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罗也紧紧盯着光屏上那两个字。
“呃, 这……”
陆明一时也说不上来为什么,有些尴尬,微怔后朝科罗也扬起一个大大的微笑, 指了指光屏道:
“稍等小科同学,我先去接个电话……”
没待科罗也开口说什么, 陆明就一溜烟儿游没影了。
“啧啧啧。”
将一切看在眼里的丹尼娅发出无所不知的声音,盯着陆明游走背影的眼神带着别样的意味,半晌才反应过来,扭头看向科罗也道:
“他刚刚说什么?接个电话?那是什么?”
这时科罗也才收回因为陆明而看向远处的目光, 与丹尼娅对视良久, 才语调平平地道:
“不知道。”
不知是不是错觉,丹尼娅总感觉自己在科罗也的脸上看见了几分黯然,以及几分出离于对“接电话”这个术语本身的疑惑, 而且这疑惑可以说是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是不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她问。
“已经没有问题了, 谢谢丹尼娅小姐关心。”
说着科罗也的视线又不知落在何处,垂眸像是自言自语道:
“有个问题一直很困惑我……像陆明这样帮助过我很多次的鱼,给予帮助且平等无私向周围输送光芒、熠熠生辉的鱼,我究竟该怎么报答他。”
傍晚的海水余温尚存。
丹尼娅看见晦暗昏黄的阳光穿透海水落在科罗也身上, 阳光让海水流光溢彩, 同时也勾勒出科罗也瘦削苍白的侧影, 让他周身沉郁的气质愈发浓烈。
她莫名开口想说点什么,却听科罗也单薄背负重重忧虑的声音再次响起:
“我……我没有家财万贯。”
“我生来并非贵族, 没有可靠而广阔的资源,为他提供各个领域的帮助。”
“除此以外,我还是个生来就残疾的废鱼……”
“可你也是一名现世极为稀有的读心术异能者, 不是吗?”
丹尼娅皱眉打断他,“有了这个异能, 你甚至能获得比听觉所能获得的更多信息,这何尝不算一种幸运?”
科罗也笑着摇摇头:“稀有就代表值得吗?如果能有如果,我多希望我从来不是读心术的持有者。”
“为什么?”
“没有鱼会愿意和我待在一起,因为只要我想,就能随时随地窃取他们此刻的想法,窥探他们最真实而不愿袒露的那一面。”
“那是一种恐惧,最后也会自然演变成对我的排斥与厌恶,我十分理解。”科罗也说,“我开始强迫自己不去看别人的眼睛,避免从中无意获得别人的隐私,但从没有鱼相信。”
“就这样,我过了很多年,直到现在遇见陆明,遇见你们,我已经养成了这种奇怪、糟糕,令鱼窒息的性格……和陆明待在一起,我连快乐、稍微积极一点的情绪都不能提供给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虽然不知道你今天为什么突然对我说这些,”
丹尼娅怔愣地眨眨眼,表情有些难以置信,“但我想说的是,你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吗?”
科罗也长久地沉默了一阵,道:“我还有一样东西,但是……”
丹尼娅问:“但是什么?”
他道:“那不会是陆明所需要的。”
丹尼娅顿了顿,“什么东西还得他需要,你才能给?”
科罗也眼神开始不明显躲闪,喉结一滚:“我……”
对话没再进行下去,因为科罗也丹尼娅都同时眼神一转,注意到了两鱼的到来。
“你会有机会帮助他的,科罗也。”
伊特带着卡多里从鱼群中游来,声音沉稳而笃定:
“陆明的‘答案领域’异能已经触发了。”
“是啊科罗也。”
卡多里抱着手应和道,“何况我表哥根本不是个唯利是图的鱼,帮助别鱼多半都是举手之劳不求回报,你哪怕就算什么也不做,就好好的,他也会打心底里为你感到高兴,乐呵呵的。”
丹尼娅瞥了卡多里一眼,那眼神分明就在说“你怎么也开始这么恭维他了”。
“这不是恭维,是实话。”
毕竟自己以前也有误会过敌视过陆明的时候,卡多里还是有点难为情闭上了眼,脸颊微红:
“我之前不懂事的时候,就算那样得罪过他他也没怪我,还帮我很多。现在提回报嘛,你学学我,天天跟在他身边等待时机就好了,有机会来个大的,不也挺好?……而且他是我表哥,我不夸他谁夸他?”
丹尼娅哼地一声:“什么跟什么,我看你跟伊特都被他下迷魂药了!”
“……和上次的‘如胶似漆’一样,丹尼娅,我必须要说这个‘迷魂药’用得非常不恰当。”伊特啼笑皆非道,“陆明的鱼伴侣可不是我们……”
斗嘴氛围轻松自然,让科罗也嘴角也为之动了动,。
等到三鱼闹得差不多了,他才重回刚刚那个话题,小声插嘴道:
“伊特,你刚才说我有机会帮上陆明……这是什么意思?”
伊特将带笑的目光从打闹的姐弟俩身上收回,敛容回答道:“你知道陆明那项名为答案领域的异能吗?”
科罗也点点头:“听说是一种全新的异能,但具体内容我并不清楚……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伊特道:“大多数鱼不知道这个异能的具体内容,是因为我已经私下做过工作了……根据目前的状况来看,陆明势必会再次加入未来的反侵略战中——”
“他的这个全新而不为鱼知的异能有可能会成为关键,敌军不知道其触发机制、作用方式以及威力,无疑是件好事。但现在,我认为有必要让你知道这个异能成功作用的前提——”
“每当猜中对方的一次想法后,异能即可被触动,对方的灵魂进入未知领域回答施术者的问题,三问皆对,灵魂放归,若有一错,灵魂任君处置。”
科罗也微微睁大了眼睛:“你是说……”
“陆明需要你,科罗也。”伊特淡黄色的双瞳认真盯着他,“也许在未来硝烟四起的战场上,你们会成为彼此牵动的战友,默契无间的搭档。”
——彼此牵动的战友,默契无间的搭档。
闻及这些字的同时,科罗也几乎露出了一种空白的表情。
数秒前还是天方夜谭的东西,此刻已然成了事实,他知道,圣约尔海现有的三位读心术异能者中,只有他肢体健全——
能够如伊特所说,站上那个硝烟四起的战场。
这也就意味着,只要他愿意,他们势必会成为彼此牵动的战友,默契无间的搭档。
“我……我……”一想到这里,他忽然就呼吸困难,结巴起来。
伊特看上去也有些紧张:“怎么了科罗也?你不愿意吗?我能理解,战场上确实太……”
“我当然愿意。”科罗也毫不犹豫道,又忽地垂下眼帘道,“我只是……”
“大家都在啊,聊什么呢?”
陆明回来了。
和刚才相比,他脸上唯一的一点疲惫此刻也已消失殆尽了,金发璀璨,眉眼含笑,整条鱼看上去容光焕发,简直就像短短十几分钟内背着所有鱼去做了个黄金尊享级SPA,连出莫西三角后一直盘旋在高空的古龙鱼也不知何时来到众鱼间,跟随在他身后。
“哟哟哟,聊完啦?”
丹尼娅见他这副模样就八卦之魂熊熊燃烧,捂嘴弯眼笑道:
“这天聊得值啊,看把我们这位同志高兴成什么样子了。”
陆明哈哈一笑,摸了摸后脑勺:“上级慰问,上级慰问……我肯定开心啊!”
古龙鱼趴在他身后悠悠打了个哈欠,道:
“年轻小鱼儿们可千万别信他——你们跟哪个上级讲话的时候会不自觉尾音上扬,满面春风,外加时不时一撩头发露出俊朗面容向上级展示自己的顶级美貌的?”
“……”
陆明抹了把汗,在精神海内讪讪道:“虽然但是,大家都不在精神海内,听不到的。”
古龙鱼睁开一只眼睛看他,眉毛挑起道:“你猜我是不是在讲给他们听?”
“……”陆明,卒。
“咳咳。”在精神海内古龙鱼意味深长的注视下,陆明干咳两声以示敬意,“我觉得,大家与其聊这些,不如换个有深度一点的话题,比如——”
“今晚去吃泡泡烧烤吗?”
丹尼娅卡多里科罗也伊特:“………………”
就在这时,距他们不远处倏地传来沸腾鱼声,大家纷纷扭头看去——
一大群鱼众周终于趁机推开了现场鱼警的阻拦,直奔陆明而来!
“陆明,快……”
跑!
然而话还没说完,陆明就已经被鱼山鱼海包围了。
“陆公子,作为首个进入莫西三角后平安归来的勇士,您有什么感想吗?”
“公子公子,对于弗雷这个顽劣不堪的大陆假贵族,您有什么想说的?鱼网上已有大批鱼众希望驱逐他出海,对此您怎么看?”
“冲向能量鱼的那一刻,您在想什么?”
“公子,您的旅游业建设在北区已经初见雏形,是否有意向将莫西三角也纳入建设的范围内呢?”
“您将怎么安顿这条上古神兽?”
……
他眨了眨眼睛,看着面前数不清的光脑直播光屏、直播收音器,甚至还有补光灯,心中升起一种莫名的感觉。
伊特见他逐渐凝重的表情,心生担忧,便一把拉住他:
“走,陆明,我带你……”
谁知陆明却反握住他手腕,神情深沉地对他摇了摇头,转而看向那些镜头——
展颜一笑。
“既然大家都这么热情,那就快来关注我的虫鱼网账号吧!每天定时发送我建设旅游业的相关心得事宜,偶尔掉落生活日常,绝对新鲜有趣……什么?不知道是哪个账号?我来给你搜!对对对,千真万确,童叟无欺~”
伊特:“……”
一时间,几乎所有媒体鱼都忘了采访,纷纷挤上前让陆明使用自己的光脑,混乱中还有鱼直接开始要签名。
眼看秩序处于分崩离析的边缘,陆明刚想说点什么,鱼群却不知看见了什么,顿时瞪大鱼眼看向他身后,鸦雀无声。
“怎么了?”
他疑惑回头,瞬间也僵住了身子。
只见刚才还高大雄壮、趴在陆明身后威风凛凛的古龙鱼,骤然缩水成了一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号。
看着众鱼突然对自己投来的眼光,古龙鱼还没反应过来,朝众鱼歪了歪脑袋,发出一声奶音炸裂的——
“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