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
刹那间埃德蒙双目圆瞪, 一把捂住自己血流不止的侧颊,扑通跪在地上捡起自己的耳朵:
“我的……我的……耳朵……”
费森冷目看着他。
只见埃德蒙弓背颤抖,握着那块血淋淋的肉往自己身体里靠, 仿佛想让属于自己的东西再次与自己融合。
“一只耳朵而已,”费森持的光剑尾尖滴着血, 映着他极寒锋利的眼神,“值得你为此大惊小怪吗?”
此话一出,埃德蒙的背影忽然僵了一下,旋即更加剧烈地颤抖起来, 混着古怪发闷的笑声。
这笑声由小及大, 由轻微变得放肆,令人毛骨悚然。
费森不为所动:“埃德蒙,你该死。”
“……”
“现在这个问题轮到我问你了——对你这种畜生, 我该采用什么方法?是剥皮还是活蒸?割肉还是分裂?”
“……噗, 哈哈哈哈哈哈……”
埃德蒙没有回答,只是笑起来,笑得几乎接不上气了,忽然探出一把光枪, 转身朝费森刺去!
“殿下当心!!!”
电光火石间, 异能团里一记异能团猛地击出, 重重将埃德蒙拍在高台之座上,再也直不起身子。
“呃……”
埃德蒙面目狰狞, 蜷曲发出痛苦的低吟,耳边的血已经将他大半个身体染红了。
可他依旧紧攥着耳肉不放。
直到费森走到他身前,大片光亮被遮盖, 阴冷的身影投射在他身上,他才再次勉强睁开眼睛——
眼白已经彻底被血丝覆盖, 宛如一张蜘蛛网,至死都想把眼前人捕捉禁锢。
他道:“宝贝儿,你替我选。你想让我怎么死?”
费森一哂:“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大概是被阳光直射,埃德蒙眼睛刺痛地眨了一下,旋即他再次狂笑起来。
这一次,真的是用尽全力地、声嘶力竭地,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滴落在黄金的座椅上。
“你们想杀了我?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仰倒在血红狼藉的背靠上,大声道,:
“从你们进来的那一刻,就已经中了我的烟毒,由弗利兰科所有成员的心血添置而成——”
“除了我,根本没人知道解药在哪里!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音落下,包括费森在内的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烟毒是弗利兰克家族秘制特有的一种奇毒。本就解药难求,还是由心血练就而成的新种,其毒性与解开难度可见一斑。
如果真如埃德蒙所说,解药只有他知道在哪里,那么就意味着,埃德蒙一死,解药位置无人可知,在场所有人给他陪葬。
果不其然,此时一名异能者赫然发现一道暗纹长到腕口,惊叫出声:
“我,我好像是中毒了!”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越来越多人都发现了自己身上的毒纹,有的毒纹已经即将生长至胸膛!
“毒纹的行径代表毒素在体内移动的进程——一旦长到我们胸口,就完了!”
“这该怎么办!?”
“逼他说出来!”
“来不及了……”
“可恶,怎么就没有一种可以解百毒的异能!”
听着嘈杂声响,现场已然开始陷入恐慌。
埃德蒙血红的眸子盯着费森手腕处灰黑的毒纹,眼底光亮晦暗不明,仿佛毒蛇吐信,等待着猎物一步步走向死亡深渊。
他道:“宝贝儿,你不如再回答一遍——要怎么杀了我呢?”
费森嘴唇微动,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高台下传来一道内敛沉静的声音,打破了一切不可挪动的僵局——
“在他体内。”
科罗也压低眼眉紧盯埃德蒙的眼睛,沉声再次说了一遍:
“准确地来说,他把解药藏到胸膛里去了,解药就在他体内!”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所有人的目光都缓缓转移到了埃德蒙胸口处。
眨眼间,噗呲一声,费森已用光剑划开了埃德蒙的胸膛!
“……呃啊啊啊啊啊!!!”
剧痛让埃德蒙歇斯底里叫出声,他低头一把空手抓住了光剑,鲜血破肉而出,却仍不肯放手,阻止着费森剑尖将他藏匿的解药剖出。
费森眸色一冷,下一秒抽出光剑,咣咣两刃削掉了埃德蒙的双臂!
惨叫顿时响彻整个塔梅约。
埃德蒙从来没想到对方有一个读心术异能持有者,也根本想不到自己最后的底牌就这样被抽走,沦落到眼前这样的局面。
他狂喘着气,拼命板动寻找平衡,像一条濒死挣扎的鱼,在费森又一剑劈来时直起身子朝旁边跑去。
顷刻间费森又一剑斩下,干净利落,毫不留情。
砰嗵!
埃德蒙倒在地上,再也无法动弹。而与他面对面相视的,正是卡多里死不瞑目的面容。
他吓呆了。
然后发出了此生第一句哀求:
“我错了……我错了……费森……殿下!放过……放过我吧!”
他惊恐地圆瞪双眼,想要往后看,躲避卡多里骇人的视线,可他此时手臂双腿都被斩去,人彘一般泡在血水里,四肢接口处血流不止,惨白的骨节上下挣动,除了头颈以上的位置,根本无法动弹一分。
他只能用余光看见费森一步步向他走来,刀尖滴着血,神色没在阴影里,像是派来终结他罪恶一生的死神。
“……我做这一切全是为了你!!!”
埃德蒙彻底陷入绝望,嘶哑地呐喊出声,发出宛如牲畜濒临死亡前的尖叫:
“费森……要不是因为爱你,我会做到今天吗!我会变成今天这样吗!”
“别用你那可怜的私欲绑架我。”
费森声音如寒冰碎玉,没有一丝起伏:
“你爱的从来不是任何人。除了权力、财富、高高在上的盛名,以及想要将世间一切收入囊中的欲望,你什么都不爱。”
哐呲——
那是埃德蒙此生听见的最后一句话。
他的喉咙暴露在夺目烈日之下,躺在什么也不剩的废血里。
-
谁人都说当今太子殿下颇具政治才能,经过这次事件,万众更加深信不疑。
塔梅约事变结束,短短几天之内,圣约尔大陆便紧急重组完毕,除了军事领域部分耗资尚未补齐外,其他已俨然和从前没什么不同。
在此期间,危机四伏,克姆德虫那边传来异动。
侵略势力早在得知圣约尔国内乱时便修改策略,这一场决战,恐怕不仅要提前,而且随时随地爆发。
在陆明的主持下,大部分虫族都开始以旅游名义向圣约尔海内部转移——
那里基础设施与生活物资早就在内战之前全部备好,对于迎接虫族的到来毫无压力,最重要的是,有了海水的掩护,先不论海水究竟对克姆德虫有没有伤害,克姆德虫也要谨慎三分,三思而后行。
为了防止内乱再起,弗利兰科全族被杀,今日,最后一名弗利兰科家族氏虫行刑完毕。
在大伙都忙得不可开交之时,监狱里传来声音,说请求陆明过去。
陆明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因为这个人是弗雷。
弗雷没有被处死,毕竟这次内战他算是将功抵过,面对他的,是剩下几十年在圣约尔极远的荒漠流放。
可他看上去一点也不满意,见到陆明的第一面就哭着道:
“陆明……陆明……我问你,狱里的伙计都说弗利兰科家族都被处死了,是真的吗?啊?是不是真的?”
陆明蹙眉没有说话,只是反握住他的手,拍了拍。
“不,我知道不会的,对不对?你知道我这一生最在意的就是这一大家族,你肯定不会让艾利克斯殿下处死他们所有人的,对吗?”
弗雷眼底全是泪花,声音全哑了,“我知道他们每个人都做错了事……可是……可是……”
陆明沉默很久,只道:
“弗雷,你去坦特冥护荒漠后,千万注意那里的风沙。我已经和那里的守荒虫交代过了,他们不会亏待你,你可以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弗雷却置若罔闻,泪眼模糊中抬起头:
“能不杀他们吗……?”
这一次陆明再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坦诚道:
“塔梅约事变短短几日,全圣约尔上下死了多少人,士兵和民众的尸体堆筑成几座高山,你我都有目共睹。他们享受了几日荣华富贵,就是在民众尸体上歌舞升平了几日,不可能不因此付出代价。”
听完这话,弗雷茫然放开了他的手,喃喃:
“可他们是我的家人……”
下一秒他掩面痛哭起来:
“他们给了我第二条生命,我真的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这样死去……我哥,他其实对我很好的,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可是……可是……他一时糊涂……”
陆明保持平静却难敛悲悯道:
“可他们杀的,也都是别人的家人。”
此话一出,狱房内静得彻底。
很久很久之后,弗雷自己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木讷道:
“请陆将军,送我最后一程。”
陆明答应了。
黄沙飘飞,日影碎乱,他站在城门口,看着弗雷登上飞行器,飞向很远很远,直到成为一点。
“将军。”身旁虫侍忽然道。
陆明从恍惚遥望中抽离出来,扭头道:“嗯,怎么了?”
“颂匀求见。”
格尔恩那名唯一存活下来的贴身虫侍颂匀求见,陆明起初疑惑不已,直到颂匀的一句话,彻底让他头脑空白了。
“我家公子临终前其实还有一句遗言。”
颂匀道:
“他说……您身边那名鱼侍,就是杀死众多阁下的间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