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者颤巍巍的开口,生怕这位阴晴不定的帝王,随手给自己定下个死罪。
想想这些天的传闻,他又补充道:“若是陛下喜欢,东烷可以将他献给陛下,和投诚礼一起。”
呵,想想还真是可笑又可悲啊,一生为国的大将军,在战场上拼死拼活,好不容易守护了自己的国家,却被这群狼心狗肺的东西当礼物送人。
就连于鸿都替他感到不值。
“那行,劳烦使臣去帮孤追一追了。”
“这……恐怕已经追不上了吧?”使臣有些为难,明明知他身子骨不好还提出这样的要求,这位皇帝明显是在刁难他!
“追不上也没关系,你回国一趟,让你们的国君亲自把他送来,否则……我便让我西洲的铁蹄,踏平你们东烷的国土!”
说这话时,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把玩着手中玉佩,眼眸微微下垂,从未正眼瞧过那使臣。
漫不经心的决定了一个国家的存亡。
这话可不得了,于鸿的意思已经很明显,若是不能满足他这“小小”的要求,便要开战。
他不敢多留,向于鸿借了一匹快马,也不顾这一身老骨头会不会散架,用八佰里加急的速度,奔向东烷。
这件事情必须得赶快禀报国君,陆轻羽这个人怕是用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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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所有人都离开后,于鸿的暗卫才得以现身:“陛下,若是让属下去追的话,是可以追的上的,为什么……”
于鸿摆了摆手,打断对方的话:“是我想放他走。”
“为何?”
“默语,你的话变多了。”这话并没有苛责的意思,于鸿对自己人向来极好:“罢了,告诉你也无妨。你觉得,怎样才能让一个满身傲骨的人乖乖臣服呢?”
默语思考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表示不知。他是一个舞刀弄枪的粗汉,心思自然没有那么细腻,更不明白,如何玩弄帝王权术。
“给予他希望,再让他最信任的人亲手将这希望浇灭。”
眼看着默语眼中的疑惑更甚,于鸿知道,再怎么解释他也不会明白,便只留下一句:“等着瞧吧!”
……
从西洲到东烷这一个来回,就算是八百里加急,也得耗费一个多月的时间。
当东烷使臣再次踏上西洲之时,已经到了初春,骄阳当空,久积不化的白雪渐渐消融,露出底下埋藏着的嫩绿枝芽。
这一次,由东烷国君亲自带队。
国君本是男子,却长了一张妖艳十足的脸,他那双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带着一种别样的风情。
四周不仅散发着来自帝王的压迫,还有类似女子的阴柔。他的手里握着一把折扇,身穿一身白袍,但却难掩身上的风流气。
“在下此次前来,是向陛下赔罪的。”这话已经很恭敬了,放弃了朕这个称呼,给足了西洲面子。按理来说,于鸿不应该不依不饶。
但于鸿从不讲理。
“哦?何罪之有?”
龙椅上的于鸿睥睨地看着下方,语气中尽是不屑。两位帝王相撞,看似和谐的场面,实则,话语中满是针锋相对。
“陆轻羽作为战败者,被西洲俘虏,那便是西洲国君的所有物,我国使臣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将其带走,实属冒昧。”
短短的一句话,将自己的责任摘得干干净净。
都说不知者无罪,若是自己再继续追究下去,难免会落下一个不好的名声。但……
东烷的这位国君还是太不了解于鸿了,他从不在意什么名声,功过自有后人评说:“天子犯法都当与庶民同罪,何来不知者无罪这个道理?难不成……”
说到这里,他的语气停顿了半晌,随后,意味深长地补充道:“你东烷使臣,比天子还要尊贵?”
东烷国君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他也是天子,这话被于鸿这么反驳回来,不是自己打自己脸吗?
“在下并无此意。”
“那你是什么意思?”看着对方一脸的窘迫,于鸿并没有放弃追问。
“我……咳咳!”忽的,东烷国君,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大庭广众之下,竟活生生的吐出一口血来。
“???”
在场的众人皆是惊了,这是几个意思?
“国君可是身子有所不适?”慌乱间,一个洪亮且有力的声音悠悠响起,却冒着冷意。
东烷国君心虚的将头低了下去,在外人看来或许没什么,但就是这小小的举动,印证了于鸿的猜想。
“看来你东烷并非诚心投靠我西洲啊,孤觉得,此事并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了。”
这话一出,国君瞬间慌了神,完全没有想到于鸿这么不给面子。
“陛下……”
“此事不必多说!”还未等他将话说完,于鸿便开口打断。
眼看着这场谈判陷入僵局,东烷国君心中自有不甘,暗地里将于鸿狠狠的骂了一顿,但面上依旧要维持恭敬:“陛下,此事也并非没有转还的余地啊,你瞧,在下把什么给你带来了?”
话音还没落下,便有几位东烷的士兵押着陆轻羽走了进来。
那位本该意气风发的大将军,此刻看起来狼狈至极,巨大的铁镣铐将他束缚着,原本白皙的皮肤上出现了大面积的淤青。
竟是不如在西洲做俘虏的那些日子。
“还请陛下三思,若此次谈判成功,在下便将这人赠予陛下。”
多多少少带着些威胁的意味,于鸿敢保证,说是自己今日真的那么绝情,那陆轻羽恐怕也活不了多久了。
“……好啊,那我们继续谈。”这话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
他向来最讨厌被人威胁,可奈何对方的筹码是陆轻羽,他不得不选择退让:“但我还是希望国军能够拿出些许诚意。”
“这是自然。”
……
谈判结束后,两国之间的战争终于得以平息,边境百姓不再受到战争的折磨。
而那位常胜将军,则是被他的帝王亲自送到了于鸿的寝宫。
细小的微风便足以使烛光摇曳,影子也跟随着晃动。龙榻上围满了红色的绸缎,隐隐约约间能见到一个男子的身影。
那名男子躺在床榻上,四肢被丝带束缚,身上的衣服更是薄的可以,隔着布料都能看见里面的肌肤。
“我说过的,东烷国军并不是个好人,你看吧,对于忠臣良将,他下手依旧能够这么狠毒。”说着,于鸿走到床榻边,随手扯了一把椅子落座。
那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眼中满是痴迷:“堂堂大将军,如今连个绸缎都挣脱不开,完全没了战场上的英姿飒爽,真是可笑。”
话虽如此,他的眼中却没有丝毫嘲讽之意,反倒是散发着浓浓的杀气。
那个什么国君,他怎么敢?!
“这不正合你意吗?”陆轻羽自嘲的笑了笑,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到头来……最先出卖自己的,是自己的国君。
“话不能这么说啊,我的大将军。”声音里带着些许疲惫,更多的是慵懒。于鸿轻笑一声,低垂着眼帘,眸中尽是柔情。
如今的陆轻羽,武功尽废,身子甚至比普通人还要羸弱不少。
那曾经是一个拥有通天本领的少年,东烷国君不会放心这样的人才流落西洲,既然无法为己所用,那便彻底毁了吧。
这便是东烷国君的为人。
“事到如今,我沦落至此,要杀要寡,悉听尊便!”即便是这样的处境,他还是没有忘记自己与生俱来的骄傲。
这场灾祸,像是没有给他带来任何影响一般,只是……好像也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那双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看不见一丝光泽,宛如一滩死水。
于鸿可太懂这种绝望了,被自己最信任的人亲手抛弃,忠臣良将却难抵猜忌。
“别呀,孤可不忍心杀你。”
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席卷而来,引绕鼻息,久久不散。费力的侧身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于鸿放大版的俊脸。
他双手交叠,放在床榻上,下巴抵住手背,这兴致乏乏的看着他。
“才回东烷多久啊?你都瘦成这样了。”
“武力尽失后,我对你来说已经没什么用处了,你可以杀了我了。”陆轻羽将脑袋侧到一边,不想再看。
许是怕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模样,以及那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
曾经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啊,却在一夜之间,被折断了双翼,跌入凡尘,自此天才陨灭于众人。
这伤感之际,他的身后突然传来温润的触感,随后,便被一个人紧紧抱在了怀里,顺手解开了束缚住他双手的丝带。
“孤的大将军怎么变得这么悲观了呢?”
力气很大很大,像是要将他揉入骨髓一般。
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诱惑力十足,却带着罕见的委屈:“别哭了,我都心疼了。这个该死的王八蛋,迟早有一天,我要挑断他全身的筋骨,让他体验体验生不如死的痛苦。”
不管这话有多么的疯狂,也不管此事会带来多少不好的影响,于鸿此刻只想杀了东烷国君。
他什么都不想管,他只知道,自己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受了委屈。
“你要为我发动战争?”
“有何不可?比起这天下来说,我对你更感兴趣。”于鸿挑了挑眉,说这番话时没有丝毫的犹豫,几乎是脱口而出。
“昏君……”陆轻羽小声的呢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