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粘牙糖>第35章

  江岁的手悬在半空中,指尖蜷缩,想要触碰对方的脸,却又怕会伤到于他而言如玻璃糖罐一样易碎的昔日恋人。

  他半跪在时开令面前,微微弯下腰直视着时开令的眼睛,那双曾经明亮的眸子此刻像是蒙上了一层灰,瞳孔里倒映出江岁的脸,可眼神却是涣散的。

  “时开令?你,还记得我吗?”江岁用期盼的眼神望着时开令。

  时开令耳朵动了动,但却仍旧没有回应,他浑身散发着一种死气,除了手里的馒头似乎没什么能让他在意。

  “你认识大木头吗?”清脆的童声从头顶传来,江岁抬头看去,一个小男孩抱着鸡腿站在门口,见他没反应又问了一遍:“你是大木头的朋友?”

  “大木头?”

  “嗯呐,大木头是我给他取的名字,因为他看起来就跟木头一样,从来不说话,也不笑。”男孩自来熟地在江岁旁边坐下,“对了,我叫豆豆。”

  豆豆把手里的鸡腿递给时开令,“喏,给你鸡腿。”

  鸡腿戳到时开令手里他才有反应,他拿过鸡腿,手里的馒头也没有扔,三两下将剩下的馒头吃光,他才开始啃鸡腿。

  “你是大木头的好朋友吧。”豆豆肯定地说道,“看你的眼神就知道你很关心大木头。”

  江岁:“你是怎么认识时……大木头的?”

  豆豆扭着手指头说道:“不是我,是我爷爷在路边捡到了他,我爷说天那么冷,他要不把大木头带回家他肯定会冻死的。大木头昏迷了一周才醒过来,问他家住哪叫什么也不说话,带他去警察局他就跑,后来我爷看这样不行,就没再逼他,把他留下来给店里打个杂也行。”

  “大木头在我家待了两年啦,你怎么才找来啊?”豆豆问。

  江岁一时无言,他找过,但是天地那么大,时开令又有心躲他,他当时根本不抱有找到时开令的希望。

  可没想到,时开令就和他在一个城市,只需要一个小时的路程就可以见到他。

  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找借口推脱的。

  “是我来晚了……”江岁哽咽着说道。

  专注啃鸡腿的时开令转了转浑浊的眼球,喉咙里发出奇怪的音调,像是在奇怪面前这个人为什么要哭的那么伤心。

  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全都转移到面前的鸡腿上了。

  那个奇怪的人哭就哭吧,和他有什么关系。

  江岁哭了一会儿,将情绪宣泄出去后他冷静下来,他抹了把眼泪,朝时开令摊开手:“阿令,跟我回家好不好?”

  他哄着时开令,甚至带着几分乞求。

  时开令没有回应,他将鸡腿啃了一半,又将鸡腿塞进了外套口袋里,而后起身就进了小面馆,到点了,他该睡觉了。

  一旁的豆豆目睹了全过程,他小声说道:“他好像没听见。”

  江岁跟着豆豆进了面馆里间,不大的小屋摆了三张床,时开令睡在靠墙的那张小床上,高大的身躯蜷缩成小虾米,看上去很憋屈。

  豆豆的爷爷高松林也进了屋,他叹了口气说道:“你要是能带他走过好生活是再好不过了,我这里统共就这么一亩三分地,窝在这儿他的病肯定好不了。”

  不用高松林说,江岁恨不得现在就把时开令带走,可他怕时开令会不适应,会不愿意和他走。

  江岁打了盆热水,毛巾用水打湿,他轻轻替时开令擦着脸上的油渍。

  有什么东西从时开令的衣领里露出来,江岁用手指勾出那根红绳,原先那里挂着桃木坠子,但此刻桃木坠子似乎碎成了好几块,被人用胶重新粘住,粘的很难看,只能依稀辨认出原来的形状。

  江岁下意识去摸自己脖子上戴着的碎成两半的桃木坠子,莫名的感觉萦绕在心头,但他也一时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

  他拿着毛巾继续替时开令擦身体,直到擦到时开令的手心,小指和无名指都只剩下一截,因为过去很久,截断处都已经长好。

  眼泪从眼眶中涌出,江岁再也抑制不住,转身跑出了压抑的房间。

  江岁回到了空荡荡的寝室,室友都没回来,他翻出抽屉里的药,在手心里倒出几粒生硬的咽了下去。

  昏暗的房间里响起江岁压抑的哭声,手摸到了放在抽屉里的剪刀,他短暂的停止哭泣,怔怔地盯着剪刀看了一会儿。

  要有多疼才能感同身受呢?

  “大木头,外面下雨啦,你不要再在门口待着了!”豆豆朝屋外喊道,但显然,时开令是不会听他的话的,豆豆嘟囔道:“都给你伞了也不打,真是个笨蛋木头。”

  时开令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地上溅起的水花,忽然,他感觉有什么东西罩在了头顶,他抬起头就看见昨天来过的那个奇怪的人正打着伞笑吟吟地望着他。

  他歪着头盯着江岁包的五花大绑跟粽子一样的手看,像是对江岁的独特造型很感兴趣。

  江岁撑着伞在时开令身边蹲下,“你在看什么?”

  身旁的大狗狗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江岁也跟着挪过去,直到把人逼到了墙角没得挪才罢休。

  雨伞倾斜,江岁有大半边身子都被雨水打湿了,而时开令则被完好的保护在伞下。

  江岁:“下雨啦。”

  时开令:……

  江岁:“看!蜗牛!”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有那么一瞬间江岁觉得时开令好像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其鄙夷嫌弃的眼神。

  “你喜欢吃馒头吗?我这里有好多馒头。”江岁从怀里取出刚从街角店里买的还热乎的馒头,他拿着馒头在时开令眼前晃了晃,“你想吃吗?”

  时开令的眼睛一直跟着面前晃来晃去的白馒头转。

  “你和我说句话我就把这些馒头都给你,怎么样?”江岁往时开令身边又凑的近了些,“我知道你会说话,对吧?”

  忽然,时开令一掌拍在江岁的脑门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江岁被拍蒙了,连时开令把他手里的馒头拿走都没反应。

  江岁揉了揉额头,“我都给你带馒头了,你连个谢谢也不说。”

  他伸手去抢时开令的馒头,“不给你吃了。”

  时开令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抓着馒头不松手,喉咙里发出阵阵不耐的呼噜声,就好像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江岁一样。

  江岁故意逗他,“你咬我啊,咬呀。”

  “你不咬我,我就咬你咯?”江岁忽然迅速地在时开令的脸上啄了一口,他亲完还有点不好意思,“我可不是故意占你便宜……啊!”

  啪叽一声,时开令这次是一掌拍在了江岁的脸上。

  他那双常年灰蒙蒙的眼睛终于有了些生气,带着不可置信和自己不干净了的纠结,抱着馒头噔噔噔跑回了屋里,留江岁还愣在原地。

  江岁的脸上还清晰地印着个五指印,但他嘴角却是扬着的,他自言自语道:“还会生气就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