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树下,厉风烬手持铁锹挖土,林知越手抱厉风烬的外套蹲在一旁看着。
铁锹插入泥土发出沙沙的声音,干脆利落。
不像当时他跟王铁文挖坑那会,人都站上去铁锹了,铁锹插入土里还不到半块。
林知越托着腮帮子望那被翻起的泥土,继续回忆着说:“你是不知道啊,那会我俩把东西埋到一半,突然下雨,大暴雨。”
厉风烬一铲子下去,又挖了一大块的泥土上来。
他浑厚的嗓音很轻,像跟小孩儿聊天,“然后呢?”
林知越说:“然后我们扔了铁锹,徒手胡乱埋泥,手脚并用,等埋好了土,两个人一身的泥。”
厉风烬想象一身泥巴的林知越,唇角笑弯了弯,问:“再后来呢?”
林知越仔细回忆当时的情景,“那会刚巧铁哥他爸妈从国外回来了,进门看见两个脏兮兮的小孩,吓的他们以为是我们出了什么事,掉沟了,伯母紧张啊,一手的行李包包全扔给叔叔,跑上来就抱着我们哭。”
“她一哭,挂了一身行李的叔叔慌里慌张也跑上来问出什么事。”
林知越这一想啊,就像是回到那个时候一样。
厉风烬见他面上的笑容,安安静静听着林知越继续回忆。
林知越的童年很好,很热闹,很温馨。
林知越周围的人很好,生活氛围也好。
他的越越过得很好,真的很好。
是他所希望的好。
“厉风烬,以后我带你见他们。所有我认识的人,对我好的人,我都要向他们介绍。”
林知越漂亮的眼睛盯着厉风烬,向往着说:“我要跟他们说,这是我男朋友,对我很好很好的男朋友。”
厉风烬挖土的动作停下,铁锹插土里。
林知越看他不挖了,说:“继续呀。”
厉风烬手肘随意搭在手柄上,狭长的眸子微微一眯,问:“不是老公?”
林知越放下撑腮帮子的手,傲娇道:“那要看你以后对我好不好了。”
厉风烬被他这玩闹样子逗乐了,附和,“那我以后得要再努力努力。”
“那是。”林知越抱紧怀里的西装外套,点了点下巴,“尊敬的厉董事长,您继续。”
厉风烬:“嗯。”
又挖了会儿,还是没挖到那盒子。
林知越等久了,好看的眉头蹙起,回忆小时候挖坑的那几下,说:“我记得当时我们没挖这么深啊,怎么还没看到盒子?”
厉风烬问:“确定是这个地方?”
林知越仔细想了想,说:“那个时候我们就是跨了五步埋下的……”
话到这里,两人互相看了眼。
厉风烬默默收起铁锹,换个地方挖。
林知越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有亿点点尴尬。
不小心坑厉风烬了。
他忘了那个时候他跟王铁文还只是豆丁大点儿的小孩儿,全力跨的一步跟现在成年的一步差距有点大。
儿时跟成年后的步数对比下来,厉风烬这会挖的地方才是对的。
铁锹挖的差不多了,厉风烬小心翼翼铲去最后几层泥土,直到露出黑色盒子的边角。
林知越蹲过去要一起挖,厉风烬没让,“脏,我来。”
“好。”林知越小心护着怀里厉风烬的外套,就这样等着厉风烬将盒子挖上来。
铁盒被挖出来的瞬间,林知越本来就期待的心情更加期待了,他要看那个时候的自己都写了什么,铁哥又给他留言写了什么。
盒盖被打开,里面放有一个装甲车玩具,还有一个机甲人。
装甲车是铁哥的,机甲人是他林知越的。
林知越找到自己写的那封信,信封上面写着:长大后的林知越亲启。
林知越仿佛看到儿时的林知越用自以为老成的表情说出这句话。
林知越打开信封。
信封里面装着的纸张还有一层保鲜袋包着,林知越小心翼翼地抽出信来,打开。
入眼是一串密密麻麻的,长长的歪歪扭扭的小学生字体。
上面写着:
长大之后的林知越,你好,我是小时候的林知越。
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写什么好,铁哥说一定要说点什么,那我就随便写几句话。
林知越看信里写的“随便写几句话”,再看写满内容的五页纸,嘴角微抽。
“我小时候怎么话这么多啊……”林知越嘴上嫌弃,实则眼里都是笑意,他看完一页纸就交给厉风烬看。
厉风烬看那信封上的内容,稚嫩的笔迹记录着身边人的好,还有自己小时候的糗事。
别人都是恨不得将小时候的糗事抹除干净,小林知越倒反其道而行,记录下来了。
睡前不听劝喝了好多果汁,半夜尿床。
还有跟铁哥到河里摸鱼,小知越听到边上有大鱼,想都没想扑上去,啃了一嘴的泥草等等,全都记下来了。
美其名曰警示长大以后的林知越,让凡事要三思而后行,想明白了再做,别冲动。
年少老成的用词再联想写信时候面庞稚嫩的认真写信的小林知越,换做谁都得宠着,呵护着。
林知越看完了,有些怀疑人生,“我记得我小时候挺乖的啊,原来这么闹的啊……”
厉风烬也看完了,折起信纸,抿唇憋笑,“还好,很可爱。”
“你还笑。”林知越说着,接着找王铁文写给他林知越的信。
信封被打开,林知越愕然。
上面一个字没写。
林知越将信纸前后翻看检查了好几遍,不论怎么找就是白纸一张。
这的确是一个字都没有。
“怎么可能,我记得铁哥当时给我写了满满一页纸的内容,我亲眼看着他折好放进去的。”
林知越说这话的时候,厉风烬正看着他,深邃的眸子早已经看透了一切。
不是王铁文没写,而是林知越不知道王铁文写了什么。
因为不知道,所以内容空白。
这是虚拟世界的破绽。
这个世界是主系统根据林知越的记忆来构造虚拟而来,主系统可以补充完善林知越认知之外的事物,但没法真的一比一复刻林知越原来生活的一切。
尤其是林知越记忆中的某些细节,主系统无法完美填补。
“越儿。”
王铁文摇晃着来了。
他喝了不少,看到林知越对着几张白纸发呆,打了个酒嗝,问:“看什么呢?”
林知越伸手扶住王铁文,“你怎么喝这么多。”
王铁文摆摆手,“不多,我还能站着,他们劝酒的全趴下了。”
林知越顺着王铁文的话看去,一水闹腾的人都喝醉了,剩下没喝酒的结伴来的伙伴则负责把喝醉的人带走。
“越儿,我们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安全。”
等人都散了,整个院子空落落。
林知越先把王铁文扶进屋里安顿好。
一只手臂横过来,厉风烬先林知越一步将人拎起带屋里,“你带路。”
林知越忙跟上,“那边。”
王铁文喝醉酒发疯,在屋里闹了好一会儿才抱着床腿大睡。
林知越看他安静下来了,才让厉风烬帮忙将人挪到床上休息。
林知越看王铁文喝成这样也问不出什么来了,于是将信内容的事放到王铁文酒醒后再问。
这种事问当事人最清楚了。
厉风烬将林知越的沉默看在眼里,说:“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
“嗯。”林知越走之前将挖出来的盒子放在王铁文房间,自己的那两份则带走。
车上,林知越有些安静。
厉风烬腾出手握住林知越的手,“要是困了,先眯会儿。”
也许是真的困了,林知越听着车里厉风烬放的轻音乐徐徐入睡。
——林少爷!
——快醒醒!
仇七的声音突然闯入。
林知越惊醒。
转眼见专心开车的厉风烬一直握着他的手,林知越的心悸才渐渐平息。
他一定是太想仇七他们了。
还有团团……
林知越正想着,前方的车子和大路突然扭曲变形。
他坐直了身子,用力眨了眨眼要看清楚。
然而当他再看时,前面路段笔直的很,根本没有刚才他看见的路段扭曲,什么事都没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