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爷子不是第一次来干部病房住院疗养,杨玉自然认得谢家这位在外界风评不错的继承人,甚至之前还听医院的小护士八卦过祝灯追求谢今不成转而和岑连深在一起的豪门秘闻。
此时听谢今问起祝灯,杨玉还以为谢今是担心祝灯还要作妖,想了想便帮祝灯解释了一句:“谢大少爷,祝灯现在身体情况不太理想,和岑连深感情也还算稳定,应该没有时间去打扰你。你不用太担心。”
谢今愣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问祝灯之前不是已经痊愈出院了吗?怎么会重新……”
“这是病人的个人情况。”
杨玉摆了摆手,“我们还是先进去看看谢老爷子。”
谢天德年岁已经不轻了,哪怕这些年来用了再多的药品和医疗手段,人终归抵抗不了年月的侵蚀。
这次住院是因为谢天德在家里突然昏厥,被佣人发现之后紧急叫了救护车。
虽然人在救护车上急救的时候就已经醒了,但还是决定到医院来监护一段时间。
在做了全面检查之后,医院给出了结论,谢老爷子其实没什么太大的问题,只是人上了年岁,身体机能自然衰退。
对于九十四岁高龄的谢天德来说,这是一种再正常不过的自然现象。
自从谢天德住院,祝灯病房外的走廊一下子嘈杂了起来,每天都有不同新面孔的谢家人前来探病,一来一大群也就罢了,还经常敲错病房门。
为此,窝在岑连深怀里玩手机的祝灯非常非常郁闷。
他蹭了一下岑连深线条深邃的下颌骨,然后不死心的咬了口岑连深的喉结:“爸比,饿饿,饭饭。”
虽然各种营养液一直没有停过,但这次突发的住院还是让祝灯比以前更加单薄。
岑连深抱稳了祝灯,任由他在自己怀里动来动去:“想吃什么?”
祝灯眼睛明亮,跨坐在岑连深身上:“想吃金爸爸。”
岑连深在祝灯漂亮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清澈又纯良。
连日来压在他心里的沉重让岑连深莫名觉得酸涩。
而这种酸涩哪怕在易深资本创立初期最艰难的时期也不曾有过。
岑连深忍不住低头去吻祝灯的眼睛:“听话,等你好了以后。”
“可是我不会好了。”
祝灯对这事儿看得很开,他攀上岑连深,用两条纤细的胳膊勾住他的脖子,“爸比,我们就不能及时行乐吗!等以后我走了,你还能记得跟我做有多……爽。”
岑连深堵住了祝灯的唇:“胡说。”
祝灯撇嘴。
岑连深揉了揉祝灯柔软的头发,像是在诉说,更像是在安慰自己:“我已经派人去海外的数据库里找了,祝灯,会找到的。”
祝灯有些发愁,他从岑连深怀里爬了出去,将脚塞在男人怀里,有一下没一下的挑拨着男人薄弱的位置,随口道:“岑连深,别找了,失败率太高,我不想做手术。”
岑连深握住祝灯的脚踝:“别闹,灯灯。如果你不放心S城的医生,我们请国外的专家来做。”
“不。”
祝灯摆了摆手,“我看过文献了,这个手术成功率最高也只有百分之五十,这还不包括以后排异的可能性。如果不做手术,我还能活个一两年,做了说不定都下不了手术台。”
岑连深没有说话。
这是两个人第一次关于祝灯手术情况的谈话,在这之前,岑连深甚至不知道祝灯从没有手术的打算。
在良久的沉默之后。
岑连深将祝灯揽进了怀里:“可是祝灯,我希望你能好起来。这样我们才能有更多的时间。我为你找最好的医生,我们找全世界最擅长这个手术的专家,好吗?”
“不好。”
祝灯伸手拨开自己落在岑连深肩膀上的一根头发,对于这个问题有些百无聊赖,“我喜欢我自己原装的身体,岑连深,我再跟你明确一次,我不做手术。我好累哦,现在我们能换个话题吗?”
如果要用一个准确的成语来描述和岑连深的这一次见面,祝灯觉得应该叫做不欢而散。
这似乎是他和岑连深的第一次不欢而散。
夜晚的病房显得有些安静,祝灯打了两把游戏,看到微信上岑连深十分钟前发来的一条信息。
“晚安,宝贝。”
祝灯看了那条信息很久,正要回复,却突然听到病房门外传来很轻的敲门声。
闹鬼?
祝灯下意识想按铃叫护士过来,下一秒却听门外传来了谢今的声音。
“祝灯,睡了吗?”
祝灯:“……”
祝灯幽幽道:“是的,现在是我的灵魂在跟你说话。”
谢今:“……”
谢今推门走了进来,打开屋内的灯,光线顷刻间便充满了整个屋子。
房内的暖风很足,祝灯的病号服并不是那么合身,因此在他偏过头向门边望过来的时候,便露出了一大片雪白的皮肤。
谢今的目光停顿片刻。
还没等移开,就听祝灯开始叭叭:“你非礼我,赔钱!”
谢今:“……”
谢今:“我没有。”
“你有。”
祝灯从被窝里探出一只白生生的脚,用脚趾尖指向谢今,“你左眼睛和右眼睛都有。”
谢今:“……”
谢今沉默片刻,弯唇笑了。
祝灯:“?”
祝灯警惕:“你不对劲!”
谢今重新合上房门,走进祝灯的床边,然后坐下来,将祝灯探出来的那只脚握住,重新放回了被子里:“你说得对。”
祝灯:“……?”
谢今道:“我又不是今天才不对劲,祝灯,是你之前一直看着岑连深,从来没有再看过我。”
祝灯正要回信息的手停了下来:“哈?”
“以前我一直在想,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谢今看向祝灯,“刚刚你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突然明白了。”
祝灯皱了皱眉。
谢今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多少钱?”
祝灯:“啊?”
谢今道:“不是要我赔钱吗,多少钱。”
有钱不要是傻子。
谢今的钱不要更是傻子。
祝灯狮子大开口:“一只眼睛十万。”
谢今点了点头:“微信加回来,转给你。”
祝灯:“……”
在钱面前向来能屈能伸的祝灯痛快的将谢今加回来。
到账的短信提示音驱散了祝灯今天晚上原本有的不愉快,他靠在病床柔软的枕头上,有些无聊的数了数自己银行卡里的钱,觉得就算以后他和岑连深掰了,这些钱大概也够自己活到自然死。
挺不错。
收了钱的祝灯对谢今的语气和善了许多,循循善诱:“别爱我,没结果。”
谢今神色微微沉了几分,语气却没变:“是么?不是之前还要跟我偷晴吗?”
祝灯宛如一条躺平的咸鱼,语气沧桑:“谢今哥哥,你看我都成这样了,偷不动了。”
谢今沉默片刻,像是诱哄似的开口:“那么要不要……踢了我小叔叔,来跟我。”
祝灯:“?”
祝灯亮晶晶的眼眸瞟了过来,片刻之后,眉眼一弯:“你爱上我啦?”
谢今承认的果断,再没了曾经那种年少时的游移:“嗯。”
祝灯:“是不是特别想睡我呀?”
谢今狭长的眼角露出几分灼热的温度:“你说呢?”
祝灯长长的叹了口气:“唉,可惜你来迟了。现在杨医生说我不能剧烈运动,你先排队吧。”
谢今:“好。”
停顿片刻。
谢今又道:“等你离开岑连深的时候,就到我身边来吧。”
祝灯:“……”
不过是很短的时间没见,谢今却和从前的性格判若两人。
他不再有曾经那种豪门世家外露的离经叛道,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将任何情绪都写在脸上。
祝灯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挑了挑眉:“好的吧,那你再等一等。等我腻了就去找你玩。”
谢今问:“什么时候呢?”
祝灯“唔”了声:“可能就……一年?两年?说不定几天?”
谢今轻轻叹了声:“祝灯,你又在骗我。”
祝灯:“。”
谢今觉得眼睛被光线照的有些发涩,于是伸手将祝灯床前的台灯调暗了些。
他开口道:“祝灯,你从一开始就勾我,引诱我,欺骗我。但其实从来没有真正的喜欢过我。”
祝灯眨了眨眼:“怎么会呢?谢今哥哥。”
谢今笑了笑:“是啊,或许你曾经只有过对我的一点点兴趣,这种兴趣让我成为你在没有更好的目标时的消遣,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代替品,一个无聊时的乐趣,召之即来挥之即去。是吗?”
祝灯眉眼弯弯的看着谢今。
谢今道:“那岑连深呢?祝灯……你引诱我们爱上你,你却这样对我们,你就不会感到哪怕一丝一毫的,难过吗?”
深夜寂静的病房内最后的一个音调飘散在空气里。
夜色悠悠荡荡的与月光交相辉映。
坐在床上的祝灯抬起头,视线对上谢今的眼睛,那双以往富有自信、矜持的眼底有着难以掩盖的纠结与灼痛。
“不会哦。”
祝灯笑了一下,他在床上跪起身,整个人向前倾,将手臂搭在了谢今肩上。
然后他低头,在谢今惊诧的神色中俯下身,拉进和谢今的距离。
两寸。
一寸。
就在谢今认命似的闭上眼睛时,那个本应该落下的吻却怎么都没有落下来。
谢今茫然片刻,重新睁开眼睛。
祝灯笑嘻嘻坐在一旁,高高兴兴的晃了晃脚:“小、处、男。”
谢今:“……”
祝灯的声线像是一条剧毒而美丽的蛇,吐着冰冷的蛇信不断挑拨谢今最后的理智。
祝灯身上的病号服被他不讲究的动作弄得七零八落,嫩白的皮肤被布料搓出几道薄薄的红痕。
他眼底的神情嚣张肆意,像是多么眼中的疾病都没有办法掩盖住祝灯向来的跋扈。
“谢今,你那么怨我。还不是轻轻一碰……你就有反映了?”
刚刚的动作让这段时间本就体质不佳的祝灯轻轻喘了两口气,脸上因为气血不畅氤上一层薄红。
他爬回被窝里,在谢今的面前露出刚才痊愈不就的腿骨和几乎没几两肉的腰身,是一个很适合被按在床上的动作。
祝灯重新躺好,扬起脸,对谢今道:“我没什么可难过的,谢今。要难过也是以后你们为我难过,为这么适合上床,这么善解人意,这么甜美可人,这么能干嚣张的我难过。”
祝灯十分平淡的摊了摊手:“因为很可惜,我就要死了。”
一片安静。
不知时间寂静的走了多久。
谢今道:“是吗?”
“是啊。”
祝灯舔了舔嘴巴,艳红的舌尖在唇边挑弄出一道水渍,“毕竟我只是一朵家破人亡,心脏不好的小野花罢了。”
他舌尖的一道水光在病房昏黄色灯光的映衬中显得暧昧斑驳。
前一个小时输进身体里的液体后知后觉的起了效果,祝灯有些犯困,便懒得再跟谢今纠结。
他缩进被窝里,正要跟谢今挥手让他赶紧滚蛋,伸出去的那只手却被另一只有力的大手压在了床头上。
祝灯:“?”
祝灯一愣,还没反应过来,便被倾覆上来的谢今用唇压住了即将说出口的话。
祝灯:“唔……”
是一个由谢今主导的吻。
不再像以往两人接过的吻那么短促轻巧,而是一个正式的,绵长的,带有侵占意味的吻。
在被彻底制住的时候,祝灯才发现原来谢今在他所没有关注的这些日子里长高了许多。
他从谢家的天之骄子的少爷,逐渐变了气质,肩背宽阔,当他完全倾身的时候,已经能够彻底遮盖住自己。
祝灯蹙紧了眉,知道凭借自己的力气推不开谢今,便没有去做那份无用功。
谢今身上一直有种淡淡的花草香味,很清新。祝灯以前就闻到过好几次,但一直不知道具体出自哪款香水。
直到今天,在漫长的拥吻中。
谢今身上那股清淡的花草香浸染过来,祝灯终于在自己的鼻尖也闻到了盈满自己全身的那股花草香气。
过长时间的接吻让祝灯开始咳喘,浑身无力。
谢今将人拉到自己怀里,为祝灯抚顺了气,然后轻柔的亲了亲祝灯的眉眼:“上次咬的伤好了。”
是上次在停车场咬的那个伤口。
祝灯神色不善的瞥了谢今一眼:“……垃圾吻技,滚开。”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谢今又碰了碰祝灯的唇,“灯灯,做手术好吗?我找到了合适的配型。”
祝灯愣了愣:“配型?”
大抵是终于从亲密中得到了勉强的安全感,谢今的神色里有种慰藉的餍足。
他轻柔的擦净了祝灯顺便两人缠扯之中留下的水痕:“谢氏在美国有自己的连锁医院,我让人去核对了数据,找到了适合你的供体。”
祝灯听得有些毛骨悚然:“供体……”
“是合法捐献。灯灯,美国在人体器官方面的法律和我们国家不同。”
谢今在月光下的神情有种残忍与温柔并存的清隽,和曾经祝灯刚来时见过的少年毫无半点相同,“只要你想,就可以随时手术。”
祝灯:“……”
这已经是今天第二个和祝灯谈论这个话题的人。
祝灯摇了摇头:“算了,我不想,困了。”
他本来以为谢今肯定还要和自己争辩纠缠。
而谢今却松了手,将被子帮祝灯掩好:“好,祝灯,我等你。”
祝灯怔了怔,张开眼睛:“你不劝我?”
谢今嗯了声:“没关系,直到你心脏负荷撑到极限,必须立即手术为止,供体都会为你永久留存。”
“祝灯,这就是我和小叔叔的不同。”
谢今低头碰了碰祝灯的唇,柔声道,“他会要求你,而我会等你。”
床上熟睡的男孩呼吸声浅而淡,似有若无。
谢今看了良久,才站起身,推开病房门,悄然的走了出去。
然而才走到门外,便听走廊里传来另一道苍老的声音。
谢天德病房半掩的房门推开,老人转动着轮椅,看向面前的人:“谢今。”
谢今神色平静,既没有被抓包的慌乱,也没有任何动摇,坦然温和:“爷爷。”
谢天德手边的拐杖被老爷子苍老的手猛地扬起,狠狠一下,在走廊里砸在了谢今腿上。
木棍和肉的碰触也是无声的。
狠厉的疼痛让谢今微微晃了两下身子,却一声没出。
谢天德又是一棍下去。
谢家最早是船舶业发家,谢老爷子手上的力气向来很重,这一棍落在谢今的手臂上。
两相交接,木棍传来内部结构松散的刺啦声。
可谢今依旧无声无息。
谢天德冷道:“怎么,还不够疼?”
谢今额上的冷汗顺着面颊落下来,一并落下的还有手臂上的血渍。
他映在晕黄色光线下的脸渗出一个惨笑:“爷爷……我如果吵醒了祝灯,他会更不喜欢我的。”
“我看你是疯了谢今!”
谢天德扬起手上的木仗,看到面前的一地血,却终归没能再下得去手。
他沉默了许久,转着轮椅:“你跟我进来。”
谢今便一瘸一拐的跟谢天德走进了病房。
S城中心医院算是城内最早建设的医院,因此地段很好,哪怕现在已经入了深夜,从住院部的窗户望出去,依旧能看到窗外霓虹缤纷和车水马龙。
谢天德在窗边停下,视线不知落在窗外的何处,然后开口:“你看到了什么?”
谢今顺着谢天德的目光去看:“灯光和夜景?”
“错了。”
谢天德拧眉,“是谢氏的商业写字楼,谢氏的商场,和谢氏开发的房地产小区。”
谢今愣了愣。
谢天德伸出手,指向城南一片还没有亮灯的烂尾楼:“那是谢氏即将招标的新地块,也是以后你接手谢氏之后要完成的第一件事。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你现在就应该开始准备数据,互通信息,打通渠道。”
谢今:“我知道,爷爷。”
“那你在美国干了些什么?!”
谢天德提高了声调,“谢今,你以为我老糊涂了吗?你在美国器官市场大肆买卖交易,诱导流量,购置消息。谢今,你疯了吗?!你就不怕万一……”
谢今道:“爷爷,没有万一。”
谢天德皱眉。
谢今轻声说:“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美国法律进行的,爷爷,我明白你说的意思,我会注意。”
“就算是美国法律允许……”
谢天德深吸了一口气,“但这里不是美国。谢今,值得吗?他值得让你这么大动干戈,付出这么大代价,哪怕担着风险,也要这么做?”
谢今:“值得。”
谢天德没有说话。
谢今自嘲的笑了笑:“爷爷,你就当我鬼迷心窍吧。我想要他,我就算付出一切代价,也想从岑连深那里把他抢回来。你知道吗?爷爷,他本来就应该是我的。”
谢天德:“你太让我失望了,谢今。”
“这难道不才是谢家人的本质吗?”
谢今道,“爷爷,在我小时候,你不是曾经教过我——谢家人从来就应该不择手段得到自己想要的,只有足够手段阴狠,很多事情才能攥在手里。”
谢天德:“所以呢?”
谢今温和一笑:“所以虽然晚了些,但我学会了。我会抢到我最想要的人,也会用谢家将他养成这个世界上最瑰丽娇艳的花朵。”
谢今道:“爷爷,虽然我不能成为您最希望我成为的那种继承人。但我会让谢家在我手中越来越好。”
老干部病房每天早餐的时间都有医生的例行检查。
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例行检查的时间比平时晚了许多。
祝灯吃完了早餐,又和小护士聊了一会儿娱乐圈八卦,打完两盘游戏,才看到杨玉脚步匆匆的从屋外踏了进来。
于是祝灯撇下手机,长叹一声:“唉,自从直到我死到临头,连主治医生都懒得多看我一眼。是否再看我一眼,都会让你觉得伤悲,哦……”
杨玉:“……”
杨玉亲自给祝灯扎了一针吊瓶,然后将胶带贴好,“别鬼叫,隔壁谢老爷子走了。”
祝灯“啊”了一声,神情悲痛:“这就出院了?我还没来得及多气他两回,我好亏,我……”
“不是。”
长期的病痛让祝灯的手背上的血管变得脆弱而细柔,而他又作妖的不肯用滞留针。
杨玉一针进去没多久就鼓了泡,只好将针头又退出来,叹了口气,“谢老爷子今天早上去世了。”
“啊?”
祝灯愣了愣,神情僵了片刻,“……这样啊,节哀。”
杨玉对祝灯的手背无可奈何,索性放弃了治疗,将药瓶挂好,叫护士进来重新弄,“算是喜丧,老爷子九十四岁了,睡梦中走的,没什么痛苦。”
祝灯点了点头,神情羡慕:“那倒确实……比我这种被你用针扎死的病人好多了,庸医误人啊!”
杨玉:“……”
杨玉试图争辩:“要不是你刚刚动来动去,虽然我很多年没给病人扎过吊瓶了,我也不至于……”
祝灯:“庸医啊!”
杨玉:“……”
护士很快进来看了眼祝灯不忍直视的手,默默和祝灯一起用眼神讨伐了一下杨玉主任,然后将针扎了祝灯另一只手,弄好后收拾干净现场走了出去。
祝灯直挺挺的盯着小护士出走的背影,难过的道:“她带走了你的犯罪证据。”
杨玉:“……”
杨玉转移话题:“你昨天和岑连深吵架了?”
祝灯九十度转头:“你怎么知道?可恶,你是不是偷偷给我和岑连深安装了窃听器?那我两上床岂不是被你听到了!”
杨玉:“……是几个护士站小护士在聊,被我刚好听到了。”
“哦……”
祝灯认错态度良好,“被漂亮护士姐姐谈论,是灯灯的荣幸。”
杨玉:“……所以你两真吵架了?因为你手术的事?”
祝灯每天活灵活现的精力只够他维持这么短短的一会儿,他的身体疲劳的很快,几乎没多久就奄奄的回到了床上:“也不算吵架吧,就是不太开心。”
住院部不算太忙,今天杨玉也没有门诊,因此他坐下来,给祝灯慢悠悠的削了个苹果,削好之后切成块递给他:“岑连深最近公司要进行一笔大项融资,全部身家估计又要翻几翻。每天不仅忙公司,还要到你这里报道,尤其是你昏迷那几天,他连觉都没睡过一个完整的。”
祝灯嘎吱嘎吱咬苹果:“哎,你就觉得我没心没肺,不体谅他呗。那他和我分手好了,有钱男人千千万,大不了还有下一个。庸医你这苹果好难吃,你是不是特意削了个难吃的给我。不过反正按照你说得,岑连深身家那么高,就当我配不上……”
杨玉突然道:“岑董。”
祝灯没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咽了回去,他顺着杨玉的视线一扭头——
岑连深正站在门口。
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背后走廊的窗外起了风,男人身上笔挺的定制西装映在呼啸的风声中,显出一种格外的冷寂。
杨玉将祝灯揣在怀里的小碗拿了过来:“吃半个就行了,反正也嫌酸。”
祝灯:“……”
杨玉抱着碗准备逃离现场:“你们聊。”
祝灯:“……”
这庸医,真不愧是混了四十多年从没被投诉过的老狐狸。
杨玉踩着落荒而逃的脚步溜出了病房,于是只剩下祝灯和岑连深面面相觑。
在一地安静的空气里。
岑连深率先对祝灯笑了一下。
他还是怕祝灯冷,于是先脱了外套,又取下西服,直到剩一件内里的马甲时,才过来抱住了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吃早饭了吗?”
岑连深的心跳向来让人觉得非常安定,他身上的气质也同样不骄不躁。
祝灯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窝进岑连深的怀里,懒洋洋的将他拉上了床:“喂我吃葡萄,我不喜欢剥皮皮。”
岑连深便拿了旁边的果篮,先用酒精擦了一遍手,然后挑出一串颜色很好的紫葡萄。
祝灯还能作妖:“我要吃绿的。”
岑连深就又换了一串绿的,先自己吃了一颗确认味道不酸,才剥了皮,放进祝灯嘴里,顺便咬了一口怀中人的耳朵尖:“小妖精。”
绿色的葡萄没有籽,因此懒汉祝灯成功省去了吐籽这一项活动。
他歪在岑连深怀里,一边吃一边叭叭:“唔,岑大董事长,听刚刚庸医说,你马上就要晋升世界超超超优质钻石单身贵族级别了。灯灯要高攀不上咯。”
岑连深又塞了一颗葡萄进祝灯嘴里:“不是单身。”
祝灯:“唔?”
岑连深低下头,将祝灯遮住视线的刘海拨开:“他们得失望了,我在感情战场上败给了一个刚成年的小男孩,现在已经不是钻石单身汉了。”
祝灯:“……哼。”
祝灯美滋滋的在岑连深的伺候下吃了一整串葡萄,然后慵懒的眯着眼,打了一会儿饭后的盹儿:“爸比,我们什么时候出院回家?我的玫瑰花园还好吗?”
岑连深又帮祝灯套了一件外套,遮在病号服外面:“等我去一趟美国,回来我们就回家。”
祝灯睁开眼:“美国?”
岑连深道:“嗯,美国一家医院找到了适合你的配型。但是国际人体器官捐献流程比较特殊,所以我得亲自过去办理。”
祝灯没有说话。
岑连深感受到了祝灯内里的不悦,他低头吻了吻祝灯的脸颊,柔声哄道:“灯灯,人体配型适合的器官很难得。既然有机会,说明也是一种缘分,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祝灯依旧保持了良久的沉默。
这种沉默从两人亲密无间的身体空隙里一点点散播开来,直到最终快速蔓延到了整个病房内。
最后。
祝灯用很平淡的语气开口:“岑连深,我记得我从一开始就告诉过你,我不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生死有命,我不做手术。”
从两人认识到现在,岑连深几乎从没有听祝灯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他下意识愣了一下,随即道:“可是祝灯,现在明明有机会……”
“那不是机会!那是死亡的丧钟。”
祝灯神色彻底冷了下来,“岑连深,这是我自己的身体,我应该负有最终的决定和解释权。我最后跟你说一次,我不做手术。”
祝灯停下想了想,“当然,如果你实在无法接受,岑连深,我们可以分手。岑董,我相信以你的条件……”
“祝灯!”
岑连深打断了祝灯的话。
他向来在祝灯面前十分温和,这还是祝灯第一次看到岑连深沉下脸的表情。
岑连深道:“祝灯,你把我们的感情当做什么?是你的一局游戏吗,所以才能随时随意的开始和结束?”
他停了片刻,又重新在祝灯身旁坐了下来,轻声哄道,“灯灯,现在的医学固然有他的局限性,但到底有百分之五十的成功率,如果请这方面的专家,成功率会更高。你要抱有希望,好……”
祝灯却笑了笑:“岑董,让我留个全尸。好不好?”
这句话说的实在太令人伤怀,岑连深整个人都僵了许久。
而祝灯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是突然来到这里的人,如果身体零件被拆散,那么最终到底是什么结果,或许谁都不能给他最后的答案。
死后会有灵魂吗?
我究竟属于哪里,又会去向哪里?
祝灯曾经很多次问过自己这个问题,可惜无论这个世界还是曾经的世界都无法给他一个答案。
大概是这句话最终深深的刺伤了岑连深,他坐在祝灯身边一直停留了很久,然后轻声问:“祝灯,你从没有相信过我,对吗?”
祝灯伸手勾住了岑连深的手指,弯出一个笑意,“岑连深,我相信你。但就算是你,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我能够让我平安下手术台,不是吗?”
指尖相触碰,岑连深感受到祝灯手指的凉意,那不像是一个健康体魄的微凉像是一点点渗进他骨血里,疼得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祝灯圈住岑连深的手指:“爸比,为什么我们不能就只看眼前,快乐的过好每一天?说不定就像刚开始你说的那样,你对我的兴趣只可能保持那么一周两周……”
岑连深抽回了他的手。
祝灯愣了一下,有些茫然的看向岑连深:“喂……岑董,不是吧,你这就把你的爱收回了?我还没死……”
“祝灯。”
岑连深打断了祝灯的话。
他拧着眉,低头看向祝灯。
熹微的晨光在岑连深线条深邃的眉宇间跳跃,让这个向来英俊多金的男人凝出一抹无法消散的阴郁,好看的像是一张色调瑰丽的西方油画。
“祝灯,你还这么小,拥有自负,自傲,自矜的一切能力。”
岑连深为祝灯系上了衣领上一颗小熊纽扣,望了男孩许久,轻轻摇了摇头,“可我却没了能失去你的能力。”
祝灯愣了愣。
罩在他身上的这件斗篷披风上没有任何牌子的标示,是设计师的私人定制款,就连纽扣上的小熊都是手工缝绣上去,每一只动作各不相同,活灵活现。
岑连深曾经有一天想过祝灯穿上它,和自己走在夕阳西下的场景。
“我希望你恢复健康,希望你活蹦乱跳,希望你永远陪伴在我身边。”
岑连深轻轻吻了吻祝灯的唇角,“灯灯,你的确拥有你身体的所有自主权,但是我爱你。”
但是我爱你。
祝灯想,这大概是他和岑连深的第二次不欢而散。
他曾经谈过很多次感情,每一段感情走到最后的样子大概都像今天这样令人乏犯可陈,相看两厌。
S城已经进了深秋,病房外的行人已经换上了秋季的衣服,在萧瑟的风声里来回奔波。
祝灯着实在病房里住的百无聊赖,他一边趴在窗户旁边数树叶上掉下来的叶子,一边瞅了瞅岑连深微信里前几天留给自己的信息。
约莫时这几天比较忙,岑连深没再发信息过来,最后一条仍然留在“宝贝,晚安”。
唉。
无聊。
祝灯数到第一百一十七片枫叶的时候,门口传来脚步声,
他连头都懒得转,声音愤懑的道:“庸医,我要投诉你,不给病人出院,坑害病人钱财。”
然而身后的人却没有说话。
祝灯没能成功骂人,郁闷的往后瞧了一眼,却见是谢今站在门口。
时间悄然的日日月月流淌而过,谢今身上今天并没有穿Huk的队服,而是一身银灰色西装,外穿一件英伦搭色风衣,衬起他高挑挺拔的身形。
他那张为无数女生所称赞的脸上架上一副银丝眼镜,镜片将神色遮盖起来。
在谢天德去世之后,这还是谢今第一次出现在祝灯面前。
祝灯“哟”了声:“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谢……总?”
谢今弯了弯唇,走进病房:“杨主任说你在病房内大声骂人,场面一度非常失控,让我过来看看你。”
“啧,这庸医。”
祝灯转着轮椅从窗户旁边回到病房内,向谢今伸出手,“探病费。”
谢今:“……”
谢今将身上的风衣脱下来,双手搓了搓恢复了些温度,又用酒精棉擦了手,才去探祝灯的额头:“除了探病费,还有呢?”
祝灯一根一根手指头给谢今算账:“啊,还有谢总的升职加薪费,还有夸奖费,还有之前的劳务补贴费,如果你愿意还能再给我算点绩效。”
谢今:“……”
谢今摇了摇头:“财迷。”
“你要尊重一个病人的个人意愿。”
祝灯说话的气力大不如从前,声调微弱许多,因此话语里难免带上些拖长的尾音,听久了愈发显得勾人。
他摇着轮椅到谢今身边,理直气壮,颐指气使:“现金还是扫码?”
谢今扫了财迷的付款码,将祝灯从轮椅上抱起来,放在床上,又拉进怀里:“再加五万,陪我看会儿比赛。”
祝灯比较适应谢今这种会自动付钱的人形抱枕,因此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了回去:“什么比赛?”
“Huk的全球赛决赛。”
谢今从床边抽出一个IPAD平板,打开到直播间,“应该到第二场了。”
Huk。
祝灯愣了一下,随即好奇:“那不是你的队吗?”
谢今将平板放在一旁,按照病床旁贴的每天营养师的要求给祝灯将口服液戳好拿过来,然后才道:“嗯,以前的队……说现在的队也可以。”
祝灯有些嫌弃的吸完了一瓶口服液:“那你怎么不比赛?”
“没有时间训练,退队了。”
谢今的这句话说得格外平淡而轻松,他将祝灯的被角掖好,“不过最近谢氏平稳下来,我把Huk买下来了。”
祝灯点了点头:“懂了……你从他们的队友变成了老板,唉,好可怕的一件事。”
谢今:“……”
谢今低头用齿尖磨了磨祝灯的耳尖:“宝贝,认真点,我付了钱的。”
祝灯:“好呗,谢老板。”
其实祝灯一直看不太懂这类电竞比赛,这东西就像是隔行如隔山,他买了新手机后练了这么久的游戏,也没练出个所以然来。
自己都不懂,更看不懂电竞选手那些出类拔萃的操作。
祝灯看了一会儿就开始犯困,尤其是有谢今靠着,更有助于睡眠。
但又因为收了人家钱,祝灯到底也不好意思睡得太明显太过分,于是只能小鸡叨米似的一点一点脑袋。
过了一会儿,便察觉到谢今的手伸过来,将祝灯放在了他的肩膀上:“看不懂?”
祝灯眯着一只眼睛,虚无打call:“啊……666。”
谢今:“……”
为了让自己不那么快睡着,祝灯只能跳过那些选手的比赛,在比赛的弹幕里找内容。
恰巧此时此刻弹幕里正在讨论打野刚刚的失误。
【黄瓜瓜没有今今:也是服了……刚刚那么低级的错误怎么也能犯,要是crazy肯定一波就收了,这不知道拖到什么时候。辣鸡打野!】
【澄澈撤:没办法,毕竟谢家老爷子走了,谢家走得有一个出来主持大局的。】
【阿西今:你们在说啥?我草,crazy是谢家的新家主吗这意思?草草草这么大瓜!】
【魔笛魔笛在哪里:……你也太后知后觉了,看比赛吧。crazy那么想拿到冠军,应该现在说不定也在看。也算和大家在一起吧!】
谢今似乎的确一直很想拿到冠军。
祝灯看了几条弹幕,撑着眼皮,没话找话:“你既然这么喜欢看这个比赛,就说明你应该还爱电竞呗……那你干嘛要退队,继续打不就能……上场了?”
IPAD屏幕上,江雨闻所持的上单终于拿下了一塔,带着兵线继续前进。
谢今低头揉了揉祝灯柔软的发丝:“没有为什么,困了就睡吧,我等你醒了再走。”
困到不行的祝灯得到谢老板特赦,终于眼睛飞快一阖,去梦里和周公约会了。
电竞比赛向来是实力决定所有胜负,Huk一路从秋季选赛走到最终全球决赛,已经算是披荆斩棘。
而最终决赛场上新上场的打野因为经验不足,屡次被对面抓到按死,影响了整个队伍,在苦战五局之后,以两胜三负落败对手。
憾失金牌。
那枚放在高处的,曾经被自己无数次憧憬的奖杯在飘扬而起的火花和灯光中被包围,然后被颁发给另一只国外的战队。
谢今看着屏幕,看着屏幕上自己曾经的队友站在一旁,因为败者组是远距离拍摄的原因而看不分明,亦辨不清面上的任何神色。
原来放弃自己一直以来的梦想是这样的感觉。
赛后,国内的媒体第一时间将采访镜头给到了Huk战队。
在江雨闻和尤果等几名队员均表示会继续努力之后。
最终接受采访的柯念夏站在镜头前向所有观众鞠了一躬:“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会离开Huk,回到之前的战队。”
媒体和国内观众一片哗然。
记者赶忙道:“请问您是为什么做出了这样的决定?柯先生,坊间曾经传闻您是为了谢今……不,谢氏谢总回到国内并加入Huk,现在谢总已经全资购买了Huk战队,请问您是和谢总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吗?”
柯念夏神色一愣,随即笑了笑:“抱歉,无可奉告。”
镜头切换,又重新回到了场外粉丝采访。
谢今正要将IPAD关闭,却听屏幕上几名女孩子叽叽喳喳的挤在一起:“记者好,我们能对crazy说句话吗?说不定他也在屏幕面前听呢!”
“当然。”
记者点了点头,将话筒递过去,“几位想告诉crazy什么呢?”
女孩子们青春洋溢的笑脸出现在镜头里,声音清脆而热烈:“crazy,如果你在镜头前,我们想告诉你——大胆去坚持自己所爱的,做自己喜欢的事,我们会永远支持你!”
逐渐嘈杂起来的采访音吵到了谢今怀里的祝灯。
他微微动了一下,重新调整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眼睛睁都没睁,软绵绵的道:“哎……你们赢了吗?”
“赢了。”
谢今低头吻了吻自己的发顶,柔声道,“祝灯,我不后悔。”
祝灯一直睡到十点多才醒。
谢今的衬衫被他睡成了一件皱皮膏药。
祝灯不仅没有丝毫的愧疚,还打了个哈欠,对谢今的衬衫指指点点:“这件衬衫质量真的不行,我建议你以后不要再买这个牌子。”
谢今挑了下眉,点头道:“好,那你觉得我应该买什么牌子?”
“哎呀……那是你自己的衣服,自己决定咯。”
祝灯坐着轮椅在自己的大病房里转来转去,转了一会儿,去找小护士的麻烦,“漂亮姐姐,你帮我给食堂说,中午我要吃酸辣粉。”
小护士早已经习惯了祝灯的讨巧,借机塞给他一碗红艳艳的石榴:“不行哦,杨主任不会同意的。”
祝灯:“……那庸医什么时候才来看我。”
小护士道:“等杨主任开完今天的会应该就会回来了,祝先生再等一等好不好?”
祝灯:“……”
祝灯长长叹了口气,对谢今道:“算了,你去上班吧。我自己玩。”
谢今嗯了一声:“真的不用我陪你?”
“不用。”
祝灯朝谢今摆了摆手,看着人快要走到门口了,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诶对了……”
谢今转过身。
祝灯又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算了,拜拜。”
谢今笑了一下,重新回到祝灯身边,跟他接了一个吻,柔声道:“没关系,祝灯,想问岑连深的事就问,我不介意。”
“啊……”
祝灯想了想,“那岑连深这段时间有联系你吗?”
谢今摇了摇头:“前两天我让秘书联系了一下易深资本的总裁办,得到的消息是他大概一周前左右去了美国。具体为了什么目前还不知道。”
祝灯叹了口气:“好吧,我知道了。谢谢,爱你谢今哥哥。”
“我也爱你。”
谢今点了点祝灯的鼻尖,“我不像你这个满口谎言的小骗子,祝灯,我爱你。”
在情侣之间,不欢而散之后往往意味着长时间的冷战,而许许多多的感情就是在这样漫长而无休止的冷战中逐渐消耗殆尽。
就祝灯个人来说,他是非常厌烦这种没有意义的冷战的。
他不是不能去做感情中先让步的那一方,而是在和岑连深的这一步选择之中,留给他的并不是一局能够让步的棋局。
两周时间,足够祝灯放弃一段感情。
这个世界上留给他的时间本来就不算太多,他实在没有必要继续过多的消耗和浪费。
按照以往的时间,在吃完午饭过后不久,杨玉这个庸医就应该来巡查病房。
祝灯这两天实在无聊的要命,因为已经提前备好了五子棋,等杨玉来之后拉着他下两盘给自己解解闷,顺便再说服一下这庸医看看能不能赶紧让他出院。
他想去酒吧,想去开车,想去最后疯狂一下。
然而现在他只能被关在病房里,中午的午餐除了凉拌西蓝花就是水柱南瓜。
哦,还有一盘水煮牛肉。
然而今天杨玉来的似乎格外晚。
祝灯一直等到饭后,又等到自己一个午觉睡醒,杨玉还是没有回来。
于是他只能又去烦小护士:“漂亮姐姐,杨主任还没有回来吗?他再不回来我可能就要不行了,他这样对病人也太不负责任了。病人哭哭。”
小护士:“……”
小护士看了看病房内的时间,祝灯下午有一道药物似乎要进行调整:“祝先生,我去办公室里看看杨主任回来了没有,你等……”
这句话话音未落。
祝灯的病房被从外打开,没有敲门声,而是直接从外被推了开来。
住在这个住院部的人无论医护还是病人都鲜少有这种情况的发生。
祝灯一愣,循着声音瞧过去,便见杨玉站在门口。
他一身的白大褂似乎比平时多了些折痕,像是一路匆匆赶过来的,显得狼狈。
祝灯有些惊讶:“哟,杨主任您……”
“岑连深有给你留什么信息吗?”
杨玉走到祝灯面前,气息发紧,像是人在高度紧张时留下的特殊反应,“看一下你的手机!”
还有一章就完结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