最中意的就是鱼尾,可是她现在怀孕了呀,体型也会一天天有所变化,而鱼尾是最挑身材的.....
见她不说话,靳洲又问:“那是喜欢抹胸还是一字肩?”
这次安枝予没有犹豫:“一字肩。”
靳洲看着面前的婚纱,嘴角漫出笑意:“那是喜欢珍珠还是钻石?”
珍珠和钻石可以同时出现在一套婚纱上,但他却分开来问.....
安枝予轻吸一口气,他该不会定制了两套?
“嗯?”靳洲在她耳鬓吻了一下:“喜欢哪种?”
安枝予松开轻抵于齿间的唇肉:“钻石。”
“那就好。”
安枝予缓缓松了一口气,看来不是两套,如果是两套的话,真的就有点浪费了。
蒙于眼睛上的丝带滑落,安枝予眼睫刚掀开,一片纯白色映满她眼底。
不是两套,更不是一套。
离她三米远,立了......
安枝予甚至在心里数了数。
一共九套婚纱。
鱼尾的、及地的、拖尾的、蓬裙的、A字的,还有短款......
安枝予来不及多做打量,猛然转身看向身后的人。
刚刚因为把下巴抵在她肩膀而弓着的腰直起,她眼里的惊愕让靳洲嘴角滑出很深很深的笑意。
“所以今晚你可能会累一点。”
因为要试九套婚纱,不过没关系,有他在。
“但是......”安枝予现在还来不及沉寂在这九套婚纱的惊艳与兴奋里,她唯一能想到的就是——
“婚礼那天,这九套......我都要穿吗?”
当然不是。
靳洲把她身子扳回去:“婚礼那天,你只用穿那两套就行,”他指着最中间的两套。
一套一字肩大拖尾,一套鱼尾流沙。
“那其他的呢?”安枝予整个人还懵懵的。
“你是不是忘了,我们还没有拍婚纱照。”
所以,其他七套都是用来拍婚纱照用的?
安枝予又问:“可是婚纱照就只拍一次,那拍完呢?”
“拍完就拿回来挂着。”
安枝予又扭头看他,她眼里疑惑很多,靳洲大概猜到一点。
“楼梯口正对的那面墙我准备做成玻璃陈列,绝对可以并排放下九套婚纱,”他从后面拥着她:“以后每天我们都能看见它们,想起我们拍过的婚纱照,想起我们的婚礼。”
他说的每一句都被临摹成了一幅幅画,浮在安枝予的脑海。
“先试哪一件?”
安枝予酸着鼻子,用手指了指那件鱼尾。
她抬手指过去的动作几乎不带迟疑,靳洲问:“最喜欢鱼尾?”
她点头,一开口,浓浓的鼻音里带着几许委屈:“再不穿就穿不上了。”
靳洲低笑一声:“不会,”他拉着她走过去:“你看,这边有两条隐形拉链,再胖一点也可以穿。”
“试试?”
安枝予眼角弯出羞涩:“那你出去。”
看出她脸上的红,靳洲伸手蹭了蹭她脸:“又不是没帮你穿过。”
说完,他走到她身前,去解她裙上的腰带:“要是害羞,可以把眼睛闭上。”
安枝予脸上的红已经都快漫到锁骨了,她按住他手,背过身,脸埋着,声音也低着:“都说不用你帮了......”
他却故意似的:“拉链在身后,你可够不着。”
“那你帮我把顾姨喊上来。”她声音细细的,带着几分难掩的娇羞。
一件婚纱,在顾姨的帮助下,花了快二十分钟才穿好。
“太太,你真的是......”顾姨都找不到词来形容了:“电视上的明星都没你好看!”说完,她急急往门口跑。
“靳先生,你快进来,太太这婚纱可太漂亮了!”
靳洲就站在门口,在顾姨还没说完的时候,他就推开了门。
璀璨细钻似繁星游转于她全身,流光熠熠。
窗外一片漆黑,而她,犹如身披荧光,徜入星河。
靳洲站在门里不到一米的地方,双脚好似被定住了似的,不止双脚,还有他的目光。
其实在今天之前,靳洲就见过设计师发来的照片了,下午婚纱送到后,他也一件件细细地看过。更是在脑海里想象过她穿上后的样子,一定很美。
但是他低估了‘美’这个词,此时眼前的她,美到让人窒息。
凝眸对视,安枝予虽然羞赧,却也不躲,羞涩的目光,看着他一步步的,缓缓走近自己。
头顶灯光柔和,一颗颗手工镶上的细钻反射出璀璨的光,落在他眼中,也被映得温温柔柔的,但温柔不过他眉眼。
他说:“八月二十九,周日,是个万事诸宜的好日子,婚礼定在那天好不好?”
84 第八十四章
◎半夜的满足与兴奋◎
虽然婚礼的日子定了下来, 但安枝予孕期的各种反应还没有完全显露出来,所以婚礼到底是在英国还是国内办,靳洲还没有做最终的决定。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两边都做了准备。
开始的几天, 安枝予还沉寂在只剩两个月不到就要举行婚礼的欢喜里, 等这份惊喜慢慢淡下来,变成各种准备的时候,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卫生间里的水声还在哗哗作响,靳洲再度看了眼时间后敲了两下门。
“枝予?”
耳边水声充斥, 安枝予又在失神, 所以完全没留意到外面的声音。
直到玻璃门拉开,安枝予才猛然扭头。
水雾缭绕里,她背身站着,双手下意识护在胸口:“你干嘛呀!”
靳洲这才松了口气:“还没洗好吗?”
说的时候, 停留在她脸上的目光稍稍往下偏了一点。
安枝予眼神恼着:“不许看!”
靳洲:“......”
听这声音像是生气,靳洲把门合上,但是他没走, 吁出一口气后, 他把浴巾和睡裙都搭在了手臂上。
浴室的玻璃门不是磨砂的, 如果没有雾气,能清清楚楚看见里面。
两分钟后,水声戛然而止,靳洲走过去。
安枝予哪知道他还没走, 涌进视线里的一双脚,让她想都没想就将门再度合上。
刚扑到脸上的热气就这么倏地被隔离开。
没等靳洲开门,里面就传来一句恼声:“你怎么还没出去啊!”
靳洲笑了声:“又不是没看过——”
“你再说!”
浓浓的警告声让靳洲闭了嘴, 但也就只闭了三四秒。
“那你慢点, 别滑到了!”
“浴巾我给你挂这儿了。”
他都走到门口了, 又折回来:“洗头了吗?”
安枝予都气笑了:“你怎么这么啰嗦呀!”
靳洲:“......”
以为她出来会凶自己几句,结果听到的却是——
“婚礼提前的话,是不是还得通知媒体啊?”
都会怀孕会让女人各方面的反应都会慢一点,但她的后知后觉还是让靳洲略为意外。
他笑着将她脖子上的毛巾拿下来,给她擦着被水雾蒙湿了的发顶。
“不用。”
安枝予仰头看他:“可是之前对外公布的是明年五月二十一号啊?不通知的话——”
没等她把话说完,靳洲就把她拉到身边坐下:“肚子里的两个小家伙还不够你操心的吗?”
安枝予却不以为意:“他们都乖得很,哪需要我操心。”
哪里乖了,这几天,她早上有轻微的孕吐,虽然不算剧烈,但每一下都让他心揪得紧紧的。
“明天周六要拍婚纱照,还记得吗?”
安枝予点头:“记得呀!”
“那我们早点睡觉,养足精神,好不好?”他声音里哄人的意味明显,但也有故意岔开话题的用意。
眼看她脱掉鞋躺上了床,靳洲嘴角刚滑出得逞的笑痕,安枝予又坐了起来。
“你是不是有别的打算呀?”
靳洲表情一怔,一时没懂她的意思,“什么?”
“婚礼的日期啊!”
还真以为这么容易就把她‘糊弄’过去了呢。
靳洲:“......”
安枝予歪头看他:“你一定是有别的打算!”不然以他的行事作风,怎么可能对婚期变动一事不做任何回应。
见他不说话,安枝予撇嘴:“你就瞒着吧,看你能瞒到什么时候!”
她如果不逼问,靳洲是真准备瞒到婚礼当天的。
可是她生气了,他就没辙了。
但没辙也得忍着。
“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还是说,你想现在就知道?”
见她神色有了丝丝的变化,靳洲轻叹一口气:“行,既然你想现在就知道,那我就——”
余下的话被安枝予用手捂住了,“别说了,你还是继续瞒着吧!”
掩在她掌心下的唇角偷偷往上掀,眼看她瞪了自己一眼,靳洲拉下她手腕。
“你以前不是说,在酒店举行婚礼很俗气吗?”
这话,是当初她在徐淮正婚礼上说的。
安枝予眉心展开,却又倏地一拢:“都说不许说了!”
靳洲笑着把她搂进怀里:“好,不说。”
为了不让自己的好奇蔓延,安枝予赶紧把话题岔开。
“明天拍婚纱照,我想让菲菲也去。”
靳洲点头:“好,那明天我们走的时候去带她。”
接着,安枝予又问了他另一件事:“方宇......明天去吗?”
“他不去。”说完,靳洲低头看她:“怎么这么问?”
“他不是你秘书吗,”安枝予眼神闪躲:“我就、随便问问。”
她才不是随口。
靳洲撑着下巴,一脸兴味:“你该不会想给他们拉红线吧?”
眼看她抿唇,靳洲在她头顶揉了揉:“方宇是有女朋友的人,这红线,你可别乱牵。”
“他有女朋友?”
见她表情震惊,靳洲笑了声:“怎么,他看着不像有女朋友的人?”
不像,一点都不像!
安枝予问:“你见过他女朋友吗?”
靳洲摇头:“不过公司里的人都这么说,怎么,是楚菲菲让你——”
安枝予伸手捂住他嘴:“这事翻篇,就当我今晚什么都没问!”
掌心淡淡的香徐徐绕进他鼻息。
靳洲轻握住她手腕,但没舍得拿下来。
感觉到掌心里的痒意,安枝予把手往回缩了一下:“你干嘛?”
他又嗅了嗅:“晚上用什么洗手的?”
“没用什么呀!”她收回手,自己闻了闻:“就是沐浴液的味道!”
查出怀孕后,靳洲把家里的沐浴液还有洗手液,包括她的护肤品都换成了纯植物的。
靳洲低头闻了闻自己:“怎么和我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不一样吗?”安枝予凑近他胸口闻了闻:“一样呀!”
说完,她刚一抬头,靳洲的唇就压了下来。
知道别的不能做,所以他也没有很放肆,含着她的唇吮了吮。
可惜唇离开时,他呼吸还是乱了。
安枝予抿了抿滚烫的唇,往后退了点。
但是靳洲的手搂在她腰上,往回一拢,不仅把她后退的那点距离‘拿’了回来,还多收了点利息。
“躲什么?”
安枝予翘起眼睫,瞥了他一眼:“现在是危险期。”
他当然知道,不然刚刚就不会连吻她都那么克制。
安枝予仰头看他:“还有一个多月呢!”
盈盈一双眼,靳洲只看了两眼就收回了目光,他轻吸一口气,把下巴压在她头顶。
“睡吧。”
声音听着,无奈里还带着几分委屈。
安枝予就用手在他后背上上下下地抚着。
本来是想安抚一下他的,结果却听他低出一阵笑。
“这是把我当小孩了吗?”
安枝予也委屈,扁了扁嘴:“这不是想让你快点睡着吗?”
淡淡笑意藏在他话音里:“你也太小看你老公了。”他在她额头亲了亲:“明早想吃什么?”
安枝予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海苔饭团。”
看来是‘早有预谋’了,“下次想吃什么就说,别等我问你,听见没有?”
闫嗔说,不能仗着肚子里的宝宝就无节制地使唤老公,就算使唤也不能表现得理所当然,要用技巧。
安枝予以前从来都不觉得两个人相处,又或者经营一段婚姻需要技巧,但是她最近被闫嗔洗脑洗得有点频繁。
安枝予仰起脸,好让他看见她的纠结:“你工作那么忙,我不想你太辛苦。”
声音听着委屈巴巴的同时又满含对他的心疼。
靳洲听完却一点都不觉得身心舒畅,在她巴巴的眼神里,靳洲自我反省了半分钟:“是我最近哪里做的不好吗?”
闫嗔说,这个时候她们家那位会兴冲冲地说不辛苦,然后还会问她下顿想吃什么。
怎么到了她这儿,就完全不一样了呢?
见她不说话,靳洲松开搂着她的力度:“如果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要告诉我,不许藏在心里让我猜。”
安枝予整个人都懵了,这要她怎么回答?
直到搂在她腰上的手臂晃了她一下,安枝予才猛然回神。
这一回神不要紧,她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怎么会不好,你已经做的很完美了!”
“完美?”靳洲笑出一声无奈:“哪里完美了你说给我听听?”
“又是给我做好吃的,又是给我买护肤品,还接我上下班!”
是啊,她都怀孕了,可他却还一成不变地做着过去那些事。
见他不说话,眉心还渐渐收拢,安枝予晃了晃他:“怎么啦?”
靳洲嘴角挤出笑:“没什么。”
安枝予往他怀里拱了拱,“所以说我怎么就找了一个这么好的老公呢?”
不好,他觉得一点都不好。
所以等安枝予在他怀里沉沉睡去后,靳洲把她身子扳成平躺,而后将手机拿到了手里。
焦躁不安的那段时间,他都是从网上看的帖子,很多内容都是来自网友的评论,其中多是一些个人的经验之谈。
经验这东西,没有任何科学依据。
所以这次,他下载了几个专业性的APP,都是有关孕产妇的。
这一看就看到了凌晨一点。
身后的动静让他猛然将手机锁屏放下。
转身看过去的时候,安枝予已经眯着眼坐了起来。
“是要去卫生间吗?”
安枝予眼睛还是没有完全睁开,她摇了摇头,脸上全是未睡醒的惺忪:“有点饿。”
这是她怀孕以来,第一次在半夜的时候说饿,靳洲凑到她跟前,一脸期待:“海苔饭团吃吗?”
她又摇头,闷了半天,咕哝出一句:“想吃小酥肉。”
小酥肉用新鲜的猪里脊做才好吃,但是这个点去哪儿买,想着用冷冻的肉凑合一下,结果把冰箱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着。
顾姨听到动静,从房间里出来:“靳先生,你在找什么吗?”
靳洲还在冰箱里翻着:“家里没有里脊肉吗?”
顾姨“嗨”了声:“肉类的,我都是当天买新鲜的,不过夜,怎么了?”她问:“是太太饿了吗?”
靳洲合上冰箱:“她说想吃小酥肉了。”
顾姨也没辙:“家里还真是一点猪肉都没有,要不我明天起早去买,明早给她做。”
靳洲哪里能等到明早,他给房文敏打了电话过去,大半夜的,房文敏听笑了:“可真会挑时间,我这边也没有,明天吧,这都快两点了。”
那种第一次经历老婆半夜说饿想让她满足的兴奋,在靳洲心里像是烧了把火似的。
让他全然忘了和岑颂之间岌岌可危的塑料兄弟情。
岑颂睡得迷糊,也忘了:“大半夜的,要那玩意干嘛?”
靳洲单手叉腰:“你就说有没有!”
“有。”
有就行。
从溪侨公馆到岑颂家很近,虽然夜深,但因为地处市中心,所以路上行人车辆依旧不少。
距离上次两人‘闹掰’已经过去了两个多星期,这期间,两人一个短信一个电话都没有,可以说是完全断了联系。
所以门一开,两人视线对上的时候,气氛有那么几分难言的尴尬。
但是有句话说的好: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岑颂呵出一声笑:“摁错门铃了吧?”
在别人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
可惜,这话在靳洲这没用。
只见他眉棱一挑:“台阶搁这了,你下不下?”
听听,这是大半夜求人的姿态?
岑颂抵了抵腮帮子,目光将靳洲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能穿一身睡衣出来,可见有多需要他家里的里脊肉了。
他笑出一脸痞味:“我要说不下呢?”
这个点,虽说里脊肉不好找,但也不是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只不过得多花点时间。
靳洲往他身后的院子里看了眼:“你如果觉得为难......”
话说一半,他抬手,滑开手机,屏幕冷白色的光将他那张除了自信再也找不出其他神色的脸照得一清二楚,手机贴到耳边的时候,他转身。
还没抬脚,岑颂就听他喊了声:“闫嗔——”
“回来!”
靳洲扭头看他。
岑颂咬出一行字:“所以说,在疼老婆这件事上,你永远不如我!”
要是他,这头,他怎么也能低下!
但是靳洲不这么认为,不过在没有达到目的前,他并没有反驳,直到岑颂拎着个袋子递到他面前,靳洲伸手接过后,他才开口。
“纠正你一下,我只不过比你更能沉得住气。”
岑颂冷笑一声:“所以我刚刚如果不喊住你,你就会求我了?”
靳洲不置可否:“但你喊我了。”
岑颂“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手机屏幕再次亮起,照出靳洲暗账笑意深沉的一张脸,他一边往车边去,一边在屏幕上点出一行字。
【周日晚上去我那吃饭。】
85 第八十五章
◎最纯净的白与最热烈的红◎
婚纱拍摄地是在离京市不远的一个旅游小镇。
夏光明媚, 有山有水,但是路途需要两个小时。
从楚菲菲一坐上车,就有三句话在后面重复来重复去。
“有没有不舒服?”
“想不想吐?”
“难不难受?”
楚菲菲再次瞟了眼后视镜。
某人手里捧着个透明玻璃盒, 里面有红有黄有绿, 吃的比谁都欢,看着哪有不舒服?哪有一点想吐的迹象?
楚菲菲没忍住:“靳总,她好着呢,您就别担心了!”
靳洲没说话, 眼睛盯着安枝予的脸, 见她低头看着面前的水果盒有点皱眉。
“怎么了?”
安枝予嘴里还嚼着一瓣橙子,声音含糊不清的:“都是酸的。”
因为酸性水果可以很好的缓解晕车或恶心,毕竟她从怀孕到现在还没坐过这么久的车。
“那你尝尝这个提子,早上我吃了一个, 不怎么酸。”
安枝予却囊着脖子把盖子盖上,“等会儿吃吧!”
楚菲菲嘴角憋笑:“酸的不想吃,那辣的呢?”
安枝予知道她想说酸儿辣女, 不过这都是没有科学依据的一些说法, 更何况她到现在为止, 还没有在酸和辣的上面区分出喜好。
但是说到了“辣”,她突然就想到了臭豆腐。
就是不知道孕妇能不能吃......
上几天奶奶给她打电话还问她现在有没有开始‘挑嘴’,当时她还不觉得,结果从这两天开始, 她脑子里就会时不时地冒出一些突然想吃的。
比如昨晚的小酥肉!
想到小酥肉,安枝予忙弯腰从脚边的纸袋里拿出一个玻璃盒。
盒盖打开,靳洲看见里面的东西, 皱了皱眉:“你怎么把这个给带来了?”
是昨晚他炸的小酥肉, 炸好后靳洲端上楼, 安枝予却囊着鼻子说困,怎么都不愿睁眼。
今天早上,靳洲本来想问她还想不想吃的,但顾姨给她做的早餐比小酥肉更有营养,所以他就没问,谁曾想,她竟然给带来了,而他都没注意到。
“早说我就给你重新炸一份了。”
楚菲菲扭头看了眼:“什么呀?”
“小酥肉,”安枝予舔了舔手指:“昨天晚上我突然想吃了,结果他炸好,我又睡着了。”
楚菲菲啧了声:“都说孕妇晚上容易饿,看来还真是不假。”见她吃的那么欢,楚菲菲忍不住笑了声:“比外面卖的还好吃?”
安枝予笑着看后视镜里的那双眯眯眼,等咽下已经完全没有脆酥口感的小酥肉后,她开口:“这里有爱在里面,当然好吃。”
楚菲菲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看来怀孕真能改变一个人。”
这要是以前,哪能从她嘴里听到这话。
的确,安枝予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秀恩爱的人,所以在听到她刚刚那句看似无心却又有意的话后,靳洲已经第一时间偏开脸笑了。
但是楚菲菲却温馨提醒了一句:“你现在才刚怀孕,吃的方面可要多注意了,可别把自己吃成了一百五六十斤的大胖子。”
刚递到嘴边的小酥肉突然就不香了。
安枝予低头看着盒子里的金黄色,愣了一会儿的神,依依不舍又不得不的把盖子盖了回去。
“不吃了?”靳洲问。
安枝予再次留恋地看了眼,狠了狠心:“不吃了!”
余下的一个多小时的路程,除了喝了几口水,她再也没吃过其他的东西。
感觉到她情绪的不对,靳洲握住她手:“没关系,吃胖了以后再减回来不就好了?”
听到这话,楚菲菲在前面笑道:“靳总可真是个实在人,这要是别人,八成就会说胖了我也喜欢。”
结果她无心的一句话,让安枝予扭头看向靳洲:“我如果吃成了大胖子,你还喜欢吗?”
这个时候,除了说【喜欢】,还能说别的吗?
靳洲点头:“喜欢。”
安枝予却撇嘴:“骗人!”
虽说楚菲菲能‘坏事’,但关键时候也能帮上一句。
她扭头:“你看你,他说喜欢,你说骗人,那说不喜欢呢,你就满意了?”
安枝予:“......”
一直沉默不语,目不斜视开车的方宇都忍不住了:“楚小姐,你吃口香糖吗?”
楚菲菲睨他一眼:“吃啊,你有吗?”
她以为方宇就是故意那么一说让自己闭嘴,结果方宇真就递过来一片绿色的口香糖给她。
楚菲菲伸手接过的时候,才注意到他手指漂亮的都不像男人的手。
手好看就算了,脸也长的跟个‘妖孽’似的。
不知是不是因为远离了城市的喧嚣,连从挡风玻璃外铺晒在皮肤上的眼光都柔软了。
看见蓝色指示标上的【欢迎您梦恛襄柏】,楚菲菲浅浅默念一声:“这个小镇叫襄柏?”她竟然都没听过。
方宇开口说了近两个小时来的第二句话:“不是,小镇名字叫梦恛,襄柏是小镇里一条河的名字。”
两个小时零十分钟的路程,安枝予没有一丝呕吐和晕车的迹象,这让靳洲来前忐忑的心稍稍放松了些。
他低头看着歪在他肩膀睡着的人,刺眼的阳光被玻璃上的遮阳膜挡住,只落了一层淡金色在她的脸上,照出了她鼻尖上细细的绒毛,偶有颠簸而让她微颤的眼睫,还有因为睡着而微抿的唇角。
如果之后的一个多月,她都能像现在这样,那婚礼真的就可以在英国举行了。
“枝予,”靳洲轻轻揉了揉被他握在掌心的肩膀:“到了。”
安枝予眯着眼抬起头:“这么快啊!”
楚菲菲扭头瞧了她一眼:“你都睡了快一个小时了!”
跟在他们车后还有两辆商务七座。
眼看从最后一辆车里下来了四五个人,楚菲菲走过来:“给你们拍照的是哪家婚纱摄影公司?”
安枝予摇头:“不是婚纱摄影公司,是个工作室,”安枝予用眼神示意:“和靳洲说话的那个灰头发的男人,应该是今天的摄影师。”
楚菲菲定睛看过去,辨认几秒后,她倒吸一口气:“是是是那个叫卢什么来着?”
方宇从后备箱里拿出一把遮阳伞,撑开挡在安枝予头上:“卢婓。”
“对对对,卢婓,他好像被提名为国家地理旅行摄影师!”
“不止,”方宇又补充:“他还拿下了Hamdan国际——”
“对对对!”楚菲菲激动地嗷嗷叫:“就是那个年度总奖金为四十五万美金的,摄影奖中金额最大的那个奖!”
安枝予歪头看她:“以前没发现你还留意过这方面啊?”
楚菲菲朝她挤眼:“主要是他帅啊!”
安枝予:“......”
也就几句话的功夫,卢婓和靳洲走了过来。
“靳太太,你好,”卢婓朝她伸手:“这次你和靳总的婚纱拍摄会全程由我负责。”
安枝予与他浅浅握了手:“那辛苦卢老师了。”
卢斐语气随意:“靳太太喊我卢工就行。”
安枝予不由得看向靳洲,靳洲垂眸笑了笑:“卢工也行,卢老师也可以,你觉得怎么顺口怎么来。”
梦恛镇是个典型的“小桥、流水、人家”的古镇,不仅有苍老的廊棚,还有幽深的弄堂。
一条宽不过两米的襄柏河将整个小镇划成了两道不一样的风景。
河西是古朴的民宅,马头墙翘角飞檐,高低错落,静谧如诗。
河东是供游客消遣闲逛的各种茶馆小店,熙熙攘攘。
“我们今天是在街上拍吗?”
“傍晚会在街上拍,”靳洲手指东面给她看:“白天我们去那。”
梦恛镇不仅是个旅游小镇,还是一个大型的沙漠玫瑰种植基地。
八月,正是沙漠玫瑰的盛开季,灼眼的红,翠滴的绿,接天连地,一眼望不到尽头。
靳洲穿着一身白色的戗驳领绅士西装牵着一身犹如熠熠白雪的她,安安静静地沿着那条不平坦的小路走着。
远远看着,两人仿佛一副静态的画,但是风一吹,火红色的花海和雪白色的轻纱摇曳成洁白的海浪。
卢斐迅速举起手中相机,捕捉到了最纯净的白与最热烈的红相融的那一瞬。
傍晚的小镇又是另一番风景。
在晚霞的辉映下,民宅倒映水中,波光潋滟,粉墙黛瓦。
安枝予站在拱桥上,堆叠在裙摆上的立体蕾丝编成的花朵也被晚霞映出了别样的颜色,淡淡的橘,粼粼的粉。
从河边一位老者的花篮里买下一束火红色的沙漠玫瑰,靳洲直起腰看向桥上的人。
晚霞把他挺拔的背影定格成了笔墨刚劲的一幅画,可他那双晕染温雅的一双眉宇却温柔盖过桥下静谧的水面。
他踩过平滑的石板路,走到她身边时,将那束火红色递到她怀里。
安枝予转过身,劈天盖地的晚霞落到她眼睛里,如洒了碎钻一般璀璨,她接过他手里的花,问他:“你知道沙漠玫瑰的花语吗?”
他当然知道。
“象征忠贞不渝的爱情。”
就是这个原因,他才选择这个小镇作为他们婚纱拍摄的第一站。
安枝予穿着平底鞋,仰头看他:“那你觉得会有忠贞不渝的爱情吗?”
他唇角含笑,慢慢地,一点点地向她俯身,那双平时最能藏着情绪的眼睛,把对她的炙热与深爱都写在了里面。
“别人我不知道,但在我这里,”他重重咬字:“有。”
86 第八十六章
◎成年男女的直球◎
暮色下沉, 五彩灯光点亮了小镇的夜色。
岸上的人间烟火,也在水下投出了一个虚幻的世界。
“得过大奖的摄影师就是不一样,人家拍人, 他拍水里的人!”
一河之隔, 楚菲菲目不转睛地看着对岸的男人。
身后五光十色的灯光在他身上渡了一层金色,照出了他一身的桀骜,偏偏这样的人笑起来却有两个深深的酒窝。
可惜相机怼在他脸前,活活挡住了让她沉醉的两顶凹陷。
楚菲菲不得不把视线往下移。
男人穿马丁靴最有感觉了.....
特别是有着两条大长腿的男人!
“他得有一八五吧!”楚菲菲看得目光不转, 但身体微微往旁边倾了几分, 很明显是问站她旁边的方宇。
但是半晌没得到回应,楚菲菲这才无比艰难地收回目光,用手肘碰了他一下,“问你呢!”
方宇目光定在河对岸两层高的茶楼上:“不知道。”
楚菲菲撇嘴:“那你们靳总多高?”
方宇这才看了她一眼, 可惜这次连个字都没说。
所以说,男人长得再好看,但如果是个闷葫芦, 那真是一点意思都没有!
楚菲菲索然无味地收回眼神, 目光再次落到对面, 却发现刚刚的一头奶奶灰没了。
“咦,人呢?”
她下意识抬脚,脚尖屈到了一块小石头。
“咚”的一声——
斜对面的相机举起,四下张望的一双眼睛被镜头捕捉。
快门声落下。
与此同时, 一声“菲菲”从不远处传来。
楚菲菲循声看过去,眼睛一亮:“可终于拍完了!”
一溜烟地从方宇身后跑到拱桥上,两脚还没站定呢, 她就迫不及待地问:“是不是可以吃饭了?”她都要饿死了!
安枝予点头:“不过我要先回客栈把婚纱换下来。”
客栈在这条街的最南面, 楚菲菲下午的时候已经把这条不过两三百米长的街逛了好几圈了。
“客栈往北第四家店, 我先过去点菜,你们快点啊!”
眼看她又一溜烟地跑了,安枝予笑得眼角都弯了:“你慢点!”
靳洲提起她纱摆看向她脚:“累不累?”
安枝予翘了翘脚上那双镶着水钻的平底鞋:“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客栈离他们虽说不远,但是岸边那条不算宽敞的石板路有不少的游人。
“抱你回去。”说完,他都没给安枝予反应的时间就将她拦腰抱起。
安枝予搂着他脖子,全然没有在意周围看过来的目光,她问出她心里一直的疑问。
“今天之前,你有和摄影师聊过吗?”
白色的纱摆垂下来,几缕薄纱在他的膝盖前荡荡悠悠。
因为横抱着她,所以靳洲要时不时地侧身避开人群,所以在侧头看了她一眼后,靳洲又把目光转向前面,“你是指什么?”
“就是拍摄前的那种沟通啊!”
靳洲摇头:“没有。”
安枝予声音带出不可思议:“所以就......随便拍拍啊?”
今天的拍摄,安枝予从头到尾都没有听到那位卢工说一句话。
从始至终,他都是跟在他们身后,没让他们看镜头,也没有让他们摆姿势,可以说,他们走到哪,他就跟到哪,随意到一点都没有拍婚纱照的那种正式感。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出现在镜头里的都是什么样的画面。
很好奇,很期待,也夹杂着忐忑与不安。
万一拍出来的不好看呢?
重点是,她今天化的妆容很淡,连假睫毛都没贴,而且她穿的还是平底鞋,万一把她拍的很矮......
靳洲再一次侧过身,避开了横冲直撞过来的两个小孩。
眼看前面行人疏少,他才再次看向怀里的人:“虽然没有你说的那种沟通,但之前他问了我们相识的过程。”
“就只是这样?”
靳洲听出她的担忧:“放心吧,卢斐很有自己的思想和主见,他需要什么想知道什么,都会主动开口,相反,如果我要求一大堆,他可能就不来帮我这个忙了。”
“帮你的忙?他不是你花钱找的摄影师吗?”
靳洲笑着摇头:“免费的。”
可是楚菲菲说他很有知名度,还拿过很多的奖。
“所以你们是朋友吗?”安枝予问。
‘朋友’一词让靳洲略有思索:“也算不上朋友”,他说:“第一次遇到他是在英国,当时我去英国过圣诞,在泰晤士河畔边上,他喝酒撞到了我。”
“然后呢?”安枝予追问。
“然后,”靳洲笑了声:“他就塞了张名片给我,说撞坏了他赔。”
“然后你就真让他赔了?”
如果不是抱着她,靳洲都想刮一刮她的鼻子。
“当然没有,一件衣服而已,只是没想到,回到京市没两个星期,又在路上遇到了他。”
靳洲扭头看她:“你猜这次是怎么遇上的?”
安枝予摇头。
“他开车追了我的尾。”
安枝予噗嗤一声笑了:“那你们还真是有缘分。”说完,她恍然大悟似的:“所以你又没让他赔,然后这次是他还你的人情?”
靳洲还是摇头:“交通意外有保险公司,只不过那次之后,我们才真的互留了电话。”
“那你们后来有联系吗?”
“很少,偶尔他发几张朋友圈,我看到了,会给他点个赞。”
“你竟然还会在朋友圈点赞?”安枝予笑出惊讶。
“除了你之外,我也就只赞过他的,回头给你看看他的那些照片,是真的很有意思。”
说着说着,就到了客栈门口。
倚在墙边的人看见他们,直腰走过来。
是卢斐。
他把手里的相机递给安枝予:“靳太太,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明天还有半天的时间补拍。”说完,他又看向靳洲:“我上去冲个澡,晚饭我自己解决,不用喊我。”
说完,他一句啰嗦话也没有,转身进了客栈。
如果不是楚菲菲在等他们吃饭,安枝予真想把相机里的照片看完再出来。
她低头看着照片,靳洲给她看路,到了茶楼门口,靳洲搂在她腰上的手往回拢了一下:“有门槛。”
楚菲菲就坐在沿街靠窗的位置,看见两人进来,她忙招手:“这儿呢!”
方宇也在,不过是坐在她对面,眼看靳洲过来,他起身坐到了楚菲菲身旁。
楚菲菲斜了他一眼:“刚刚就让你坐这儿,你还不坐!”
她那自来熟的性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很快适应。
楚菲菲把相机放下,用手机给她发了条短信:【方宇有女朋友了。】
楚菲菲看见短信后,撩着眼皮看了眼安枝予,似笑非笑一声的同时给她回:【真不知道是谁这么倒霉摊上这么一个闷葫芦!】
目光从手机屏幕收回后,安枝予不可思议地看了她一眼:【你不喜欢他了?】
楚菲菲:【天地良心,我什么时候说我喜欢他了?】
安枝予:【那你总说他好看?】
楚菲菲:【好看的人多了去了,我喜欢得过来吗?】
短信发过去之后,楚菲菲目光定格了一瞬,她不发短信了,直接问:【那个大摄影师呢?怎么没一起过来吃饭?】
安枝予也放下手机,“他说晚饭自己解决。”
楚菲菲看向靳洲:“这就是你们的不对了,人家辛辛苦苦过来给你们拍婚纱照,怎么说也得请人家吃一顿啊!”
低头看着照片的目光一顿,短暂怔愣后,靳洲抬眼看向对面:“要不要我把他微信推给你?”
楚菲菲眼睛里陡然一亮,但也就亮了两秒,她就直摇头:“还是算了吧,万一我加了人家,人家不通过,那我多尴尬。”
靳洲一脸深意地笑笑,没有再说什么,倒是安枝予,听出他话里有话,用胳膊碰了碰他。
靳洲却没有挑破,毕竟相机里的照片,她总会看到。
他拿起一旁的菜单:“想吃什么,我来点。”
楚菲菲双手托腮:“我都点好了!”说完,她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目光不经意的一扫,还盘旋在她脑海里没有消散的那张脸,始料不及地撞进她视线里。
但是那头极为显眼的奶奶灰却变戏法似的没了。
像是感觉到有双眼睛定格在自己身上,卢斐扭头看过来。
他长了一双很会讲情话的桃花眼,不笑的时候,有着随心所欲的散漫与不羁,一笑,腮上两个酒窝好像能将对方溺在里面似的。
楚菲菲从来都不惧与男人对视,但是现在,对方不过一个回看过来的眼神,就让她脸倏地一红。
楚菲菲忙把脸转回来,不知是心虚还是羞涩,她眼睫抖个不停。
临山的小镇,夏天的晚风暖而不燥,从窗外吹进来的不止有风,还有男人的声音。
“楚菲菲。”
一桌四人,除了被点名的人,都扭头看过去。
卢斐却盯着那颗乌黑的脑袋,笑了声:“喊你呢!”
安枝予也被他头上的发色惊讶住,以至于都来不及多想这两人什么时候已经熟络到这个地步。
“卢老师,你头发怎么了?”
卢斐这才偏开视线,抬手在还泛着湿的头发上抓了一把:“洗掉了。”
楚菲菲这才悄咪咪地转过头,结果视线刚一瞄过去,再次撞上了那双要人命的桃花眼。
刚想把视线收回来,卢斐的声音就快了她一步:“不许躲!”
楚菲菲:“......”
安枝予这才恍然回神,桌子底下,她用脚碰了砰楚菲菲的脚。
虽说靳洲也略感诧异两人突发猛进的‘熟络’,但他并没有多问:“进来一块吃点。”
“不了。”说完,卢斐把手伸进窗户,从桌上拿走了楚菲菲的手机。
“嗳——”楚菲菲条件反射地站起身:“你拿我手机干嘛?”
卢斐已经走离窗户两步远,他抬手晃了晃,嘴角提笑:“出来。”
楚菲菲就这么走了,安枝予愣在桌前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
直到服务生端上两份臭豆腐。
安枝予忙晃了晃靳洲的胳膊:“他俩什么时候认识的?”
靳洲提了提肩膀:“也许就是今天。”
安枝予转了转眸子:“可是今天一天都没见他们说过话呀!”
靳洲把桌上的相机给她:“看看。”
照片不多,一共一百六十六张,安枝予从吃饭看到回了客栈。
“他一共拍了菲菲十九张照片!”
靳洲笑了笑:“所以,懂了吗?”
安枝予有点懂,但又觉得有点不可思议:“所以,他是对菲菲一见钟情吗?”
靳洲从她手里把相机抽走,坐到她旁边:“不相信一见钟情吗?”
她不是不相信,只是这种事情从未在她身上主动发生过,甚至在过去,她一度觉得,一见钟情是最不靠谱的一种动心的方式。
可事实却是,她现在身边坐着的男人,她肚子里的两个宝宝的父亲,对她的喜欢就是从‘一见钟情’开始的。
87 第八十七章
◎梦恛襄柏◎
第二天上午, 靳洲把相机还给了卢斐。
“需要补拍吗?”
靳洲说不用:“我太太很满意。”
卢斐接过相机:“里面的照片没删吧?”
靳洲知道他的意思:“放心,没动。”
卢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眼神略有深意:“婚礼上的摄影师定下来了吗?”
“怎么, ”靳洲明知故问:“你要来吗?”
卢斐低着头, 一张张地翻看相机里的照片:“如果你需要的话。”
靳洲笑着回道:“如果你也需要的话,当然欢迎。”
回去的路上,无论安枝予怎么问,楚菲菲都是三缄其口, 一个字都不愿透露。
“小气鬼, ”安枝予恼了她一眼:“以前你从来都不对我藏秘密的!”
她也说了是以前,可是以前哪有男人让她这么丢脸过,就吃了顿饭而已,就只在人群里搂了一下她的肩, 带她避开迎面撞过来的男人而已,结果呢,她就在梦里梦到人家!
梦到也就算了, 还在梦里亲了人家!
楚菲菲低头蹭了蹭自己的脸, 该死, 又脸红了!
可是她在这脸红,那人可好,走了都不跟她打声招呼,这都上车半个小时了, 一个短信都没有!
这是要跟她玩露水情缘?
想想就来气,楚菲菲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刚准备把昨晚刚加上的人给删掉, 屏幕上跳出一行字。
卢斐:【明天上午我要去一趟图瓦村, 走之前出来吃顿饭?】
所有的怨恼就这么没了。
但是她小小地拿捏了一下。
楚菲菲:【没时间,下次吧。】
卢斐:【行,等我回来给你电话。】
答应的这么爽快,就不能挽留或者争取一下?
她突然扭头:“靳总,你们下次拍婚纱照是什么时候?”
“下周六。”
楚菲菲抿了抿唇:“那......”
“放心,”靳洲一秒看透她心思:“还是卢斐拍。”
楚菲菲撇嘴:“谁问他了!”
安枝予都看不下去了:“你没问,但你脸上写了!”
楚菲菲:“......”
靳洲紧了紧安枝予的手,分散她注意力:“早饭我看你吃的少,是不合胃口吗?”
说到这,安枝予就有点不好意思了。
“昨晚我不是把臭豆腐带回来了吗,四点的时候饿了,我就起来吃了几块。”
见他皱眉,安枝予忙抱住他胳膊,一脸求饶:“就三块,我就吃了三块!”
既然给她打包带回去,自然不是不让她吃的意思。
他想不通的是自己:“我怎么不知道?”
夜里睡觉,只要安枝予有一点动静,他都会醒,而她昨晚都能起来吃味道那么重的臭豆腐,他却一点都没有发现。
安枝予嘴角偷笑:“因为我从你怀里出来后,把枕头塞你怀里了。”
靳洲:“......”
半路,老爷子的电话打来,靳洲看了眼时间,英国那边这时候是深夜。
“爷爷,您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老爷子声音又急又慌:“孙媳妇还好吧?”
靳洲看向身边的人:“很好,怎么了?”
“好就行,好就行。”老爷子没敢把自己做噩梦的事说出来:“我也没其他的事,就打电话问问。”
老人家的心思很好猜,能这么晚打电话来问,要么就是失眠睡不着,要么就是做梦了。
“枝予就在我旁边,您要不要和她说两句?”
老爷子忙说好。
“爷爷。”
“孙媳妇,”老爷子声音一秒哽咽了:“这一下就怀了两个小家伙,辛苦你了啊!”
“不辛苦爷爷,他们很乖,一点苦都没让我吃!”
“没觉得恶心或者胃口不好吗?”
安枝予不想老人担心:“不仅没有恶心,胃口也很好,就是半夜容易饿。”
“饿没事,想吃什么就让阿姨给你做,还有靳洲,这个时候,你就多使唤他,这是他的福气!”
靳洲虽然没有侧耳去听,但车厢里安静。
他弯着嘴角,一边听着,一边用手顺着安枝予脑后的头发。
“还有,溪侨里不是还有一套房子吗,让靳洲赶紧把三楼改成儿童房!”
偷藏着没说的惊喜就这么被老爷子脱口而出。
靳洲在心里叹气。
果然,电话挂断后,安枝予开始问他了。
“你在溪侨里还有一套房子?”她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不是我的,”靳洲纠正她:“是我们的。”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以前怎么从来都没听你提起过?”
为了减轻自己瞒着没说的‘罪过’,靳洲解释:“和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是一样的格局,所以就没跟你说。”
安枝予“嘁”了声,眼神睨他:“当初还说是因为房子装修才搬去榭亭阁,你可真会编!”重点是她还信了。
靳洲万万没想到她会把话题拉到那么远。
好在没等他解释,救命的手机振动声来了。
是闫嗔。
“是不是说晚上去你和叔叔那吃饭的呀?”
又是一桩她完全不知情的事情。
安枝予斜睨旁边的人:“你听谁说的?”
闫嗔一听她这话,也狐疑地看向旁边的人:“岑颂啊!”
岑颂正冷着脸坐她旁边,他没好气地解释:“我只说他让我们去,但我没答应!”
闫嗔当即踢了他一脚,手捂住话筒:“你刚刚怎么跟我说的?”
岑颂双手抱胸地嘴硬:我只问你要不要去,又没让你去......
这边,安枝予也捂住话筒,问旁边的人:“你让闫嗔去咱们家吃饭了吗?”
靳洲“嗯”了声,解释:“我就问了他一嘴,他到底去不去,我不知道。”
安枝予:“......”
电话那头,闫嗔又问:“你们现在在家吗?”
安枝予忙松开话筒:“在回去的路上,估计十一点之前能到。”
“哦,那中午吧,晚上书屹有绘画课。”
电话挂断,安枝予用胳膊碰了碰靳洲:“你和岑颂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大男人吵架......
靳洲失笑:“怎么会!”
另一边,闫嗔也在质问看似生闷气的人:“你和叔叔是不是吵架了?”
岑颂的态度和靳洲可就截然相反了,他冷笑:“我至于和他一般见识?”
闫嗔可没安枝予那么好的脾气,“你说什么呢,叔叔是你长辈,你能不能注意点你的态度?”
岑颂心里压着的无名火,因为瞥了眼她的肚子,下去了。
既然上门做客,还是去‘长辈’家,空着手总是不好的。
到了溪侨公馆门口,岑颂把车停在路边:“你在车里等我,我去买点东西。”
岑书屹从后面探出脑袋:“爸爸,你是要去超市吗?”
岑颂扭头看他,‘不怀好意’地笑了声:“你也要去?”
小家伙直点头。
一大一小,一前一后地进了超市。
岑颂挥了挥手,“想吃什么,自己拿!”
岑书屹没从他话里听出限制,不可思议地问:“什么都可以吗?”
“对,什么都可以!”岑颂还从旁边给他拿了个小推车:“用这个装,装满。”
岑书屹:“......”
虽然他能看出爸爸脸上有笑意,但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
“爸爸,我是不是要拿什么跟你交换?”
岑颂从一旁拎起两箱酸奶搁在了玻璃柜上,扭头:“给你五分钟,能装完的话就什么要求都没有!”
话音还没完全落地,岑书屹转身就从货架上一袋两袋三袋、一盒两盒三盒地把都来不及看是什么东西撂进推车。
隔着车窗玻璃,闫嗔看见岑颂拎着满手的东西,忙开门下车。
“你都买的什么呀?”
岑书屹激动地原地一边蹦跶一边往袋子里指:“妈妈,这里有你最喜欢吃的蓝莓软糖,还有我最喜欢吃的薯片!”至于其他的,他就只当是盲盒的惊喜!
一向管孩子吃零食比她还严厉的人,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性。
闫嗔一脸狐疑地看着岑颂:“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岑颂规矩地笑了笑:“书屹选的,我就只负责给钱而已。”
一向空手上门的人,突然带了礼物来,靳洲好笑一声:“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走亲访友的,哪有空手的道理,”岑颂把袋子给他:“还有呢!”
然后靳洲就见他从门旁的地上又拎起两箱......
酸奶。
岑颂好言好语地解释:“虽然不贵,但营养不缺。”
靳洲气笑一声:“我们家又没有孩子,你拎回去给书屹喝吧!”
岑书屹从闫嗔身后探出委屈吧啦的小脸,仰头看了眼靳洲,再顺着往下依依不舍地看向他两手的购物袋。
刚好安枝予也小跑了过来:“怎么在门口站着呀,快进来!”
岑书屹看见她,“哇”的一声从闫嗔身后跑出来。
“安阿姨!”
他一把抱住安枝予的腿。
安枝予忙扶着他肩,蹲下来:“怎么了书屹,怎么哭了?”
眼泪糊了小家伙一脸,岑书屹指着靳洲手里的两个鼓鼓囊囊的塑料袋。
“爸爸...爸爸把我的零食,都、都送给靳叔叔了!”
岑颂着实没想到儿子会来这么一出,刚要开口,闫嗔就两个小碎步跑过去解释:“不是的,那是爸爸买给我们书屹的,怎么会送给别人呢!”
说完,她扭头朝岑颂睇了个眼神。
岑颂嘴角只剩尴尬:“对对,爸爸就是让靳叔叔帮忙拎一下,不是给他的!”他举起手里的两箱酸奶:“你看,这是不是你最喜欢的芒果味?”
岑书屹扁着嘴看他,一脸的不相信。
没办法,岑颂把两箱酸奶往地上一放,毫不客气地把靳洲手里的两个袋子‘抢’到手里:“你看好了,爸爸这就把东西都放车里去!”
等他再回来,靳洲把他之前那句话还给他:“走亲访友的,空手来,”他戏谑道:“你怎么好意思的。”
岑颂挑衅地睨他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让我来的目的!”
他今天穿了一身运动夏装,虽说是很正经的白黑搭配,但他全身就是有一种混不吝的气质,他两手插在短裤口袋,慢悠悠地扯着调儿:“说吧,今天想从我这学点什么!”
靳洲倒是一点也没客气:“单子列好了,在厨房。”
岑颂顿住脚:“你还真是不拿我当外人是吧?”
“上门做客,总得带点诚意吧!”他笑得斯文又坏。
岑颂:“......”
厨房里,两个大男人一做一学,客厅里,两个女人一说一听。
“你们今天去拍婚纱照了呀!”
安枝予抿了抿唇,笑意从眼睛里溢出来:“昨天就去了,拍完还在那边住了一晚。”
“累不累?”
安枝予摇头:“我们就拍了两套婚纱,很轻松。”
“才两套?”闫嗔撇嘴:“叔叔也太小气了吧!”
安枝予忙解释:“一共七套的,其他几套还要留着去别的地方拍。”
“那你们今天还回来,不一次性拍完?”
说到这,安枝予扁了扁嘴:“他非要一周拍两套,所以后面会去哪些地方我都还不知道呢!”
闫嗔扭头看了眼,反应两秒后,她抿嘴笑:“叔叔还还挺会给你制造惊喜的嘛!”
说到惊喜,厨房里,岑颂也在问靳洲:“那你们的婚礼呢,她是不是还什么都不知情?”
“你和闫嗔当初的婚礼不也是瞒到最后?”
“所以你在学我?”
靳洲看了他一眼:“惊喜这个词可不是你的专利。”
岑颂洗掉手上的面粉:“你啊,也就能瞒瞒你家那位。”
靳洲皱眉:“什么意思?”
岑颂给了他一记眼神:“你是不是在Leuchars买了个古堡?”
“你从哪听来的?”靳洲表情诧异。
“巧了,我那老丈人也看上了那地方,结果被你抢了先,上个星期跟我打电话的时候抱怨了一嘴。”
靳洲往门后看了眼:“这事闫嗔知不知道?”
岑颂笑:“放心吧,我那老丈人是想买来送给他闺女做生日礼物的,没买成,他说了干嘛。”
靳洲这才舒了一口气:“你别说漏了嘴。”
可算逮着了他一个把柄。
岑颂皮笑肉不笑一声:“那得看你接下来的表现了。”
靳洲:“......”
难得扳回一局,岑颂的好心情肉眼可见,不仅做了一桌子的菜,还手把手传授了好几道独门秘方。
“下周末有没有事?”岑颂问:“有个朋友新开了个高尔夫球场,一块去玩玩。”
“最近一个月都没时间。”
“忙什么呢?”
“拍婚纱照。”他心情好,音色温润带了笑。
岑颂震惊了两秒:“拍婚纱照用得了一个月?”
“七套婚纱,四个地方,”他话里有藏不住的惬意:“怎么用不了一个月?”
说完,他邀约似的:“你们下周有时间吗,有的话,一起?”
“去哪?”
“迪士尼。”
88 第八十八章
◎迪士尼的浪漫◎
迪士尼是提供婚纱拍摄项目的, 但是要想全天包场,而且还是周末......
楚菲菲整个人都惊呆了:“那得多少钱?”
安枝予也一脸茫然地看向靳洲,“多少钱?”
靳洲当然不可能把价格说出来, “我也不知道, 方宇联系的。”
但是今天方宇不在。
今天充当司机的是大名鼎鼎的摄影师:卢斐。
他扭头看向副驾驶,这位极为会拿乔,极为难约,但又让他极为抓心挠肝的女人。
“羡慕吗?”
楚菲菲“哼”了声:“这有什么好羡慕的?我如果想拍, 我未来老公也会为我一掷千金的!”
卢斐挑了挑他那双浓颜系的眉梢:“那是当然。”
这个回答会让人浮想联翩。
楚菲菲余光瞄了他一眼:“那你呢, 舍得给你未来的女朋友花钱吗?”
卢斐回了她一记耐人寻味的眼神:“那得看是谁。”
可真会吊人胃口,吊人胃口不说,还让人不好往下问。
从京市到海市不近,因为安枝予还处于孕早期, 所以靳洲避开飞机选择了高铁,四个多小时的路程,虽然她没有露出不适, 但靳洲依旧不放心:“有没有不舒服?”
安枝予凑近他耳边, 很小声地说:“激动算吗?”
靳洲笑着摇头:“当然不算。”
不过想到婚纱照得明天才能拍, 安枝予又不免失落:“如果这份激动能保持到明天就好了!”
和她一起激动的还有后面一辆车里的岑书屹。
“爸爸,明天的迪士尼真的只有我们几个人吗?”
岑颂掐了一块面包塞他嘴里:“瞧你那没出息的样!”
想到明天的迪士尼再也不用排队,嘴里的面包更香了。
“爸爸,下次我想来迪士尼的话, 你也像靳叔叔那样,全都买下来吧!”
岑颂气笑一声:“什么叫全都买下来,你靳叔叔就只买了一天!”
一天大几千万, 这人真是下了血本了!
旁边, 闫嗔幽幽叹气:“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去迪士尼拍婚纱照呢!”
哪能就这么被比下去, 岑颂好胜心被激起来了:“今年咱俩的结婚纪念日就在这办!”
结果闫嗔却撇嘴了:“这么贵,我才不来呢!”
岑颂:“......”
来迪士尼就是享受童趣的,所以靳洲这次定的都是主题房。
“书屹,你是要唐老鸭还是冰雪奇缘?”
岑书屹在安枝予两只手上看来看去,最后极为艰难地选择了唐老鸭。
结果拿了房卡,他又试探着问:“安阿姨,你们朋友住的是什么样的呀?”
闫嗔在旁边温声提醒:“书屹,不可以贪心。”
好吧,当他没问。
岑书屹噘了噘嘴。
安枝予揉了揉他的脑袋:“我们一共是四个房间,两间唐老鸭两间冰雪奇缘。”
岑书屹嘿嘿笑了两声。
那他就没有遗憾了。
结果等安枝予扭头去找人,发现拿了房卡的两人没影了。
“他们人呢?”
靳洲晃了晃手里多出的一张房卡。
安枝予张了张嘴:“他们......”这是要住一间的意思?
靳洲可没心思去管那两个‘随性’的成年男女。
“带你上去休息一会儿,”靳洲搂住她往里走:“以前来过迪士尼吗?”
安枝予点头:“大学毕业的时候来过一次,那次也是周末,人特别特别多,所以都没玩几个项目。”
“那这次可以好好玩一玩,”靳洲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刺激的除外。”
这也是安枝予兴奋之余又不免可惜的原因。
“早知道你选在这里拍婚纱照,怎么说我也要等一等再怀孕。”
现在说这话了,当初也不知道是谁为了能赶紧怀上宝宝,连中药都偷偷喝上了。
不过靳洲虽然知道这事,却从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过。
除了不能玩刺激的这个遗憾,安枝予心里还有一件事藏着没说。
进了电梯,安枝予抱住他胳膊晃了晃:“好不容易来一次,拍两套婚纱是不是有点少啊?”
靳洲嘴角隐笑,故作为难:“但如果把余下的五套都带来的话,那后面的两次拍摄要怎么办?”
安枝予不觉得后面两站还能比这次更让她惊喜。
可是他们人都到这了,再说这话已经晚了。
她“哦”了声,垂下脸,脚尖在地上画着圈:“我就是随口说说。”
声音委屈成这样,如果真的只带了两套婚纱,那这趟原本想给她的惊喜岂不成了她最大的遗憾?
不过靳洲却没多说什么,直到走到客房门口——
“等下不许太激动。”
安枝予面露茫然:“激动?”她为什么要激动?
因为......
靳洲将她带到衣柜前,随着柜门缓缓向一边敞开。
冰蓝、樱粉、仙草绿、柠檬黄,还有一件她最喜欢的鱼尾,鎏金色。
五套颜色不同的纱裙,可以配合迪士尼圆园内很多不同的场景。
虽然不是为她量身的定制款,但是做工品质都是上乘,是靳洲花了一个多星期,跑了很多很多家婚纱店挑的。
靳洲站在她身后,下巴轻抵在她肩膀,侧着脸看她,见她眼睫半天都不眨一下。
他嘴角的笑因为她的沉默而一点一点回落:“不喜欢吗?”
他话音落地,安枝予眼睫一抖,两大颗眼泪滚了下来。
“你怎么总是这样!”
她转过身来的同时,蜷成拳的手倏地砸在他胸口。
靳洲想过她可能会有的反应,或者高兴地原地蹦跶,或者激动地抱住他,却怎么都没想到会把她弄哭。
因为她的眼泪,还有刚刚那句听着很是气恼的话,让靳洲一时分辨不出她此时内心的情绪。
靳洲抓住她手腕,视线追着她:“你先告诉我,是颜色不喜欢还是款式不满意?”还有半天的时间,他可以——
安枝予抬头看他,“你一天不给我惊喜,心里就不舒坦是不是?光是拍个婚纱照就有层出不穷的惊喜一件件地等着我,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都不敢去想婚礼那天了!”
她眼睛红红的,鼻音也浓浓的,明明是责怪他的语气,可看他的眼神却又情深脉脉。
短暂的怔愣后,靳洲嘴角忽地一扬:“那你喜不喜欢?”
“嗯?”他双脚往前迈了一小步,鞋尖抵到了她的鞋尖,“喜不喜欢?”
“明知故问。”她声音又低又软,偏向于撒娇的声音,格外磨人的耳朵。
靳洲把头一低,精准吻在她唇上,她的抽泣声还没有完全止住,被他吮着的唇瓣还在微微发颤。
但是他吻得很克制,浅尝辄止的,只在她唇上停留了很短的时间。
松开她时,他笑着追问:“到底喜不喜欢?”
人在惊喜面前,也会无措,而那短暂的不知所措后,剩下的就只有欢喜。
见她红着脸点头,靳洲把她搂进怀里。
他笑着说奇怪:“这几年公司年利润年年增长,我也没觉得满足,怎么你一句喜欢,我就觉得......”
他没好意思说出的余下的四个字,被安枝予接上:“此生无憾?”
真不知是默契,还是说他剩下未说的话太没有悬念。
他笑着点头:“嗯。”
“那你可要再接再厉,万一你止步不前,说不好我就会有落差,就会觉得你对我不如以前了。”
“怎么会!”他一脸自信:“这种满足是不会被满足的。”
没一会儿的功夫,午餐送来,跟在餐车后的还有岑书屹。
“安阿姨,送你一个米妮的扭扭戒指,是我刚刚在楼下,美女阿姨送我的!”
“谢谢,”安枝予接过他手里的戒指:“你吃过了吗?”
“吃过了,我现在要回去睡觉了,晚上爸爸妈妈还要带我去听奇妙故事呢!拜拜安阿姨!”
安枝予站在门口,看着小家伙一蹦一跳地朝走廊那头跑着,看着他扑到爸爸的身前,被那双有力的双臂瞬间接住。
当了妈妈后,她看小朋友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靳洲搂着她肩,把她带回房间:“放心,我们的宝宝会比书屹还要可爱还要乖。”
安枝予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他爸爸在这儿呢!”
他一扫过去的低调,语气和表情全是张扬的自信。
下午,靳洲陪安枝予睡了一个长觉,到了晚上,在酒店西图澜娅餐厅用晚餐的时候,楚菲菲和卢斐一前一后地出现了。
刚好高飞、布鲁托也及时出现,一阵尖叫声里,楚菲菲回眸的瞬间,卢斐摁下了指尖下的快门。
楚菲菲伸手就要去挡她的镜头,却被卢斐两步后退再一个转身,接连几个抓拍再次落入他的镜头里。
虽然镜头挡住了他的眼睛,但露出了他唇角张扬的笑。
楚菲菲嗔了他一眼:“都要饿死了!”
卢斐这才放下手里的相机,两步上前,牵住她手。
“想吃什么?”
“面!”她指着面前的意大利面:“我可以吃两份!”
“这么能吃,肉都长哪了?”
楚菲菲睨他一眼:“在你看得见摸不着的地方!”
卢斐低出一阵笑:“你这说的好像我下午——”
后面的话被楚菲菲一个眼神震慑了回去。
安枝予的目光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
靳洲抬手挡在她眼前:“别看了。”
要怎么形容那种感觉呢?
有种,亲手把闺蜜送到狼窝里的感觉......
安枝予晃了晃靳洲的胳膊:“你对卢斐的了解有多少?”
靳洲没下定论,只把手机拿出来,搜出百度人物后,他把手机放在安枝予面前:“除了这些,我就只知道他九岁的时候父母双亡,之后被一对高干家庭领养,目前有自己的工作室,另外......”他看了眼不远处的两人:“在上周之前,我知道他是单身。”
然后他问:“符合你那位闺蜜的择偶标准吗?”
安枝予心情复杂,但也实话实说:“她的择偶标准就是看脸。”
靳洲:“......”
没两分钟,把颜值当做择偶标准的人走过来:“介意一起吗,靳总?”
靳洲略微耸肩:“你随意。”
随着她放下手里的两盘意面,再拂着裙摆坐下,安枝予的目光刚好落到了她颈子里的一抹痕迹上。
楚菲菲抬头对上她视线的时候,眼神一秒懂了,她用手指蹭了蹭:“蚊子咬的。”
她都还什么都没问了就自己招了!
安枝予撇嘴:“怎么没有蚊子咬我?”
楚菲菲朝她旁边的人撂了个眼神:“那你要问问你们家那位。”
她这位闺蜜拿话噎人就没有输过。
安枝予语塞两秒,又问:“你俩在一起了?”
楚菲菲垂着眉眼,裹起叉子一圈的意面:“我还没答应。”
没答应就......
安枝予刚要再往下问,卢斐端了杯橙汁放在楚菲菲的面前。
楚菲菲一句客气话都没有,端起杯子,仰头,一鼓作气喝了个底朝天。
杯子刚放回桌子上,她下巴就被卢斐用手抬了起来。
安枝予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他旁若无人的,用指腹蹭掉了楚菲菲唇峰上的果汁。
再然后,他拿起那只空掉的玻璃杯又转身回去。
在楚菲菲回头追看的间隙里,安枝予在桌下踢了她一脚。
楚菲菲这才收回视线。
“还说没在一起?”
楚菲菲裹了裹舌尖橙汁残留下的苦甜:“看他表现喽。”
安枝予:“......”
很快,卢斐再次回来,这次手里是一杯葡萄汁和一杯冰可乐。
楚菲菲刚要伸手去拿那杯冰的,卢斐一巴掌拍在她手背上。
楚菲菲撇了撇嘴,表情不情不愿,但行动却一秒变乖。
安枝予心里了然了。
也就会耍嘴皮子,实际已经被人家拿捏得死死的了。
卢斐边吃着盘子里的意面,边问对面的人:“明天的拍摄,你和里面的人沟通好了吗?”
靳洲点头:“沟通好了,他们不会干涉。”
“那就行。”
一顿饭,就说了这么几句话,直到楚菲菲站起身,一直闷头不语的卢斐精准抓住她手腕。
“等我。”
说完,他搁下手里的叉子,抽了张纸随意地擦了擦嘴角,言简意赅地撂了两个字:“回见。”
安枝予扭头目送两人离开,她眉心拧出满满的疑惑:“他们俩是不是在生闷气呀?”
靳洲拿起桌上的手机,牵着她起身:“走的时候不都牵手了吗?”
所以这也是安枝予想不通的地方,都牵手了,脖子上都留吻痕了,都到这地步了,还没在一起,还要看他表现?
靳洲被她那纠结的小表情看笑一声:“你那位闺蜜很有一套,放心吧!”
说完,他都不给安枝予再问的机会:“晚上的烟花要不要去看看?”
晚上这场盛大的烟火炸开在今天所有迪士尼游客的头顶。
但是第二天,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迪士尼的大门只为她一人开放,夜幕里的万千绚烂也只为她一人绽放。
圣洁的冰蓝色古董纱,高定璀璨的鎏金鱼尾礼裙,还有被成百上千的钻石点缀的缥缈层叠的蓝色纱裙,更有仙气四溢,一眼就会心动的花苞裙女裙......
以及那七套婚纱中的其中两套纯白婚纱......
他们在旋转木马、十二生肖涂鸦墙、米奇大街、皮诺丘乡村厨房门口、旋转疯蜜罐、爱丽丝梦游仙境的迷宫、城堡......
包括安枝予吃着用炸鸡蘸着牛油果的画面,带着米妮发箍扮鬼脸,和众多迪士尼人物的搞怪合影......
太多太多的画面都被定格在了卢斐的镜头里。
当然还有无心之举下呈现出的最巧合的一幕——
在烟花绽放的那一刻,安枝予小跑着的双脚陡然停在原地,靳洲捡起地上那只被她不小心落单的水晶鞋,半蹲于地上,轻抬起她脚腕......
所有的绚烂都成了朦胧的影像,只有镜头里的他们是最清晰的。
89 第八十九章
◎深夜放肆,重一点......◎
上次在古镇拍婚纱照, 安枝予一点都没觉得累,但是这次从迪士尼回来,她却休息了两天还没完全缓过来。
这两天, 除了吃饭的时候, 靳洲抱她下楼,其余时间,她都是在床上躺着。
今天早上醒来后,靳洲第一时间又是去掀被子, 安枝予把腿一并:“没出血!”
靳洲提心吊胆了两天, 昨天就要带她去医院了,可她却怎么说都不去。
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徒劳,所以靳洲直接让医生上门了。
京市声望最高的妇产科专家上门给她看诊,这让安枝予整个人都受宠若惊。
倒是刘主任, 礼貌之余对她很是客气,一番检查下来,说没事, 但是叮嘱头三个月不要再有过度的体力消耗。
把刘主任送走后, 靳洲坐在床边沉默良久。
“怎么啦?”看出他表情冷肃, 安枝予晃了晃他胳膊:“刘主任不是说了没有大碍吗?”
他在懊恼和自责。
是他大意了,只想着给她一场浪漫又记忆深刻的婚纱照,却全完疏忽她正在孕早期。
那么大的园区走下来,即便是正常人都要消耗不少的体力, 何况她还是怀着两个宝宝的孕妇。
“枝予,”一阵自我反省后,他开口:“后面两场婚纱照, 等孩子生下来我们再去拍, 好不好?”
虽然他是在问她, 但安枝予从他的脸上看出了认真和深思熟虑,即便她再心存惊喜,可现阶段,没有什么比自己的身体,比肚子里的两个宝宝更重要。
所以安枝予点头:“好,等以后宝宝出生,我们一家四口一起拍!”
脑海里突然出现两个暂时还不知道性别的小家伙帮自己拎着纱摆的画面,安枝予心里划出的失落突然被一种浓浓的幸福取代。
但靳洲却握住她手,声音满含歉意:“对不起。”
他这两天已经说了好多句对不起了。
安枝予拽着他手,让他坐近自己:“你以前怎么说的?”
目光从她的手背抬到她脸上。
“你说对不起会拉远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如果非要说这三个字——”
靳洲用拥抱打断她:“我爱你。”
他真的很少很少会对安枝予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平时他都是倍加珍惜地待她,也就是在床上的时候会肆无忌惮,把她弄哭过很多次,但他从来都是用【我下次轻一点】代替【对不起】。
这次他是打心底觉得愧对她,以至于这两天的时间里,他都快要把对自己的肯定都抹杀干净了。
安枝予在他后背来来回回地抚着:“放心吧,我身体棒着呢,如果你实在不放心呢,我就再请两天假在家养一养!”
昨晚靳洲就让她再请两天假了,当时她执拗得厉害,一副说什么今天也要上班的架势。
靳洲松开她,不确定的目光定在她眼睛里:“真的?”
安枝予点头,“但是,”她一根食指点在他胸口:“你得去上班!”
她昨晚之所以没有答应他,就是因为他这两天在家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她们公司夏天没什么事,请假没有大碍,但是他管着那么大一公司,哪有整天‘窝在家’的道理,不知道的要说他整日流连温柔乡了。
“男人要以事业为重,整天在家陪老婆算个什么事呀!”
她又哄又带着说教的语气,让靳洲失笑。
“好,那我等会儿去公司看看,没什么重要的事我就回来。”
虽说夏天是安枝予她们公司的淡季,但对靳氏集团来说,一年四年都很忙,车子刚驶出小区,靳洲就拨通了方宇的电话:“通知生物部门,十五分钟后开会,另外,你再约一下方董,下午一点到两点之间我有时间。”
午饭是安枝予一个人吃的,安枝予坐在餐桌前,环顾身后的客厅。
很奇怪,家里多一个男人和少一男人的感觉竟然会这么不一样,明明顾姨也在,可依旧会有一种空荡荡的感觉。
安枝予索然无味地吃着面前的饭菜,余光几次往手机屏幕上瞄。
碗里的饭还剩一大半,她终于没忍住,发了条短信过去:【吃午饭了吗?】
太想早点回去陪她,所以靳洲一点空隙都没给自己留,这会儿他还在会议室。
看见安枝予发来的短信他才注意到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
他抬手示意会议暂停:“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说完他拿起手机步履匆匆往外走。
只是还没等走出会议室,他就迫不及待地拨通了电话:“刚刚在忙,你呢,吃了吗?”
一众高管:难怪让他们去吃饭呢,原来是太太‘查岗’了。
下午一点五十,方诚生物方显胜走后五分钟,靳洲也拿起桌上钥匙。
只是没想到,刚到楼下,一个满身贵气的中年女人从前台迎了过来。
“靳总。”
靳洲看了对方一眼,眼神不觉意外:“蒋总。”
是方显胜的太太,也就是方希羽的母亲蒋瑶。
“靳总,可否耽误你十分钟的时间。”
靳洲礼貌地回以一笑:“抱歉蒋总,我赶时间。”
蒋瑶自知冒昧,但神色有掩饰不住的焦急:“五分钟,只耽误您五分钟,可以吗?”
靳洲抬手看一眼时间:“那您长话短说。”
蒋瑶长舒一口气的同时,直切主题:“听说靳氏前不久刚招了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年轻人,且一进靳氏就担任了生物研究组的组长,以他的——”
没等她说完,靳洲打断:“蒋总,您今天过来,就是为了来质疑我们靳氏员工的资历吗?”
蒋瑶一愣,忙解释:“不是,靳总,您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他太年轻了,毕竟接下来我们两家要合作,我是怕他难以担此重任。”
“这个蒋总无需担心,年纪与真才实学,这两者之间从来都没有必然的关系,能进入靳氏工作,都是要经过层层筛选的,你刚刚说的年轻人,我见过,”说到这,他笑了笑:“他是有两把刷子的。”
“但是我们方诚这次的疫苗——”
“蒋总,请恕我冒昧,据我所知,您目前并不参与方诚任何一个项目的研究,如果您对这次我们两家合作有任何的犹疑,为何不在上次的董事会上提出来呢?”
蒋瑶一时哑口。
靳洲低头看一眼时间:“蒋总,如果您还有其他的事,可以和我的秘书另约时间,我先失陪了。”
靳洲回到家的时候,刚好房文敏也在。
听见开门声,安枝予忙从沙发那儿那跑过去:“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啦?”她话虽这么说,可人却紧紧抱住了靳洲的腰。
“跑这么快,腿不酸了?”
安枝予抿唇笑:“都说好多了,哦对了,我妈来了,正在厨房给我炸小酥肉呢!”
“贪吃鬼,”说着,他举起手里包装极为精致的小盒子:“给你带了点桂花酥。”
“是健身房的吗?”
靳洲点头:“回头让妈带两盒回去,我明天再去给你拿。”
安枝予接过他脱下的西装外套:“我留她在这吃晚饭,她非不,你去帮我劝劝。”
“只在这吃晚饭?”靳洲故意摆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我还准备让妈在这住几天呢!”
“还住呢,”安枝予撇嘴:“你能把她留下来吃个饭就不错了。”
难得遇到一件可以和她打赌的事,靳洲挽着袖子瞧了她一眼:“如果我能让妈在这陪你住到周末呢?”
明明他语气和眼神都没有一丝的不正经,可安枝予却莫名地想歪了。
“那我就......”她话说一半,却又打住:“晚上告诉你!”
厨房里,房文敏一听今天医生上门来给她检查,声音顿时就急了:“是哪里不舒服吗?还是说......见红了?”
“不是不是,”靳洲忙解释:“周末的时候不是带她去拍婚纱照了吗,拍了一天,把她累着了,这两天她腿酸的都下不了床,所以今天就让医生上门给她看看了。”
“只是腿酸?没其他大碍吧?”
“没有没有,”靳洲停了停顿:“医生叮嘱最近要静养,所以这周我就打算让她在家待着,但是......”
“没事没事,你忙你的,”房文敏立马就主动答应了:“这几天我在这陪着她。”
在门口偷听的人嘴角都要撇成倒立的括弧了。
等靳洲出来,安枝予送了他三个字:“心机男!”
*
这段时间,靳洲一直都没敢怎么‘碰’她,即便是吻,也都是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他克制,安枝予也不敢主动。
但是今天.,她突然想放肆一下。
所以当靳洲洗完澡躺到床上,刚把她搂到怀里,安枝予就仰起脸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靳洲以为是晚安吻,就在她唇上也轻轻回了一个,结果刚要退开,脖子就被她搂住了。
很过火的一个吻,完全被她主导,赶在呼吸渐深渐乱的前一秒,靳洲拉开她。
他脸上除了有满足的笑,还有压抑的欲色。
“快睡觉!”
安枝予抱着他的脖子不松手,他往后躲,她就往前凑。
“奖励你的,不要啊?”
靳洲这才恍然懂她下午说的那句【晚上告诉你】的意思。
他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可以了。”
安枝予不满意地扁了扁嘴:“你现在这么清心寡欲了吗?”
这话说的。
他现在不清心寡欲还能怎么办。
见他不说话,安枝予把手缩回毯子里:“一点都不想吗?”
薄毯随着她手里的动作略有起伏,靳洲眉心渐渐往一起拢,想制止,奈何手却不听话地僵在她腰上,丝毫都动不了。
微抿的唇角随着他压抑又低沉的一声而翘出狡黠的弧度。
安枝予仰头吻住他。
搂在她腰上的手微微紧了几分力道,理智随着他阖眼的动作被淹没。
他捧住她脸,加深了这个吻。
暧昧的声音从唇齿间溢出来,他不再小心翼翼,呼吸缠得人心脏发紧。
唇舌松开,让她喘息的间隙里,他掀开眼,滚烫的目光,几乎能燎了原。
唇再度压下去的前一秒,他说:“重一点......”
90 第九十章
◎低头吻在她圆润◎
安枝予的早孕反应持续的时间很短, 最开始的晨吐也在不知不觉里渐渐消失。
不吐、心情又好,所以她的胃口也格外的好。
第一次产检的时候,她的体重还没过九十五, 结果第二次产检, 她就九十八斤了。
“一个月我竟然长了五斤!”安枝予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从来都没有超过九十五斤过!”
靳洲抽走她手里的孕检手册:“你以前是太瘦了。”
安枝予像是没听见似的,一边在心里想着五斤猪肉摊在案板上的体积,一边摸了摸自己的腰:“可我都没感觉自己胖在哪了呀!”
她看着自己的裙摆, 一边被靳洲搂着肩往前带, 一边自言自语:“难道是因为穿裙子才感觉不到吗?”
她扭头:“你能感觉到我哪里变胖了吗?”
想着这段时间搂她睡觉时,她抵在他怀里的松软......
靳洲低头在她耳边:“胸。”
这要是以前,安枝予讲不好要锤他一拳,但是此时此刻, 在他说完那个字以后,安枝予低头看了看自己。
难怪她最近总觉得内衣的罩杯有点不舒服。
她以前注意力就经常被带偏,怀了孕之后, 这方面更明显了。
“我内衣好像都要换了。”
虽然话题不算跳跃, 但靳洲还是被她突然这么一句听得愣了两秒的神。
反应过来, 他垂眸笑了声:“那我们现在去买?”
依旧还是以前靳洲给她买睡衣的内衣店。
逛了两圈后,安枝予挑了两件到手里:“这两个坠子哪个好看?”她说的是内衣的两个罩杯中间的装饰小吊坠。
她问的奇奇怪怪,靳洲答的认认真真:“这个。”
他的答案让安枝予得到了满足:“我也觉得这个好看。”
上次逛街买发箍的时候靳洲就发现了,她现在开始对一些亮晶晶的小饰物开始感兴趣。除此之外, 还开始喜欢一些很小的毛绒玩具。
靳洲扫过面前两排的内衣,然后又给她挑了几件都带有水晶小吊坠的款式:“去试试。”
安枝予心满意足的抱着五六件去了试衣间,结果没一会儿的功夫, 试衣间的门开了一条缝。
靳洲就站在门口:“怎么了?”
安枝予偏着脑袋, 只露了两只眼睛:“有点小了......”
刚刚靳洲给她拿的和她自己拿都是比她以前穿的码号大一码的。
靳洲笑了声:“知道自己哪儿胖了吧?”
安枝予嗔了他一眼:“你快去!”
买完了内衣, 靳洲又带她在商场溜达了两圈,于是又买了一些可可爱的毛绒布偶。
从饰品店出来已经是中午,靳洲晃了晃她手:“饿了吗?”
安枝予正在看着手里新买的一个小兔子吊坠,脑袋点了两下后,突然想起那五斤肉,她又慌忙摇头。
靳洲一眼看尽她心里,偏偏还故意诱惑她:“早上起床的时候不是还说想吃红烧肉吗?”
可是早上她还不知道自己胖了五斤,如今一想到自己的体重,她是想吃也不敢吃了。
安枝予往上瞥了眼,刚好看见广告位上的披萨、牛排、火锅......
“我们回家吧!”她声音带着几分求饶:“顾姨肯定做了午饭。”
偏偏靳洲说:“回家不也要吃吗?”
对啊,回家也是要吃的......
在靳洲的诱哄和她自己的心里暗示下,安枝予跟着他去了满层飘香的五楼。
眼看靳洲点了四个菜还在翻页,安枝予在桌子下碰了碰他的脚:“我们就两个人,你点这么多哪里吃得完。”
怀孕前她肯定吃不完,但是现在她一个人吃,三个人跟着一起吸收营养。
靳洲又加了两道,等服务生走,他才说:“他们家的菜量很少。”
本来安枝予只打算每种菜吃两口的,可当菜一一端上桌......
“他们家的黑松露红烧肉肥而不腻,尝尝。”
“这个佛跳墙也是他们家的招牌,你尝尝这里的海参。”
“这个河虾是野生的,里面的蜜豆微微甜。”
还有桃仁宫保虾、鱼翅泡饭。
体重和肚子里的小家伙就像一对天枰在安枝予的心里高高低低,起起落落。
一边吃一边纠结,直到她再想去夹一块红烧肉的时候才发现盘子空了。
“再给你要一份吧。”
安枝予忙摆手:“不要了不要了!”
她在今天,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人一旦胖起来就很难再瘦下去。
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安枝予时不时地低头看一眼自己。
等红灯的间隙,见她再一次低头,靳洲嘴角抿笑:“真看不出来胖。”
那五斤的肉都跑哪儿去了?
反正不可能全都长到胸部吧!
回到家,安枝予小跑到楼上,找出了好几条以前的牛仔裤。
果然小了!
腰扣不上不说,臀和大腿也都紧的要命。
重点是,连脱掉都费劲,最后还是靳洲拽着裤腿帮她脱下来的。
“不是你胖了,”靳洲安慰她:“而是你以前的这些裤子本身就是紧身的。”
安枝予却一点都听不进去他的话:“从现在开始,我真的要控制饮食了!”
再不控制的话,结婚时的婚纱就要穿不上了。
说着,她扭头看向挂成一排的白纱......
靳洲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一眼,“如果不放心,我们再试一下?”
安枝予松开咬在齿间的唇肉,点了点头。
穿婚纱的过程有些艰难,用到了替补的拉链,靳洲一边往上拉着,一边去看她身前的小腹:“紧吗?”
“还好。”主要是她穿的这件主纱是高腰的,安枝予低头看了眼被挤出圆润的胸脯,“就是胸口这里......”
视线越过她肩往下看了眼,靳洲笑着将她扳过来面对自己。
安枝予忙双手护住:“不许看。”
“又不是没看过。”
安枝予红着脸恼他一眼。
偏偏他低头,在拢起的其中一片雪白处亲了一口......
*
床头柜上的台历本,上面距离画着红心的九月三十号越来越近。
也因为如此,最近从英国打来的电话也越来越频繁。
“枝予最近还在控制饮食吗?”
今晚打电话来的是乔梦。
靳洲“嗯”了声,看了眼正追剧追得出神的人,他悄无声息地从沙发里起身。
“营养均衡就可以了,也不是说非要吃很多。”
靳洲进了中式厨房,把门关上:“她现在每天早上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称体重,然后和闫嗔俩互相报备。”
乔梦听得直笑:“昨天嗔嗔给我打电话也说了这事,其实枝予还好,不是说体重还没过百吗?”
是的,距离上次体检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三个星期,在她强大意志力的控制下,再加上靳洲又请了一位孕期营养师过来,目前就只胖了一斤。
几句之后,靳洲说到了正题上:“古堡那边还顺利吗?”
“顺利,放心吧,就是这几天鲜花订的我头都大了。”
自己不在现场,靳洲便把所有需要准备的东西都交给了乔梦,“一切都按照我给你的图纸来,这段时间就辛苦母亲大人了。”
“少来!”乔梦不吃他这套:“女人这辈子,幸福的是这十个月,受苦的也是这十个月,所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把老婆孩子照顾好!”
靳洲点头:“我知道。”
晚上临睡前,安枝予又用笔在台历本上划掉了一天。
“一、二、三......”明明一眼就能看出剩余的天数,可她还是一天一天地数了数。
靳洲侧身撑着手臂看她:“着急了吗?”
安枝予依依不舍地将视线从台历本上收回,“证都领了,我有什么好着急的。”
嘴硬是女人的天赋与特权。
靳洲也不戳穿她:“可我着急。”
安枝予睨了他一眼:“人和孩子都被你骗到手里了,你还着什么急?”
虽然她撇着嘴角,可声音却能听出浓浓的笑意。
靳洲挪近她,把手放到她小腹上。
虽然她怀了双胞胎,但月份小,还没有显怀,这么半躺着,小腹和以前几乎没什么区别。
所以靳洲很难想象,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两个小家伙到底是以什么样的速度增长到......
他用手比划了一下,笑声里带着不可思议:“竟然会是双胞胎。”
虽然过去了几个月,可他每每想到她肚子里孕育着两个生命,他还是会觉得像做梦一样。
隔着睡衣布料的手在她肚子上顺时针轻轻地揉着,“你说他们是男孩还是女孩呢?”
以前安枝予从来都不相信【酸儿辣女】这种说法,但是随着她口味日渐偏向于【辣】,她就开始忍不住往【女孩】方面想了。
“你说......”她眉心浅浅皱着:“如果她们都是女孩怎么办?”
“那不是福气吗?”靳洲收回手,用指腹把她眉心抚平:“你不喜欢女孩吗?”
以前,安枝予对生男生女的确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自己的孩子,男孩女孩都是一样的疼。可是靳家这辈,包括他父亲那辈都是独子。
如果她生了两个女儿,难保长辈心里不会失望,就算嘴上不说,心里肯定也会不舒坦。
毕竟老人那辈的思想,都希望后代可以传宗接代。
她神色黯然:“我是喜欢的,但我怕爷爷他们不喜欢。”
“不会,”靳洲的回答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你知道我出生的时候,爷爷跟我奶奶说了什么吗?”
“什么?”
“又是男孩。”
说到这,靳洲轻出一声笑:“你可能不知道,从我太爷爷那辈开始,靳家就没得过女儿。我妈妈当时是想再生一个的,但她身体不允许,奶奶当时也想生,但我爷爷不让。”
“不让?”安枝予不解:“为什么?”
“因为当时他全程陪产,大概是亲眼看到我奶奶受的苦,所以我爸一岁不到的时候,他就去做了结扎手术。”
”安枝予听完,整个人愣住。
“别人家或许有重男轻女的观念,但是这个家不会,”
他满腔温柔,但却丝毫不减他话里的重量:“这个家里的每一个人都不会!”
91 第九十一章
◎爱的加冕礼◎
九月二十七号上午, 靳洲带安枝予去做了孕期的第三次产检,碰巧遇到了也来产检的闫嗔夫妻俩。
两个大男人坐在B超室外的等待椅上。
岑颂用胳膊碰了他一下:“你什么时候买的飞机?”
“前年就买了。”
岑颂呵了声:“还挺会闷声花大钱,这要不是去英国办婚礼, 你是不是都不打算告诉我?”
靳洲合上孕检手册, 扭头看他:“无缘无故说这事,被你误会怎么办?”
岑颂冷他一眼:“我是那种仇富的人吗?”
靳洲笑了声:“我哪知道。”
得,越来越不是一个频道的了!
岑颂别开脸,懒得再睬他, 结果没两秒, 他又扭头:“那回头借我用用。”
“行,”他答应得爽快,下一秒又说:“按小时算。”
岑颂都想给他一脚:“你就缺这点钱,是吧?”
门开, 闫嗔挽着安枝予从里面出来,见自己老公抱着胳膊喇着双腿坐在那,再看旁边, 双腿交叠一身儒雅坐姿的叔叔。
闫嗔给了对面一记眼神:“你能不能有点坐相?”
岑颂:“......”
往医院大门去的路上, 岑颂洋洋得意:“我们家肚子里的这个恐怕是个女孩!”
靳洲略有意外:“你怎么知道?”
有了第一胎的对比, 岑颂满满的经验:“怀书屹的时候,她脾气温顺的跟个小绵羊似的,这一个......”他摇头。
靳洲有点想笑:“单凭这个?”
当然不是。
怀书屹的时候,她肚子是尖的, 肚脐都被顶了出来,而且从腿弯往下还多了一条隐隐的黑线,但是这个就没有!
当然, 这些不同, 岑颂不可能跟他分享。
“你就等着吧, 肯定是个女孩!”
虽然靳洲不想泼他冷水,但还是没忍住说了万一:“如果不是怎么办?”
岑颂瞪了他一眼:“你能不能别乌鸦嘴?”
身后两个大男人压低声音边走边说,走在前面的一对孕妇也在分享各自孕期的变化。
“我感觉我这一胎还是男孩!”
安枝予面露惊讶:“你怎么知道?”
闫嗔压低声音:“怀书屹的时候,我可喜欢吃酸的了,这一胎还是!”
安枝予囊了囊鼻子:“这个不准的!”她不想信这个,如果这样的话,那她现在总想吃辣的可怎么办!
闫嗔轻叹一口气:“重点是,我还不敢在他面前吃酸的!”
要是让他家那个知道肚子里的又是男孩,这醋不知又要吃到什么时候。
安枝予抿嘴笑:“所以你都是偷偷吃的吗?”
“你说呢!”闫嗔一脸委屈:“弄的我现在脾气都不好了!”
说完肚子里的孩子,闫嗔又把话题聊到了他们的婚礼。
“你之前是不是没想到会去英国办婚礼?”
安枝予点头:“我一直以为是在京市办的,所以他跟我说的时候,我反应了一晚上!”
“怎么可能会在京市办嘛,”闫嗔咯咯笑:“你们原定的时间是明年的五月,他又没有对外更改时间,肯定是要瞒着所有媒体的呀!”
这其中的原因,安枝予也想过了,但是她现在想不通的是:“那明年五月的时候怎么办?还要再办一场吗?”
闫嗔回头看了眼,声音小到只有她能听见:“其实这场婚礼,叔叔原本的计划就是在英国办的!”
“那京市这边呢?”安枝予问。
“直播你们在英国的婚礼现场啊!”
可是明年五月份的时候,她孩子都生下来了,直播肯定是不能直播了,那京市的那场婚礼,他要怎么应对?
如果是以前,安枝予肯定会绞尽脑汁地想,但现在,她已经养成了一个不会去操心这些事的习惯。
比如这次婚礼会邀请哪些人,他们会在英国待几天,这趟出行,她要带哪些东西......
她什么都不需要想,也什么都不需要去做,因为所有的一切,靳洲都会安排得妥妥当当。
英国时间九月二十八号下午三点,一架湾流 V型私人飞机停落于英国的伦敦南安普敦机场。
最先从飞机里出来的是卢斐,还有身后,和他带着同款橘色棒球帽的楚菲菲。
然后是靳洲,牵着安枝予的手,她走一步他就叮嘱一声“慢点。”
再然后就是房文敏,还有苌其芬夫妇俩。
接着是一手抱着儿子,一手牵着老婆手的岑颂。
最后是方宇和江雪两人。
“你干嘛不跟爷爷他们说我们已经到了呀?”
靳洲笑了声:“给他老人家一个惊喜不是更好吗。”
的确是够惊喜的,上一秒对孙媳妇笑出一脸深褶的爷爷,反手一巴掌拍在了孙子的肩膀上。
“还跟我说明天才能到!”急得他都怕准备工作来不及。
他这边絮絮叨叨的怪罪声里,安枝予已经被奶奶拉到了沙发里坐着了。
“飞这么远,路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安枝予摇头:“在路上跟闫嗔他们打了牌,还看了电影,感觉时间很快就过来了。”
乔梦在厨房里交代完,小跑出来:“枝予,你怎么没让你妈妈一块儿过来呀?”
“她有点晕机,靳洲就让她先回酒店休息了,她说等晚点过来看爷爷奶奶。”
“我们这两个老人家有什么好看的,回头等晚点,我们去酒店找她,正好带你们去逛逛这边的夜景。”
白天的伦敦经历了车水马龙的喧嚣,随着夜幕下沉,它的奢华里又多了如梦似幻的霓虹点缀。
有着“伦敦眼”之称的巨大摩天轮,让沉寂的泰晤士河多了童话世界里的浪漫。
“喜欢看童话故事吗?”
安枝予仰头看着最赋予梦幻色彩的摩天轮:“喜欢。”
喜欢,那他就给他打造一个永远都不会破碎的童话世界。
九月二十九号晚上八点,也就是北京时间九月三十号凌晨。
古老的城堡,交响乐响彻整座庄园,随着整点钟声“嗡”声响起,一场爱的加冕礼拉开序幕。
一辆金色马车从深绛的暮色里,踏着满是荆棘的火红色玫瑰而来,最后停在了灯火辉煌,位于古堡东侧的礼拜堂前。
车门打开,云雾般绵延的纯白纱摆瞬间簇涌至满是红玫瑰的地上。
纯白色的柔软缎面,一颗颗璀璨的钻石脖套从颈前环绕再垂至颈后,自然垂褶的缎料里还藏着她名字的字母,全都是用细钻镶上去的。
安枝予穿着这件用时半年时间打造,即便是细枝末节里都藏满浪漫的一字肩抹胸婚纱,挽着一身白色骑士装的靳洲,走进雕刻着鎏金花纹的礼堂大门。
堂内,热烈的红玫瑰攀附着每一处细节,一抬头,更是挑高十二米的巴洛克样式的中央穹顶。
吟唱圣歌、祷告、献诗、神父证婚......
童话故事在这一刻照进了现实。
台下,老爷子红了眼:“一家四口,我就是闭眼也——”
奶奶一个手肘将他后面的话打住:“这么好的日子,不要说这种话!”
老爷子抹掉眼尾的湿润:“不说......不说!”
今天来参礼的除了房文敏还有苌其芬夫妇俩,苌其芬看着面前的一对不算新人的新人,叹了一声羡慕:“真就跟看童话故事似的!你说你这女婿怎么——”一扭头,才发现房文敏在擦眼泪。
苌其芬忙从包里掏出一包纸巾:“怎么还哭上了!”
房文敏又哭又笑的:“我就是太高兴了!”
坐于第二排,同样怀孕三个多月的闫嗔第三次感叹:“太美了!”
岑颂怀里抱着下午玩累了,这会儿已经睡着的小家伙,压低声音问:“你说人还是景?”
闫嗔满眼的羡慕:“人美景更美。”
岑颂:“......”
想当初,他给她的那场游轮婚礼并不逊色好吗?
“回头我再给你补一场!”
不就一个古堡吗?不就一墙一地的玫瑰花吗?不就一辆马车吗?不就......
他就想不通了。
这人到底从哪想到的点子,他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呢!
坐在闫嗔旁边,一向‘铁石心肠’流血不流泪的楚菲菲也在吸鼻子。
今天主但摄像任务的卢斐已经抓拍了不少光影与人影的浪漫时刻,任务也算完成大半。
他半转过身,举起的镜头对准了旁边人的侧脸。
一声勾人心弦的“baby”,让楚菲菲那双盈盈泪眼看过来。
快门摁下,相机从眼前移开,带着半月形戒指的手指扣在了她腰上。
卢斐搂着她站起再转身。
以台上一对交换戒指的新人作背景,反手举起的相机镜头里,卢斐给了她一记绵长的深吻。
四起的掌声里还有不少的起哄声。
婚礼结束,所有人移步到古堡。
三层高的古堡,乳白色的外立墙上,除了彩色玻璃的拱形窗外,全被红色的玫瑰簇满了,不仅如此,就连正厅,环绕至楼顶上方的圆形楼梯、立柱、也都满铺了红色玫瑰的花瓣。
脚下繁花盛开,头顶水晶灯流光溢彩,奢华与优雅交相辉映的内厅,每一处都弥漫着扑鼻的花香。
位于正门两旁是奢华优雅的古董走廊,廊壁上挂着两人之前拍摄的婚纱照。
鎏金古铜的相框上攀附着热烈的红玫瑰,画中人被簇拥其中。
一切都好似童话,却又不失这一场加冕礼的庄重。
最纯洁的白纱与最热烈的红玫瑰,生来就有着反差的美感。
一袭白纱的安枝予站在一片火红色里,拖尾轻如薄纱,却也徜如星河。
她从这一场梦幻回过神来,就要去寻给她铸了这场梦的人,却在扭头的瞬间,额头落了一个吻,轻轻的、凉凉的,像三月里,从头顶飘落的一场浪漫的樱花雨。
92 第九十二章
◎命门被双齿含咬◎
盛放的花束, 点亮的烛台,描金绘花的瓷盘,晶莹剔亮的水晶酒杯。
二十多位亲友团齐坐六米长的餐桌。
或许是因为不熟络, 又或者到了一个陌生的国土, 开始的时候,餐桌上的气氛颇有几分拘谨,但随着餐桌上的花束、烛台被撤下,这场喜宴的热闹才在你来我往的举杯间显现。
所谓酒不醉人人自醉, 即便是这样, 靳洲还是被灌了不少的酒。
首当其冲的要数岑颂。
“这么好的日子,你说你不喝酒说得过去吗?”
老爷子不嫌乱地凑了一嘴:“说不过去!”
“你看,咱们老爷子都发话了,赶紧把这杯喝了!”
的确, 这样好的日子,自己的喜酒,自然是要喝的。
一连几杯喝下后, 岑颂在一旁越劝越起劲。
闫嗔拽了拽他衣摆:“差不多得了, 你这是要把叔叔灌醉吗?”
岑颂一脸的幸灾乐祸:“他又不能洞房, 不喝酒干嘛?”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能逮到这样灌他酒的机会, 实属罕见!
想想,除了这次的婚礼,怕是也只有下次宝宝的满月宴了!
空腹喝酒, 很容易醉。
面对岑颂的一杯又一杯, 喝到微醺的靳洲似笑非笑地斜睨了他一眼, 岑颂见好就收地闭嘴了,但是他给卢斐使了个眼色。
卢斐的酒量......
岑颂心里没底,靳洲也没底,但是楚菲菲太了解了。
她碰了碰已经换了一身轻便婚纱的安枝予:“你让你们家那位悠着点,卢斐可是个千杯不醉的!”
怎么会有人千杯不醉?
安枝予喝着果汁,一脸狐疑地看着她。
楚菲菲气笑一声:“我还能骗你不成?”
安枝予撇嘴:“你和他喝过?”
这么奇耻大辱的一件事,说了就是打她脸。
楚菲菲把脸一偏:“没有!”
就会嘴硬,手也牵了,吻痕也留了,一个房间也住了,这趟过来连情侣帽都戴了,飞机上打牌也一个劲地放水,不知道还端个什么劲儿!
安枝予不相信也不服输:“靳洲酒量很好的!”
楚菲菲送了她一记【你家靳洲什么都顶呱呱】的眼神:“反正丑话我说前头了,劝不劝你自己看着办。”
若是平时,安枝予真的会叮嘱靳洲少喝点,但今天这样的值得庆贺的日子,他怎样,安枝予都随他。
于是,醒酒器里的酒添了一波又一波,靳洲一向喝酒不上脸,但这会儿,他眼角已经崩了一层浓浓的红。
自己的酒量,靳洲心里有数,两瓶红酒是他的极限,他可不想闹出笑话,而且他现在不仅为人夫,还为人父。
所以面对卢斐再一次邀酒,他笑着摇了摇头:“我如果喝醉了,今晚照顾枝予的重任可就落到你旁边那位身上了。”
卢斐扭头看向旁边那位,这才发现楚菲菲正不温不愠地睨着自己。
他放下手里的酒杯,朝她笑:“怎么了?”
楚菲菲裹了裹舌尖残留的橙子的酸甜:“这么想喝,等下要不要给你拿几瓶回房间?”
卢斐不是听不出她的好坏话,但他偏就顺着她的话:“那你要来吗?”
周围的欢声笑语盖不过他撩人的嗓音。
楚菲菲的眼波停在他那双特别勾人的桃花眼的眼尾。
她压制住心脏的此起彼伏,故作平静:“去你那干嘛?”
“喝酒啊!”他眼神意味深长,可开口回答的时候却不带丝毫的犹豫。
好像他的目的真的就只是单纯邀她去喝酒似的。
楚菲菲往他肩膀凑近几分,没有布料遮挡的肩膀肌肤挨到他肩膀的黑色布料。
“只是喝酒吗?”
她挨过去的那只手臂,手掌压着餐桌,白藕似的长臂直到他肩膀,细细的,摇摇欲坠的,可又能看出隐隐的肌肉线条,那是一种很能让人生出保护和征服的矛盾欲。
他眼底含笑,短暂的犹豫了两秒,最后在这道选择题里选择了前者。
只是没想到,他的点头只得来楚菲菲意味深长的一句——
“看心情喽!”
晚宴持续到了十一点,虽然醉意早已席卷,但作为今晚的主角,靳洲硬是挺到了最后。
将最后一位客人妥善安排到三楼客房后,靳洲被安枝予扶回二楼的主卧室。
见他靠着床背,闭着眼睛在捏眉心,安枝予坐到他身边:“头疼吗?”
靳洲停下动作,掀开眼看她,“还好。”
说完,他往床里面挪,给她让出位置:“你上来。”
安枝予扭头在房间里环顾一圈:“我还想去给你拿条湿毛巾来擦擦呢。”
“不用,”他小心翼翼地去拉她的手腕:“你先上来。”
结果安枝予刚一趟上去,他就从床背挪过来,枕在了她腿上。
安枝予笑了声:“你干嘛?”
“我嘴里有酒味,”他说:“离你太近不好。”
安枝予弯下腰凑近他,“我闻闻。”
可他不仅不让她闻还立马把嘴巴捂住,声音隔着手掌,又闷又沉:“对宝宝也不好。”
醉醺醺的一双眼,含着水汽,看着特别乖。
安枝予用指背蹭了蹭他脸,滚烫,她眉眼含笑:“第一次见你喝这么多的酒。”
不是她第一次见,而是他从来都没像今天这样,喝这么多的酒。
倒不是酒量不行,而是非必要去碰的东西,他都会尽可能的不碰。
“今天开心吗?”
这是他今天最想最想问她的话。
他眼瞳里的那双眼在笑。
安枝予重重地点了点头:“开心。”
“那你喜欢吗?”他又问。
“不喜欢怎么会开心?”
他却不满意她的回答似的:“那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被酒精浸过的嗓音哑哑的,带着慵懒的醉意。
原来他喝醉的时候是这个样子,有一点乖,又有一点缠人。
安枝予抿唇笑着:“喜欢,特别特别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他这才满足了似的,侧过身,把脸往她腿上蹭了蹭,可触感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拧着眉,费劲地抬起头。
安枝予不知他要干嘛 ,忙问怎么了。
他也不说话,将她腿上的裙摆一直往上推,一直推到不妨碍他脸能蹭到她皮肤,那双蹙着的眉心这才摊开。
“好了。”
可这样,他岂不是一眼就能看见她......
安枝予红着脸推了推他肩:“你过来睡好不行嘛?”
“不要,”他滚烫的脸压在她微微有些凉的腿上:“这样舒服。”
可他衬衫领口扣到了最上面,这样怎么会舒服。
安枝予便想去把他衬衫最上面的纽扣解开,结果手刚伸到他下巴,就被他握住了。
“你干嘛?”
“给你解开啊!”
他一听,立马说不行:“会顶到宝宝。”
安枝予先是一愣,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失笑一声,想解释,可心思一歪,忍不住逗他了:“已经过了三个月了,你忘了?”
他没忘,一直清楚记着她的孕周。
他稍微思忖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我喝酒了,”他声音能听出几分委屈:“会把握不好力度和分寸。”
他的直白让安枝予脑海里有了想象的画面,配合他那异常低沉与性感的嗓音,让人忍不住想使坏。
安枝予轻轻捏着他同样滚烫的耳垂,不知是无心还是有意,因为那里是靳洲敏感的地方之一。
他怕痒地往后躲,可他越躲,安枝予的手越是追着他。
他无奈地抓住她手,求饶似的:“别闹了。”
“那我不闹,你过来躺好。”
他笑了声,认输似的,从她腿上挪了过去。
同一个枕头,面对面地侧躺。
再加上他眼里水汽蒙蒙的,因为眉眼含笑,眼尾上翘,这么凝眸看人,能把人的心都看得痒痒的。
安枝予悄悄往他身前挨近,眼看他又要往后躲,安枝予顿时扬起了调子:“不许躲!”
他拿她没辙,乖乖躺着不动了,任她拱进了他怀里。
以为她就只是想让他抱着睡,结果怀里的人仰起脸问他:“我帮你把纽扣解开好不好?”
他垂着看她的那双眼睫抖了两下,不知是质疑她的动机,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自控力。
“解开不是舒服一点吗?”
他这才轻笑一声,放松地应了一声好。
第一颗纽扣崩开的时候,他全身感觉到松懈地吐出气息,解到第二颗的时候,他眼睛闭上,接着,他感觉到了不对劲。
酒精把他身体浸得滚烫,而她指腹凉凉的,碰到他锁骨,他肩膀不受控地瑟缩了一下。
睁开眼,刚好对上她那双三分羞涩七分狡黠的眸光。
靳洲一看便知道她想做什么了。
他按住她手:“不可以。”
安枝予仰头在他下巴亲了一下:“不想吗?”
想,当然想,可是不行。
他把理由又说了一遍:“我喝酒了,会——”
后面的话被安枝予用指腹止住,她看着他,眼神羞涩却大胆,直到把唇覆上他喉间凸起。
男人的喉结对女人有一种难以招架的诱惑,而对于男人来说,命门被双齿含咬,那种感觉有一种濒临危险却又让人极度享受的快.感。
他呼吸重了许多:“枝予。”
“嗯?”
他抽出衬衫衣摆,抓住了她的手。
没入的时候,他抽了一口气。
眼睛闭上的前一秒,能清楚看见他通红的眼底,分不清是酒精浸的,还是谷欠色染的。
白色的衬衫衣摆跟着头顶的水晶吊灯晃出了影子,浮在她比婚纱还要白的肩膀,后背的拉链滑到了腰窝。
安枝予抱着他,让他埋在胸前。
她轻轻软软的声音闷在他发顶:“还要吗?”
他吐了一口浊气,滚烫的声音早已哑得一塌糊涂:“要。”
93 第九十三章
◎风雨同舟,云霓之望◎
缴械投降前, 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枝予,你再不停下来,我就真的停不下来了。
可她却听不见, 只能听见耳边他急促的口耑息。
又粗又重。
窗外有风拂过, 擦过被一片玫瑰海簇拥的拱形窗扇,整幅异国情调的花园被描绘在莓红色的墙布上,头顶冷白色的灯光都丝毫不减它浓稠的影子。
翌日,一缕金光从窗外照进来, 折出了一室的璀璨。
安枝予睁开眼总会习惯地仰起脸看他, 对上他低垂凝下来的视线,她笑着把脸埋回他怀里蹭了蹭。
怕吵醒她,靳洲一直都没敢动,终于等到她醒, 他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给我看看,还红吗?”
窗外阳光正好,他身体餍足, 嗓音慵懒, 格外动听。
安枝予抓着胸口的毯子:“不红了。”
他不信, 抓着她手:“给我看看。”
他一句话重复两遍,安枝予就没辙了,松了手,毯子往下滑。
昨晚被他反复摩挲的两杯细腻之间, 还能看见一点嫣红的痕迹。
昨晚谷欠望熏心,他想停却没能停下来。
靳洲用指尖轻轻碰了碰:“疼不疼?”
被他一问,安枝予当即回想起他昨晚的放肆嚣张, 一回味, 她身体一热。
安枝予忙把隐隐发烫的脸埋回去, 刚说不疼,下巴就被他抬了起来。
她眼睛里有零星几点雾蒙蒙的影子,羞涩难挡,和昨晚的直白大胆简直是天壤之别。
靳洲用鼻尖蹭着她鼻尖:“就不怕把我惯坏吗?”
他都做好这十个月吃斋念佛的打算了,结果她一个花招接着一个,想克制,又实在难以招架。
真应了那句话:食髓知味,会上瘾。
但是他又好奇:“哪儿学来的?”
“什么哪儿学的......”她装听不懂似的。
偏偏她不会撒谎,靳洲捏着她下巴,不给她眼神闪躲的机会:“闫嗔那儿?”
她眼睫一抖,眼睛一连眨了好几下。
靳洲便懂了。
“看来以后得减少你俩接触的机会。”都把他家这个带坏了。
安枝予锤了他一拳:“可我看你昨晚挺喜欢的!”
见他只挑着眉梢却不说话,安枝予撇了撇嘴:“行吧,既然你不喜欢,那我以后不——”
后面的话被靳洲一个翻身,将她抱坐到身上而止住。
英国的秋天,凉气稍重。
安枝予护住凉飕飕的胸口:“你干嘛!”
靳洲扬手将滑落的毯子重新披到她身上,他两手抓着毯子边角,都没怎么用力往下拉,安枝予就主动伏下身来。
他身上总是有吸引她主动贴过来的热度。
安枝予伏在他胸口,追着他问:“到底喜不喜欢?”
他伸手捏了捏她脸:“我喜不喜欢,你感受不到吗?”
她当然感受得到,从他昨晚那双情谷欠迷离的眼睛就能看出来,更能从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低迷性感的声音听得出来。
还有就是,那八.九分的醉意让他特别粘人,以至于事后他眼睛都闭上了,还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每一句的最前面都会喊一声她的名字,明明都是些自言自语,偏偏还要她应他,但凡她不说话,他就会用一声微扬的尾音磨她......
因为她俯身趴着,靳洲吻在她耳垂:“这样是不是不舒服?”
怀了宝宝以后,安枝予就很少趴着睡了。
“就趴一会儿,没事。”
不过靳洲还是抱着她侧躺了回去,“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安枝予边摇头边笑:“估计我们是最后一个起床的。”
他们才不是最后一个起的。
楼下客厅,除了靳洲那边的长辈和房文敏,苌其芬夫妇之外,没有一个年轻人。
乔梦忙起身迎过去:“你们怎么不多睡一会儿啊?”
安枝予接住乔梦伸过来的手,“他们都还没起来呀?”
“没呢,这不才九点钟吗?”乔梦把她拉去沙发那儿:“想吃什么,我让厨房给你做。”
“我不挑食,什么都可以。”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正红色的两件套针织裙,衬得她皮肤白里透红。
苌其芬坐在不远处端着她看:“咱们枝予真是穿什么都好看!”
安枝予也是第一次穿这样艳丽的颜色,刚刚靳洲拿给她的时候,她着实愣了一下。
“好看吗?”安枝予低头看了眼:“我现在衣服都是靳洲买的,他买之前都不告诉我,全凭自己的喜好。”
看似怪嗔的语气,可每一个字又都透着浓浓的幸福感。
靳洲从厨房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牛奶和一盘草莓塔,坐到她身边:“先吃点垫垫肚子。”
坐在沙发里的五.六双眼睛都在盯着她看,把安枝予看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爷爷、奶奶......”安枝予看着对面的两位老人:“你们都吃了吗?”
“吃过了吃过了,你吃吧!”
奶奶说完这句,客厅里又是一阵沉默。
乔梦笑了声:“哎呀,不就是名字吗?”她将一大早齐聚一堂的长辈在讨论的话题率先提出来:“两位当事人就在这,有什么想问的,问就是了。”
安枝予嘴里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靳洲也在乔梦说完后抬起头。
一直没开口的老爷子“咳”了声:“是这样,这两个小重孙不是快出世了吗,起名字不仅是大事,也是个技术活,所以我们就想知道,你们是怎么打算的。”
老爷子说得很是委婉。
靳洲垂眸笑了声:“的确是大事。”
老爷子见他认同,这才继续往下说:“你工作那么忙,想必也抽不出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来想这事。”
老爷子把手伸进口袋,东西还没拿出来,就听对面传来一句——
“名字我已经起好了!”
老爷子手里的动作一僵:“你、你都起好了?”
靳洲点头:“不过我还没有和枝予商量,等确定下来跟大家说。”
没确定,那就是还有希望!
老爷子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被他焐得滚烫的红色帖子:“我这里还有几个,你也给孙媳妇参考一下。”
结果靳洲将帖子接到手里后,笑了声。
半张A4大的帖子上,密密麻麻的都要写满了。
“都是您自己起的?”
老爷子下巴一抬,一脸得意:“那当然!”
靳洲从上到下扫了一眼:“起了多久?”
老爷子掌心摩挲着圆润的拐杖顶端,“咳”了声:“也没多久......”
奶奶就看不惯他那八十多岁还嘴硬的模样。
“你别听他说,”奶奶一语戳破他:“他从年前就开始琢磨这事了,有时候半夜我醒,都能看见他披着衣服坐在书桌前——”
老爷子脸都恼红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老人家这么煞费苦心,安枝予便从靳洲手里接过那张红帖:“那孩子的名字,就从爷爷起的这些名字里选!”
老爷子一听,略有浑浊的眼都清亮了不少:“真的吗?”
“当然啦!”安枝予用胳膊碰了碰旁边低头不语的人:“这个家,我能当吗?”
他能说不吗?
靳洲无奈又纵容:“能。”
午饭吃的是中餐,有岑颂在的地方,厨房非他莫属。
“昨晚没闹人吧?”
靳洲睨他一眼:“你在说你自己吗?”
“我又没喝醉。”岑颂还了他一记意味深长的眼神:“倒是你,七八分的醉意,最危险!”
靳洲不搭他这话题:“你们家孩子的名字,你起好了吗?”
那么能说会道的人突然叹了口气:“等生下来再说吧!”
“怎么了?”
“我昨晚梦到又来了个小书屹。”刚刚他是轻叹一口气,这会儿,他又重重地长叹一口气:“你说要是再来个儿子,我可怎么办!”
靳洲笑了声:“想想三个男人,围着你老婆一个人转的画面。”
他这话简直就像一把刀戳在岑颂的心窝上。
岑颂咬了咬牙:“那我祝你一下来两个儿子!”
“不会!”
短短两个字,让岑颂逮到他把柄似的:“你小子终于说漏嘴了吧!”
原来也是个重女轻男的!
庄园里有一片冷杉林,午后阳光晒得人慵懒又惬意。
长椅刚好落在太阳下,被靳洲手举的太阳伞下,安枝予枕着他腿,在念那张红帖上的名字。
“靳共秋。”
老爷子取的每一个名字,后面都写了出处。
“出自,已行千里外,谁与共秋光。”
“下一个呢?”
也不知他有没有认真在听,从安枝予念第一个名字开始,他的另只手就覆在她脸上,拇指指腹来来回回地在她脸上蹭着。
安枝予继续往下念:“靳叶初,来自,叶上初阳干宿雨。”
“嗯,”他停顿了一下:“再下一个。”
“靳卿尘,来自,白衣卿相,超逸绝尘。”
靳洲听笑一声:“爷爷可真够花心思的。”
“还有呢,你好好听!”
安枝予继续念着:“靳知然,来自,是知阳报由阴施,天绝昭然契日彰,还有这个,靳清然,来自,君含怒而待臣兮,不清澈其然否。”
五十多个名字,安枝予一个不漏地全念了一遍。
“怎么样,”安枝予放下举在眼前的红帖:“选哪个?”
靳洲把她其中一只手腕握到手里轻轻捏着:“要听实话吗?”
“当然了!”
他笑了笑,真就说了实话:“一个都没记住。”
安枝予撇嘴:“那你起的那些名字呢,说给我听听。”
靳洲看向面前的碧色草坪:“又不用我起的,还是不说了。”
安枝予当然听得出他语气里的委屈,她用手戳了戳他的腰:“说两个来听听嘛!”
靳洲怕痒地抓住她手,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靳云舟,靳云霓。”
因为她怀的是双胞胎,所以他没有把名字分开来取。
也不知为何,明明有可能是两个女儿,又或者是两个儿子,可他却还是取了一儿一女这两个名字。
而且是唯一,没有备选。
“靳云舟,靳云霓......”安枝予浅浅默念着:“是风云同舟——”
他点头:“风雨同舟,云霓之望。”
94 第九十四章
◎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从英国回来后, 安枝予几乎每天都能接到爷爷奶奶打过来的视频电话。
“马上就十二月了,天越来越冷了,白天多穿点, 别冻着!”
奶奶刚说完, 爷爷的脸就挤进了屏幕里:“靳洲呢?”
“在这儿呢!”安枝予把摄像头调转,屏幕里现出靳洲蹲在地上给她洗脚的画面。
老爷子这才满意:“对,就这么揉,当初你奶奶怀孕的时候, 那脚肿的跟个馒头似的, 就是我给揉好的!”
奶奶笑着搡了搡他:“哪有你说的那么离谱。”
怀孕快六个月的安枝予,最近已经开始出现脚肿的情况,不仅脚,还有手, 虽说肿的不是很厉害,但是婚戒已经戴不上去了。
电话挂断的时候,她的脚也刚好泡够二十分钟。
给她泡完脚, 靳洲还会给她身上的很多部位涂橄榄油。
睡衣衣摆掀开, 靳洲看着她平躺都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 笑了声:“感觉比昨天又大了一圈似的。”
因为怀的是双胞胎,安枝予的肚子比一般孕妇要显怀许多,好在天一天天的冷了,外套一遮, 倒也看不明显,但肚子能遮,脸上的圆润就遮不住了。
“今天我们同事说我胖了。”
怀孕的事, 安枝予还没有在公司里公开。
靳洲将橄榄油倒在掌心搓热, 顺时针地涂抹在她的肚子上:“所以你是想等瞒不住的时候再跟她们说吗?”
安枝予叹气:“之前没说是因为她们都没看出来, 今天万俪俪说我有双下巴的时候,我都打算说了,结果她又主动给我找了个理由。”
“什么理由?”靳洲抬头看她。
安枝予语气无奈到想笑:“她说豪门养人。”
说到这,安枝予突然撑着床垫坐了起来:“不然明天我穿修身一点的外套!”
靳洲笑了声:“然后等着她们主动问你?”
“对呀,”安枝予扁了扁嘴:“不然主动说自己怀了宝宝好别扭。”
靳洲轻压她的肩,让她躺下:“但是你现在肚子已经大了,穿修身的能舒服吗?”
给她涂完肚子,靳洲又把她脚放到腿上,依旧是将橄榄油倒在手心,从她脚内侧的照海穴再到脚底的涌泉穴。
一只脚揉完的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天都开始冷了,你们公司还没有开暖气吗?”
“还没呢,”安枝予撇了撇嘴:“我们公司每年都要到十二月中下旬的时候才会开。”
“不冷吗?”靳洲皱眉。
“其实也还好,主要桌子上有加热垫。”
见他手里的动作慢下来,安枝予用脚趾挠了他一下:“你可不许因为这事给我们老总打电话!”
刚生出来的想法就被她明令禁止,靳洲表情略有不情愿:“这点后门都不能开吗?”
“不能!”她刚一说完,就掩嘴打了个哈欠。
靳洲笑得眉眼都弯了:“看来又到九点了。”
她现在连打哈欠的时间都规律的快成生物钟了。
靳洲从床尾拿来脚枕垫把她双脚垫高后,躺到她身旁:“要不要先去趟卫生间再睡?”
因为子宫压迫膀胱,最近她起夜比以前频繁许多,有时候一夜能起三四次。
安枝予摇头:“现在还没有。”
眼看她眼睛闭上还叹了口气,靳洲低头看向她的肚子:“如果不舒服,就转过去睡,等你睡着了,我再把你翻过来。”
以前她睡觉都习惯往右侧躺着,但现在因为她脚肿的原因,医生叮嘱要左侧卧睡。
安枝予躺着没动,“下午和闫嗔聊天,我说还有四个月就解放了,她说我天真,说四个月过后又是另一个磨难的开始。”
又是闫嗔那丫头,次次打电话都把他家这个弄的心情不好。
“没事,等孩子生下来,我来带他。”
“你?”安枝予笑道:“你要怎么带他?”
“我怎么不能带了,当初书屹出生后,不都是岑颂带的吗?冲奶粉,换尿不湿,包括去婴儿店洗澡,都是岑颂一手包办的。”
安枝予仰头看他:“那闫嗔呢?”
靳洲也很无奈:“她也想带,但是书屹打小就只认他爸爸。”
安枝予:“......”
靳洲以为自己这么说减少她的胡思乱想,结果可好——
“那以后宝宝生下来也不认我怎么办?”
靳洲一时语塞,在安枝予又一声“怎么办”之后,他忙说不会的。
安枝予却追着问:“万一呢,万一不认我呢?”
“万一......”靳洲突然想起来她怀的是双胞胎:“一个不认,总不会两个都不认吧!”
安枝予表情一恼:“那万一两个都不认呢?”
就因为这,靳洲把人哄到快十一点。
等到安枝予呼吸声均匀,靳洲拿了手机,轻脚下床。
巧了,电话那头,岑颂也刚把老婆哄睡着。
“我都困死了,有事快说。”
他语气不好,靳洲语气比他还不好:“你能不能让闫嗔少跟枝予说一些负面的东西?”
两个大男人,一个比一个护老婆。
“你还好意思说我们家这个,就因为和你家那位打了个电话,我今晚都快累死了!”
要知道,他除了有老婆,还有个儿子。
靳洲可不问原因,反正千错万错都不是自己老婆的错。
“总之再有下次,你别怪我把她号码拉黑。”
听听,这是一个成熟男人会说的话?
岑颂可一点都不怵他:“你赶紧的,现在就拉黑!”
靳洲当即挂了电话。
刚一回到卧室,岑颂发来一条短信:【以后再说我们家这个胖,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们家这个怎么可能说闫嗔胖,肯定是两个互报体重,闫嗔被他们家这个打击到了。
靳洲:【拉黑吧!】
这事,靳洲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接安枝予回家的路上,靳洲感觉到她情绪不对。
晚高峰,路上人多车多,靳洲现在连开车都不敢大意,他把车停到路边开了双闪。
“怎么了,不开心吗?”
安枝予松开被咬在双齿间的唇肉,脸上全是想不通的茫然。
“闫嗔把我删了。”
靳洲:“......”
安枝予把手机拿出来,点进和闫嗔的微信聊天界面:“你看。”
靳洲彻底冷了脸,他掏出自己的手机,点进微信,再点进岑颂的头像......
见他把岑颂也删了,安枝予一愣:“你、你删他干嘛呀?”
虽说昨晚的【拉黑】是靳洲提出来的,但他也就是嘴上说说,谁曾想,某人手比嘴快。
重点是,他说的拉黑是拉黑他手机里的,动老婆的手机算个什么事?
靳洲把手机装回去:“这种人,不拉黑,留着干嘛?”
安枝予忙解释:“可能是闫嗔对我有什么误会,你别因为这个这么对岑颂啊!”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不解释已经圆不过去了。
靳洲就把昨晚和岑颂的那通电话和她说了。
安枝予听完,嘴角直撇:“怎么你们男人这么小心眼呀?”
那没办法,谁让这两个女人都嫁给了这么【护犊子】的男人。
靳洲抬手在她头上揉了揉:“没事,这段时间,你如果闷的话,就找楚菲菲聊聊天或者吃吃饭。”
说到楚菲菲,安枝予叹气:“她现在是个大忙人,可没时间陪我。”
得。
差点忘了,那人正在热恋期。
不过没关系。
靳洲说:“下午我让江雪报了个孕妇瑜伽课,明天正好周六,带你去看看。”
江雪的办事效率很高,不仅把瑜伽课报了,就连瑜伽服也一块给买好了。
瑜伽课是第二天下午三点。
瑜伽教室离悦玺墅很近,开车过去也就十分钟不到。
到了楼上,安枝予先是和瑜伽老师交流了一会儿,问到她是上五对一还是一对一的时候,安枝予选了五对一。
靳洲都随她,毕竟带她来就是想让她散散心认识一些朋友,她交友圈窄,眼下没了闫嗔和楚菲菲,她的那些孕期小情绪可能都没地方倾诉了。
“那你先去更衣室换衣服,等下到三号教室,我们十分钟后开课。”
江雪昨天买的瑜伽服是白色,靳洲打开看过,当时只觉得有点短,但没想到会这么短。
短到露了一半的腰......
靳洲跟在她身后,走到瑜伽室门口的时候,他实在没忍住:“这个衣服太短了。”
但是安枝予却很喜欢似的,笑说:“瑜伽服都是这样的。”
两件套的款式,靳洲把外面的那件往下拉了拉:“但是肚脐露在外面会着凉。”
安枝予说没事:“里面有空调。”
靳洲皱着眉往教室里看了眼,都是女人,他便没有进去,把水杯给她后,他说:“我在外面等你。”
虽然闲着无聊,但靳洲没有看手机的习惯,在走廊转了半圈,发现有一间教室里都是男人。
刚好有人经过,靳洲说了声抱歉:“这间教室是——”
“哦,这是专门给准爸爸上的培训课。”
靳洲面露意外,但眼里也露出了兴趣:“我可以进去看看吗?”
“当然!”
只是没想到,以进去就看见了墙边站了个人,是那个‘手比嘴快’的某人。
靳洲身子一转,出了教室。
没半分钟,岑颂也出来了。
两人各倚一面墙。
“这么巧。”
靳洲懒得搭理他,低头滑手机。
岑颂知道他置气的点:“不是你说的要拉黑吗?”
靳洲面无表情地站直身体,抬脚去了安枝予所在的瑜伽室门口。
岑颂不依不饶地跟在他身后,双脚刚一站定,靳洲扭头看他。
岑颂朝教室门抬了个下巴:“我可没跟着你。”
靳洲嘴角滑出一抹不可思议:“闫嗔也在里面?”
这回轮到岑颂不搭理他了。
教室里,闫嗔简直震惊:“真的假的?”她掏出手机,点开和安枝予的微信聊天界面。
眼见为实,她气得咬牙:“看我回去不收拾他!”
两人又加了回去。
安枝予用胳膊碰了碰她:“你就当不知道这事,靳洲都把他删了,你再跟他算账,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闫嗔:“......”
“靳洲骨头硬,肯定不是服软的那一个,回头你劝劝岑颂,让他把靳洲加上,这事不就过去了吗?”
闫嗔气笑一声:“他们俩可真有意思。”
门口,岑颂说的也是同样一句话:“你可真有意思。”
靳洲回他:“你更有意思。”
“你现在还挺会推卸责任,”岑颂反声质问:“拉黑是你说的吧?”
整天和他一个大男人因为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争来争去,靳洲都觉得没意思。
他懒得再说话,转身去了大厅的休息区。
五六排的椅子上,坐的都是拎着大包小包的男人。
岑颂坐到他旁边,和他中间隔了一个座椅。
沉默间,又一个男人走过来,刚要坐下,岑颂一个冷眼射到对方脸上:“有人了!”
这是他变相的服软。
靳洲当然知道,但就像安枝予说的,他一身硬骨头,但只对安枝予服软,旁边这人呢,也是一身硬骨头,但除了对老婆孩子服软外,还有一个位置是留给他的。
岑颂伸着他那双大长腿,踢了他一脚:“有个差不多就得了!”
靳洲抱着胳膊睇了他一眼。
岑颂没脾气了:“回头我就把你家那位加回来!”
靳洲似笑非笑一声:“这话你先留着。”
当时岑颂没懂他的意思,两天后的晚上,他给靳洲发短信,结果显示他不是对方好友。
岑颂一个电话飚了过去,没想到打通了:“微信都删了,电话号码你还留着干嘛?”
靳洲嘴角勾着笑:“不留着,你哪来的机会质问我?”
男人的友情,坏的奇奇怪怪,好的也奇奇怪怪。
春节前夕,乔梦夫妇俩还有爷爷奶奶都从英国回来了。
当天晚上,靳洲就给岑颂打了电话:“后天把爷爷还有闫嗔书屹都带来我这过年。”
“干嘛?”岑颂气笑一声:“又让我去给你做饭?”
“不用你做,我这边有厨师。”
结果他又说:“我不放心我媳妇吃别人做的。”
怎么都不对他心思。
靳洲无奈:“那你做,行了吧!”
过年本就是一件‘喜事’,更何况两家即将又添新丁,更是喜上加喜。
但这段时间,安枝予正在苦恼一件事。
听她说完,闫嗔想都没想:“当然是剖腹产啦!你怀的可是双胞胎,当然剖腹产更安全。”
周围所有人都是这么建议她的。
安枝予说:“但是最近几次B超都显示宝宝胎位很正、头围也都不大,我问了刘主任,刘主任说,如果产前检查依旧情况很好,是可以顺产的。”
“嗐,那你就等临产的时候再做决定嘛,不过我是觉得最好还是剖腹产,你是不知道,生一个就能把你所有的力气用光,你这还是两个,万一到时候你完全没力气了怎么办?”
“但是不是说,顺产对宝宝好吗......”
靳洲绕过沙发,在她旁边坐下,“好是好,但没有什么比你的安全更重要。”
95 第九十五章
◎准爸爸的唯一奢望◎
安枝予整个孕期的产检, 靳洲一次都没有缺席,特别是到了孕晚期,产检次数开始频繁, 一个月要去医院两次, 一次都要在医院待上半天。
三月初开始,安枝予因为行动不便,靳洲提前给她请了产假。
靳洲的上班时间也开始缩短,一天在公司待的时间不超过五个小时。
为此, 安枝予总是笑他:都像你这样, 那别人家的老公估计都要被开除了。
离预产期越来越近,安枝予的睡眠也越来越浅,轻轻一个胎动,安枝予肩膀一抖, 眼睛还没睁开,手就条件反射地覆在了肚子上。
两个小家伙平时都很老实,鲜少会闹她, 所以她能明显感受到的胎动次数不多。
怕刚刚只是幻觉, 安枝予静静地等了一会儿, 感受到肚脐左面又动了一下,她忙晃了晃靳洲的肩膀。
一连晃了好几下,靳洲才猛然惊醒地坐起身:“怎么了?”
“刚刚他们动了!”安枝予抬头看他:“你看——”
她目光定在靳洲的额头,“你怎么出了那么多的汗呀?”
靳洲伸手摸了摸, 这才想起刚刚惊做的一场梦。
“没事,可、可能是热的,”他后知后觉地看向安枝予的肚子:“你刚刚说, 他们动了?”
“嗯, ”安枝予把手覆在刚刚动了两下的位置:“就在这儿。”
靳洲俯下身,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处。
可惜等了很久......
“不知下次要等到什么时候......”
她声音有明显的失落,靳洲抬头看了她一眼后,在她肚脐的地方亲了亲。
“还有两个多星期我们就可以和他们见面了,到时候,就可以真正地看见他们的两个小拳头,两只小脚丫......”
安枝予侧躺着,因为隆起的肚子,她几乎要斜趟成四十五度才能枕在靳洲的臂弯里。
‘包裹’着两个小家伙的薄薄肚皮贴着靳洲紧实的小腹,靳洲一边哄着她闭上眼,一边回想着刚刚的噩梦。
就这么魂不守舍挨到天亮。
六点多,安枝予的呼吸声开始重了,靳洲这才轻手轻脚下床。
和他一样每天习惯早起的岑颂,在听完他的噩梦后,笑了声:“抱个孩子都能摔着,我真是服了你了。”
“都说了是梦!”靳洲再次重申。
“既然是梦,那你还提心吊胆个什么劲?”
靳洲:“......”
毕竟是过来人,所以他第一次当爸爸的焦虑,岑颂多多少少也能感同身受。
“没事,书屹小的时候,你不是也抱过吗?”
靳洲已经不记得第一次抱书屹是什么时候,但绝对不是刚出生那会儿。
一想到那小小的,软乎乎的一团,靳洲就觉得自己下不去手。
见他不说话,岑颂叹气:“那不然我教教你?”
靳洲问:“怎么教?”
“这还不简单,”岑颂说:“买个娃娃,两下一教你就会了!”
说到娃娃,靳洲眼睛陡然亮了。
因为安枝予起得晚,吃完早饭都快十点了。
眼看靳洲搁下筷子,安枝予忙催他:“你快去上班吧!”
靳洲却坐在椅子上没动。
被他一双迫切的眼神盯着,安枝予失笑:“怎么了?”
靳洲把椅子朝她拉近:“我想去报名准爸爸培训课。”
这种培训课,安枝予并不陌生,之前靳洲带她去的那家孕妇瑜伽教室就有这种课程。
但是她好奇的是:“怎么突然想去上培训课了?”
总不能把昨晚做的那个让他魂飞魄散的梦说给她听吧!
靳洲握着她的手来回摩挲着:“就是想提前熟悉一下,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
“不是有月嫂吗,等宝宝生下来以后,你跟着月嫂学就可以了呀!”
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宝宝出生的日子越来越近,他心里的焦虑越来越多。
靳洲笑了笑:“我就是怕......”他抿了抿唇:“怕自己到时候会笨手笨脚。”
他脸上情绪复杂,没有藏着,全部摊开,被安枝予尽数看在眼里。
“那...我们去看看?”
说是准爸爸培训班,其实教的无非就是抱宝宝的手法,换尿不湿的步骤,以及给宝宝洗澡的注意事项。
教室里十几张桌子上,每个准爸爸面前都有一个仿真娃娃。
“做的好逼真啊!”
安枝予用手指戳了一下,“哇”的一声,吓得她连退好几步。
讲台上的女讲师解释:“娃娃身上有多个感应器,如果碰到了娃娃身上比较脆弱的地方,娃娃就会哭。”
安枝予吐了吐舌头。
不知是不是讲师的话生出了其他准爸爸的好奇,周围接连传来娃娃的啼哭声。
靳洲用手摸了摸娃娃的脸,娃娃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眨了眨,嘴角一弯。
安枝予偷笑:“还挺高科技的。”
说完,她用手在娃娃的脚底轻轻挠了两下,“咯咯咯”的笑声又接连传来。
“好了,我们来开始学习抱新生儿的手法。”
靳洲听得很认真,右手托住娃娃的屁股和腰的同时,左手也托住娃娃的后脑勺和颈。
“刚刚的手托法,是用于把新生儿从床上抱起和放下的时候,大家多练习几次,等会儿我们再来学习腕抱法。”
眼看靳洲把娃娃几度抱起又放下,安枝予也有点跃跃欲试了:“我来抱试试。”
以为会很容易,结果娃娃刚被她抱起来又被她弄哭了。
靳洲忙纠正她:“不能用手扣着她脖子,像这样,”他从安枝予两手里轻松接过娃娃。
安枝予抬头看他,满眼诧异:“你学的好快!”
不知是因为太用心,还是他学东西真的很快,不止手托法他抱的很好,就连颇有些别手的腕抱法,他的手法和姿势也都很准确。
一个半小时的课程,学完了还要面对讲师一对一的‘考试’。
这段时间,靳洲两三天就会发一个朋友圈,他私人手机号的微信好友不多,加一块也就二十多个人。
刚一到家,岑颂的电话就打来了。
“你朋友圈里发的什么东西?”
“你看不出来吗?”
是他在培训班上得到的奖状,他亲手抱的那个仿真娃娃。
岑颂哪里知道他上午去上了准爸爸培训课,毕竟早上的电话在他的一声“谢了”里挂断,所以岑颂就以为他买了娃娃,是为了跟他学。
“行吧,”他语气无奈:“既然买了,那我晚点过去教你。”
靳洲说不用:“我已经会了。”
岑颂:“......”
一整个下午,靳洲和安枝予两人都在围着那个仿真娃娃转。
顾姨在一旁看得直笑:“靳先生,这娃娃和真的宝宝差的可太远了,”她用手比划着:“那一团小肉球,软的你都无从下手。”
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自信心就这么被顾姨一句话说没了。
都说孕妇才会有产前焦虑,但这个名词却出现在了靳洲的身上,特别是在和刘主任确定安枝予剖腹产的日期,听到了手术中可能会出现的大出血、栓塞、感染等。
靳洲听完一整个都不淡定了:“不是说剖腹产是最安全的吗,怎么还会有这些意外?”
刘主任解释:“目前没有任何一种手术可以保证百分之百的安全,我刚刚说的都是术中或者术后可能会出现的情况,不过你放心,从靳太太目前的检查来看,她的情况很好,你不用担心。”
其实术前告知属于常识,靳洲都懂,可现在他作为被手术人的家属,那种心理上的承受就和常识挂不上勾了。
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沉默,安枝予坐在副驾驶,一直看着他的侧脸。
想安慰却又不知要怎么安慰,因为她现在心里也很乱,毕竟她从最开始就一直希望是顺产。
到家门口的时候,安枝予按住他扣着档位球上的手。
“老公,不然我还是顺产吧,我可以——”
“不行!”靳洲压住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医生说了,你盆骨有点狭窄,不利于顺产。”
其实就算她满足所有顺产的条件,靳洲也没打算让她顺产,单胎也就算了,双胎,他无法想象顺产的过程,她要吃多大的苦,受多少的疼。
“没事,”靳洲将她手紧紧握在手里,不知是安慰她还是安慰自己:“刘主任说了,你的情况很好,不会发生那些意外的!”
手术时间定在了三月二十六号下午两点。
三月二十三号中午,爷爷奶奶,还有乔梦夫妇俩都从英国赶了回来。
三月二十五号早上,安枝予住进了安华医院。
当天晚上,岑颂和闫嗔,还有岑老爷子都来了。
安枝予忙撑着床垫坐起来。
闫嗔立马小跑着接住她手:“你赶紧靠着吧!”
安枝予现在动一动就会气喘吁吁,“不是让你别来了吗?”
“有个孕妇来给你打气,好让你有信心一点嘛!”
岑颂搬来椅子放到老婆身后:“靳洲呢?”
乔梦说:“去医生办公室签手术同意书了。”
当事人不在,岑颂趁机取笑:“他这几天是不是吃不下睡不着?”
岑老爷子“嘿哟”了声:“说的好像当初你能吃得下睡得着似的。”
岑颂:“......”
没一会儿的功夫,靳洲回来了。
见他神色重重,岑颂又开始了。
“你看你,多大点事,至于这么担惊受怕的吗?”
靳洲没有心思反驳他,径直走到病床前:“今天夜里两点之后就不能进水进食了,现在饿不饿?”
安枝予笑着摇头:“你去医生那之前,我不是刚吃过吗?”
他现在脑子里就开始乱了。
乔梦拍了拍他肩:“别蹲着了,这不是有椅子吗?”
靳洲像是没听见似的,握着安枝予的手:“明天我会一直在门口等着你,不要怕听见没有?”
岑颂都听不下去了:“你现在说这个有点早了!”
靳洲回头瞪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说话?”
岑老爷子把这个多话精拽过去:“等嗔嗔生的时候,我看你能有多淡定!”
岑颂:“......”
床边,安枝予的手被靳洲时紧时松地握着:“我本来想陪产的,但医生说顺产可以,剖腹产不行。”
他的声音,温柔里又带着惴惴不安的无力感,如果没有旁人,安枝予都想抱抱他......
靳洲却旁若无人地握着她手放到唇边:“对不起,这个时候,我一点忙都帮不上,一点疼都不能帮你受。”
眼看安枝予眼睛都红了,乔梦用手戳了戳靳洲的肩膀:“好了,你就别说这些让她心里难受了。”
安枝予吸了吸鼻子,又哭又笑的:“就是,你是想让我当着大家的面出糗吗?”
靳洲这才扭头,扫了一圈身后的人:“你们都回去吧!”
等人都走完,靳洲在她脚上系了一根红绳,红绳上编了三个平安扣。
他没有别的奢望,只望她和肚子里的两个宝宝能够平平安安。
只要平平安安,就够了。
96 第九十六章
◎一龙一凤◎
下午两点的手术, 一点,安枝予被两名护士推进手术室做准备工作。
一路,靳洲都俯着腰握着她的手, 到了手术室门口, 他说:“等一下。”
他额头有汗,掌心也黏黏的:“等下进去不要紧张。”
在场的人其实就属他最紧张,比她这个即将剖腹的孕妇还要紧张。
安枝予点头:“我不紧张。”
他目光定在她脸上,声音能听出颤音:“我就在外面, 有什么事叫我!”
护士都忍不住抿嘴笑了。
安枝予也想笑, 但是得忍着:“好。”
他不放心,看了眼她脚腕,然后又叮嘱护士:“她脚上的平安扣不要解掉,我跟刘主任说过了!”
两个护士点头:“放心吧, 一个小时就差不多能出来了!”
他哪里放心得下,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提了一夜。
安枝予抽出被他握着的手, 给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我进去了。”
“好。”说完, 靳洲在她额头亲了一下:“我在外面等你和宝宝。”
围站在床尾站成一排的人, 都往前迈了一步,都想说什么,又都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想说的都被某人说完了。
移动病床被推进手术室, 靳洲被关在了门外。
隔着那一小扇玻璃窗,靳洲看着她躺着的移动病床拐了个弯......
乔梦走过来:“别看了,过去坐会儿吧!”
他站着没动, 垂在身侧的手一直蜷着, 在自言自语:“她昨晚两点多才睡......早上也没吃东西......万一没力气怎么办......”
岑颂忍着笑:“剖腹产, 不用花力气。”
房文敏走过来:“好啦,别站着了,去坐一会儿。”
他依旧站着像尊雕像似的,纹丝不动:“我不累。”
老爷子走过来,拉着他胳膊:“你这么盯着看也不能把孙媳妇盯出来!”
靳洲被他强硬地按坐在离手术室最近的休息椅上:“在这儿坐着等!”
靳洲盯着手术室的门,很久都没有移开视线。
走廊里静悄悄的,能清楚听见墙上挂钟秒针转动的声音。
大概是因为太安静了,他脑子里越来越乱,昨天刘主任跟他说的那些术中可能出现的意外,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大脑里闪过。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但是完全压制不住。
岑颂坐到他旁边,喇着腿:“你现在所有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这话换别人说也就算了,从他嘴里说出来......
靳洲目光定在手术室的玻璃窗上:“听说当初闫嗔从手术室出来的时候,你腿都是软的。”
这人真是......
岑颂气笑一声:“安慰人的话,你听不出来?”
能听出来,但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听,也什么都听不进去。
三点十分,手术室的门终于向两边敞开。
靳洲先是一愣,而后第一个冲了过去:“怎么样,我、我太太没事吧?”
门口站着的还是之前推安枝予进手术室的护士,她抿嘴笑:“你都不问孩子吗?”
他现在还没有心思顾及孩子:“我太太什么时候能出来?”
护士却没有先答他,看向他身后围成一圈的家属们:“恭喜啊,是龙凤胎。”
她说完这句才看向靳洲:“放心,你太太一切都好。”
见不到人,他心还无法完全落实回去。
“所以,那、那些意外,一个都没有发生,是不是?”
大概是第一次见到他这样的老公,护士一看见他的那股紧张劲就想笑。
“放心,手术很顺利!”
他整个人还是慌的,所以即便是听到龙凤胎这三个字,也都尽量的将那份惊喜与激动都克制着。
靳洲还在那追着护士问:“那我太太什么时候能出来?”
“刘主任在给她缝合伤口,最多半个小时就能出来,不过你们现在就可以先去病房里等着了,宝宝过一会儿会有护士送到病房。”
说完,护士又进去了。
靳洲站在门口没有动,大概是紧张的心一点一点回落,他右脚软了一下。
乔梦忙扶住他:“你先回病房去吧,孩子马上——”
靳洲推开她手,“你们先去,我在这等枝予出来。”
当初想第一个抱到两个宝宝的念头已经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
乔梦知道劝不过,“行,我在这陪你等。”说完,她扭头:“老公,你先带爸妈回病房。”
房文敏也留在了手术室门口,对她这个母亲来说,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女儿还重要。
二十分钟后,安枝予被推出了手术室。
见到她嘴角的笑,靳洲的心这才真正地落回到原处。
紧张和不安没有了,取而代之的全是心疼:“伤口疼不疼?”
安枝予摇头:“现在还没感觉。”
靳洲握住她没有打点滴的那只手,刚握住,他眉心就狠狠一皱:“护士,她在发抖!”
护士解释:“是麻药的关系,一会儿就没事了。”
安枝予晃了晃他手:“刘主任也说了没事的。”
没事吗?
他刚刚落回去的心又提起来了,像来时那样,抓着安枝予的手不松,只有双脚随着病床移动。
乔梦挽着房文敏的胳膊,在取笑前面一路弓着腰走路的儿子:“多高兴的一件事,被他弄的紧张兮兮的。”
作为母亲,房文敏的担心一点都不比靳洲少,所以今天她的话不多。
但是作为丈母娘,她对女婿能有这样的反应真是意外又欣慰。
刚刚在手术室门口不敢笑的老爷子,这会儿都回到病房了,也依旧不敢大笑,生怕自己脸上有什么过分的表情吓着小床上的两个小家伙。
岑老爷子就站在他旁边,“刚刚我看靳洲他爸想抱来着,怎么胳膊伸出来又给缩回去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靳老爷子一脸得意:“这是我们靳家的规矩。”
“什么规矩?”岑老爷子没懂。
“这第一抱,必须是父母,其他人都要往后排!”
岑老爷子先是一愣,默了两秒,突然笑了声:“那你们可有得等了。”
靳老爷子看他:“什么意思?”
岑老爷子偏不说破:“你就等着吧!”
靳家这个和他们家那个,绝对有得一拼。
门口传来车轮滑动的声音,安枝予被推了进来,刚刚围在宝宝车一圈的人这会儿又都围到了病床前。
安枝予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宝宝呢?”
老爷子忙戳了戳靳洲的后背:“你赶紧把俩孩子抱过来给孙媳妇瞧瞧!”
靳洲蹲在床边没动:“你现在最重要的是休息,宝宝迟一点再抱。”
安枝予晃了晃被他握着的手:“我不抱,我就看一眼。”
软乎乎的调子,再加上围床一边的人都在劝,靳洲没辙,只能起身:“就只看一眼,你现在还不能喂奶。”
直到安枝予点头,他才转身。
岑颂没在病床边凑热闹,他就站在两个宝宝的小床边。
“是不是和我们家书屹刚生下来一样丑?”
靳洲一左一右看了看......
怎么说呢,反正没有他想象中的好看,但自己的孩子,他嫌弃不了。
岑颂见他盯着看,笑问:“分得清哪个是闺女哪个是儿子吗?”
说真的,分不清。
岑颂笑得无奈:“这一粉一蓝的小毯子,这都看不出来?”
靳洲:“......”
宝宝床是可以移动的,靳洲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床推到了病床旁边。
“孙媳妇躺着哪能看见,你给抱起来!”
老爷子的心思昭然若揭,但靳洲哪里知道。
“抱起来就给弄醒了!”他蹲地上,将其中一个宝宝车倾斜了三十度,掌心同时护在宝宝的肚子上。
“能看见吗?”
安枝予勾着脑袋,看了几秒,笑了:“这个是靳云舟吧?”
靳洲以为她是靠毯子分辨出来的:“我刚刚都没注意到毯子的颜色。”
安枝予却说:“不是毯子,在手术室的时候,医生就给我看过一次,云霓的头发颜色没有这么黑。”
她这么一说,床尾一排人都去看两个小家伙的头发,就只有靳洲——
“你都看过了?”
言下之意就是:既然看过了,那就不用再看一遍了。
眼看他又坐回到床边,老爷子去揪他的肩膀:“你多少抱抱呀!”
靳洲掀着安枝予身上的被角往里看了一眼:“让他们睡吧,你们声音也小点,别把他们吵醒。”
孩子不能吵,老婆也要休息。
一床边的人都被靳洲撵到了外面的客厅里。
老爷子一脸的委屈:“臭小子,抱一下能少块肉还是怎么的?”
岑老爷子在偷笑:“我就说吧,你这一抱有得等呢!”
病房是两室一厅,两个宝宝在靳洲把门关上后就给推到了床边。
“好了,他们在这儿,你就放心睡吧!”
安枝予昨晚睡得迟,靳洲更是一夜没睡。
“你不困吗?”
“不困,”他把被子给她掖好:“现在不睡,等麻药过了,你可能想睡都睡不好了。”
安枝予看向离她一臂远的宝宝床,嘴角的笑很久都没有落下去。
“医生把他们抱给我看的时候,云霓哭的可凶了,有个护士说,她以后可能是个暴脾气。”
靳洲倾身看向头发没有那么黑的小家伙:“女孩子有脾气好。”免得脾气太好被欺负。
也就看了几秒,他视线就收了回来:“快把眼睛闭上。”
明明该是命令的语气,偏偏被他说出了又求又哄的味道。
安枝予现在一点都不困,就想和他说说话:“护士出去跟你们说是龙凤胎的时候,你当时什么感觉?”
当时......
靳洲犹豫了两秒,实话实说:“当时我坐在外面,又想那扇门打开,又怕那扇门打开,护士出来的时候,我第一反应就是......”他停顿了一下,目光小心翼翼地看她:“我说了你不许生气。”
安枝予在笑:“不生气,你说。”
他说:“保大人。”
97 第九十七章
◎这就开始偏心了◎
安枝予被他的一句“保大人”弄的哭笑不得。
“哪有你这样的?”
他也不想这样, 可是没办法,当时大脑完全不受自己控制。
“你呢,”靳洲问她:“当时在手术室的时候, 都在想什么?”
她当时想的, 和他的比起来,突然就拿不出手了。
不过她的想法也不难猜。
“在想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
安枝予点头。
“所以知道是一儿一女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就觉得,”安枝予鼻子一酸:“就觉得自己好像完成了一件很伟大的使命。”
给他凑成了一对【好】字。
很俗气的想法, 但她觉得, 这大概是很多妈妈都很期待的一件事。
无关‘传宗接代’,而是和爱的人有了爱的延续。
安枝予看着他眼里的红血丝,她伸出手:“你过来一点。”
靳洲凑近她:“怎么了?”
安枝予把手覆在他脸上,拇指指腹蹭了蹭:“辛苦你了。”
“说的什么傻话!”靳洲握住她手放在唇边亲了亲:“这句话该是我说。”
他郑重其事地又说了一遍:“辛苦你了, 老婆。”
他很少很少喊这两个字,喊完之后他又是笑又是皱眉:“还是喊宝贝吧!”
宝贝两个字,他都是在床上的时候才会喊。
以至于换个场景, 安枝予听得脸一红:“以后你可就不止我一个宝贝了。”
语气听着酸酸的。
靳洲趴在床边看她:“这是吃两个孩子的醋了吗?”
“哪有!”
靳洲不逗她了, 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 把里面的戒指给她戴上,然后又掏出手机。
“你干嘛?”
“发朋友圈。”
客厅里,乔梦正在刷朋友圈,刷着刷着, 手指一停,接着,她笑出一声无奈。
闫嗔就坐在她旁边, 两手拖着大肚子, 脑袋往乔梦肩膀那边偏。
“是叔叔发的吗?”
“除了他还能有谁?”
一家四口的照片, 硬是被他拆成了两张,一张是他和安枝予十指紧扣的照片,一张是两对小脚丫的照片,配文:此生足矣。
傍晚的时候,安枝予的麻药过了,伤口一阵阵钻心的疼,吃了止疼药,但是没用,眼看她额头的汗越来越密,靳洲又去找护士。
刘主任过来看了情况,给她上了镇痛泵。
靳洲的手一直被她紧紧握着,她疼痛的强度随时都能从她手上的力度分辨出。
半个小时后,安枝予握着他的手逐渐松开,靳洲放心不下,一直坐在床边守着。
天快亮的时候,宝宝车里的小家伙开始不老实了,一阵挥拳蹬脚后,“哇”的一声——
趴在床边刚睡着没两分钟的靳洲猛然抬头,眼看安枝予眉心一紧,他赶紧小跑到宝宝车旁将哭声‘震耳欲聋’的小家伙抱出了房间。
这是他为人父后,第一次抱自己的孩子,这第一抱,给了闺女:靳云霓。
因为两个宝宝,所以请了两个月嫂。
从靳洲手里接过宝宝的张阿姨很有经验:“王姐,你赶紧把小少爷也给抱出来,估计马上也会哭。”
果然,王姐刚应了声好,里面就传来了哭声。
靳洲有点惊讶:“是因为双胞胎的缘故?”
张阿姨笑:“说不上来,但我带过的几个双胞胎都是这样,一个哭,另一个就好像能感应到似的。”
王阿姨从房间里出来:“靳先生,太太醒了。”
靳洲转身进房间的时候,安枝予已经撑着床垫半坐起来了。
“别动,你手上有针!”靳洲忙将枕头给她立好:“别动了,我把床给你摇高一点。”
被王阿姨抱着的靳云舟已经安静了,但靳云霓还在张阿姨怀里哇哇地哭着。
靳洲回头看了眼:“脾气是不小。”
张阿姨没有晃着靳云霓,只用掌心一下又一下地在小家伙的屁股下轻轻地拍着。
“张阿姨,你把云霓给我,我再喂喂她。”
昨天夜里靳云霓就哭过一次,当时安枝予喂过她母乳,大概是什么都没吸到,所以后面越哭越凶,最后把靳云舟也被她吵醒了。
同样都是吮奶,靳云舟就特别有耐心,小嘴有节奏地吮着,吮着吮着,安枝予突然听到吞咽的“咕噜”声,就这样,靳云舟用自己的耐心喝到了安枝予的第一口奶。
张阿姨把云霓给她:“昨晚她是没吸着,估计今天就不会闹腾了。”
结果还不如昨晚,靳云霓没吸两口就给吐了出来,两个小拳头在安枝予胸前挥来挥去,哭得比刚刚还厉害。
靳洲皱着眉头:“是不是要换尿不湿了?”
张阿姨忙说没有:“我刚看了,尿不湿是干的。”
安枝予又试了一次,可靳云霓左右摇头,就是不吃。
靳洲都看不下去了:“不吃就让她饿着,王阿姨,你把云舟抱来。”
云舟乖得厉害,小嘴一吮一裹的,一边吃着,一边用他那双乌黑的大眼睛盯着安枝予看,小拳头还紧紧攥着安枝予胸口的衣服。
靳洲回头看向还在那呜哇呜哇的靳云霓:“你看哥哥!”
刚出生的宝宝哪能听懂大人的语气,偏偏他一说完,靳云霓哭得更凶了。
七点的时候,一大家子的人都来了。
听完靳洲的‘‘告状’’,老爷子撇嘴:“小孩子哭不正常吗,哭你就哄,不然要你这个爸是干嘛用的?”
靳洲似笑非笑:“亲妈的奶不喝,奶粉倒是喝的香。”
老爷子懒得和他说理,他去看他孙女了。
不知是哭累了还是喝奶粉喝饱了,靳云霓这会儿睡得正香。
张阿姨说:“这两天再给她试几次,如果还是不吃母乳,那就只能喂奶粉了。”
乔梦无奈:“跟他爸小时候一个样!”
当靳洲知道自己小时候也是不吃母乳只喝奶粉的时候,他不说话了。
“只能说不愧是你闺女!”
靳洲抬头看了眼老爷子:“我小时候可没她那么大的脾气。”
这话,乔梦第一个不认同:“你是表面看着乖,骨子里犟!”
这话让靳洲想到了安枝予的脾气。
“妈,”靳洲看向房文敏:“枝予小时候是不是很乖?”
房文敏点头:“枝予小时候可文静了,走到哪被人夸到哪。”
所以,云舟的性格是像他妈妈?
靳洲嘴角隐笑,“你们坐,我去看看枝予。”
靳云霓睡在小床里,靳云舟睡在安枝予的怀里。
靳洲刚要伸手去抱——
“别动!”安枝予声音轻轻的:“他手还攥着我衣服呢!”
小家伙是吃着吃着睡着的,看似睡得沉,可小拳头倒是握得紧。
靳洲细细端着小家伙的五官看,不知是不是有了主观上的代入,越看越像安枝予。
他没忍住,用手蹭了蹭小家伙的脸。
安枝予抬头看他:“张阿姨刚刚冲了五十毫升的奶,被云霓喝的就只剩一点点了!”
靳洲笑了声:“她就是懒。”
的确,吸奶瓶比吮母乳要省力。
安枝予已经感觉到靳洲有点偏心了。
“我们先说好,不许因为他们一个乖一个不乖就偏心。”
靳洲自己还没察觉到心里的天枰:“怎么会。”
“好啦,你伤口还没好,别抱着了。”他轻轻掰开靳云舟的小手,将小家伙从安枝予怀里抱走了。
安枝予还以为他是要把靳云舟放到小床里,结果却见他抱着小家伙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心都偏成这样了,还不承认。
安枝予在心里撇嘴。
下午,护士来给安枝予绑了收腹带,靳洲扶着她下床活动。
在房间和客厅里走了两圈后,房文敏有点舍不得了:“疼不疼?”
安枝予走的很慢很慢:“一点点,可以忍受的那种。”
但她额头出了汗。
靳洲把她往床边扶:“我去给你盛点粥。”
因为是剖腹产后的第一餐,靳洲没让吃很多。
这两天,靳洲的睡眠时间很少很少,眼看他又打了个哈欠,安枝予朝门后抬了下巴:“去睡觉。”
“我不困,等——”
后面的话被安枝予冷冷一个眼神止住。
房文敏在旁边笑了声:“去睡吧,不休息好哪来的精力照顾她?”
靳洲这才不情不愿地去了隔壁的房间。
两天没怎么闭眼,这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十点。
客厅里,老爷子如愿以偿地抱到了靳云霓。
“和靳洲小时候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你看这鼻子,长大一定是个高鼻梁,还有这小嘴——”
靳洲从房间里出来,看见沙发那儿凑成团的脑袋。
“你们怎么还没回去?”
看看,一睁眼就撵人。
老爷子抬头瞧了他一眼,不瞧不要紧,一瞧,突然笑了:“眼睛也像!”
靳洲看了眼他怀里的小家伙,不哭不闹安安静静的任人逗着。
太阳真是打西边出来了。
他回了隔壁房间,见安枝予在睡,他轻脚走过去,看了会儿小床里的靳云舟,没忍住,伸手把睡得正香的小家伙给抱到了怀里。
鬼使神差的,他又掏出手机。
靳洲的朋友圈晒过很多的日常,但从未露过自己和安枝予的脸。
那天晚上的十点二十六分,他更新了一条朋友圈,没有配文,权限是仅自己可见。
照片里,他的脸挨着安枝予的脸,怀里抱着很像很像安枝予的靳云舟。
98 第九十八章
◎关于分床...◎
出院那天, 靳洲带着安枝予住进了悦玺墅的另一栋别墅里。
虽说安枝予早就知道这栋别墅的存在,但靳洲却一直都没带她来过。
整栋别墅和之前住的那栋没有区别,但三楼被他改成了儿童房。
两个套间, 装修风格迥异。一个是清爽的海军蓝, 一个是梦幻的樱花粉。
但是两个房间都有婴儿床。
安枝予扭头看他:“你该不会现在就要他们跟我们分开睡吧?”
见他点头,安枝予轻吸一口气:“他们还这么小!”
分房这件事,其实靳洲已经想了好几天了。
就像她说的,孩子还那么小, 分房的确是有点早。
可她现在还在月子里, 把身子养好是目前最重要的事,孩子在旁边的话,她夜里肯定会睡不踏实。
不过他所谓的分房睡,也不是全部都分开。
“不是有月嫂吗?”靳洲牵着她下楼:“云霓现在喝奶粉, 晚上有张阿姨照顾着,你可以完全放心——”
不等靳洲说完,安枝予就急匆匆地问:“那云舟呢, 他晚上离不开我的。”
云舟喝母乳, 当然离不开她。
“放心, 云舟暂时跟我们住一起。”
他话虽这么说,可安枝予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眼看她站住脚不走了,靳洲踩下一个台阶站在她面前:“怎么了?”
安枝予低着头都掩不掉她脸上的失落,“我想带他们一起睡。”
一起睡......
靳洲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是要让他们睡在我们的床上?”他之前说的住一起, 也只是住一个房间,可不是让小家伙睡床上的意思。
安枝予抬头看他:“不然呢?”
靳洲喉咙里一噎:“那、那我呢?”
安枝予被他问到失笑:“你也睡床上啊,他们那么小, 又不会翻身, 占不了多少地方的。”
靳洲可不这么认为, 一个是占不了多少地方,那两个呢?
那么小的两团,肯定是要睡在他们俩中间。
到时候,她肯定会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这一夜还怎么可能睡踏实?
见他不说话,安枝予摇了摇他胳膊:“好不好嘛?”
这要是别的事,她这么撒撒娇,靳洲肯定是毫无底线就答应,但这事......
靳洲把手轻轻覆她肚子上:“伤口疼不疼?”
他在试图转移话题,想着能像以前一样轻松分散她注意力。
但是失策了。
安枝予在刚刚的软调子里融了些力道进去:“你到底答不答应?”
这要是不答应,怕是要惹她生气了。
靳洲笑了笑:“好。”
这边一答应完,靳洲扭头就给房文敏打了电话。
听完他的打算,房文敏略显意外,但作为母亲,谁又能拒绝这样一个处处为女儿着想的一片心意呢!
“行,”房文敏看了眼时间:“我下午过去一趟。”
一个人劝说的力度很可能不够,于是靳洲又给已经是过来人的闫嗔打了电话。
闫嗔嘴上答应着,电话一挂,就睨了岑颂一眼:“你和叔叔可真是好兄弟!”
下午两点不到,房文敏来了。
在一楼和爷爷奶奶聊了一会儿后,房文敏去了二楼。
靳云舟刚吃饱,这会儿正在安枝予怀里睡得正香。
“别总是抱着他睡,喂完奶就把他放旁边或者放婴儿床里。”
安枝予满脸都是做母亲的宠溺:“就觉得这样抱着他很幸福。”
这种幸福,每个做母亲的都深有体会。
可房文敏也是她的母亲,她对外孙和外孙女的疼爱更多是爱屋及乌。
房文敏从她怀里把小家伙抱走后,轻轻放到了婴儿床里。
“你现在还在月子里,别久坐,”房文敏把她身后的枕头放平:“快躺好。”
安枝予撑着床垫慢慢躺回去。
眼看她眉心褶了一下,房文敏掀开被子去看她的伤口:“还疼吗?”
安枝予摇摇头:“拉扯到的时候会有一点点的疼,其他时候都没什么感觉。”
房文敏把她的手握到手里:“刚刚我去三楼看了,儿童房很漂亮。”
安枝予笑嗯一声:“特别是云霓的房间,粉嫩的好像是个童话世界。”
“听说三楼的改造是靳洲亲手画的图纸,颜色也都是他调的。”
这事安枝予并不知道,不过倒符合他一贯的作风。
想给你一个惊喜,那当真是能把那件事藏得滴水不露。
趁着她嘴角笑意渐深,房文敏打着圈地说到了今天的来意上。
“坐月子这段时间,是一个女人身体好坏的分水岭,你可一定不能掉以轻心,知道吗?”
安枝予点头:“放心吧,凉水那些,我不会碰的。”
“可不仅仅是不碰凉水,”房文敏叮嘱:“这头两个星期,这张床你能不下就别下。”
安枝予皱眉:“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还别不信,我当初就是因为月子没做好,你看我现在,总是腰疼腿疼的!”
安枝予扁了扁嘴:“当时就你自己带我嘛,肯定要受累的,但是我现在不一样啊,有月嫂在,我很轻松的。”
“就是说啊,而且还是两个月嫂,”说到这,房文敏语气稍稍重了:“所以刚刚在楼下,靳洲说晚上带两个孩子一块儿睡,我当时就把他凶了一遍,平时看着挺疼你的,怎么这么关键的时候——”
安枝予急忙打断她:“你凶他干嘛呀!”
“怎么不能凶了,不止我凶,你爷爷奶奶也把他说了一顿呢!”
安枝予一脸懊恼:“不关他的事!”她解释:“本来靳洲是想让云霓去楼上睡的,是我觉得孩子太小了,没答应。”
“你说你,”房文敏故叹一口气:“云舟吃母乳离不开你,你带他睡没得说,但是云霓现在喝奶粉,半夜饿了,你不得起来给她冲奶啊,而且还要换尿不湿,你现在还在月子里,靳洲肯定不会让你去忙这些,你说他白天上班,晚上再照顾孩子......”
说到这,房文敏停顿了一下:“你在医院的这段时间,还有人比靳洲更累的吗,没日没夜地守着你不说,饭都是他一口一口喂的你,这好不容易回家了,你也让他好好休息一下。”
见她开始抿唇了,房文敏又说了最后一句:“你知道你小时候跟我睡,我这一夜要醒多少次吗,哪怕你不哭不闹,我都是提心吊胆的,更何况你还想带两个,当然了,你要是不信,也可以试试带他们睡两晚。”
楼下,靳洲还等在楼梯口,“怎么还没下来?”
乔梦在笑:“你可真够可以的,把丈母娘拉来帮你当说客。”
他也是没辙了,这个时候,丈母娘说一句能顶他十句。
“我不是——”
下楼的脚步声打住他的话,靳洲忙迎上楼梯。
“妈——”
房文敏朝他“嘘”了一声,抬手往客厅指。
他哪能等到去客厅啊,房文敏刚踩到一楼平阶,他就问了:“怎么样,枝予怎么说?”
房文敏笑着点头:“虽然还有点舍不得,但总归是答应了。”
靳洲这才松了一口气,但也就只松了一口:“那云舟呢?”他问:“枝予有没有说带在身边睡?”
乔梦搡了下他的胳膊:“你别得寸进尺啊!”
靳洲:“......”
房文敏在一旁笑了声:“云舟现在吃母乳,跟在她身边睡,喂奶也方便。”
是啊,另一个吃奶粉的好说,这个吃母乳的,想要分开怕是得戒了奶以后了。
但是乔梦多了句嘴:“喂奶这事你帮不了什么忙,但云舟换尿不湿或者闹人,这可都得你干啊!”
她说这话就是多余,因为安枝予住院的这一个星期,云舟半夜换尿不湿这事一直都是靳洲在忙活。
房文敏笑了笑:“好在云舟乖,我听枝予说,夜里除了吃奶,一声都不哭。”
说到这,靳洲也垂眸笑了:“乖的不像话。”
三点多钟,岑颂带着今天的另一个说客来了。
把大肚便便的老婆送到二楼卧室门口,岑颂下楼回到客厅。
“你可真有意思,我老婆马上就要生了,还得为了你这事专门跑一趟。”
靳洲没心思跟他说那些客套话,开门见山地问:“你当初是怎么劝闫嗔不带孩子睡的?”
说到这,岑颂就有点得意了:“连哄带骗,软硬兼施,”他抱着胳膊,笑得贼坏:“为这事,我真是八百个心眼子都用上了!”
靳洲只想知道重点:“说具体点。”
说具体点就是......
岑颂抱着胳膊仰着头,想着当初他那八百个心眼子:“我们家那个真的太乖了,饿了都不哭的那种乖,乖到我都找不到理由把他和他妈分开......”
楼上,安枝予惊的捂住嘴巴:“所以他就掐书屹?”
“也、也不是掐,应该,应该就是打两下屁股那种!”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闫嗔的解释和刚刚的形容对比起来,显得苍白又无力。
安枝予简直不敢相信:“书屹可是他亲儿子啊!”
闫嗔想呵呵,亲儿子又怎么样,影响他抱老婆睡觉,十个亲儿子都没用。
不过这话,她已经不敢说了,毕竟这趟过来是当说客的。
可眼下,她已经觉得自己口无遮拦的帮了倒忙。
“哎呀,你别多想,岑颂是岑颂,叔叔是叔叔,他俩可不一样!”
不一样吗?
可他们是兄弟!
谁知道会不会私下里分享经验,毕竟在给孩子分房睡这件事上,两人的意见莫名一致。
和岑颂回去的路上,闫嗔越发不安。
岑颂是个时刻关注老婆情绪的人,两个红灯一等,他就发现不对劲了。
“怎么了?”
闫嗔再度抿了抿唇:“我今天好像说错话了......”
老婆大着个肚子,岑颂开车都不敢超过四十码,他把车停到了路边。
“说错什么话了?”
闫嗔就把下午跟安枝予说的那些大概地跟他说了一点。
听完,岑颂气笑一声:“敢情在你心里,我是因为不能抱你睡才不让书屹跟我们睡一块的?”
闫嗔一直都是这么以为的:“不是吗?”
“我那是心疼你好不好?”岑颂都想掐她脸:“你睡眠本来就浅,书屹睡在小床里你一夜都能醒无数次,这要是让他搁你身边,你一夜也别睡了!”
闫嗔整个人呆住。
岑颂‘瞪’了她一眼:“没想到我在你心里是这么一人。”
闫嗔不甘下风地怼了他一句:“谁让你从来都不解释的!”
岑颂瞅了眼她的肚子,把嗓子眼的那句【有什么好解释的】改成——
“还不是太爱你了!”
闫嗔:“......”
就很奇怪,都结婚好几年了,可每次听他说这些小情话,还是能轻而易举让她一次次心动。
闫嗔歪着身子,抱住他胳膊:“你说我要不要跟叔叔解释一下?”
岑颂说不用。
因为下午的时候,他已经把自己当初耍的那些‘阴谋诡计’都跟靳洲说过一遍了。
可同样一件事,不同的人听了心理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
晚饭是靳洲端上楼给安枝予吃的,被她略带探究的眼神看了几眼后,靳洲感觉到了不对劲。
“怎么了?”
安枝予忙摇头:“没什么。”
她不说的事,靳洲很少追问她,但是他会从细节里去发现。
吃完饭,靳洲问她:“要不要把云霓抱过来给你看看?”
安枝予点头,但是在靳洲从床边起身的时候,她抓住了靳洲的手。
“如果你不想让云舟跟我们睡,可以把他放到小床里。”
她语气很急,声音也带着慌。
靳洲站在床边,目光从她的手一点一点移到她脸上。
那双看着他的眼神里满是怀疑和不安。
靳洲缓缓坐回去:“我什么时候说不让云舟跟我们睡了?”
他握住安枝予就要收回去的手:“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像岑颂那样?”
99 第九十九章
◎就只认他◎
安枝予万万没想到他会这么一语戳中她的心思。
而靳洲也从她惊讶的表情确定了自己心里的猜测。
所以说, 他今天就不该让闫嗔过来当说客,以为她会从过来人的立场理解他的担心和顾虑,却忽视了她也是一个妈妈。
就在他垂头失笑的时候, 安枝予鼻子一囊:“你、你知道岑颂当初做的那些事?”
靳洲抬头看她, 点了点头:“我也是下午才知道,”但是他解释:“但我就只是知道而已,并没有打算效仿。”
首先,云舟和书屹不一样, 书屹喝奶粉, 他和闫嗔分床分房都不会有什么太大的影响,但云舟吃母乳,不说远的,起码半年之内, 这个小家伙都离不开她。
虽说靳洲很理解岑颂当初的行为,但他和岑颂有一个最大的不同,那就是, 他不会让安枝予对他心存误会。
就好比现在, 他解释。
“你现在还在月子里, 月子对一个女人有多重要,你应该比我清楚吧,云舟晚上跟我们在一个房间,我完全没意见, 因为他很乖,但是云霓不一样,她半夜一饿, 那哭声能把房顶都掀了, 你说你还怎么睡?”
“可是......”安枝予扁了扁嘴:“我就是舍不得嘛!”
他当然知道她舍不得, 没有哪个母亲会舍得和孩子分开,特别是她刚当了母亲,孩子又那么小,她肯定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陪伴孩子的机会。
可是他说:“枝予,给孩子的陪伴是长久的,你才刚当了妈妈,我们不用太纠结晚上这段时间。”
他目光一直定在她脸上,温声细语的解释里还有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说服。
其实下午房文敏就已经把安枝予说服了,但是闫嗔的那些话就像一团阴影一样又重新笼罩在她的心里。
甚至在吃饭前,她还偷偷打算今晚借着带两个孩子睡,来趁机考验他一番。
所以在听完靳洲的解释,安枝予被自己的‘私心’羞到脸涨红。
靳洲用手蹭着她脸,在笑:“脸红什么?”
“你知道我刚刚吃饭在看你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嘛?”
本来不知道的,但现在他已经能想到了。
“在想我会不会像岑颂那样,一直挠云舟的脚心,不把他挠哭不罢休?”
“挠脚心?”安枝予扬起调子,满脸的不可置信:“你是说,书屹被岑颂弄哭,是、是挠他的脚心?”
“不然呢,”靳洲失笑:“他那么小,难不成岑颂还能打他掐他不成?”
被他说中了,闫嗔说的是【拍打】,安枝予却觉得是【掐】。
所以她们这两个妈妈,因为护孩子,都把老公想象成什么人了......
靳洲伸手捏着她那一点点涨红的脸颊,“你说你这小脑袋拐子里到底都在想写什么?”
安枝予睨了他一眼,“我这不是怕你和岑颂一样,因为吃醋,什么都干得出来吗?”
那她可就真的冤枉岑颂了,虽说岑颂是个醋桶,也的确吃了不少儿子的醋,但他怎么说也是个父亲,那点醋意和父爱比起来,又算什么呢?
可是在‘吃醋’这件事上......
她倒是真没有冤枉靳洲。
因为从她生完两个孩子以后,这短短的一个星期,靳洲已经尝尽了被‘冷落’的滋味。
可是怎么办,他现在的身份已经不仅仅只是一个老公了,他还是一名父亲,一个当父亲的,去吃两个孩子的醋,不说别人,就光是他自己,就已经在心里看不起自己了。
但是他却一点办法都没有,总不能跟两个小家伙去争宠吧!
就比如现在,哪怕是安枝予在跟他说话,那眼神也都会时刻分一些到云舟睡的婴儿床里。
眼看那两个小拳头有点不安稳了,安枝予忙晃了晃靳洲的胳膊:“你赶紧把云舟抱来,他应该是饿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喝母乳的原因,云舟喝奶的次数比云霓要频繁许多。
云霓喝一次奶能管上四个多小时,云舟就不行,三个小时不到就会饿,不过他饿了也就只挥着他那两个小拳头,不哭不闹。
靳洲刚把云舟抱到安枝予怀里,外面就传来了“哇”的一声哭声,接着便是嚎啕大哭。
云舟睁着他那双乌黑的大眼睛,扭着头,像是在找声音的来源。
“你先喂他,我出去看看。”
楼下,云霓正被乔梦抱着在哄,老爷子跟在乔梦身后在逗,但是没用,云霓闭着眼根本谁也不看,那张闭上小小的一张嘴,这会儿张得大大的。
老爷子一边摇着手里绿色的毛绒玩具,一边着急地朝身后喊:“奶怎么还没冲好啊!”
靳洲从楼下跑下来的时候,乔梦好像看见救星似的:“爸爸来了爸爸来了!”
老爷子“哼”了声:“他来了也没用!”
因为截至目前,云霓的哭声就只有奶粉能止住。
靳洲朝乔梦伸手:“给我。”
乔梦小心翼翼地把云霓放到他怀里:“两个小时前才刚喝的奶,尿不湿也换过没一会儿,也不知怎么——”
她话还没说完呢,上一秒震耳欲聋的哭声突然就停了。
靳洲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家伙,晃了晃托着她的胳膊:“怎么不哭了?”
云霓抓着他领口的拉绳,泪眼湿湿地看着他,一边看还一边打着哭嗝。
刚刚哭得凶,这会儿,她眼睛红红的,额头也红红的,肉乎乎的小脸上全是眼泪。
靳洲也没用专门给她擦脸的柔软的小毛巾,就用自己的袖子,蘸掉她脸上的眼泪。
“真是奇了怪了,”老爷子一脸的不可思议:“还真不哭了。”
乔梦在一旁抿嘴笑:“爸,你要不要试试?”
老爷子没懂:“试什么?”
奶奶在一旁碰了碰他胳膊:“你去抱她试试,看妹妹会不会哭。”
老爷子一听,顿时跃跃欲试了:“来,给我瞧瞧。”
结果可好,靳洲就刚把胳膊往老爷子怀里凑近,云霓嘴角一撇。
靳洲忙收回手:“算了,还是我抱吧!”
他这一抱就抱到云霓把奶瓶里的奶喝完,平时喝完奶就能睡的小家伙,今天倒是精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那张脸。
“要不要上楼去看看妈妈和哥哥?”
云霓攥着他衣领的那根绳子,嘴里“咿~呜”着。
老爷子在那笑:“这是答应了还是怎么着,哈哈哈哈哈......”
楼上,云舟已经在安枝予身边睡着了,靳洲抱着云霓坐到床边:“要不要抱一会儿?”
安枝予忙点头,靳洲把云霓放到她怀里的时候,云霓倒是没有哭,但是小手却紧紧攥着那根拉绳。
靳洲小心翼翼地去掰,也不知道小家伙的手劲怎么那么大,大概是力道没控制好,“哇”的一声——
吓得靳洲赶紧松了手。
不过也不用他去掰了,云霓的那只小拳头主动松开了,可哭声也开始了。
任安枝予怎么晃怎么哄都没用,云舟被她那大嗓门也吵得左右扭头。
安枝予抬头看他,一脸无措:“怎么办?”
靳洲也无奈,“给我吧。”
就是这么奇怪,云霓刚一被他接到怀里,哭声就止住了。
把靳洲弄的哭笑不得:“就认准我了是吧?”
云霓又攥住了那根拉绳,红红的唇峰噘了噘:“呜~”
一直到十点,云霓才在靳洲的怀里睡着,都睡着了,那小拳头还攥着靳洲的那根拉绳,不知是喜欢那根绳子还是唯恐爸爸把她给了别人。
安枝予侧身躺着,一手轻放在云舟的小被子上,一边笑看靳洲那无奈的表情。
“都说早起的鸟儿有虫吃,看来会哭的宝宝也有爸爸疼。”
靳洲低头看着在他怀里睡得正香的那张嘟嘟脸:“你说我如果把她放下,她会不会醒?”
“试试不就知道了?”
靳洲犹豫了几秒后直接坐起身:“我去楼上试!”
这一试就试了半个多小时。
回来的时候,安枝予已经睡着了。
把毯子给她轻轻拉过肩膀,靳洲在她额头上亲了亲。
在医院忙活了一个星期都没让他觉得累,可刚刚在楼上,光是哄一个孩子睡觉就弄了他一身汗。
洗完澡,靳洲躺到床上看着天花板,脑海里出现那双乌黑的,盯着他看的大眼睛。
不可否认,从云霓出生到现在,他也就今天才认认真真地打量云霓那张脸。
杏眼,睫毛又黑又翘的,小嘴巴,才这么小就已经有了挺秀的鼻梁。
靳洲侧躺过身,看着被儿子隔开足足一米远的人。
明明陪伴她度过了不算漫长却也足够久的十个月,明明两个宝宝都出生了,可他还是时常会生出一种从人夫变人父的不真实感。
目光从安枝予的脸上移到占据床中央的那个小家伙的脸上。
有自己的床不睡......
夜深,四月的晚风是一年四季里最温柔的。
尽管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均匀的呼吸声,可安枝予还是突然的醒了,却没想,睁开眼看见的却是靳洲的脸。
她猛然撑起胳膊,目光越过靳洲的肩膀,看见云舟睡在他身后,安枝予作气地搡了他一下。
靳洲睁开眼,见她恼着盯着自己。
他笑着将她搂回去:“我用枕头挡着了,不会掉下去的。”
他用当初用来挡安枝予,防止她掉下床的几个枕头堆在床边。
可安枝予还是锤了下他的肩膀:“万一他把枕头踢到地上了呢?”
“他没那么大的劲。”
他一副完全不担心的语气,惹得安枝予在他下巴那儿咬了一口。
“你心可真大!”
靳洲搂着她腰,声音里全是失落:“都好久没抱你睡了。”
在医院住的第四个晚上,靳洲就想睡那张病床了,可又怕碰到她伤口,就一直忍着,七个晚上,他夜夜都趴在安枝予的床边睡,怎么赶都不走,也就是有两个白天,被安枝予凶到没辙了,才会去隔壁的房间补个觉。
他声音低低的,哑哑的,带着几分委屈。
安枝予虽然心软成了一滩水,可又忍不住小小地“哼”了声:“还说自己不是吃醋?”
他也不装了,低“嗯”一声后,语气带着点儿委屈的乞求:“那你以后可不可以分一些注意力在我身上?”
安枝予仰头看他:“怎么说的好像我心里就只有两个孩子似的?”
她话音刚落,靳洲的后背就被“砸”了一下。
靳洲身子一僵,但他忍着没有转身,结果没两秒,接连的“啊~喔~”声从身后传来。
安枝予从他怀里挣开。
靳洲:“......”
好在云舟吃完就睡,一点都不打扰爸爸妈妈,但楼上那个就不是了。
凌晨两点的嚎啕大哭被五十毫升的奶成功安抚,但早上这顿哭,两个月嫂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都没能哄好。
隔了一层楼,还有几扇门挡着,即便这样,还是能隐约听见她的哭声。
靳洲去了楼上,门一开,一双双眼睛看见他,都放了光。
老爷子着急忙慌地朝他招手:“你还不赶紧过来,嗓子都快哭哑了!”
和昨晚一样奇怪,别人都哄不好的靳云霓,一到靳洲怀里就老实了。
靳洲低头看她,气笑一声:“就只认我?”
靳云霓“嗝”了声,嘴角一咧,笑了。
100 第一百章
◎520一决高下◎
要说靳云霓乖吧, 一天总要哭个三四场,一哭就很难哄好,要说她不乖吧, 一到靳洲怀里就温顺的像只小奶猫。
但靳洲不可能一直都在家, 在安枝予出院回家的半个月后,他开始回归工作,虽然不是早九晚五,但每天都会抽三四个小时去公司处理公事。
乔梦知道他忙, 所以也尽量不给他打电话, 但是这电话只要一打,那准是因为靳云霓。
几天一过,靳洲只要一接到乔梦的电话,开口问的第一句就是:又哄不好?
乔梦也无奈, 每次靳洲这么问,她总是答:这不是只认你吗?
是的,靳云霓只认靳洲, 能止住她哭声的, 要么是靳洲, 要么就是她实在哭累了,没劲了。
所以靳洲也有一套治她的办法:让她哭,正好锻炼锻炼肺活量。
五月二十号的晚上,靳洲回来晚了, 一进别墅大门就听到了那熟悉又震耳的哭嚎声。
最疼云霓的老爷子现在也被这个小家伙弄得无奈,耳朵里塞着耳塞,怀里抱着她, 指着楼梯的方向:“你看哥哥都被你吵走了吧, 咱可不能这么哭了, 再这样,哥哥就不喜欢你了。”
靳云霓可不管她哥哥,她刚喝了奶,现在体力正充沛,这不,看不见她爸爸,那还不得使劲地哭,说不准就把爸爸给哭回来了。
门开,靳洲不紧不慢地换完鞋,不疾不徐地走到沙发边。
快把客厅天花板掀了的哭声随着他的出现,就这么奇迹般地止住了。
爷爷现在也不催他赶紧接手了,还会借此逗逗怀里的小家伙。
“看见了吧,爸爸来了,你猜爸爸什么时候会抱你?”
靳云霓嘴唇还在哆嗦着,胸口因为刚刚哭得凶,这会儿正一起一伏得厉害,但所有的一切都止不住她用那双盈盈泪眼盯着靳洲。
靳洲手里的车钥匙还没来及放下,就那么叉着腰,站在她面前,看了她几秒后,他抬头:“云舟呢?”
三个字,成功让靳云霓嘴角一撇。
“哎哟行了,”老爷子站起身,“你赶紧抱抱她吧,这一下午都闹腾两次了。”
靳洲偏不接手:“不能惯她这坏毛病!”
说完,他转身上楼往。
不是他狠心,实在是被靳云霓只认他这事给制服了,他又不能时刻在家,养成了她一哭他就会抱的习惯,那以后别人还怎么带她?
老爷子怀里抱着爱哭包,追到楼梯口:“那你就这么不管她了?”
靳洲转身:“什么时候不哭了我再抱。”
靳洲每次说话的时候,靳云霓的哭声就会小很多。
趁着她还在反应,老爷子低头看她:“听见了吧,爸爸说你什么时候不哭了才抱你。”
靳云霓能听懂什么,脸在老爷子的臂弯里左右扭着,乌黑的大眼睛四处找人,找不到,嘴巴一张,又哭了......
楼上,李阿姨正在给云舟换小床里的被单,安枝予正弯着腰给云舟换尿不湿。
靳洲也没管还有旁人在,俯身从身后抱住她:“云舟尿床了?”
安枝予扭头看他一眼,笑了笑,说:“这个牌子的尿不湿有点漏尿。”
张阿姨迅速将小床铺好:“靳先生,太太,那我先下去了,有事你们喊我。”
靳洲朝她点头,待身后传来关门声,靳洲坐到床边,然后把她拉坐到腿上。
“明天是什么日子,还记得吗?”
“明天......”她想了想,摇头:“是什么纪念日吗?”
安枝予现在不上班,经常不记得当天是星期几或者是几号。
靳洲就知道她已经忘了。
“今天是五月二十。”
“五月二十?”安枝予抿嘴笑:“520?”
【520】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很多情侣护着夫妻都会过的一个节日。
不过靳洲说的却不是这个意思:“那明天呢?”
安枝予反应了两秒,这才突然想起来:“一周年?”
去年的五月二十一号,靳洲对她一见钟情。
但靳洲说的可不是单单着一个意思。
“后天还是我们的婚礼。”
是他们之前对媒体公布举行婚礼的日子。
安枝予轻吸一口气:“你不说,我还真忘了,那后天......”
靳洲这几天一直在忙这事。
“明天中午,君凯花园,就是之前方趣集团周年庆的那个酒店,我们的婚礼会在那里举行。”
“那我们呢?”安枝予问:“要出席吗?”
“不用,”靳洲将她耳边的发勾到耳后:“那天会播放我们在英国举行婚礼的视频,我们不用去。”
安枝予皱眉:“明天会有很多人参加吧,我们不去的话不会失礼吗?”
虽说他们之前在英国举办的婚礼并没有对外公布,但安枝予生了一对龙凤胎的消息早已不是秘密。
“明天上午我们在家录一个简短的视频,让爸妈带去酒店就可以了。”
说到这,靳洲刮了下她的鼻子:“没发现这几天我回来的都有点晚吗?”
虽说家里有好多人帮忙照顾宝宝,但安枝予却也忙忙的,这段时间对他的关注也不多。
细细想来,他的确是一连好几个晚上都回来的晚了,昨天晚上洗完澡还拿着电脑在床上处理了好久的公事。
“所以你最近都在忙婚礼的事?”
靳洲叹气:“昨晚躺床上的时候,我打电话都说了什么,你都没注意听吗?”
安枝予撇嘴:“我可从来都没有偷听人打电话的习惯。”
看看,都开始给自己忽略他找借口了。
靳洲在她软乎乎的腰上掐了一把:“再这样,我可真就让云舟睡他自己的小床了!”
这段时间,云舟一直跟他们睡,当然,床中央的位置,靳洲依旧没给他。
这点宠他再争不过,那他真就一点家庭地位都没了。
安枝予在他胳膊上拍了一掌:“你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
靳洲抱着她顺势往后一躺,安枝予顿时就伏在了他身上。
她撑着他肩膀想往旁边躺,却又被靳洲两手搂回去:“跑什么?”
安枝予垂着脸,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我是不是比以前重很多?”
她生宝宝前的体重都快一百四了,如今过了一个月,体重还徘徊在一百二。
靳洲笑着捏了捏她的腰:“软软的,多可爱。”
安枝予发现他这张嘴越来越会哄人了:“你平时是不是经常向岑颂取经?”
靳洲笑了声:“我跟他取什么经?”
不过说到岑颂,靳洲也提了一嘴:“上午岑颂给我打电话,说后天让我们过去吃饭。”
从四月十五到现在,安枝予家门都还没走出去过,听他这么一说,眼睛一亮:“真的?”
“嗯。”
安枝予眼睛一转:“那我们不能空手去呀!”
就知道她会这么说,靳洲一眼看进她心里:“明天下午带你去逛逛婴儿店,不是说云舟现在用的尿不湿漏尿吗,正好换个牌子。”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终于可以出门放风了。
安枝予兴奋地在他脸上亲了又亲:“谢谢老公!”
他才不要她的谢谢。
靳洲搂着她翻了个身,“要实际一点的。”
安枝予:“......”
见她光眨眼却没有其他动作,靳洲直接低头吻住了她。
她刚出月子没多久,靳洲最多也就是用一个绵长的深吻来缓解他对她的欲,只可惜,唇舌攻占不过短短几秒,他的头发就被一只小手扯住了。
别小看刚出生一个月的宝宝,那手劲可大着呢!
靳洲猛然一皱眉,所有的动作都停了。
他呼吸略重,沉声警告那个抓他头发的小家伙:“松手!”
靳云舟不哭不闹,还喜欢笑,这会儿,眼睛都笑成了小月牙,一边笑还一边“咿呀咿呀”的。
听得靳洲苦笑不得:“快松手,不然爸爸生气了!”
一个月的宝宝哪里能听懂他的话,就不松手,不仅不松还抓的更起劲了,“咯咯”的笑声阵阵传来。
靳洲被他抓的抬不起头,伸手摸到那只软乎乎的小拳头,也不敢用力掰开。
最后没辙了,他只能去摸云舟的两只小脚,摸到以后,在他脚心一挠,云舟这才松了手。
在他“咯咯”不停的笑声里,靳洲伸手将他拽过来,“晚上罚你去楼上睡,换妹妹下来!”
他话音一落,乔梦抱着还在打着哭嗝的云霓站在了门口。
“听见了吧,爸爸说晚上不带哥哥睡,带咱们睡了!”
靳洲:“......”
迄今为止,云霓还一次都没有在二楼睡过,虽说她白天爱闹腾人,但晚上被张阿姨哄习惯了,到了晚上就会把靳洲忘到脑后,以至于今晚睡在了陌生的地方,她还有点不适应似的。
那双平时看靳洲总是带笑的一双眼,这会儿像看陌生人似的,不仅不笑,脸上几乎是一点表情都没有。
这就让靳洲看不懂了:“不认识我了?”
云霓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扭头看向安枝予。
安枝予握着她的小手:“不认识爸爸,那是不是也不认识妈妈了?”
结果云霓把脸回正,眼睛盯着上方亮着的温柔的光圈。
“喔~喔~”
就这么“喔喔啊啊咿咿呀呀”了一个多小时,那双有神的大眼睛终于合上了。
等她睡沉了,靳洲把她抱到了云舟的小床里。
安枝予坐起身:“不让她跟我们睡吗?”
今晚不管是两个小家伙里的谁,靳洲都做好了坚守自己领地的打算。
他回到床边,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方形的首饰盒。
“520礼物。”
盒子打开,是一条项链。
表面看不出特别,但安枝予知道,这绝对不会是一条平平无奇的项链。
见她低头看了半天,靳洲笑了声:“还没找到吗?”
“找到了!”她细细看着吊坠里的四个字母:“是......”
是他们一家四口名字的最后一个拼音字母,被刻在镂空心形的吊坠里,因为吊坠里还悬着一颗粉色的钻石,所以着实有点隐蔽。
“喜欢吗?”
“喜欢,”她把项链取下来:“你帮我戴上。”
她低头捏着那颗吊坠,又在看:“不知岑颂送了什么给闫嗔。”
以前安枝予从不显摆靳洲送她的任何礼物,但虚荣心也会随着周围人的‘显摆’而渐长。
靳洲失笑一声:“他年年都送花。”
怎么可能,安枝予才不信他那么没创意:“你把我手机拿来。”
520这种节日,朋友圈就是个大型的晒恩爱现场。
在翻到闫嗔朋友圈之前,安枝予先看到的是楚菲菲晚上六点发的照片。
“哇!”
靳洲凑过来:“什么?”
“卢斐带菲菲去看极光了!”
靳洲:“......”
安枝予又往下翻,接着又是一声:“哇!”
靳洲又看了眼。
“还真被你说中了,岑颂真送了花。”
不过人家送的不是一小束,是一大束。
八点整,闫嗔更了一条朋友圈:【和岑先生在一起的第五年,第五束9999朵玫瑰。】
靳洲:“......”
安枝予扭头看他:“靳先生,你说你是赢了还是输了?”
101 第一百零一章
◎与你相爱,我何等知足◎
靳洲也从来都不是一个与人攀比的人, 可作为男人,谁还没有点胜负心。
所以等安枝予睡着以后,他先是翻了自己的朋友圈, 不过他朋友圈里都是男人, 难以见到像安枝予刚刚看到的那些大型炫礼物现场。
于是他就把安枝予的手机拿了过来,刷新了朋友圈之后,他一条一条地看,说真的, 如果单从价格来比礼物的贵重, 那真的没有一个人能比过他。
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玫瑰才多少钱,去一趟阿拉斯加费尔班克斯看极光又能花多少钱,他拍下来的那颗三克拉的粉钻,真的是分分钟都能把那些人比下去。
可若是从新意来说, 从女人看重的那些浪漫来说,他那颗粉钻真的就‘不值钱’了。
靳洲拉开抽屉,看了眼他准备留着明天作为一周年送她的那份礼物, 本来还觉得挺花心思的, 眼下再和那些人一比, 突然就觉得太过平平无奇了。
凌晨一点,靳洲抱着喝完奶已经快三个小时,将醒未醒的云霓去了楼下。
熟练地给她冲完奶,靳洲抱着刚睁眼的小家伙去了沙发里坐着。
今天这样的夜晚, 很多花店都还在加班包花。
“抱歉啊,我们店暂时没有这么多的红玫瑰。”
靳洲皱眉:“那白玫瑰呢?”
“白玫瑰也只剩几十支了。”
靳洲又从网上找了另几家花店。
“真是不好意思,高原红和粉雪山都没有了, 目前我们店就只剩暖玉和珂赛特了, 不知道你这边能等吗?”
靳洲从来都不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人。
等云霓喝完奶, 眼皮晃悠着合上后,靳洲把她抱去了三楼,再然后,他出了门。
安枝予夜里醒习惯了,睁开眼看见旁边没人,小床里也是空的时候,她第一反应就是靳洲抱着云霓去楼下给她冲奶粉了。
但是旁边的枕头上放着一个红色的方形盒子。
去年的五月二十一号,是靳洲第一次在路上偶遇她的日子。
对靳洲来说,这个日子是无关安枝予,独属于他自己的纪念日。
可他还是送了她一份这样特别的礼物。
盒子上面还有一张粉色便利贴,上面写着:【给宝贝。】
虽然有了两个宝宝,但靳洲从来都没喊过他们宝贝,这个昵称是他给安枝予的独属。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片很厚实的,用黄金做成的卡片。
约莫六寸大的卡片上是有着一男一女,凸起的两个人形轮廓做的很逼真,几乎一眼就能认出是他和她。
将卡片从盒子里取出来的时候,卡片的背面也有凹凸感,安枝予将卡片反过来一看——
那天,夕阳殷红,你迎面走来。
怦然心动本该是一瞬间的事情,可你的出现,却动摇了我的世界,超出我想象的后劲,让每一次与你独处时,都能轻而易举地在我心里掀起波涛。
安枝予,我的太太。
遇见你,我何其有幸。
与你相爱,我何等知足。
凌晨三点十六分,安枝予更新了一条朋友圈。
一张沉甸甸的黄金卡片,正面照片,背面情书。
配文:【我的靳先生,做你的太太,胜过这世间所有的惊喜。】
可她哪里知道,这一天的惊喜,才刚刚开始。
早上八点,安枝予放在手边的手机震了,没等她接通,靳洲就放下筷子:“我上楼看看云霓。”
老爷子看着他匆匆离桌的背影,稀奇地笑了声:“平时也不见他这么主动。”
对面,安枝予接通电话:“喂?”
“你好,请问是安女士吗?”
“我是。”
“这里有束花需要您本人签收,我就在门口。”
安枝予一愣,忙站起身,“好,你等一下,我马上出来。”
两只胳膊都环不过来的一大束的玫瑰花,安枝予抱着,一边走一边抬头看。
三楼,靳洲抱着云霓站在窗边,在朝她笑。
安枝予走到楼下,仰头问他:“五点多才回来,就是去订花了是不是?”
那当然,就她怀里捧的那束,白玫瑰的中间是用红玫瑰围出的一个心形这个图案,不仅是他自己想出来的,也是他亲手包的。
至于为什么不在包好后就拿回来送她......
靳洲抱着云霓转身:“走,我们下去等妈妈。”
楼下,老爷子弯着腰在看那束占了大半个茶几的玫瑰花。
“你别说,现在花店包花的技术还真不错。”
想到刚刚送花来的花店店员悄咪咪跟她说的那句话,安枝予抿嘴在笑。
“这没有九百九十九朵吧?”老爷子伸着手指头,刚要开始数,胳膊被奶奶拍了一下:“你行啦!”
眼看楼梯那儿还没有人下来,乔梦碰了碰安枝予的胳膊:“别在这站着了。”她朝楼梯那儿怒了努嘴。
二楼,靳云霓今天难得听话,被爸爸放在小床里一声不吭的。
安枝予刚迈进卧室,腰就要靳洲一只手给揽怀里了。
“喜不喜欢?”
安枝予偏开脸笑了声,而后用手戳了戳他心口:“你这是跟风,知不知道?”
他才不管这是不是跟风,是不是攀比,他就只管——
“到底喜不喜欢?”
安枝予踮脚把吻落在他唇上:“喜欢。”他亲手包的花,她何止是喜欢。
可她没想到,九点,又有电话打进来:“你好,请问是安女士吗?”
安枝予一把抓住又想‘跑’的那只胳膊:“我是。”
“这里有束花需要您签收,我在悦玺墅12栋门口。”
十点,安枝予又接到一个送花的电话。
安枝予抱着一大束的蓝色妖姬,“你到底订了几束?”
靳洲勾了勾眉骨:“也没几束......”
结果十一点,安枝予又抱了一束可爱瓷回来。
十二点,她又收到一束瑞典女王。
一点,双生玫瑰。
以为自己会收花收到麻木,但是没有。
每一束花,都有不同的惊喜。
眼看她把手机放下,靳洲刷新了一下朋友圈,照片还没来及点开,岑颂的电话打进来。
“哪有你这样的?”
靳洲一脸无辜:“我怎么了?”
还好意思问他怎么了!
岑颂气不打一处来:“我们家这个一上午什么都没干,就光看你家那位的朋友圈了!”
看看也就算了,看完还得赏他一记冷眼!
靳洲语气淡淡:“你不也送了吗?”
岑颂气笑一声:“敢情你在学我?”
送个花而已,他有什么好学他的。
靳洲说:“全世界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送花。”
的确,这两天,全世界都在送花。
但在今天之前,在靳洲出手之前,他家那位的朋友圈里,没有一个人送的花比他多。
天知道他跑了多少家花店才凑齐了九千九百九十九朵红丝绒。
结果呢,他这位好兄弟比他还会送,这才一点就送了六束,那花束大小,一看就知道是五百二十一朵!
岑颂闭了闭眼,语气里带着几分认输的无奈:“有个差不多就得了!”
再这么送下去,那不是把他的后路都堵死了吗?
偏偏电话那头传来:“这才几点?”
岑颂反应了几秒,笑出一声不可置信:“你该不会要送到今天凌晨十二点吧?”
见电话那头沉默,岑颂咬了咬牙:“我送送,你也送花,你说你能不能有点创意?”
本来靳洲也觉得送花很没有创意,但经过这一上午,他从安枝予的脸上感觉到,她特别喜欢这种没有创意的惊喜。
靳洲抱着云舟去了窗边,今天天气好,很适合晒太阳补补钙,云舟趴在他肩膀,后背一整个都露在不算灼热的阳光下。
“还有事吗?”靳洲说:“没事的话也给你家书黎晒晒太阳。”
“等等!”岑颂喊住他:“你今天除了送花,还有别的吗?”
靳洲嘴角爬出笑痕:“怎么?”
笑得这么得意,肯定还有。
岑颂一点都不想知道,但他嘴巴不听使唤:“还有什么?”
靳洲怎么可能告诉他。
但是呢,他还是小小地透露了点:“你该不会忘了,今天是我和枝予的婚宴吧?”
从上午十点开始,靳氏旗下所有商场的户外和室内的液晶显示屏都在播放着两人在英国婚礼现场的视频。
视频播放到最后,画面被定格,是一个男人用掌心托起一个女人的手,而女人的手心里还有两只小手。
不过液晶屏上的惊喜不是靳洲告诉安枝予的。
晚上九点,在安枝予又抱着一大束的爱莎回到客厅的时候,闫嗔的电话打来了。
被岑颂极力掩盖不想让她知道的,属于别人的惊喜,最终还是被闫嗔从热搜上看到了。
“我真的要被叔叔鲨疯了,他也太会了吧!”
安枝予还以为她说的是自己这一个小时一束花的事。
她抿嘴笑:“你不是也有嘛!”
“我有什么嘛,就没见过比我们家这个还要现实的人!”
“现实?”安枝予抱着花坐到沙发里:“怎么现实了?”
闫嗔哼了声:“你知道他今天送我什么了吗?”
“什么?”
“他竟然给了我一张五百二十一万块钱的卡,谁缺钱啊!”
旁边,岑颂小声纠正她:“是五百二十一万一千三百一十四块!”
闫嗔作气地踢了他一脚:“你别说话!”
电话那头,安枝予听到他俩的对话,笑得停不下来:“我感觉很特别啊!”
闫嗔都要把嘴噘到天上了:“哪里特别了,俗气,太俗气了!”
这话岑颂就不爱听了:“你朋友圈里的那谁,她男朋友发的还带小数点呢!”
闫嗔剜了他一眼,“所以你在学人家吗,那你怎么不学学叔叔?”
岑颂哼了声:“他今天玩的都是当初我玩剩下的!”
当初岑颂追闫嗔的时候,那可是买下了全京市最贵的一张液晶显示屏,在人声鼎沸里祝她生日快乐。
闫嗔一脸委屈:“我不管,今天朋友圈里,就我没更新!”
相比她的没更新,安枝予已经更新的累了,所以傍晚到现在,她都是只拍照没再发朋友圈。
电话挂断后,安枝予刷新了朋友圈,刚好看见楚菲菲十分钟前更新的一条视频,视频里截的正是靳洲用手托起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三个人的手。
昨晚靳洲几乎是一夜没睡,刚才云霓闹腾,他就把小家伙抱去了楼上,却没想,把云霓哄睡着后,他眼睛也合上了。
安枝予把睡着的云霓抱到了小床里,然后轻脚上了床,胳膊刚搂到靳洲腰上,他就醒了。
尽管他满眼倦色,可睁开眼看见她,他眉眼还是一秒沾满了笑意。
安枝予仰头看他,“老公。”
头顶是昏黄的光影,落在他眼睛里,缱绻又温柔。
他轻轻应她:“嗯?”
她轻声细语的,眼里头含着羞:“我爱你。”
102 第一百零二章
◎夹缝生存的二人世界◎
初夏的阳光, 和煦温柔。
因为晚上要去岑颂家吃饭,所以下午的时候,靳洲带这安枝予还有两个小家伙去了商场。
太久没出门, 安枝予看什么都是新鲜的, 相比她不时地左右环顾,车里的两个小家伙睡得可就太香了。
本来安枝予是想直奔四楼婴儿店的,但靳洲却带她去了一楼买了两个包,买完包, 安枝予问:“可以去四楼了吗?”
婴儿店在四楼。
靳洲说不急, 然后带着她做了直达电梯去了二楼。
“来二楼干嘛?”
二楼都是女装店。
靳洲说:“给你买几条裙子。”
安枝予不想买:“你这段时间已经给我买过不少了。”
她坐月子的这段时间,靳洲的确给她买了不少,但都是从官网买,那种买和带着她一起买不一样。
“看看, ”他说:“选你喜欢的。”
结果进了好几家女装店,都是安枝予坐在沙发里看着两个小家伙,他在那挑挑选选。
“这几件, 都要M码, 麻烦帮我包起来。”
店员略有诧异:“不需要试吗?”
靳洲说不用。
他挑的款式都是宽松的, 安枝予能不能穿,又或者穿着好不好看,靳洲比她本人还能拿得准。
出了女装店,安枝予又晃了晃她胳膊:“能去四楼了吗?”
靳洲失笑:“能了。”
等到了婴儿店, 安枝予那强烈的购买欲就上来了。
口水巾好看,袜子也可爱,两个小家伙还不能穿的鞋, 她也摸的爱不释手。
靳洲推着双人婴儿车, 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喜欢就买。”
安枝予囊了囊鼻子。
虽然他们家不缺钱, 但她还是觉得有点浪费了。
但是靳洲却在她把那一蓝一粉的小鞋子拿到了手里,然后趁她看别的东西的时候放到了购物车里。
一圈逛下来,安枝予这才注意到身前的购物车里都快堆满了,都是些她摸过又被她放回去的小衣服小鞋子还有各种颜色的婴儿帽。
“你怎么——”
“可以给他们拍照的时候穿。”
他这么一说,安枝予就没话说了。
她现在的朋友圈更的很频繁,几乎成了大型的晒娃现场。
四楼有好几家大型母婴卖场,靳洲带她逛了个遍,自己家的孩子买完,又给书黎买,然后还有书屹的玩具,逛逛买买的,眨眼就过了六点。
两个小家伙特别会掐时间,到了地下车库,安枝予刚一上车,两个小家伙就一先一后地醒了。
以前岑颂带书屹出门,靳洲总见他会随身带一个包,里面也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
现在他知道了,尿不湿、奶粉、热水、湿纸巾、干纸巾,甚至还得备一套衣服......
给两个小家伙换了尿不湿后,安枝予开始给云舟喂奶。
云霓躺在那儿,眼巴巴地看着。
靳洲一边晃着奶瓶里的水,一边看她:“羡慕吧,等你开始吃饭,哥哥都吃饱了。”
这话说的一点都不假,等云霓喝完奶,天都黑了。
岑颂的电话打来:“到哪了?”
靳洲刚把车开出地下车库:“二十分钟能到。”
“赶紧的吧,我饭都快做好了!”
相比靳洲家请了两个月嫂,还有几个长辈时不时照顾着,岑颂家就只有一个阿姨和一个老爷子。
不过他也算幸运,书屹很乖不让他操心,刚满月不久的书黎更是一天到晚也听不到几句哭声。
客厅里静悄悄的,完全不像是有两个孩子的家。
安枝予小声问:“书黎睡着了吗?”
“没有,”闫嗔指着沙发:“在那玩呢!”
书黎出生到现在,安枝予就只见过照片,还没见过真人。
“真是越来越像书屹了!”
书屹慢慢长大,眉眼越来越像岑颂。
也就是说,岑颂的这一儿一女都像岑颂。
闫嗔“唉”了声:“连酒窝都遗传了!”
“女孩有酒窝好看啊!”
安枝予“咯咯”两声一逗,书黎就笑了,单酒窝简直就和岑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厨房里,岑颂把他那只单酒窝笑到了极致。
“怎么样,我们家这个是不是比你家云霓漂亮?”
“没发现。”
在父母眼里,没人能比过自己家的孩子。
岑颂就知道他会这么说,他不认输:“但比你家那个乖。”
他也是实话实说,但靳洲说:“女大十八变。”
岑颂啧了声:“我倒要看看,你家那个能变成什么样。”
*
云霓走路比云舟要早,十一个月的时候就能扶着沙发挪步了。
眼下她刚过一岁生日,两条肉乎乎的小腿硬实了不少。
虽说在旁人眼里,她骄纵又不听话,但在爸爸靳洲面前,她却是只温顺的不能再温顺的小绵羊。
听从爸爸的话,绕着沙发走完两圈后,她终于回到爸爸的膝盖前,两手一伸:“爸爸,抱。”
靳洲腾出一只手,手臂一弯,将她抱坐到腿上:“爸爸在工作,等会儿陪你玩。”
靳洲现在每天准时上下班,安枝予也在修完产假后回归工作。
爷爷奶奶还有乔梦夫妇俩都回了英国,现在家里除了顾姨和两个月嫂在之外,房文敏也住了进来。
“云霓,”房文敏站在沙发后,朝她伸手:“爸爸在忙,外婆带你去院子里看金鱼。”
靳云霓一把搂住爸爸的脖子:“我不要!”
靳洲眼睛不离平板:“没事,妈,她不吵。”
靳云霓在他面前的确不吵,哪怕靳洲一直低头没有看她,她也一点委屈都不敢有。
就这么乖乖巧巧地在爸爸的臂弯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爸爸的侧脸看。
一直看,一直看,直到靳洲把平板放到一边。
她就像个小人精似的,立马噘着小嘴在靳洲的脸上亲了一口:“爸爸,看金鱼。”
靳洲却坐着没动:“刚刚外婆要带你去,你怎么不去?”
一岁的小孩,就只能说很简短的词语。
“要爸爸!”说完,她把脸贴在了靳洲的心口,短短的小胳膊一伸,就只能够到靳洲的侧腰。
乖得能把人的心都磨化了。
但是中午他去接安枝予回公司吃饭的路上,可是在视频了亲眼目睹了她撒泼不讲理的大型骄纵现场。
靳洲扶着她肉乎乎的小肩膀,让她坐正:“中午你是不是和哥哥抢玩具了?”
兄妹之间,抢玩具正常,但她抢到以后还伸手打人,那就得好好教育了。
靳云霓扑簌着她那双无辜的大眼睛,不仅重重地点头,还“嗯”了一声。
“那你有没有打哥哥?”
这次她不点头了,乌黑的一双眼,一秒蓄满了水雾。
“爸爸,”她又来那套:“抱。”
靳洲不为所动:“你先回答爸爸。”
她眼睛一眨,两串眼泪往下滚:“爸爸,抱抱。”
每次靳洲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不能心软,但是没用。
他不仅对安枝予的眼泪没有抵抗力,对这个每天张嘴爸爸闭嘴爸爸的闺女的眼泪更是毫无招架之力。
在靳洲伸出手将她抱到怀里的时候。
上一秒还撇嘴的小家伙,眉眼一弯。
接着,靳洲就感觉到肩膀那儿有什么在抖。
得!
又被她的眼泪骗了!
相比云霓黏着靳洲,云舟就比较依赖安枝予。
但是最近妈妈有点忙。
书房里,安枝予在做标书,云舟坐在不远处的沙发里在玩手里的玩具,虽说他不像妹妹一直盯着爸爸那样地盯着妈妈,但他抬眼的次数却很频繁。
眼看都快九点了,房文敏敲门进来。
“云舟,我们可以洗澡睡觉了。”
云舟是真的乖,脆脆地应了一声“好”后,眼睛依依不舍地看向妈妈。
安枝予刚好也抬头,他那双和靳洲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双眉眼,立马就弯了。
兄妹俩的性格可谓是南辕北辙,云舟性格内敛,大部分的情绪都会露在眼睛里。
他会喊“妈妈”,但很少会说那个“抱”字。
但是他不说,妈妈也会让他得偿所愿。
安枝予抱着他去了三楼:“等下洗完澡,在床上等妈妈,妈妈把最后一点工作做完就来给你讲故事。”
“好。”
在答应孩子这方面,安枝予一直都很守约。
给云舟洗完澡后,房文敏来敲门,尽管手里的工作只剩一点收尾,但安枝予还是没有耽搁。
一个故事讲到一半,靳洲进来。
云舟还没睡着,抬头看了一眼,喊了一声“爸爸。”
每天都是这样,靳洲哄云霓睡觉,安枝予哄云舟睡觉。
等两个小家伙都睡着,靳洲就会长舒一口气。
因为终于可以开始他们的二人世界了。
“我还有一点——”
他一只胳膊楼着安枝予的腰,把她抱到书桌上,腰一弯,刚好吻住她。
吻得很久,静谧的房间里都听到了他沉乱的呼吸声。
松开她唇,让她呼吸的间隙,靳洲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片蓝色的小方形。
以前这些东西都是放在卧室的床头柜里的,但是孩子慢慢长大,免不了会从抽屉找一些新奇的东西玩,于是这些成人用品都被靳洲放到了书房里。
“在这还是回房间?”他声音哑的时候,眸光都会迷离六七分。
安枝予搂住他脖子,把腿盘到了他腰上:“我还没洗澡。”
他笑:“那就去浴室。”
103 第一百零三章
◎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靳洲的车子都是黑色和银色居多, 外形低调大气,内饰沉稳内敛,如今可好, 所有被云霓坐过的车, 都被贴上了各种各样的贴纸。
云舟坐在后座的儿童座椅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妹妹把手里的贴纸贴到旁边的车窗玻璃上、自己的衣服上、手上、脸上......
最后还要扭过头来问他:“好看吗?”
云舟面无表情地回了三个字:“还可以。”
显然,这个回答让云霓很不满意:“我问你好看还是不好看,没有问你可以不可以!”
云舟是个处处都会让她三分的哥哥:“好看。”
可他说完就别开了脸, 云霓“哼”了声, 朝他勾了勾手:“你把脸伸过来。”
云舟知道她要干嘛,他坐着没动:“我是男孩子。”
云霓把嘴一抿,表情生气:“男孩子怎么了,我们班的男孩子都会主动让我贴!”
她是个小祖宗也是个小霸王, 在学校里,没人敢惹。
安枝予扭头:“云霓,不可以强迫别人做别人不想做的事。”
云霓这才稍稍收敛了一点, 过了几秒, 她扭头, 气呼呼的小眼神瞥向旁边。
云舟在心里叹气,但是把手伸了过去:“贴吧!”
云霓却拿乔,下巴一抬:“现在想贴,晚了!”
这个世界上, 能治云霓的人,除了爸爸妈妈之外,还有一个人。
听到前面传来“书屹”这个名字, 云霓立马把耳朵竖了起来。
如果靳洲不是在打电话, 刚刚出声制止云霓的霸道就不是安枝予了。
“那是我去接他还是你把他送来?”
虽然云霓听不见电话那头说了什么, 但她听到爸爸说了一声“好”,眼看爸爸挂了电话,云霓把立马把脖子往前伸。
“爸爸,书屹怎么了?”
“你要喊哥哥。”靳洲纠正她。
于是,云霓又重新喊了一遍:“书屹哥哥怎么了?”
靳洲这才回答她:“你岑叔叔临时有事要去英国,书屹要来我们家住几天。”
云霓立马不说话了,小小的身子慢慢往后靠。
有云霓在的车厢,很难会安静。
等红灯的间隙,靳洲扭头看她:“怎么了?”
云霓嘴角一扬,露出了乖巧的公主笑:“没什么呀!”
她话虽这么说,可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却转悠得厉害。
晚上七点,岑颂把岑书屹送来了。
“靳叔叔好。”
应他爸的要求,他不能按着他妈的辈分来喊,必须得喊靳洲叔叔。
靳洲上下打量他一圈:“这才半个月没见,又长高了。”
八岁的岑书屹已经块一米六了,比同龄的孩子都要高出许多。
不远处,云霓揪着哥哥的衣服躲在他身后,歪着脑袋,只露出一双好奇探究的眼睛,盯着一身黑色运动装,每次看见她都把她当透明人的——
“书屹哥哥。”
云舟一跑,云霓整个人都暴露了。
岑书屹看过来的时候,云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那双空落落的小手正无措地抓着身侧的小裙子。
拘谨的一点都不像她。
但岑书屹的目光并没有停留在她脸上,在云舟跑到他面前的时候,岑书屹把手盖在他头顶。
“上次给你的拼图拼完了吗?”
云舟点头:“拼完了!”说完,他礼貌里带着点点的小心翼翼:“书屹哥哥,你晚上能住我房间吗?”
岑书屹应得很干脆:“行。”
旁边,安枝予问岑颂:“书黎呢,要不要我们帮你带几天?”
岑颂摇头:“书黎晚上看不见我会闹,别人都哄不好。”
靳洲点头:“行,到那边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那天晚上,一向缠着靳洲不放的云霓格外老实,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对面一高一矮的两人在那又是下棋又是拼图的。
奇了怪了,平时话不多的哥哥,一到这个人面前就成了‘迷妹’似的!
见两人还击掌,云霓撇了撇嘴,很小声很小声地咕哝出两个字:幼稚。
平时晚上睡前总要听爸爸讲故事的云霓,那天晚上也不听了,洗完澡就爬回了自己的床上,黑漆漆的一双眼看着天花板上的星星吊灯,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家里所有人都喜欢那个把‘谢谢’挂在嘴边的又高又瘦的男孩子。
就因为他喜欢说“谢谢”?
于是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她对给她盛饭的顾奶奶说了声谢谢。
顾姨先是一愣,转而笑了声:“云霓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呀?”
客气......
云霓转了转眸子,为了验证心里的猜测,在外婆给她剥了一个白水蛋的时候,她又说了声谢谢。
房文敏略感意外的同时,抿唇笑:“不客气。”
不客气......
但是昨晚,岑书屹跟他们说谢谢的时候,他们说的却都是夸他的话,半点都没说客气不客气。
吃完饭,在爸爸给她背书包的时候,云霓又说了一声谢谢。
靳洲已经发现她的‘反常’了。
他弯下腰看这个平时鲜少会说这两个字的闺女:“不错,进步了。”
云霓不想要不客气,也不想要进步,她想要最直白的夸奖。
她不死心,到了幼儿园门口,在老师拉住她手的时候,她仰头:“谢谢江老师。”
“哎呀,我们云霓今天不仅懂礼貌,头发也梳得特别好看呢!”
所有的不解,都好像有了似懂非懂的答案。
也是从那天起,“谢谢”两个字经常会从她嘴巴里蹦出来,从最初只想索要夸奖,久而久之的成了习惯。
和云霓过于活泼的性子不同,云舟的性格很内敛,他多数的时候会喜怒不形于色,这一点很像靳洲。
虽说妹妹经常“欺负”他,但他从不计较,当然,他偶尔也会生气。
“你怎么又抠我的拼图?”
以前云霓会把下巴一抬:“不就抠几个吗,小气!”
现在她会说:“哥哥对不起嘛!”
云舟非常不适应她现在‘矫揉造作’的劲,但是没办法,他这个妹妹现在把过去的撒泼甩赖全变成了撒娇卖萌。
“你过来,我教你拼好。”
比起拼图,云霓更喜欢给洋娃娃化妆梳头。
于是这时候,但凡爸爸在家,她都会把爸爸求来当她的挡箭牌。
“爸爸,我把哥哥的拼图弄乱了,你可以帮我吗?谢谢!”
没人能抵抗一个漂亮的犹如洋娃娃的小女孩眨着眼,奶着音,对你的求助。
靳洲也不例外。
不过,帮闺女的同时,也多了和儿子独处的机会。
虽说云舟打小就跟妈妈亲,但爸爸的温柔,爸爸的强大,爸爸的不把爱挂嘴边但处处都是爱的行动力,让云舟对他的崇拜与日俱增。
一幅一米二长,六十公分宽,他自己画、自己调色,岑书屹帮忙切割的拼图,云舟已经拼了快一个月了。
靳洲诧异地看着缺了一个边角,但已经裱好的相框里的四人合影。
“这是......”
“是全家福。”
今天是五月十九号,再过两天就是五月二十一号了。
妈妈说,五月二十一号是她和爸爸相遇的纪念日。
他觉得这个日子比他的生日要重要得多。
因为,如果爸爸妈妈没有那一天的相遇,他又如何来到这个世界,成为这个家庭的一员。
*
今年的冬天比往年都要冷,浓情深至,窗外琼屑飘飞。
靳洲从后面抱着她,滚烫的胸口贴着她后背,衔着她肩膀的一点软肉,含糊不清地问她:“那边天气不好,不能改个时间吗?”
明天是周一,安枝予要出差,是个距离京市足足一千多公里的城市。
“最多三天就回来了。”她侧头看他,声音比他还要哑。
三天的确不长,可他们还从未分开过这么久。
靳洲没再说话,把她脸扳过来,吻住她唇,半含半咬的......
从安枝予走后,靳洲就时刻关注着那边的天气情况。
周二上午,安枝予所出差的城市因为红色预报预警上了新闻,靳洲一边盯着电脑屏幕,一边给安枝予打电话。
可惜一连打了三遍都没有接通,没办法,靳洲从她公司的副总那里要来了和安枝予一同出差的那名同事的电话。
打过去却显示电话已关机。
靳洲当即就查了机票,同样因为落地城市暴雨的关系,飞往该城市的飞机被顺延。
靳洲一分都没有耽误,拿起车钥匙就离开了办公室。
其实他知道,暴雨总会停,也知道安枝予的电话打不通可能是因为她一时大意没有将手机带在身边,可所有的猜测都只会加重他内心的不安。
车子驶上高速后没多久,安枝予的短信发来:【我刚刚去了酒店前台就没接到你的电话。】
靳洲当即给她打了电话过去,不想她担心,靳洲就没说自己已经在开车过去的路上。
“酒店的水电都还正常吗?”
安枝予说电停了,水还没有停。
就说了这么一句,电话就断掉了。
靳洲再打过去就显示她的手机已关机。
不用猜,肯定是没电了。
从京市过去,开车要九个小时,除了中途加了一次油,靳洲一路都没停,终于在凌晨十一点的时候下了高速。
暴雨倾盆,路边有不少的树都歪倒在绿化带里,更是随处可见一些底盘低的轿车打着双闪停在积水下不去的地方。
从高速出口到安枝予下榻的酒店也不过十几公里,可路上却花了一个多小时。
因为停电,整个酒店就只有一楼大厅亮着应急手电筒的光。
每个客房都送了蜡烛,幽黄的一点光点照着旁边黑漆漆的手机屏幕。安枝予睡不着,穿着羽绒服抱着双膝靠坐在床上。
暴雨砸窗的扰声里,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枝予,是我。”
熟悉的声音让安枝予眼波一顿,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接着又一声的“枝予”再次传来。
抱着双膝的手突然一松,安枝予匆忙下床,鞋都没来及穿就跑到了门后。
门开,借着手机手电筒的光亮,她看见了他满身的湿。
不止衣服,还有他的头发,他的眼睫,他的脸......
她嘴角动了动,“你、你怎么来了?”除了惊讶,她感动更多。
靳洲朝门里走近一步,因为身上湿着,他没有抱她。
他说:“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凛冬长夜,他开了九个小时的车,裹挟一身寒气追到这里,只因她所在的城市有暴雨,而她一个人在外面,他不放心。
这些年过去,他们之间依然很少说“我爱你”或者“我想你”这种直白的情话,可无时无刻的惦记与失了分寸的担忧,更让人心动。
房间里没有暖气,如果今晚靳洲没有来,安枝予都没打算脱掉身上的羽绒服。
但是他来了。
“冷不冷?”
“一点都不冷了。”
被他这样紧紧地抱着,安枝予在他滚烫的怀里沉沉睡去。
窗外雨声不歇,她做了一个梦,梦里,她又看见那双深邃锐利的黑瞳——
104 第一百零四章
◎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开始◎
依旧还是那张沙发, 男人松开钳着她下巴的手,极有力量感的手握着她胳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用着不容置喙的力道, 搂着她腰,让她坐在腿上。
“我说的对吗?靳太太。”他目光定在她眼睛里,听似询问,其实更是一种压迫。
安枝予两手抓着裙摆, 咬着牙, 不说话。
可他却对她的沉默与执拗根本置若罔闻,把她的腰往他怀里一贴,仰头吻住她。
那是一种不容她反抗的力道,撬开她双齿, 勾住她躲闪的舌尖。
哪怕她双齿一抵,哪怕口中已经感觉到有血腥味蔓延。
他都没有放开她。
今天是她成为靳太太的第二天,才第二天......
眼泪从眼角滑落, 就在她闭上眼的时候, 他吻她的动作停了。
眼睫抖了两下后, 安枝予睁开眼看他。
那是一双温柔至极的眉眼,很衬他的芝兰玉树,可和他领证以后才知道,那不过是他的伪面, 而她,犹如落在他手里的俘虏,生杀予夺全由他决定。
“哭什么?”
蹭在她眼尾的指腹非常细腻, 一点都感觉不到特属于男人手指的砂砾感。
擦掉她眼泪, 他的手就覆在了她脸上, “嫁给我,就这么委屈吗?”
不是委屈,是憎恶。
虽然安枝予很怕和他那双专注看她的眼神对视,但还是直视向他:“你到底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两天前,他开车带她回去拿户口本的时候说,嫁给我,是对你前男友最有力的报复。
当时那句话像是一针能让人上瘾的吗.啡。
而此时,靳洲专注地看着她那双排斥又警惕的眉眼,一字一顿地回答她:“因为我爱上你了。”
爱她?
因为爱她,所以就用钱拆散了即将和她结婚的男人,把她抢到身边来?
他口中的爱,安枝予不敢苟同。
但这个时候,她没有反驳,顺着他的话说:“如果你真的爱我,就放我走。”
他皱了下眉,看似在思索,却又果断地摇了摇头:“不行。”
他的回答让安枝予意外又不意外,她冷笑一声:“爱是双向的,不是你单方面地捆绑!”
他当然知道爱是双向。
他笑了笑,一脸自信:“你会爱上我的。”
她不会!
她怎么可能会爱上这样一个诡计多端的男人。
安枝予挣开他手,从他腿上站起来:“不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就是到死,都不会爱上他。
说完,她摔门出去。
回到房间,安枝予将门反锁,而后抱着双膝坐在沙发里,一点一点回想这些天和他见面的每一个细节。
可是当你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再去回想过去发生的一切,就会发现当初的自己有多傻,她竟然就这么轻信了这个认识不过短短几天的男人。
安枝予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是醒来的时候,她被一双胳膊拥在一个陌生的怀里,近到能清楚听见他有力的心跳。
如果杀人不犯法,她真想拿把刀朝他心口刺进去。
可惜这个假设刚在她心头闪过,头顶就传来她一点都不想听见的声音。
“醒了?”
昨晚她明明把门反锁了!
可见这个家里的锁都是摆设,她想挣开的束缚也都是徒劳。
安枝予往后挣了挣,看似与他拉开了一些距离,却又在下一秒被他的手臂箍得更紧。
她干脆放弃了挣扎:“几点了?”
他手腕上的表没有摘,看了眼:“七点十点。”
“我要起床,你松手。”
她和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带温度,像一块冰,可他却像一杯温水,徐徐浇下来。
“是要去上班吗?”
他声音温柔和煦,像击退早春里寒意未散的一把阳光。
安枝予一直低头不看他:“对。”
“我给你请了假。”
安枝予眉心倏地一皱,这才仰头:“你跟谁请的假?”
“你们方总。”
安枝予立马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理由呢?”
他不顾她眼里的厌恶,低头看她的眼神很温柔,“婚假。”
安枝予:“......”
“婚礼迟一些补给你,但是今天,”他笑了笑,略微停顿:“我觉得我应该陪你回一趟娘家。”
她领证的事,母亲房文敏还不知道。
安枝予想都没想就拒绝了:“不用。”
“确定?”
他在笑,笑容清澈。
可在安枝予看来,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都是一个阴谋诡计。
“既然你不去,”他轻叹一声:“那我只好自己去了。”
安枝予挣不开他的束缚,只能用力锤他的肩膀:“你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为了她,他连人都抢了。
靳洲抱着她轻轻一个翻身,俯身看她:“不吃饭,打人都没力气,饿不饿?”
安枝予别开脸:“不饿!”
可惜胃都在和她作对。
靳洲低了下头,轻笑一声:“嘴硬是不是你们女孩子的强项?”
他总是会用一些小动作拉近和她的距离,比如现在,他说完还亲了亲她额头,而后盖在她头顶的手揉了揉。
好像他们真的是一对因爱结成的夫妻似的。
“我去给你做饭,半个小时下楼。”
说完他起身下床。
他肤色白,身上的黑色睡衣把他儒雅的气质衬得愈加矛盾。
安枝予拂了拂被他摸过的头顶,扭头,一直目送他出了房间。
被子里,她把手压在了腹上,从昨天听到他打的那通电话后,她就没吃,她可没有绝食的想法,纯粹就是心里郁了一股气,完全没胃口。
想到他刚刚走前说要去给她做饭,安枝予皱了皱眉。
他这样的人,还会做饭?
她也不知自己为什么会好奇,可是一想到他那样一个钱权势都不缺的人站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她就觉得画面很诡异。
但是当她洗漱完下楼,看见他手持火.枪站在白色流理台前的时候,安枝予难以置信地惊了几秒。
目光从那蓝色火焰移到他挽起袖子的手臂,安枝予这才注意他已经换下了那身黑色睡衣。
白色衬衫,没有打领带,领口的纽扣解开一颗。
满大街很多男人都这样穿,可到了他身上,就是有一种迥于他人,让人细品的气质。
意识到自己思绪的跳跃,安枝予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浓浓的奶酪味瞬间涌入她鼻息。
靳洲眼皮轻掀,往楼梯方向看了眼,见她穿的还是昨天那条裙子,他眼角眯了一下,顺着往下,看见她赤着脚,他手里的动作停了。
见他径直往自己走过来,安枝予下意识就想后退。
可惜还没等她有动作,靳洲就一个大步跨上两个台阶,在她的惊呼声里,他单只手臂就将她抱离了台阶。
“你干嘛!”安枝予被他抱得比他高个半个头,她一手搂着他脖子,一手锤在他肩膀:“你放我下来!”
靳洲把她抱回了二楼,放在了床上。
知道她现在每时每刻都在和他对着干,所以他也不问,转身去了衣帽间,给她拿了条新裙子过来,又绕到床的另一边把拖鞋放到了她面前。
“换上以后下楼吃饭,吃完饭我带你出去。”
他不给她说不的时间,转身出去。
“喂!”
靳洲停住脚,回头看她:“如果你还没有准备好怎么跟你母亲说,我们可以改天再去。”
他看似有了让步,可这种让步对安枝予来说,毫无意义。
因为她从始至终都没打算把自己领证的事告诉母亲,自己冲动下犯的错,她不想母亲跟着担心。
但她的执拗与强硬似乎对她眼下的困境没有丝毫的帮助。
安枝予深吸一口气,低头看向被放在床尾的小黑裙......
回到楼下的时候,靳洲已经把早餐做好,乳酪三明治,牛排,还有一杯果汁。
乳酪和牛排的香味让她的胃立马就有了反应。
靳洲给她抽出椅子:“过来坐。”
目光从他脸上一闪而过后,安枝予扶着裙摆坐下。
乳酪香甜而不腻,牛排也很软嫩。
不知是不是胃得到了满足,她说话的语气没再像之前那么强硬。
“你说要带我出去,去哪?”
靳洲放下手里的刀叉,“给你准备的生活用品和衣服,你好像不怎么喜欢,所以今天带你重新去买你喜欢的。”
不是不喜欢,是她压根就不想用他给她准备的。
“不用,我自己有。”
靳洲没再说什么,因为他知道,多说无益,相比说,他更喜欢行动力。
安枝予没和他逛过街,与其说逛,倒不如说她像尊能移动的雕塑,他往哪,她就往哪。
买了一堆她说“随便”的东西后,靳洲带她去了一家咖啡厅。
也不问她喝什么,就擅自做主给她点了一杯卡布奇诺。
安枝予抬眸看了他一眼。
他好像很了解她的喜好,第一次和她吃饭点的餐前小食小酥肉,乳酪三明治里不加玉米粒和肉松,现在又点了她在咖啡店最爱点的卡布奇诺。
“所以领证那天,你不是第一次见我,是不是?”
这个问题,因为她之前没有问过,所以他没有提。
靳洲点头:“对,第一次见你是半个月前。”
半个月前......
安枝予在心里过滤了好久,但是找不到一丝的印象,他这张脸,如果她见过,大概率会记得的。
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安枝予把视线从他脸上移开。
靳洲简单地作了解释:“当时你专心走路,没有看见我。”
安枝予低头看着咖啡杯上面的拉花,轻“哦”一声。
但一个“哦”字解不了她心里的疑惑,她又抬头看他:“然后你就对我起了色心?”
她很直白,这很不像她。
但她却觉得这个说法最能解释他的所作所为。
靳洲弯唇笑了笑:“你也可以说我是对你一见钟情。”
一见钟情是个很美好的词。
安枝予觉得他不配。
昨天被她听到那通电话之后,靳洲就一直在等她发问,可是等到现在都没能等来一个字。
可见她是在心里认定了他的卑劣。
“所以你不打算听我的解释?”
安枝予斜了一缕眼神到他脸上:“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好笑一声:“你们这种人不就喜欢用钱砸人吗?”
靳洲并不否认他给了那个男人的钱,但这其中的隐情,他觉得还是有必要让她知道,不然这条让她爱他的路,不知又要迂回几圈。
所以他说:“钱是他主动开口问我要的。”
安枝予嘴角往上勾出嘲讽:“那女人呢,是不是也是你送到他床上的?”
靳洲看着她那双试探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了她:“但不是每个人都像他一样,来者不拒。”
105 第一百零五章
◎她都会爱上他◎
那天晚上, 靳洲带她去了一家很有情调的西图澜娅西餐厅。
点完餐,他起身走到角落的钢琴前。
解开西装的扣子,他缓缓抬手, 修长的手指优雅地放在钢琴上。
从他指尖流淌出来的旋律很优美, 是一首安枝予没有听过的曲子。
靳洲抬头的时候,刚好和她的目光对上,他唇角微微往上翘了稍许。
他朝她笑的时候,微弯的眉眼像融了漫天的星辰, 有着赏心悦目的美。
那一瞬, 安枝予突然对他产生了某种好奇。
怎么看怎么都觉得他没有她想的那么‘坏’,可他又实在‘坏’的让她无法接受他。
吃完晚饭回到家,靳洲把她送到房间门口没有进去,他拉住她手腕, 在安枝予转过身来的时候,他轻握住她肩膀,微微低头, 在她额头落了一个吻。
“晚安。”
温柔的两个字, 险些撞进她心窝里。
看着他转过身去的背影一点一点消失在楼梯口, 安枝予在门口失神很久。
他的那声“晚安”让安枝予那夜失了眠。
她看不清未来的路,看不清他,也看不清这段婚姻到底要如何走下去。
那天之后,安枝予依旧冷冰冰地对他, 可他却从不管她的冷言冷眼,日复一日,对她耐心百倍。
可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安枝予经常在想, 只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一定能把他的耐心都掏空。
可是她真的小看这个男人了。
他的耐心好像无穷无尽似的,一如既往地给她做早餐,送她上下班,人前与人介绍她是他的太太,人后对她温柔至极。
他的细心与温柔,像是一把双刃剑,一边磨平她对他的防备,一边让她心动又纠结。
每天下午下班,靳洲都会准时来公司接她,他有时候会回家做饭,有时也会带她去各种各样的西图澜娅餐厅。
这天晚上吃完饭,安枝予去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靳洲蹲在一个小男孩的面前。
“等人需要耐心,妈妈很快就出来了。”
小孩子擦了擦眼泪:“那你呢,你也在等妈妈吗?”
他摇头:“我在等我的太太。”
安枝予站在他身后两米远,她第一次这样看一个男人的后背,黑色的西装罩在他身上,衬出他宽厚的肩膀,竟让她在那一瞬感觉到了安心和踏实。
而这段瞒着母亲没说的婚姻,终于在一个月后被母亲发现了。
可就在母亲扬手的那一瞬,靳洲上前一步挡在了她身前,那一巴掌不偏不倚的落在了他的脸上。
那一巴掌是他应得的。
如果是以前,安枝予一定会这样想。
可是现在......
在看见他脸上明显的手指印的时候,安枝予心脏一瞬纠紧。
她甚至来不及多想,就将他拽到了身后。
“你干嘛!”
这扬声质问的三个字,是她对母亲说的。
房文敏也没想到他会替女儿挡了那一巴掌。
可是这段所有人都知道的婚姻,她作为母亲,却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她怎能不气。
“你知道别人在背后都怎么说你吗?”
房文敏话音落地,靳洲把手机掏了出来。
“阿姨,”他没有改口,“您先看看这个。”
房文敏接过手机。
屏幕里是徐淮正和另一个女人躺在床上的照片,一连三张,让房文敏难以置信地张了张嘴。
再然后,靳洲又给她听了一段语音。
【找一个不会伤害她的理由和她分手,你可以让你坐上部门总经理的位置。】
【你什么意思?】
【徐先生听不懂吗?】
【我、我听不懂,我和我女朋友好好的,为什么要分手!】
【好好的?徐先生所谓的好好的,就是一边和别的女人上床一边又花言巧语安抚女朋友?】
【靳总,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要不要我把蒋昕叫来和你对质?】
接着,靳洲又播了另一段语音。
【靳总,虽然过程不是你想要的,但你总归达到了目的,这样,部门总经理的位置我不要了,二十年的年薪,你折成现金给我,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
【二十年的年薪?徐先生好大的口气!】
【靳总,我也是为了大家好,枝予现在已经是你的太太了,我还在靳氏待着,日后见面的话,咱们大家心里都不舒服,你也知道,和她分手不是我本意,我还是喜欢她的,还是说靳总能忍受别的男人对你的太太虎视眈眈?】
......
从母亲那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靳洲没有直接带她回家,而是带她去了她未曾去过的一个酒吧街。
街上霓虹璀璨,夜景很美,临近街头有一个小广场,广场上有一个小型喷泉,随音乐起起落落。
喷泉不远处有一个外国男人支的画像摊,五十元一幅画,大概是因为价格贵了,来来往往很多人,却没有一人停足光顾。
靳洲带她过去坐下,而后用流利的英文说对方交谈。
二十分钟后,对方将画好的画从画板上取下。
虽然他们没有坐在一起,但画上的他们却挨得很近,他的手臂甚至还轻搂在她的肩膀。
“喜欢吗?”
安枝予低头看着画像,没有说话。
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但是这个画师的画技很好,画出了他深邃的眉眼,也画出了她漂亮的唇角。
安枝予这才注意到画像里的她是笑着的。
她眸光微闪,一时分不清画师画的是自己想象里的她,还是画出了她刚刚最真实的脸部动态。
靳洲接过她手里的画,一边卷起,一边问她:“要不要去酒吧坐一会儿?”
安枝予抬头看他。
她一贯沉默,而他也习惯了她的沉默。
他一手拿画,一手牵着她去了街尾的一家清吧。
清吧气氛很好,台上驻场歌手抱着吉他自弹自唱,台下灯光温柔暧昧。
点歌的方式有两种,一种是给钱,一种是用故事交换。
很多客人都选择了前者,但是靳洲却走到台上,坐到歌手旁边,声音传过话筒,把他的低沉嗓氤地愈加性感动听。
不过他的‘故事’很短,只有一句话,是解释,更是告白。
“一见钟情,念念不忘,处心积虑,只是因为爱你。”
台下,安枝予眼睛微红。
她看见他放下话筒,看见他偏头对歌手说了什么。
等他从台上.下来,台上响起了很熟悉的旋律,是她很喜欢的一首歌:When I Fall in Love。
在她凝眸看过来的视线里,靳洲坐到她对面。
“要不要喝一杯?”
安枝予点头。
于是他给她点了一杯‘天使之吻’。
她不胜酒力,两杯喝完,她眼里就泛起了迷离的光,她双手托腮看着他笑。
“人家都是用故事换歌,你犯规!”
他不否认,笑着点头:“那我自罚一杯。”
他一口喝干了面前的‘恶魔坟场’。
再然后,靳洲又点了一瓶红酒。
“会猜拳吗?”
安枝予嘴角噙着淡淡的笑:“石头剪刀布算吗?”
他笑着点头:“算。”
靳洲给她面前的红酒杯添了小半杯的酒:“赢的人问输的人一个问题,可以吗?”
“可以。”
第一局,靳洲出的是布,安枝予出的是剪刀。
“我赢了!”
她看着很兴奋,分不清是酒精的作用还是可以问他问题的缘故。
“徐淮正问你的要的钱,你给了吗?”
“没有,”他很诚实:“我不喜欢受制于人。”
第二局,靳洲还是出布,安枝予出的也还是剪刀。
她又赢了。
她继续上一个问题:“那你不给他,他会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会。
但他有太多无法让对方纠缠的方法。
不过他没有细说:“我不给他,他又能怎样呢?”
这个回答让安枝予皱眉:“所以还是算了?”
他笑:“说好了一个问题,不可以耍赖。”
好吧。
安枝予把手握成拳:“那再来。”
这一局,安枝予输了。
靳洲问:“你现在对我有没有一点点的喜欢?”
安枝予怔了片刻,目光定在他脸上。
她的沉默对靳洲来说也是一种回答。
他嘴角有淡淡的笑:“再来?”
安枝予抿了抿唇:“你可以换一个问题。”
于是他换成:“今年过年可不可以跟我去英国?”
安枝予知道他所有的家人都在英国,所以这是要带她去见家长的意思?
如果她答应,岂不就是变相地接受他?
她咬着唇看他的表情活脱受了他多大的欺负似的。
但对靳洲而言,她没有直接拒绝,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回到家,靳洲依旧还是把她送到房间门口。
安枝予觉得自己一定是醉了,不然怎么会在他转身的时候拉住他衣角。
靳洲回头看她。
目光相对,他看见了她眼里的迷离、她的不舍。
如果他没有饮酒,他一定会很确定自己的判断力。
靳洲转过身来,握住她的手,弯下腰,看她的眼睛:“怎么了?”
“哪有你这样的......”
喝了酒,她眼底有淡淡春意,露出平时从来都不会勾人的媚。
不止表情,就连控诉他的声音都能听出撒娇的调子。
“我怎么了?”他指腹轻轻蹭着她手背,一点点试探她。
安枝予松开唇,下嘴唇的软肉被她吮得鲜红,她恼了他一眼:“你故意的是不是?”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踏进这间主卧。
这段时间,安枝予经常在想,他到底在打什么小算盘,是欲擒故纵还是在故意冷他。
可是除了不进这个房间,他对她又实在挑不出其他的毛病。
“你准备在楼下......”她看了他一眼后,脸埋下去,声音低低软软的:“住到什么时候?”
靳洲在心里细细品着她这句话,或许是太过惊喜,又或者生怕理解错她的意思。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他低头看她颤个不停的眼睫:“你确定?”
这段时间的相处,靳洲已经能从她很多的微表情读懂她的心意。
不合她心意,她会果断的拒绝。
若是接受,她会沉默。
见她咬唇不说话,靳洲便懂了。
他把手扶在她腰上,走近她一步,把与她的距离拉到最近。
就在安枝予仰起脸的时候,他低头吻在她唇上。
带着试探,浅尝辄止地吻她,是她抬起手圈上他肩膀的动作,给了他可以更进一步的信号。
滚烫的掌心从她腰往下,他抱起她,一边吻她,一边往床边走。
床垫松软,后背陷进柔软的被褥里,他俯下身来,居高临下。
“看着我。”他嗓音浸了浓浓的欲,很性感。
她睁开眼,酒精在她脸上染了淡淡的绯,她目光不躲,大胆地看着他,看他动情的眉眼,看他一颗颗解开了衬衫的纽扣,看他露出了漂亮的腹部线条。
她没有看错。
他的温文儒雅都是装的,他很强势,也很霸道,比如现在,那双漂亮深邃的眉眼里,充满了疯狂、原始的攻击性。
舌尖一疼,安枝予眉心一皱,手下意识去推他。
靳洲顿时就醒了。
“怎么了?”
急急的一声响在耳边,扰了她的梦。
安枝予睁开眼,熟悉的眉眼,鼻梁、唇形,让她一时分不清当下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被她懵怔的一双眼盯着看,靳洲搂在她腰后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做噩梦了?”
被子里暖暖的温度全都是他给的。
安枝予把手拿出来,温热的掌心碰到他脸上的清凉。
好像......
他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她都会爱上他。
爱上他谦谦君子的外表。
爱上他的温柔细腻。
爱上他因为她的‘不择手段’。
她倏地一笑。
靳洲被她嘴角突如其来的笑痕弄的心里愈加疑惑:“是不是做噩梦了?”
是噩梦吗?
当然不是。
安枝予把脸重新埋他怀里,滚烫的小脚蹭进他腿间。
“老公,”她刚睡醒的时候,声音总是特别软:“你信命中注定吗?”
命中注定这四个字,对靳洲来说,分人,分事。
遇见她之前,他不信命,更不信一见钟情。
但是这一切,都因为她的出现而推翻了。
但是他没有用一个“信”字来回答她。
他说:“我信一生只爱一人。”
那个人,只会是她,只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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