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传旨太监的解释,宋宴清表示他不信:“你说清楚,圣旨内容为何如此含糊?”

  “又不是奴才写的!”传旨太监头大,他真心没法解释。

  宋宴清好心给出他正确的解释之道:“那你总知道为什么吧?与我讲讲,不然我还得怀疑你所传圣旨的真假,考虑要不要将你送官。”

  话说明白,这太监明白过来——这位殿下想要打探京中消息呢!

  正欲开口,又有硬物被塞到自己袖子里。

  传旨太监奔波的疲意都减了不少,跟宋宴清说起他走前京城的情况。

  呈送圣旨自然耽误不得,因此这太监一路赶来并无耗费太久时日,消息都还挺新。

  皇后被圣旨迎出凤仪宫、以及朝臣关于立太子的争执、千岁给皇子们分发差事……

  “奴才走前,两位殿下的差事还在朝中吵着呢,这会儿哪能立时就掏出钱粮来平叛,殿下得耐心等上一阵。倒是三殿下、四殿下处,奴才出京时就听说快启程了。”

  传旨太监的消息可比宋宴清收到的信“时新”太多,令宋宴清很快反应过来局势发展到了新一步。

  他又请这传旨太监一道用膳,细致地问了些细节。

  换作其他皇子,对着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太监,多是会叫手下的太监宴请。但宋宴清还不会摆架子,因着这份“礼贤下士”,还真问出不少要紧的。

  有朝中太傅耶瀚行辞官之事,也有后宫里二皇子、五皇子的母嫔闫嫔晋升成了闫妃、连带王婕妤也因为这波助力成了嫔……

  “不过王嫔娘娘升了位份,好像就不那么得皇后娘娘喜欢了。”

  “再喝两杯,展开说说。”

  宋宴清大方地给对方倒上御酒。

  传旨太监喝得不少,头脑也有些晕了,说话开始不过脑:“王嫔本来差不多日日都要去凤仪宫,后来去了两趟,凤仪宫都推说皇后娘娘不在。据说有一回是真不在,有一回则是假的不在,后来王嫔便不去凤仪宫了……”

  宋宴清心说不去倒也好。

  此时皇后出了凤仪宫,只怕不是想当那木偶的,她必会参与进政事。前期的低调蛰伏,只是过渡期罢了。

  以王婕妤、不,现在是王嫔的政治意识,离远一些其实才是最安全的,说不得,也是皇后故意所为,有意让王嫔远离她。

  就算是宋宴清自己,最好也不要胡乱参与进去。那些涉及权利、人心和利益的拉扯,并非他所长。

  让人把传旨太监扶下去休息时,宋宴清就做出第一个决定——接旨后不回京。

  既然圣旨上没提到让他先行回京,那他在路上与“还不知道在哪的平叛军”汇合,自然也可以。

  再则朝中既要考虑赈灾、还要考虑平叛,忙得厉害,还不知道要安排多久,才能调出一只足够平叛的大军。只从时间上考虑,回京也不是个好决定,宋宴清自认为他的时间颇为珍贵,不想浪费。

  除了回去安他阿娘的心,还有看宋齐光躺板板,宋宴清不觉得有其他回京的必要。

  随后宋宴清自己也离了用膳的待客厅,消食一路走到别宫大门之外。

  门外是他已然熟悉的景象,宋宴清的目光越过田野和丛林,落在那日他初与流民相见的地方。

  当时挖出的征人尸骨,靠着那些流民的好心得以再度入葬。

  当时宋宴清看到了一片的新起坟包,他那时也没注意到——坟包都是新起的。如今想来,是流民闯进别宫后短短几日,就挖出了那许多尸骨。

  后来,那些流民应当也有不少死去。

  要被平叛的乱军,又是一支怎样的队伍呢?其中有多少是反叛的武力部|队,还是又一支流民凑拢的平民队伍?

  宋宴清从府城听来的那些小道消息,只能凑出“水匪大军”这样的消息。

  别宫中的其他人,多是跟从宋宴清留下的兵士,平时不会随意外出;而那些新的留守人,一个个连府城都不去的,也没哪个消息通畅。

  平叛的“军队”未至,他既不回去,当先行打探些消息。

  当斥候,这是宋宴清的第二个决定。

  不待送走传旨太监,宋宴清就让展勇先行准备,也通知下去——他们将成为斥候队伍,将先一步出发,去叛乱之地打探、收集消息。

  准备这一步,也囊括了“消息收集”。

  他们怎么去叛乱之地、路上会遇过那些地方,需要注意什么势力,叛乱之地往常又是如何……都是细碎又重要的事。

  至于宋宴清自己,他准备再“加下点”,努力吃吃喝喝就是他的紧急任务。

  不过紧急任务进行到一半,别宫开始发生一些古怪事。

  居然有书生说仰慕他,特来拜访。

  宋宴清懵逼地接待了人,方才知道他这段时间那些“高质量”粉丝从何而来,全靠他的好先生——耶瀚行给他发新物料!

  不愧是靠近八线的水平,居然有粉丝自主创造物料。

  而物料的好感加成作用,这才促使他人远道而来。

  话说到耶瀚行因为担了个太傅,扩展开来叫太子太傅的官职,往日里教教皇子,群臣从来不多关注他。

  但自从宋齐光倒下,群臣在太子这事上又起了心思,又明着有两方来争抢,战火烧到了耶瀚行身上。

  问他谁能担当太子之职?

  太子太傅在太子的事上说话,可绝对有份量。

  耶瀚行回老家守孝三年才回来,与皇子们虽有旧情,但总归不如当初亲近、了解,哪里就敢胡乱开口,断言哪个更适合太子。

  要说当初这太傅落到耶瀚行身上,是因为当初朝中臣子们提出要给皇子们选新的先生,从而吵了起来,宋齐光听得烦,抓住群臣中说要选“品性最佳、最有才华”之人的话柄,抓了耶瀚行出来,纯属胡闹之下的侥幸。

  最初勉强定下少师。耶瀚行虽无太多政绩,可他素有才名、在民间名声更是极好,曾有靠一首诗就止戈的美名、亦是好些艺术方面的能人,更是翰林那清贵地方的老人了,闭上眼睛也能给个高位虚职。

  可他们的圣上反而不乐意,在了解过耶瀚行后,骂了一通人,直接给了太傅之名。

  耶瀚行起先战战兢兢许久,后面发现自己就是个“教书先生”,才开始自在当他的教书先生。

  说回宋宴清身上,他见了好几个书生,发现引发耶瀚行辞官的原因竟还有他一份。

  对于他放走流民,宋齐光下令揍了他,耶瀚行气得不轻,当夜就怒气冲冲地为他写了文章,赞他“虽为少年,仁圣心肠”。

  要不说文化有力量,宋宴清放流民、挨板子一个多月,可没人特地来看他,耶瀚行用笔杆子给他神仙一样夸了夸,便引发了新热潮。

  此行辞官后,耶瀚行的行踪也不是直接回老家,而是朝着别宫而来,说是要来看看他。这点在他的文章里有提到。

  据说到了四春县,耶瀚行又打破了他久不作诗的规矩,为宋宴清作了诗。

  又引得那些仰慕耶瀚行品性、才华类的书生激动不已,跑来“参观”宋宴清。其中最狠的,做到了日行三百里。

  宋宴清:牛。

  不换你传旨可惜了。

  得知这些消息,宋宴清决定晚点出发——至少与先生耶瀚行见上一面。

  他还好心邀请了几个耶瀚行的狂热粉留下,坐实他“是个大好人”的事实。

  至于那些书生围观完小圣人,想要跟他探讨学问?

  宋宴清表示:请想想我上一份工作是什么?

  人在备战期!除非你跟我谈论叛乱之地的消息,不然还是不要浪费“前将军”的宝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