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能吃一些,算什么身有神异。”

  听着金本汇报的传闻,宋齐光不以为意地摇了摇头,甚至嫌弃道,“就不能说些靠谱的,老七在宫里就是个饭桶,他有个更能吃的哥哥。”

  金本笑着说:“是奴才蠢笨又没见识,只听闻七皇子这事儿,以为稀奇,巴巴跑来告知圣上了。”

  他又推脱道:“这不是见七殿下格外上心这事么,心也太好了。在宫里那时,好像就听说七殿下怪有灵性的,跟菩萨有缘呢。”

  话是从太后宫里传出去的,宋齐光都知晓,他对这些趣事记得清楚。

  更知晓真相——是老四送的香误导了太后。

  倒是老七的性格,的确一改过往。只心疼母亲、孝顺本合此时天道人意;太傅耶瀚行又归来,悉心调养,皇子们的关系是肉眼可见地好转,性子也都纷纷改好。

  宋齐光正嫌弃无趣,张遇之骑马来报。

  “圣上!两位殿下率兵归来了,说有要事要禀报。”

  宋齐光奇怪地挑眉,点点头。

  金本代为出声:“传。”

  张遇之就回身,打了个手势,手下兵士放了宋承宇、宋宴清二人过来。

  兄弟二人风尘仆仆,衣角带着赶路方才有的尘土。

  面圣前,金本急忙让小太监临时给两位皇子打理了一番,免得尘土飞扬,惹得圣上不喜。

  宋宴清被拾掇一番后,才见到宋齐光的面。

  宋承宇拿出两块仿造官银样式的银锭和金锭,开口道:“父皇,你看这两样。”

  “此乃我与七弟,在向岱的县衙后方园中、假山下寻到的金锭与银锭。总共有千两黄金、另有无数此等白银。”

  小小一县,哪有此等财力,刮了地皮都不够。

  宋齐光:“小县有大矿?”

  “儿不敢肯定,但有此猜测。此等成色的金银,一定是出自私挖的矿场。再有口供、卷宗等可明证,向岱屠枣后村两村、绝非只为美色,而是因为这两村地方微妙。”

  宋承宇简单汇报后,又夸了宋宴清好些,并未揽功。

  宋宴清直接不说话了,乐得当个不开壳的蚌。

  听完前后,宋齐光点了点头:“好,你兄弟二人心有乾坤,办事细致周到,没叫背后那群人逃脱。”

  “一路辛苦,此事变动颇大,朕立马安排人去办,你兄弟二人好好歇着吧。”

  宋齐光对金本使个眼色:“好好照看两位皇儿,不然小心你那没用的脑袋!”

  “奴知晓,没有不尽心的。”

  “谢父皇!”宋承宇知趣地带着弟弟退下。

  等走远了些,宋宴清看宋承宇一眼,问道:“大哥,你早想到了回来会被收缴兵权吧?”

  宋承宇:“此等大事,父皇自然不放心让我二人去办。”

  私下开采大矿、还仿造大批量官银,往严重了,可以按叛国罪处置,罪责严重。再有此案牵扯的人不知凡几,更重要的是涉案金银多,可以填补空缺的国库,宋承宇料想父皇必不会让他们这些皇子插手,所以做了更讨巧省力的选择。

  “七弟且放心,顾千岁不会让那些人占便宜的。”

  两人说话并未完全避人,想也知道这些话会传进每个能知道的人的耳朵,宋承宇说话委婉。

  宋宴清又被那种“人命如草芥”的无力感所笼罩,利益资源的拉扯,在此时比其他的东西重要多了。

  他也早有预料,只是没想过宋齐光会如此直接地抛开他们。

  明明儿子也能办事,但在宋齐光面前,好像这个选择被拉黑了一样,他看不见。

  “我懒得管了,父皇总不把我们当回事,更乐意用其他人,反正总能查清楚的。”少年像是被用了就丢的骚操作气到,选择摆烂,“首恶总要除的吧。”

  除了向岱,宋宴清还惦记着河道那边的配合人。

  至于更多的,那就数不清了,有多少人在金银矿中牟利,细算必然是个恐怖的数额。

  只是两个小村庄的事,如何放在大人物的眼里呢。

  宋宴清想,假如不是自己这个讨嫌的出现在那里,说不定就如同无事发生一般。

  没人会知道山崖上,兄弟一前一后掉落,同样怕死的兄长在临死前,为兄弟能活下去的一点微薄希望勇敢地当了垫背者;也没人会知道枯草团下,能冒出两个小脑袋……

  下一次——他得想办法杀了人再回来。

  多杀几个。

  宋承宇看着七弟不掩杀气的脸:“会的,不然父皇面上也过不去。”

  青年打马向前:“七弟真是嫉恶如仇,好烈的脾气。”

  宋宴清骑马追上去:“弟弟既然想当将军,为将者就当如此,有些脾气、亦有追求!

  ***

  “四哥,这是李雁,我同大哥出去查案的时候……”,宋宴清把李雁的身份交代清楚,“怕她被灭口,人就先带回来了。正好你这里缺人带小兰花她们,不如留在你这,行不行?”

  宋怀信看李雁几眼,点了头:“行,让她跟着后面的车吧。”

  不过立马换人不可取,宋怀信表示还得看看李雁会不会照顾孩子,才让人领了李雁下去。

  接着,宋怀信就好奇问:“怎么回来这么早?”

  宋宴清跟他坦白。

  宋怀信听了道:“倒是好事,正好国库缺钱。”

  马车里没了外人,宋宴清眼神不羁地往前面甩了个飞眼。

  有钱怕是也进不了国库,会被宋齐光花。

  宋怀信就小声说:“国库真缺。”

  无论如何,这回户部上下要是还想干,肯定会死命跟宋齐光争抢到手的银两。要想维持住天下局势,投入也是必须的,所以这次的金银必定有不少花在民生之上。

  听完这番分析,宋宴清舒服了些,赖在宋怀信的车马睡觉。

  出行他负责杂事多,正好他也想多学些,故而耗费的时间多,在外休息得并不好。

  宋怀信由着七弟睡,自己靠在一边闭目养神。

  等再醒来,宋宴清又是无所事事皇子团中的一员,过上了逗小孩、大吃特吃的日子。

  但他真是个急脾气,事情没处理完总觉得不对劲,心中更是莫名的数着数一样,等待着宋齐光的下一步。

  派遣更多的兵士去调查河道军营?或者发出调令、让部分兵士先去管控探查一番金银矿?再不济,也可以调动其他近些的军队参与进来。

  但一时什么大动静都没有。

  宋宴清骑着马溜达,只能看到小数兵马护着一些平常在队伍后面的词臣、陌生些的小太监,带着圣谕往外跑,不知道在干什么,希望是在干正事吧。

  ***

  在宋宴清等待的时间里,有的人比他更为着急。

  向岱藏银子的地库的很快被挖了出来,于是上上下下同他合作的人,都知道了这位向县令干的聪明事。

  把银子埋在县衙后头,也不想想回头换任怎么搬。

  为此,不少人都谴责向岱这个已死之人。

  “真是个猪脑子,也不知道怎么当上的官!”

  “蠢笨至此,怪不得连个举人、秀才都得捐贡,官位也不知道向侍郎花了银子才安排下来。”

  “真真是叫个蠢人拖累至此……”

  骂完了“背刺”的同伙,转头必须得想办法解决问题。

  藏不住问题,那只能“解决”能解决他们的人。

  于是很快,路过州府之际,知府摆出了长迎阵仗,只差把“满州府百姓热烈欢迎圣上”刻在脑门上给宋齐光看。

  圣驾落定,直接在举百花宴的丛芳园。

  一般来说,百花宴为世家女儿举办,不好让外男入住。哪怕是圣上,总要通些情理。

  可规矩这种东西,就是用来为贵人的打破的,一句当地只丛芳园尚可入目,就把圣驾迎了进去。

  当地这番没骨气的操作,直接给外来一部分家族气得不轻,当天就有骂人的文章诗词流传出来。可要让已经抵达等待多日的家族倒头回去,放弃一水四个适龄的皇子,他们又舍不得这口能争一争的大肥肉。

  在各种揣测和流言蜚语中,跟着圣驾提前住进丛芳园的宋宴清看了不少热闹。

  打住进来园子后,就不断有人给皇帝呈送各种祥瑞。

  第一天上午是头“白鹿”,送来时收到了不少哗然声,直到下午来了头“白狼”,震惊都给整沉默了。

  接着就来了“赤兔”,赤色之兔,在此时亦是小祥瑞的一种象征,赤兔之后是神龟,据说身上的纹路每一个都很吉祥,象征盛世降临。

  动物团打头,后面什么玉壁、铜鼎、齐石等,完全引不起宋宴清心头任何波澜。

  怪不得宋齐光不乐意吃他画的饼,原来大家都会一手虚空制造好大饼。

  他也懂了,什么真相十成十要被掩埋真正的“相貌”,宋齐光拿着把柄直接换各种好处利益去了!

  为了名声、为了安危,那些没能把自己扒拉干净的家族,只能在这场较量中认输,付出让宋齐光满意的代价。

  宋宴清看了一阵,就知晓什么兰花不兰花,到了利益关键的时候根本没什么用。

  只是这种时候的祥瑞,又有多少人会相信呢?

  眼下,宋宴清只希望自己后面补的激将法有用。

  这份期待,在他被宋齐光传去前园赏赐景、却被允许带刀时落定。

  金本亲自来唤的人。

  圣上放心,可他真怕,紧张地问:“殿下可有把握?那将军有敌三四人的本事,要不再偷偷叫上大殿下,万一那人暴起……”

  宋宴清抽出自己的剑看了两眼,放回去时抬眼看着金本道:“你怕什么,他还敢砍我不成?”

  少年抬手拍拍金本的肩。

  “你放心,我剑近日多磨、甚利。”

  何况宋齐光找了他,也必有这么干的缘由,没必要再牵涉一个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