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晚饭, 安枝予陪楚菲菲在院子里溜达了一会儿。
“他嘴上那块是不是被你咬的?”
安枝予表情一呆,“你怎么知道?”
话脱口而出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 “我、我那是不小心!”
谁会不小心咬人家嘴唇上?
“解释什么呀!”楚菲菲都快把小黄书的画面印在脸上了:“你可以啊, 都知道在人家嘴上盖章了!”她回头瞄了眼,附耳小声问:“感觉怎么样?”
安枝予眼神乱瞟, 声音咕哝的都要听不见:“什么怎么样......”
“别跟我装!”
安枝予:“......”
在这方面,楚菲菲一直都是大胆又直白:“几次?”
安枝予脸红都要滴出血来了:“没几次......”
没几次那就是不止一次!
楚菲菲的好奇心都要窜到头顶了:“超过三次了没?”
安枝予脸皮薄,哪经得住她这么打破砂锅问到底的,不过她现在不是羞, 是窘, 眉头皱着, 一副你再问我就不理你的表情。
楚菲菲一连哎哟两声:“你俩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 说三次我都觉得可笑!”
安枝予这才懂她说的三次不是一夜三次的意思。
但总不能解释吧,这要是解释了, 她这个闺蜜还不知会问出其他什么花样来!
不过楚菲菲也没继续这个话题。
别看她大大咧咧的, 但心思也细腻,“在度假村玩的好好的,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了?”
安枝予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就是感觉好久没找你了......”
楚菲菲失笑:“我的大小姐, 你找理由也过过脑子,星期五那天我不是还和你一起去买的泳衣?”
安枝予:“......”
楚菲菲站住脚, “所以你是有话想对我说?”她连想都没想:“和靳洲有关?”
风吹枝叶, 斑驳树影在地上摇晃。
本来以为多难以开口的,可真的说了, 其实也不过几句话的事情。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 楚菲菲听完后一点反应也没有,不仅没有, 还似笑非笑地看她。
“你俩可真有意思!”
安枝予彻底被她的反应弄懵了:“怎、怎么有意思了?”
一个拿家里催婚做借口,一个为了报复前男友。
这还不够有意思?
楚菲菲抱着胳膊,深深叹一口气:“堂堂靳总,竟然甘心沦为你报复前男友的工具人,你说,”她开始试探她这个闺蜜了:“他会不会暗恋你啊?”
安枝予只当她说笑:“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越是不可能的事越是有可能!
不过呢,楚菲菲并不打算揭穿靳洲的那副假面。
她又问:“那一年过后呢,你真打算跟他离婚?”
这个问题才是安枝予埋在心里想与她诉说,却又不知如何诉说的矛盾点。
“不知道。”她现在满脑子的不确定,不确定他对她的心思,也不确定自己的。
可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楚菲菲是听出来了:“你喜欢上他了!”她用的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安枝予表情一呆:“你......”她自己都不确定的事情,她是从哪里得到这个结论的?
“你什么你?”楚菲菲都想去敲她的脑袋:“你喜欢他不是很正常吗?”
正常吗?
可是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明明很短,这对自己这样慢性子的人,安枝予觉得并不正常。
但对楚菲菲而言,像靳洲那种男人,抛开身家背景,光是那张脸,就足够让人一眼生情了!
不过她好奇的是,靳洲对她的喜欢是从何时何地开始的呢?
总不可能是和她这个闺蜜做了邻居之后吧?
而且就那么巧,徐淮正一出轨,他就搬进去了!
“嗳,”楚菲菲语带试探:“和徐淮正在一起的时候,你有去公司找过他吗?”
安枝予摇头:“没有,你问这个干嘛?”
楚菲菲肩膀一耸:“随口问问。”
看来这个答案,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见她还是愁眉苦脸的,楚菲菲哎呀一声:“喜欢就喜欢喽,这又不是多丢人的一件事,再说了,你说一年后离婚,那是你自己提的,又不是他提的!”
所以呢?
一年期限到的时候,她只要反悔就可以了吗?
见她表情纠结的好像要面临多大的人生抉择,楚菲菲语重心、循循善诱:“这个世界渣男满大街都是,但是好男人,一生可能都碰不到一个。”
*
凉风飒然有声,接到靳洲电话的时候,安枝予已经和楚菲菲往回走了。
“这么冷,别在外面待着了。”
安枝予轻“嗯”一声:“已经回去了。”
话音未落,颀长人影已经斜在了她面前。
安枝予下意识就站住了脚,楚菲菲用手肘顶了她一下:“还不快过去!”
但是靳洲先她走过来,将搭在胳膊上的外套披在她身上,握住她手的时候,他眉头皱得厉害:“这么凉!”
所以是怪她把人拐院子里来喽?
楚菲菲不算刻意地“咳”了声:“靳总,”她脸上堆笑:“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靳洲没有挽留,毕竟如她所说,时间的确很晚了。
“我让方宇送你。”
楚菲菲没有拒绝,嘴角一抬:“那谢谢靳总了。”
到了门口,靳洲低头在安枝予耳边:“我让方宇给她准备了一些小礼物,回头她要是问你,你就说是你买的。”
那声“谢谢”,在目送车灯渐远后,安枝予才对他说。
楚菲菲是安枝予仅有的一个闺蜜,靳洲两个月前就知道。
十月金秋,满城金黄。
两个女孩子迎面走来,一个手拿冰淇淋开怀大笑,一个空手垂眸,浅浅莞尔。
爱笑的女人谁都喜欢,但让靳洲驻足凝眸的却是那个嘴角淡笑,眉眼清冷的脸庞。
靳洲搂着她往回走,看着偎于自己身侧的人,他似开玩笑:“只有一句谢谢吗?”
灯光映出了他眼里忽明忽暗的索求,让安枝予突然想到从机场回来的路上,自己哄他的方式。
可当时他在生气,那奖励呢,再用同样的方式,会不会显得敷衍......
做早饭,熨衬衫,打领带......
最后她选择了一个没为他做过,但是难度系数最低的:“等下我给你熨衬衫吧!”
以为他会高兴,谁知他却皱眉,还说:“这种事,别人也可以做。”
可是别人是别人。
安枝予长睫一垂,挽在他臂弯里的手收了回去:“那你找别人去吧!”
靳洲:“......”
都说女人情绪变幻莫测,以前靳洲没有体会。
现在体会到了,除了时不时看一眼她的表情之外,就只剩手足无措的殷勤,当然,还有安枝予走到哪,他跟到哪的影子。
安枝予坐在梳妆台前,他半蹲在地上,仰着脸,眼睛不眨地盯着她看:“不生气了好不好!”
梳妆台上,平时她会用的几瓶护肤品的盖子不知什么时候被拧开了。
肯定是在她洗澡的时候!
安枝予没应他刚刚那句,明知故问道:“你打开的?”
“嗯!”应完,靳洲晃了晃她膝盖,又问了一遍:“不生气了好不好?”
安枝予也没看他:“没有生气。”
女人生气的时候,说的话都是反话。
靳洲谨记这一点。
“我错了!”他不仅承认错误,还把自己错的地方也一块指出来:“熨衬衫这种事不能找别人。”
安枝予这才把目光垂到他脸上:“但你刚刚说了,别人也可以。”
看吧,他就知道她刚刚说没有生气是假的,是反话。
所以他再一次认错:“我真知道错了!”
态度很诚恳,不仅态度。
原本半蹲着的膝盖,有一只还被他抵在了地上。
安枝予无意一瞥,心里有几分触动。
因为看着像单膝下跪......
她不露痕迹地收回目光:“你别蹲着了。”
靳洲没敢动,这个时候,她说什么,都会在靳洲的潜意识里行成反话。
不过靳洲没有再继续纠缠自己说过的错话,他一只手还覆在安枝予的膝盖上,声音带着明显哄人的味道:“晚上我跟张师傅学做了水果沙拉,我去做一点给你尝尝!”
本该揉于脸上的面霜还被她乳化在掌心,“我不饿。”
“就吃一点,嗯?”
他声音本就轻,这么低低软软地用哄人的音调说出来,早就把安枝予心里的那点小郁闷给哄没了,可又忍不住还想让他多哄一会儿,又或者是不想他走开。
“不想吃。”
靳洲在心里主动把第一个【不】去掉了。
“等我一会儿,很快就好。”
说完,他站起身,往门口去的步子略急,忘了他很多时候会有的小动作:揉她的发顶。
安枝予噘了噘嘴。
做水果沙拉的确很快,把几种水果切成块,再挤一点沙拉酱,均匀拌好后就能吃,但圣女果需要对半切开,哈密瓜也需要去皮切丁,所以没等他把水果处理完,安枝予就从楼上下来了。
靳洲停下手里的动作,目光追着她:“怎么下来了?”
安枝予身上的例假结束了,所以就换回了丝质的睡衣,三件套的款式,每走一步,胸前会有明显的颤伏。
目光不经意瞥到,靳洲喉结微微一动,他把脸往下低了低,一没留神,圆滑的圣女果从他手里溜走,而锐利的刀锋却在那时落下。
电视剧里常有的情节,切到了手,对方会急切地过来,或是用唇舌吮住,或是握住手指放在水下冲洗。
可是他却只切到了大拇指的一点指甲,一丝血都没看见。
他觉得这把刀可以扔了。
但是他情绪藏得好,半点没让安枝予发现。
只是没想到,手里的刀刚放下,走到他身旁的人却没有停下。
扭头的那一瞬,两条胳膊从他身后圈了过来。
靳洲懵怔一瞬,低头,看见她细白的双手交叉环在自己腹前。
而他紧实的后背,能明显感到了有柔软贴紧。
她突然这般主动靠近自己,让靳洲悬于喉咙的一句“怎么了”止住。
这个时候,好像说什么都会打破这一刻的美好。
直到身后传来轻轻一声吸鼻声音。
靳洲在她虚拢的怀里转身,双手捧起她脸:“怎么了?”
安枝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今晚她心情很不受自己控制。
晚饭的时候,心情还挺好的,后来和楚菲菲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儿,她情绪有些低落,但是靳洲拿着外套出来寻她的时候,她心情又好了一点,再后来,因为他说熨衬衫的事别人也可以,明明知道他没有别的意思,可自己却在咬文嚼字,让他不厌其烦的哄......
她以前没有这么多小情绪的,甚至说情绪稳定到都没有什么事能在她心里掀起波澜。
可是今天,又或者不是今天,是最近,她的情绪好像越来越受他影响了。
可是他明明做的很好......
脸被他捧着,安枝予自然而言就望着他的眼睛,被他那样一双丝毫不藏着柔情的目光笼罩,安枝予委屈之余又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
“你会不会讨厌我这样?”
【讨厌】一词让靳洲眉心渐拢:“我怎么会讨厌?”他喜欢都来不及。
虽说靳洲还无法精准摸到她此时此刻情绪失落的点,但他能感受得到,肯定是与他有关。
她能被自己影响,先不说是好的还是坏的,但起码说明自己在她心里是有分量的。
光是这分量,就足以让此时的他心满意足。
指腹轻轻摩挲着她脸,靳洲突然轻笑一声:“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
他说:“下次你不开心的时候,我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他竟然发现了自己埋于心底,若是不被他挑明,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最浓的失落点。
眼下被他一语戳破,安枝予这才意识到,从他说下楼给她做水果沙拉的时候,从看不见他开始,她心里的委屈才真正的开始剧增,以至于都等不及他回到楼上,她就主动下来了。
可明明被他猜中了,可安枝予又不由得嘴硬,“我可没说。”
靳洲抬手揉了揉她发顶:“不需要说。”他感受到就行。
可是水果沙拉做到一半,总不能半途而废。
不到十一点的夜,其实说晚也不算晚。
记起上次在她母亲家和她靠在一起一起看的那场电影,靳洲突然有点回味。
“给我五分钟。”
他放弃了原本的不疾不徐,快速处理完余下的水果,挤出沙拉酱,也没有拌开,就拉着安枝予回了楼上。
不似上次看的那部略有压抑的有关暗恋的电影,这次,靳洲选了一部轻松爱情剧。
只可惜,水果沙拉没吃几口,电影只放到半小时不到,靠在他肩膀的人就打了个哈欠。
不过靳洲并没有问她要不要睡,就这样任由她靠着,任由她眼睫一点点合上。
直到抱着他胳膊的手终于彻底松了力道,靳洲这才将手机锁屏。
把她身体放平后,靳洲刚一躺下,安枝予就翻了个身。
靳洲不喜欢她背对着自己,这种姿势,哪怕是他半夜醒来,他也会把她‘纠正’过来。
但是她刚睡熟。
于是靳洲就去了床的另一边,刚要躺下,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亮了。
是安枝予的,且是一条微信。
虽说知道她的手机密码,但靳洲并没有打算去看,目光掠过一眼后,顺便看了眼电量,只剩百分之二十了。
结果充电器刚一插上,屏幕跳出要解锁完成充电。
靳洲这才输入密码,结果一秒进入微信聊天界面。
楚菲菲:【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你俩爱爱的时候有没有戴套?】
靳洲先是一愣,转而失笑一声。
所以晚上她们在院子里溜达的半个小时,是聊这些了吗?
把手机放回去后,靳洲侧身面对她躺下。
越想越好奇,所以她是怎么和她那有且仅有的一个闺蜜说起那晚的呢?
是一句话带过还是有所描述?
应该不会把姿势......
又或者次数也都说了吧?
想着想着,靳洲又低笑出声,就是这一声,让旁边的人靠了过来。
依旧是那全然依赖又缠人的睡姿......
万籁俱静的夜,月光下的一切都被染上了霜色。
安枝予被梦惊醒,睁开眼才发现自己抱着他一只胳膊,全然一副依赖他的姿势窝在他身侧。
她仰起脸,微弱的光线下,他安然沉睡而略显松弛的下颚线刚好抵入她视线。
像泡沫,又像幻影......
是不是真的一触即破呢?
她悄悄伸出手,指尖原本想碰一碰他的鼻尖,却又在他隐隐上翘的嘴角停住。
离她指尖咫尺的是被她咬过的地方。
那块依旧没消的痕迹让她心里渐渐生出了踏实。
收回的手轻轻缩回了被子里,短暂的迟疑后,她把胳膊环上了他腰。
很暖很暖,暖到让人不舍得移开,甚至想贴得很紧密一些。
于是,她像熟睡时那样,悄悄的,往他身上趴,生怕吵醒他,所以每一个动作都轻到不能再轻。
可是身体有重量,再怎么小心翼翼,还是扰到了熟睡的人。
刚翘到他身上的腿因为靳洲翻了个身而落了回去。
能感受到他在自己的额头上啄了一下,也能感觉到他搂着自己的力道颇紧,更能感受到自己的另只手正局促地挤在他与她之间......
就处在最危险的边缘,好像稍微一动就会碰到不该碰的。
全身上下,除了眼睫乱缠,除了眸光飘忽,她整个人都僵着。
哪怕听见他均匀的呼吸声再次传来,她僵在他小腹下的手也未敢有一丝松懈。
脑海里涌现出昨晚的画面。
低沉的、性感的、从克制到放肆,再从疯狂到投降......
夜深人静的回想,轻而易举地让身体里产生了陌生又异样的热流。
绷紧的手指无声无息地松开,在她自己都不曾有的觉察里,指尖微蜷,说不上来是故意还是无心。
隐在暗色里的一排眼睫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随即,安枝予感觉到握着她肩膀的力道紧了一下。
就是那一下,让安枝予整个人绷紧,所有不受她控制的动作、心底生出的贪念。
全部戛然而止。
连带着她的呼吸,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不知道他是醒了,还是说肩膀那处突然的力道是他身体仅有的反应......
可再多的不确定,都不敢让她抬头。
只觉得脸颊上的热度袭到了耳朵尖,再漫到脖颈。
像是做了亏心事被当场捉住,她心虚地紧紧闭上眼,心里开始无限懊恼,就连手背上每一个毛细血管都写满后悔。
好在一阵惶惶无措的等待里,搂着他的人没再有其他的反应。
崩到极致的紧张感渐渐散去,困意也随之席卷。
后半夜,安枝予睡的极为安沉,以至于第二天早上,靳洲睁开眼看见她一如昨晚睡着时保持的睡姿,还诧异了好一会儿。
没半趴在他身上,没搂他,就连腿也没翘他身上,只像只小猫似的,侧身蜷在他身侧。
心里没有失落是假的,像是不被她需要。
靳洲轻轻侧过身来面对她,把她放在身前的手握到手里,再放到唇边,不知是不是被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吻痒到,安静铺着的一排眼睫颤了一下。
想着让她再多睡一会儿,靳洲就没再扰她,把她手放回了被子里后,刚掀开被角,还没来及起身,腰上突然缠过来一只胳膊,然后就听一声咕哝——
“你别走......”
绵绵软音,能听出央求,也能听出期待,轻易就叫人心软的一塌糊涂。
哪里还舍得把她一人丢在床上。
“好,不走。”
声音漫出嗓子的那一刻,安枝予在他怀里仰起脸。
而他,恰好也低头。
四目相对。
耳边突然传来那晚他在温泉池边说的那句话:【安枝予,我有多喜欢你,你是真的感受不到吗?】
感受到了。
他此时看她的眼神,他怀里烫人的温度,还有他刚刚说那句“好,不走”时的语气,都让她深深感受到,他好像......
真的很喜欢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