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如今陆轻羽还剩下些什么呢？除了这一副病弱的躯体，他一无所有。
“那你想要什么呢？”他将选择的权利交给于鸿。
“你剩下的东西不多，没什么能给孤的。既然如此，那孤便要了你。”说这话时，他没有任何避讳，直接忽略了于纤言的存在。
对于这个皇弟，于纤言还是比较了解的。打从于鸿从东烷回来，她便察觉到了，于鸿心里有人，那是一个他不能爱的人。
如今好不容易打破了身份上的鸿沟，难得的倾诉感情，她自然也不想去做这个恶人。
陆轻羽沉默半晌，随即点了点头。
比起其他的，他这副孱弱的身躯倒确实一文不值，既然于鸿想当这个收废品的，那他也不好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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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陆轻羽苦口婆心的哀求下，于鸿终于松口，同意他去天牢，探望曾经的战友。
再次回到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身份却已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曾经对他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狱卒，现在却是一副恭敬的模样，满脸谄媚。
在走廊的尽头，一幅幅熟悉的面孔浮现在眼前，面黄肌瘦，看起来憔悴了不少。
在看到陆轻羽的那一刻，那一双双如同死水的眼眸渐渐清明，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
“将军……”一只干瘦的手从牢房的铁栅栏中伸出来，试图扯住他的衣角。
陆轻羽回眸看向他，淡淡的唤了一句：“萧安。”
这一声呼喊将萧安的神志拉回现实，神志渐渐清醒，那双疲惫的眼眸里似乎泛着泪光。
萧安曾经是陆轻羽的副官，二人是出生入死的兄弟，是一起从小兵往上爬的战友，也是无话不说的知己。
对视短短一瞬，便能抵过千言万语。萧安颤颤巍巍的开口：“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一切都好。”有东烷国君的教训在前，再加上这些日子的沉淀，陆轻羽也渐渐学会了伪装。
皇族的话最不可信了，皇宫更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
“这次是我们败了，不知道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回到东烷……”萧安的手渐渐垂下，无力的瘫倒在地上，像是被人吸走了魂魄一般。
“开门。”陆轻羽吩咐一旁的狱卒。
门缓缓打开，他迈着步子，走到萧安面前蹲下。萧安抬头看向他，只觉得自家将军好像变的不一样了。
“这些日子，你经历了什么？”萧安将心中的疑惑问出口，也清晰的捕捉到了陆轻羽眼中一闪而过的暗芒。
“我不打算回东烷了，也不打算继续替东烷国君卖命了。”
“！！！”这话的声音不大不小，挨着比较近的几个牢房，基本上都能听到。
听到这话的人都露出惊讶的神色，他们比谁都清楚这位将军的性格。陆家世代忠勇，若没有什么特殊原因，这话是绝对不可能从陆家人口中说出来的。
“将军，这是要背叛了吗？”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嗓子，牵起了不少人的情绪。
有谩骂传入耳中，但他依旧波澜不惊，淡淡的看着萧安：“你觉得呢？”
“唉，你这么做，肯定有你的缘故。”萧安轻轻叹息，一瞬间像是苍老了不少，“没想到啊，你也要丢下东烷不管了。”
“不是我丢下了他，是他先不要我的。”
“……”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止萧安想不明白，在场的所有人都想不明白。
面对这些出生入死的兄弟，陆轻羽自然不想隐瞒，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砰！
萧安愤怒的将拳头砸在地上，也不顾那只血淋淋的手，只是心疼的看向他：“早就听闻国君薄情寡义，只是没想到，他能做到这种地步。”
原本颓废的将士们，此刻似乎都恢复了活力，在怒气的驱使下，纷纷咒骂起来。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这个问题陆轻羽也没有想明白，东烷是回不去了，但西洲也不可能是他的归属。
“先想办法把你们救出来吧！”他深吸一口气，情绪似乎有些不太稳定。
这次前来，暗处自然是有于鸿的人跟着，有些话也自然不好多说，只能隐晦的说了一句：“西洲国君虽然性格阴晴不定，但他对我极好。”
萧安点了点头：“只要你过得好，那我们便放心了。”
离开天牢后，陆轻羽站在皇宫的小道上，闭了闭眼，将世间的喧嚣隔绝在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未来的路到底该怎么走？他不清楚，眼下的他早已没了曾经的杀伐果断，只剩下无尽的迷茫和恐慌。
整个世界似乎都没有他的容身之处。
不知为何？想到这时，于鸿那张俊朗的脸渐渐浮现在脑海中，那一句“孤便要了你”在耳边回荡着，一遍又一遍。
原本就不是很平静的心砰砰直跳，这种感觉很难描述，他不清楚这究竟代表着什么。
“默语，别躲了，出来。”陆轻羽朝空气里喊了一声。
虽然武力尽失，但听觉器依旧敏锐。与于鸿分别的那一瞬间，他就察觉到了默语的存在。
见行踪暴露，默语不再躲藏，在陆轻羽面前恭敬跪下，单膝点地。
“唉，这家伙果然是对我不放心，还要找个人来监视我。”
听到这话，默语瞬间就慌了，开口解释道：“公子误会了，陛下并没有那个意思，陛下只是担心公子的安全。”
急着为于鸿开脱罪行的默语根本没有注意到话语中的漏洞。陆轻羽眉眼微微上扬，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你们西洲的守卫是干什么吃的？还有人敢在皇宫里面行刺？默语，下次编的话……要找一个好一点的理由啊。”
默语一时间哑口无言。
陆轻羽也不想为难于他，他叫这小暗卫出来，可不是专门为了刁难：“你家主子现在在哪？”
“在书房。”
“懂了，你走吧，我要去找他了。”可是默语像是没听到这话一样，依旧跟在他的身后，一起朝御书房走去。
陆轻羽注意到他走路的姿势有点奇怪，又想起来昨天在寝宫发生的事情，开口打趣道：“怎么？挨板子了？”
“……”他别开脑袋，拒绝与陆轻羽对视，倒也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说法。
不多时，二人便一同来到了御书房，陆轻羽毫不客气的推门走了进去，而默语则是守在门外。
此刻的于鸿正身穿月白色长袍，上边绣着银丝暗纹。他侧躺在软榻上，衣摆自然垂落，满头青丝随意的散在床头。
像是一副失传已久的画卷，美不胜收。
那双修长的手指轻轻捏着一只小瓷人，做工不算精细，但隐隐约约能看出那是陆轻羽。
陆轻羽已经习惯了各种各样的惊喜，他知道，这位帝王向来不是一个守规矩的主。
所以做出什么事情来都不奇怪。
“你派人监视我？”
于鸿懒懒的撩起眼帘，身上那股痞气瞬间散发出来：“有何不可？”
这么大方的承认倒是让陆轻羽另眼相看，那些早就写好的词被堵在了嗓子眼：“为何？你还是对我不放心？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于鸿将手中的小瓷人放下，侧眸看向他，手指一勾：“过来说。”
踌躇片刻，他艰难地挪动着脚步，走到于鸿面前。
有力的大手揽住他的腰肢，将其带进怀里，紧紧的抱住。
若有似无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人忍不住沉醉其中，陆轻羽贪婪地吸了吸鼻子，引得于鸿一阵发笑。
“孤自然是放心你的，这是好不容易得来的人，孤不想就这么失去。孤……害怕你离开。”他将头埋在陆轻羽的脖颈处，说话间，温热的吐息打在陆轻羽的脖颈上。
每一字，每一句，都能牵起一阵酥麻。
“所以，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这话似乎带着哭腔，有着很浓的鼻音。
他放下了帝王的身段，像一个小孩子一样苦苦哀求。
察觉到他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陆轻羽赶忙安抚：“我不会离开你的，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于鸿没有说话，只是用力的抱着他，感受着呼吸间，他身体的起伏。
“那些老家伙催我选秀，真是烦透了。”他的嘴唇轻轻擦过陆轻羽的耳垂。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陆轻羽只觉得耳根烫的厉害，就连他说了什么，都记得不是很清。
“你是帝王啊，本该是没有人能强迫得了你的，不想那便不做。”这话几乎是脱口而出，少了些许顾虑，但听着让人心情愉悦。
于鸿轻笑一声，那些不太好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你说的对，孤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强迫不了。暴君又如何？昏君又如何？孤高兴就好。”
陆轻羽总感觉这话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怪。
正思索之际，身旁的人突然起身，将手中的奏折扔得老远。那双阴鸷的眼眸扫过桌案上的其他奏折，下一秒，掀桌而起。
未干的墨汁洒了满地，那些奏折都安静的躺在地上，承受着来自帝王的怒火。
他不要，他不想纳妃！这世界上能入他眼的，只有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