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日东月西之处【完结】>第149章 不是坏事

  在几经周转后,周悦顺利地从傅麒手里拿回了自己的东西,手机刚回到他的手上,周悦就想着把范子墨的电话号码给输进去,可对着屏幕和开机键鼓捣了半天,周悦的手机依旧像是块黑色的砖头,一动不动。傅麒此时也凑上脸来看,两人翻来覆去看了半天,终于还是周悦发现该不是没电了吧。正当傅麒想要给他找充电器时,周悦手里的手机已经传来了开机的音效,傅麒这才反应过来,给手机充电也算是专业对口了。

  等手机顺利开机后,叮叮咚咚的声音响个不停,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吵得人头都大了。周悦关掉手机声音,问傅麒齐阳在哪儿。傅麒说:“还有十分钟下半节课就开始了,应该在教室上课。”周悦“哦”了一声,问了向导上课的教室就往外走。傅麒要去接下来给医疗队上课,便跟周悦分开了,一个人走在教学楼的周悦多少有点引人侧目。首先,二线基地不常见新人,有了新人也是由长官着重介绍一番才正式开始学习生活的,不过周悦也不像是个新人就是了。其次,在这个基地,就连A级的哨兵向导都不多见,周悦被送来的时候身着黑色军装,现在也穿着那时的衣服,军装的肩章上清楚地标注着这是一个S级的哨兵,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拿着手机走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怎么能不引人侧目。

  可周悦没有想这么多,他满脑子都是中午要找范子墨和齐阳吃饭的事。眼下范子墨还在补觉,他想在范子墨不知情的情况下找齐阳通通气,聊一下昨晚没有说完的事。他总觉得齐阳有什么事情瞒着他,也瞒着范子墨,虽然表面上周悦看不出齐阳对他们两个能有什么恶意,但内心深处还是忍不住有些担忧。他不能理解为何齐阳联系不上那个叫齐月的哨兵,虽然他们一线基地的确管理森严,但连消息电话都不让接发,显然是不可能的,何况他们的联络大多需要依靠暗号,怎么听怎么不对劲。周悦虽说不是个狂热的爱国主义者,但好歹是个报效祖国的哨兵,总不能养贼为患吧?

  他一边想着,一边忽略着周围人的视线来到向导上课的楼层。周悦一出来,更多的视线随他而来,他本就穿得跟向导的制服颜色不同,虽然都是黑色外套,但脖颈处露出的白色衬衫还是切实表明他是个哨兵——甚至都不需要什么衬衫不衬衫的颜色,就这个近1米9的身高,怎么想都不像是个向导。周悦扫视着人群,现在正是下课时间,向导们三三两两地在走廊上放风,周悦没有看到齐阳的身影便将视线从走廊移到教室内部,他从打开的后门处看到一个人坐在后排的齐阳,此时的他正在笔记本上写着些什么,字体很小,就连周悦眯起眼睛也看不清楚。不过偷窥什么的不是周悦的本性,他大大咧咧地在后门站定,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叫了句:“齐阳。”

  周围人被这个陌生的声音吸引过来,很多人回头看他,周悦没有在意,只是看着齐阳的方向。齐阳缓缓抬头,认出是周悦来,略显吃惊地问他:“你怎么在这里?”

  周悦一抬手,拇指冲外比了比:“出来再跟你说。”

  齐阳此时也注意到周围人的眼神,他没办法多解释什么,只能局促地跟着周悦走出了教室。两人来到走廊上人少的地方,齐阳问道:“范子墨呢?他怎么没和你在一起?”

  “他回宿舍睡觉去了,精神还不好,说到时候跟你一起吃午饭。”周悦见齐阳点点头,没什么其他表示,知道是范子墨提前给齐阳发消息说了这件事。周悦盯着齐阳看了会儿,这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心机城府深沉的反政府人士,硬要说的话,齐阳反而像是电影里老套的正派人事,还是一出场就容易嘎了的那种。周悦有些想不明白地摸了摸后脑勺,问道,“我还是不太明白你找我联系那个叫齐月的哨兵的事,这件事我总感觉有点不妥。”

  本来齐阳也没想过事情会就这么顺利,的确,在周悦眼里,齐阳的这个行为是诡异的,昨晚由于范子墨在场,周悦可能无法当着范子墨的面拒绝,就这么堪堪答应下来,今天早上他理清了思路,撇下范子墨一个人来找齐阳对峙,想来是生出了直接拒绝的意思,毕竟周悦对齐阳没有这样的包容度和耐心。可齐阳并不想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锚点,周悦就像是悬崖上的索道,在齐阳万般绝望无路可逃之际突然出现的通天之道,没有周悦,现在的齐阳又将回到当时那个寸步难行的困顿之中。

  他回想起梦境中那个独自走向死亡的齐月,他倒在冰冷的海水中,像是一个看似伟大的殉道者,死在自己向往的月亮前,齐阳每次想到那个场景都觉得血液逐渐变冷,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尊化不开的雕塑。他自已一个人独留在阳光下能有什么意义,无论多少次目见那灿烂千阳,他都会想到太阳背后那弯镰刀般的月亮,时时刻刻提醒着齐阳,他不过是活在别人的尸体之下。

  可他到底要不要说呢?

  告诉周悦实情,很可能就代表着告诉范子墨实情,无论告诉哪一个,都是将他们拖入危机四伏的风暴之中,无论哪一个,齐阳都是不想的。他抬起头,坚定地对周悦说道:“我不能说。我知道你感觉到不妥,但我不能说。”

  周悦撇了撇嘴:“你不说,我很难帮你办事。”

  齐阳踟蹰了片刻,他的脸上浮现出痛苦的神色,那种痛苦周悦似乎有着片刻的感同身受,但又有些说不明白。齐阳深吸一口气,似乎打定了主意道:“我理解,我明白,但是我不能说。”

  周悦张了张嘴,他不知道齐阳到底在执着些什么,但无论怎么看,他的犹豫都代表了他不是个杀伐果断之人。周悦看了看窗外美好的天气,窗边的位置还有点冷,他双手撑在窗台上看着远山问他:“你理解,你明白,你不能说,但是你还希望我帮你办事。”

  “是。”这个“是”里,没了犹豫,“如果可以,我还是希望你能帮我办事。”

  远山的雾气在半个上午的阳光下逐渐散去,露出青秀的蓝绿色,整个世界似乎都是自然通透的,只有周悦一个人想不明白这个小小的向导到底跟那个远方的哨兵有着什么样通天的秘密。周悦思考片刻,决定从其他地方入手:“你跟那个叫齐月的哨兵,是什么关系?”

  其实现在的齐阳也不清楚,自己跟齐月到底算是什么关系。从最开始的受害者和营救者,到齐月刚来基地时的孤独者和引导者,从朋友,到没有回复的告白,每一样都不清不楚,不干不净,可能就连齐月都不知道他和齐阳的关系究竟到了哪一步。周悦又一次从齐阳的脸上看到那种隐忍又思念的痛苦,似乎他只要张开嘴,悲痛的哭号就会从他的心里溢出来。他的身上散发着对另一个人的怜悯,一种充满爱意的怜悯,这样的表情,周悦偶尔也会从程淼的脸上看到,当他望向那张黑白的遗照时,已经死去多年的恋人仿佛又在他面前倒下了一般。

  周悦叹了口气,他似乎不需要齐阳的回答了,他只需要齐阳的保证就好,毕竟周悦自己也是个出入战场多年的成年人了,他也有着自己的判断和想法,如果真有什么万不得已的情况,大不了亲自提溜着齐阳的脑袋一起自首,男子汉么,要的就是一个敢作敢当。他站直了身体面对齐阳,要求道:“你得向我发誓,你让我做的事,不是一件坏事。”

  齐阳的眼神再次坚定起来,他直直地盯着周悦的眼睛:“我发誓,至少在我眼里,这绝对不是一件坏事。”

  周悦想了想,又问他:“你要做的这件事,会不会伤害到范子墨?”

  听到这里,齐阳原本不苟一笑的脸蔓出了笑意来,他的声音变得轻柔:“不会。”

  周悦点点头,没有再次说话,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起,周悦看了眼走廊上三三两两往回走的向导们,冲齐阳摆了摆手:“那你上课去吧,等你写完了信,就塞进润唇膏里给我。”

  齐阳点点头,突然对转身要走的周悦说道:“范子墨是个很好很好的朋友,也是个很好很好的人,但是他还不擅长做别人的恋人,凡事你不要逼他。”

  周悦刚想问我逼他什么了,转而想到昨晚三人说话间提到的去一线基地的事。周悦心下了然,他感受到齐阳对范子墨这个朋友的重视中带着想要保护他的成分,他更加有理由相信齐阳不会做什么对范子墨不利的事。一个想要有所保护的人,怎么可能费尽心机想要伤害整个世界呢?虽然也有那种为了保护一个人,可以牺牲全世界的疯子,但理智告诉周悦,真正如此极端的人格在这个世界其实并不常见,而齐阳,至少在周悦的眼里,不像是这样的人。

  他回头对齐阳笑了一下,齐阳这才看出来他似乎有一对尖尖的虎牙,笑起来的时候看着多少有些稚气。他从周悦的笑容中读出他的意思,于是也冲周悦摆了摆手,转身回到教室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