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皇族贵戚再次入海，这是虫族大规模入海前最后一道官方审查。
按理说此次审查费森是不应该在现场的——
名义上，虫族大规模入海, 以及所有相关准备，都只是为了保证虫族安全与入海合理性而已, 最终服务于陆明的旅游业。
因此作为帝国最高军事部长，在还有四个月就开战的紧急关头，费森根本就没有理由来到现场。
如果让克姆德虫知道他也参与了此次视察，毫无疑问会把虫族入海和军事策略联系在一起, 这不是陆明和费森想看到的。
没错, 费森会入海，借用这次机会最后再对圣约尔海内部军事做一个最全面的了解和检查——
但这是秘密行动，他入海的行踪一定是对外保密的, 不会明面上和皇族一起入海, 在大众面前出现。
除此之外，他和费森的关系也彻底无法暴露了。从前只是因为费森单纯地怕拖累他，现在，则是因为海洋军事策略不可泄漏, 两人最好装作毫无关联。
“伊特已经在外面等着你了。”
陆明在费森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 温声道：
“今天全程都是他带着你秘密走完行程, 日落前所有视察工作就会结束，到那时, 我会送你悄悄进入陛下他们来时的飞行器……
回去后好好保重身体，好好吃饭，等到这一仗打完, 我们就结婚。”
费森被他抱在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道：“你呢？今天和父王他们一起。”
陆明道：“我当然就是把旅游业表面做到极致啦。外界看来，我就是个最精明的商人。”
陆明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轻摘掉费森耳垂上的蓝眼泪，揉了揉他雪白的耳垂，如同着迷般地低声喃喃：
“总有一天，我要让它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你身上。”
“嗯。”费森抓住他手腕，冰凉的手滑下直至十指相扣，“我等着。”
他把那颗两人掌心间被捂的温热的蓝眼泪握入手中，抬眸认真地看着陆明：
“在那之前，我好好收好。”
“嗯。”陆明粲然笑起来。
幸福之余，他忍不住就凑到费森耳边，有些玩味地道：
“你知道吗？今天皇室都来了，陛下也来了，娘娘也来了，你也来了。我的家人朋友也都在。”
费森静静地听他说完：“嗯，怎么啦？”
陆明道：“我总觉得我们好像在见家长。”
“嗯。”费森说，“我们就是在见家长。”
“……”没想到费森会这么自然且认真地肯定了这句话，陆明一下还缓不过来，害羞捂住脸。
“下次再见面，就是我们订婚、结婚的时候。”费森说。
陆明更害羞了。
好在门外传来鱼侍前来催促的声音，陆明这才脑袋清明些，发现费森在偷笑。
“……殿下，戏弄我！”
“好了好了，走吧。”
“你刚刚明明偷笑……”
“没有戏弄你，我是认真的。”
“……”
“好啦，走吧。”
“~好！”
眼看着伊特带费森离开，陆明放了心，转身换上另一副面孔迎接皇族的到来。
-
海底军事建设检查一直执行到傍晚，伊特带费森来到最后一个地方——蓝色陨盆。
这是他们曾经共同来过的地方，虽然那时军事建设在这个地方还没有秘密进行，但这里项目较少，短短半年内就已经全部完成了。
也就因此，检查工作也进行得格外快，伊特带费森回程。
一路上两人沉默许久，总归有点尴尬，伊特便问道：
“半年前那件事……殿下身体状况好些了吗？”
费森点点头道：“好些了。”
“我听陆明说……”伊特关切地看着他，“凯南阁下遇害的案子还在经由殿下之手。这半年来军备如此紧张，殿下是否太累了？”
“疲惫当然谁都会有。”
费森淡淡地道：“但不意味着我会知难而退。”
似乎被这话有所启发，伊特若有所思点头。
半晌他道：“格尔恩阁下那一方也在调查，这样强的力度应该是会有所收获的，殿下觉得进度如何？”
听见这个问题，费森神情微不可查地变了变。
向来心细的伊特立刻发现这一点，只低眉道：
“殿下不必多想，我只是随便开启一个话题罢了，您不想谈这个，我们便换一个。”
费森这才有所松动，移开目光道：“也没什么不可聊的。无非就是根据现有的证据查人，目前还没太大的进展。”
伊特意识到这个问题本不该说，此刻费森回答他的问题也没什么反应，只“嗯”一声。
费森察觉到他的反应，知道刚才是自己有些过于警惕了，把距离推远。于是他放柔了声调道：
“今天一整天都辛苦你了，伊特。我知道，平常陆明做很多事情，也都是你在向下落实，作为他最好的朋友把他照顾得很好，对于这些，我默默关注，也一直想跟你说声谢谢。“
“殿下都说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伊特道，“今天的军事检查呢？殿下可还满意？或是有什么建议？”
费森想了想说：“暂时没有。目前海下的情况比我预想中好太多，至少和大陆打配合够用了。”
“嗯，那就好。”
伊特露出一个满足的笑容，忽而想起什么，道，“说到这里，殿下，恕我多问一句——”
费森对上他的眼睛，示意他可以问。
伊特便道：“在殿下的预见中，未来那一战，您打算把哪里作为主战场呢？”
这倒是个很新奇的问题。
至少除了军部其他高层以外，很少有人会询问他这一层面，并且进行讨论——哪怕在费森自己心里，这个问题已经不再陌生。
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先道：“我的答案，你不必告诉陆明。”
伊特理解他的用意，点了点头。
“海洋永远不可能成为主战场，这里的一切都是流动且脆弱的。”
费森道：“因此，大陆必然为主，海洋为辅。”
理解到费森的意思后，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神色从伊特眼底转瞬即逝。
他低头行礼时不禁微微一笑：“殿下有心了。”
虽说他低下头，下半张脸几乎全隐没在阴影之中，但费森还是捕捉到了他唇角的笑意，直接问道：
“你在笑什么？”
此时伊特已恢复到平日里的模样，沉静道：“没什么，只是很能理解殿下的安排。”
费森这才颔首，没有问下去，谁知伊特看上去欲言又止，有些发怯地抬眸与他对视。
费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被殿下问起，伊特一下将头埋得更低，声音放小道：
“殿下，恕我冒昧了。我总是觉得，您和陆明的情感在这样一种关头，也许并不是最正确的。我的意思是……”
“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费森像是早就料到有朝一日他会说出这些，面色并无太多变化，只微微垂了眸子，淡淡地道：
“我活不活得过这一战都是问题，对于未来，只是嘴上聊聊也不可以？”
伊特身形一滞，整个人几乎要趴在地上，连声道：“殿下万万不可这样说……”
“你一直担心的不就是这个吗。”
费森仿佛可以将他整个人看透，目光格外清明冷淡：
“你那些考虑我也都一一想过。有时候，没必要拐弯抹角地说。”
伊特更加俯低上半身，没说话了。
就在这时，费森光脑突然亮起收到一条消息。
他戳开光屏一看，脸色瞬间就变了。
-
“怎么样，今天去看了一圈？”
陆明见他就忍不住迎上来把他抱住，皇族探海非常顺利，看上去非常轻松闲适。
费森却完全相反。
他们两人在这间屋子里暂时相见，分明和早晨出发时的地方一样，眼下却让他心头发闷。
他任由陆明把自己抱在怀里吻着发顶，静静的，没有说话。
“怎么了？”
陆明意识到不对，将他拉远，看着他脸道：
“怎么脸色不太好看？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陆明。”
费森忽然盯着他说：“花月送了一封手写信，要求我们停止派人保护。”
陆明一僵：“……怎么会？”
费森把刚才光脑上收到的图片打开，摆在他面前：
“我属下发来的。说是花月亲自写完亲自送来的没错，只不过我恰好不在，所以才先交给了我最信任的属下。”
无论如何，花月都是个胆子很小的亚雌。
当初为佩布达一事做证人，就是因为害怕才一直拖到凯南出事才说，这会儿怎么会突然提出不用保护了？
费森道：“信上说，他毕竟和自己现在的雄主生活在一起，一直有人在周围盯着已经影响了他们尤其是雄主的正常生活。”
沉吟一会儿，陆明皱着眉头道：“……在那之前，看来得先调查调查他的雄主了。”
费森“嗯”道：“我们想得一样。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了。”
“所以，就这一件事？”
陆明手摸了摸他脸庞：“感觉你还是心事重重的。”
费森平静地注视他一阵，半晌张口道：“我总觉得，伊特有问题。”
陆明指尖一颤：“……什么？”
费森道：“伊特可能有问题，你多注意他一点。”
陆明只感觉脑子没绕过弯，还想继续问下去——
谁知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猛地推开，出现了一道高大阴翳的身影。
那身影浑身上下都泛着一股冷意，一声不吭，直到一步步走入房间，光才照亮他的脸。
“呼——”
他深吸一口气，张开了森红发亮的眼睛：
“真是太令人惊奇了，不是吗？”
目光从费森脸上一寸寸挪到陆明身上，埃德蒙浑身上下都阴冷得像条毒蛇：
“我说怎么既找不到陆大将军，费森部长也不见踪影……”
“原来是躲在这儿来幽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