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麻麻亮。

  西里斯迫不及待地起床出门。

  司韶只来得及和他打个招呼:“早。”

  回应他的是重重的关门声。

  司韶只能摸摸鼻子,和自己怀中的毛绒娃娃也说句“早”。

  皇帝陛下真是一点都不讲礼貌。

  帝国的皇帝才不会因为这小小的插曲而影响正常工作。

  大臣们早早就等在政务厅,摩拳擦掌等着讨论怎么处置这个联盟指挥官。

  先前帝国不是没有俘虏过联盟的高官。

  甚至连传说中的“狮子王”,联盟上将安·卡门,也曾在帝国的监狱住过。

  但是他们从未俘虏过联盟的最高指挥官。

  尤其当司韶上任后,他的民众支持率在联盟内部已达90%。

  并且仍有上升趋势。

  这是前所未有的。

  也怪不得有人酸溜溜地说,他们银狐会魅惑人心。

  越是如此,抓到司韶的成就感就越大。

  虽然也有人质疑过,说:

  “他堂堂一个指挥官,怎么就只带四个人去度假?”

  “还落地就被抓,未免也太轻易了?”

  “谁能保证这其中不会有诈。”

  但这样的质疑声毕竟是少数,很快就会有人反驳:

  “怎么,你是看不起陛下英明的决断吗?”

  “他要是空城计,我们被吓退那才是愚蠢。”

  “抓都抓到了,还讲那么多,我只知道他现在在王宫里关着,插翅难飞。”

  王宫消息封锁及时。

  离谱的QJH1基因和接吻事件还没有传到政务厅。

  所以他们也不知道,昨晚全星际最有权有势的两个人在一间房里大眼瞪小眼熬了一宿。

  主要是皇帝陛下熬了一宿。

  大臣们真心觉得,他们现在已经扼住了联盟的命门。

  处决还是轻的。

  这不得要挟联盟一番。

  退兵是次要,割星赔款送物资,样样不能落。

  如果联盟不答应,那就直接审判他!

  公开审判,公开处刑!

  用他血祭泰坦星一战百万英魂!

  大臣们情绪高涨。

  没一个人注意皇帝陛下那重重的黑眼圈。

  皇帝陛下也确实提了联盟指挥官这事儿。

  但是这轻拿轻放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儿?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没有贸贸然送上刑场的道理。”

  可是陛下,那不是来使,那是咱们的俘虏啊。

  “就算杀了一个指挥官,难保不会激起联盟民愤,反让他们空前团结,战力高涨。俗话说得好,哀兵必胜。此事要从长计议。”

  可是陛下,之前嚷嚷着要他脑袋的,您叫得最欢啊?

  “总之,朕不打算马上审判他。”

  眼看大臣们想开口奏报,西里斯抬手一顿。

  “但是,现如今联盟军群龙无首,必定内乱,正是我军打破僵持大举进攻的好时机。”

  西里斯草草结束晨会。

  他听都懒得听大臣们的意见,让大伙写个奏报发给他晚点他自己看。

  但他也不想回寝殿。

  最后索性在政务厅的内室里补了个眠。

  一连数日,皇帝陛下的日子都没有任何改善。

  第一日,司韶说嫌屋子里太闷,让他肚子不舒服。

  于是西里斯让人把整个寝宫的窗户都打开,让他可以自由瞎转,但必须有人贴身跟随。

  司指挥官真的背着手把整个寝宫转了一圈,然后锐评一番帝国的装修风格:有钱的土鳖。

  把近侍大臣可气得不轻。

  第三日,司韶说嫌弃王宫的饮食不对他胃口,让他肚子不舒服。

  于是西里斯让人去仿着灿星的饮食风格给他做菜。

  司韶吃了几天说东施效颦,不评也罢。

  把御用厨子可气得不轻。

  第五日,司韶说嫌弃皇帝陛下的床太硬了,睡着骨头疼,肚子也不舒服。

  西里斯正在看奏报,眼皮子抬都没抬。

  “再废话就把你嘴缝上。”

  司韶不废话,司韶抱着他的毛绒娃娃趴在床上,眼睛眨巴眨巴。

  “你把我嘴缝上,我怎么吃饭?不吃饭,我肚子会不舒服。”

  “有种东西叫鼻饲管。”

  “不是吧,你要对我做这么残忍的事,皇帝陛下,我心情不好的话,肚子会不舒服的。”

  西里斯换了个姿势继续看奏报,不搭理他。

  西里斯早就已经熟悉了他的套路。

  就不能搭理他,就不能回答他,让他絮絮叨叨也得不到任何回应。

  可司韶并不是只絮絮叨叨的,他是真的会干实事的。

  西里斯这几日里:

  有三次险些进门被门顶上的花瓶砸中脑袋,还好他躲闪及时;

  有五次在喝茶时发现水里有奇怪的粉末,送去紧急化验才知道是墙上抠下来的墙皮、角落里的灰尘、和花盆里的泥;

  有两次在用餐时发现少了两把餐刀,最后是在司韶的枕头底下找到的;

  还有一次是半夜睡觉,西里斯突然打个寒噤。

  猛地一睁眼,发现司韶抱着他的枕头正打算往自己脸上蒙。

  被发现了也不尴尬,他眨眨眼,麻溜地回床上去睡了。

  ——等等,什么司韶的枕头。

  那分明是西里斯自己的枕头。

  鸠占鹊巢,火大。

  西里斯知道司韶想弄死他。

  他也想弄死司韶。

  但是用这种手段是不是太下作也太幼稚了点。

  一次吃饭,西里斯提出了自己的意见。

  西里斯觉得自己挺离谱的,居然真的在跟人讨论刺杀自己的方法。

  “我不觉得啊,有用不就行了?”

  司韶大言不惭地回答,然后又当着他的面往衣服里藏了一把餐刀。

  西里斯:头疼。

  他不是没想过把司韶关出去,至少关在寝殿旁边的房间,用监控器看着也行。

  但司韶死活就是不肯,说被监控器后面那么多人盯着,赤裸裸的跟没穿衣服一样,肚子也会疼。

  胡说八道。

  动不动就肚子疼。

  好像他真的怀孕了一样。

  西里斯也不敢赌。

  毕竟医学院的人说,因为接吻而生的孩子,在孕初期会非常不稳定。

  一定要保证母体的舒适!

  如果司韶真的没怀,那怀的就是他。

  相比之下,他宁可是司韶。

  所以忍就忍了。

  西里斯让人给司韶装了个电子脚环,随时随地监控他的动态。

  被装上脚环那天,司韶倒是没有怎么抵抗。

  他乖巧又好奇地坐在那,低头看技术人员们摆弄。

  西里斯坐在他身旁的沙发里,一抬眼就望见他纤细白皙的脚踝。

  司韶的皮肤比寻常人要白皙很多,骨架又小。

  他上任指挥官的消息传到帝国政务厅,大臣们纷纷嘲笑,说联盟是没人了吗。

  找这么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当指挥官,他成年了吗?

  那时只有还是太子的西里斯没笑。

  他知道这个人有多恐怖。

  不得不承认,司韶生得确实纤细。

  而帝国人因种族的关系,个个天生就人高马大。

  男子身形多魁梧壮硕,而女子也是个个高挑健美。

  西里斯又比一般帝国人更显颀长挺拔。

  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扣住司韶的脚踝将他提起来。

  如果稍微用点力,这脚踝是不是会被他捏断。

  “西里斯,你有没有觉得,这个脚环看起来好像我被你驯养了一样。”

  “朕不养你这样的宠物。”

  “我这样的宠物哪里不好吗?”

  西里斯打量司韶,他换了身白色的衬衫

  衬衫有点大,可这已经是王宫能找出来的最小尺码了。

  皇帝陛下的意思,是没有必要浪费裁缝专门为他定做一身衣服,所以他的睡衣衬衫,都松松垮垮的。

  松松垮垮,他一动,就会露出白皙纤细的肩,线条漂亮得不可思议。

  ……现在西里斯就有点后悔自己这个决定。

  谁说银狐一族魅惑人心靠的是那张嘴?

  缝嘴不够,应该把他整个人包起来,严严实实。

  “你这样的宠物,养不熟。”

  司韶扬眉,耸耸肩,默认了他这个回答。

  西里斯不想让他好过,便说道:

  “朕有时真羡慕你,不知道前线的战况,还能过得这么悠闲。”

  司韶原本怡然自得的神情消失了。

  西里斯知道奏效了。

  “朕虽然人在王宫,一样可以指挥前线。”

  “沼溺星系和小熊星系,现在都已经归帝国所有。”

  “你知道溃不成军四个字怎么写吗?”

  这两个小星系原本是联盟与帝国僵持的主战场。

  联盟兵工厂来往各矿产星系的五大重要星门,其中一个就在小熊星系。

  短短一周,帝国大军势如破竹。

  指挥官不在,安·卡门与李两位上将拼尽全力,也只能堪堪确保主力部队全部撤退。

  “朕对你那点小把戏不感兴趣,幼稚无趣且无耻。”

  “联盟投降只是时间问题。”

  “你虽然喜欢戏弄朕,但朕宽恕你,赐你亲眼见证联盟崩坏陨落的时刻。”

  毕竟一艘舰艇应该和它的舰长一起沉没。

  联盟也应当跪在指挥官的尸体上,向帝国臣服。

  司韶眯起眼微笑,笑意寒冷,语气怪异。

  “你会为你今天的话付出代价。”

  这才是他。

  那个危险的他。

  那些人都被他的外表欺骗了。

  西里斯无所畏惧:“朕拭目以待。”

  司韶对折腾他突然失去了兴趣。

  他抱着那只毛绒娃娃沉默地躺进被窝里。

  此后除了起床吃饭和例行体检,就是整日整日地睡觉。

  兴许是银狐一族体质特殊,又或者是QJH1基因的效果仍然没有被完全分析透彻……

  总之例行体检依然什么都没检查出来。

  没查出司韶有孕,也没查出皇帝陛下身体有恙。

  但谁也不敢当没那回事,只当是时间还不到。

  毕竟帝国的女子正常受孕也是过了一个多月才查出来嘛。

  帝国进入漫长的冬季,银狐嗜睡,西里斯只理解为冬眠。

  他乐得司韶不来烦他,睡死在床上天下太平。

  果然狐狸就是要吓一吓才行。

  然而,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在司韶被俘搬进皇帝陛下寝殿的第十五天,皇帝陛下再度失眠了。

  这夜他刚刚批阅完奏报,正准备起身去沐浴。

  一回头,远远望见司韶露在被子外的那一截脚踝。

  窗外灯光惨白,照下来却为他镀上一层圣洁的光泽。

  西里斯很疑惑,也很讶异。

  自己为什么第一反应是用圣洁这个词来形容他。

  自己什么时候会产生那样强烈的欲望。

  想弄断它,想将它握在掌心里。

  想触碰它白皙肌肤之下跳动的脉搏。

  他鬼使神差一般站起身,走到床前。

  视线从那一截脚踝一路往上,隐约可见少年的小腿,蜷成一团蓬松的长尾。

  而后,视线停留在微张的唇上,背着光,看不真切,但西里斯是记得那种触感的。

  那种柔软又微微发涩的触感。

  反正都已经亲过了,再亲也不会再产生让谁怀孕的效用。

  反正他是帝国皇帝,如何对待一个俘虏,不是随便他?

  反正这只狐狸睡得死,整个王宫炸了他未必都能醒。

  ……

  皇帝陛下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

  身体先于他而做出了行动。

  指尖落于司韶柔软的唇上轻轻摩挲。

  那日他是怎么亲的自己?

  心跳声陡然变大。

  西里斯咽了咽口水。

  他俯下身……

  却在还差一厘米的时刻生生止住。

  一双湛金的眼瞳,正静静地盯着他。

  有点疑惑,有点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