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耽美小说>[二战]三人行必死无疑【完结番外】>第78章 番外 人间春深

  新中国成立那年,沈寄棠生了个皱巴巴的闺女。白蓁蓁一看见觉得丑。这女娃娃一点都没有继承到父母

  的优点。

  沈寄棠是混血儿,生的本来就美,嫁的丈夫宋鸣鹤是飞行员,黄埔军校出身的国.民党军官。非常典型的

  中式男子长相,朗目疏眉,穿上军装更显得意气风发。光气质就能甩别人一大截,跟沈寄棠站在一起,担得

  上一句天作之合。

  他们一同熬过抗日,一同撑过内战,也曾因为到底去不去台湾的问题连着吵了三个月没消停,最后以宋

  鸣鹤叛国投共而告终。他是个极好的男人,在忠诚和妻子里选择了后者,没有跟着父母一块儿跑去台湾,而

  是永远留在了大陆。

  这俩夫妻都是起名废。闺女一出生,喊了三个月的囡囡,百岁宴都要到了户口还没上。白蓁蓁一听就给

  出了建议,“干脆叫宋窝瓜吧!她长的就挺像窝瓜!”

  沈寄棠面带微笑地让她切身体验到了太极十八式如何精妙。被捶到找不见东南西北的时候,白蓁蓁想起

  了俩夫妻颇具文艺范儿的民国婚书。

  两姓联姻,一堂缔约;

  良缘永结,匹配同称。

  看此日桃花灼灼,宜室宜家;

  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谨以白头之约,书向鸿笺;

  好将红叶之盟,载明鸳谱。

  此证。

  她看了半天,几乎要把薄薄的婚书盯出个洞来才想起来开口,“叫宋绵绵吧。我妈从前跟我说,叠字名

  的姑娘都比较受宠,我自己就是,从小到大都没受过什么委屈。”

  宋绵绵的名字就是这么定下来了,好听又好记。虽然名字是白蓁蓁起的,但白蓁蓁每次见着那她,还是

  喜欢一脸嫌弃地叫她宋窝瓜。

  宋窝瓜的爹妈平常都忙,白蓁蓁陪伴她的时间更长,所以窝瓜格外黏她。能开口的时候,第一句喊的不

  是爸也不是妈,是一声发音极度不标准的蓁蓁。她从来没把白蓁蓁当爹妈那一辈的人看。在年幼的窝瓜眼

  里,白蓁蓁就是一个愿意花一个下午的时间陪她玩过家家的小伙伴。

  孩子对世界的认知并不全面,但分的清什么人对她好,什么人对她不好。宋绵绵很小的时候就知道,那

  个皮肤白白,眼睛黑黑的姐姐是这世上除了父母以外对她最好的人,可她走的实在太早,她还没上小学呢,

  姐姐就不见了。

  犹记得那年是母亲拉着她的手,步入姐姐的房间,姐姐趴在桌子上,合着眼眸像是睡着了。窗户是开着

  的,飞扬的雪花柔柔吹进来,铺满书桌和檀木盒子,也铺满了她漆黑如墨的长发,最后落下一片在唇瓣,她

  人生最后一点幸运,用在了过早去世。

  沈寄棠教给女儿的第一句诗,叫做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白蓁蓁的盒子最后留到了沈寄棠

  那儿,留到绵绵嫁人,留到绵绵生了孩子,留到老伴儿走了,留了大半辈子也没烧。

  “哪能烧呢?我得还给她!”

  “妈,人都没了多少年,哪来的机会还?”

  “能还,我说能还就能还,哪怕明天我死了,你也不准烧!”

  圆圆的皮球从敞开的大门一路滚进来,扎着羊角辫,眼神机灵的丫头片子从木门后探了探头,一路追着

  圆滚滚的皮球跑,一路跑到了满头银丝的老奶奶面前。老奶奶的眼睛是灰色的,水亮水亮,看着她的时候,

  像是要涌出眼泪来,她颤颤巍巍伸出手,拉住了年幼的孩童,“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蓁蓁”

  虽然从来没见过这个奶奶,但白蓁蓁不怕生,心里还很想亲近,放了学时常蹿进来找这位沈奶奶。沈奶

  奶会给她讲故事,教她拨珠算盘,也爱同她讲道理。什么临渊而羡不如退而结网,什么扬汤止沸不如釜底抽

  薪,复杂的很,白蓁蓁听不懂,但她记得牢。

  沈奶奶房子里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东西,白蓁蓁每一样都碰过,唯独不想去动抽屉里的檀木盒子。沈奶

  奶问她为什么不动,她啃着指甲歪头想了半天,说道,“黑漆漆的,我不喜欢。”

  其实也不是不喜欢,上面的纹路很好看,但她就是心里抵触,仿佛里面装着什么巨大的怪物。而现在这

  个怪物,就静静放在她病床旁的桌子上,心电仪的声音滴——滴——滴——拉的好长。

  身躯挺拔的外籍医生站在病房外,口罩遮住一半的脸,冷绿色的眼隔着玻璃静静凝视着病房里沉眠的36

  1号病人,他手里是一束鸢尾。中国人习惯送礼,做客送礼,看病也送礼,他手里这束是上一个出院的病人

  送来的。他的办公桌没处放花,想拿出去扔掉,却不知不觉走到了三楼,站到了一间病房前。

  他也不知道自己会什么走到这儿,为什么把手里的鸢尾送到361号的病床旁。刚放完他就意识到自己的

  行为有些好笑,明明都不认识她,为什么老是对她念念不忘?

  可能——是因为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觉得她睡着的样子很像梦游仙境的爱丽丝,天真烂漫的爱丽丝。

  不过今天他得向这位爱丽丝告别了。从她进入医院到现在,已经过了整整六个月。寒冷刺骨的冬天结束

  了,交流学习的时间也就面临着结束,他明天就得回德国。

  临走前,沃尔纳看了一眼361号的床卡,她的名字叫白蓁蓁,听起来有春暖花开的意思。病症那一栏写

  着不明,听说是路上莫名晕倒被送来的。

  沃尔纳的心脏忽得针扎似的疼了一下。他揉了揉喘不过气的胸口,推开房门离开,没有注意到病床上的

  人微微颤动的眼睫。

  今天这趟航班的飞行员可能是个话唠。絮絮叨叨的一大堆问好,关于飞机的航程耗时,空气能见度,未

  来几小时的天气通通缩略在末端,最后再以名字收尾。

  弗朗茨?

  听起来就像个话唠。

  下飞机的时候,这位话唠飞行员闲不住似的也站到了舱门口送客,是个蓝眼睛的男子,他也看到了沃尔

  纳,微妙的嫌弃和熟稔同时在二人心中升起。

  “咱俩上辈子是情敌?”

  “说不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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