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都市情感>岸潮>第17章 | 17.喜欢

  【叫我声男朋友,告诉你一个秘密】

  第二天是个爽朗的好天气,八点多的阳光从没拉严实的窗帘缝里钻进来,唤醒一室的沉寂。

  一贯的生物钟让苏隅即便是在醉酒后也按点醒来。过亮的光线刺得眼皮微微发疼,他抬手遮住眼睛缓了一会儿,慢吞吞翻了个身。

  一动作便碰到了点什么,眼前映入宽阔的胸膛,苏隅这才发觉身旁还躺了个人。

  那点睡意登时被惊得荡然无存,苏隅瞬间从贪觉的状态里完全清醒过来,猛地抬起脸,对上顾淮惺忪半睁的睡眼。

  “早啊。”

  顾淮全然没有被吵醒的不快,慵懒的嗓音里带着明显的笑意,看起来似乎心情不错。

  苏隅更愣了,掀开被子坐起来四处看了一圈,确认了不是在自己的房间里。

  “我怎么在这儿?”

  顾淮跟着起身,听见他的话有些错愕,试探着问:“你,你不记得了?”

  “记得什么?”苏隅皱眉。

  “就昨晚,从KTV出来之后发生的事。”

  苏隅低头努力回想,企图从发沉的脑袋里搜刮出点什么,但失败了,他的记忆只停留在了挂掉的那通电话上,之后的事仿佛被酒精洗去了一般断片得一干二净。

  直觉告诉他昨晚一定发生了点不妙的事,不然顾淮不会是这样的表现,但越是迫切想知道就越是适得其反,苦想半天无果后,他迟疑地问:“昨晚……我是做了什么吗?”

  顾淮盯着他迷茫的神情定定看了一会儿,末了叹出口气:“没事,先洗漱吧,吃完饭再说。”

  早餐是顾淮去楼下买的,一笼包子两根油条两杯豆浆,拎上楼时苏隅刚好洗漱完,正站在客厅里望着他之前挂上去的那幅画出神。

  听见开门的声响苏隅转过头来,脸上有种被抓包的无措。

  “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顾淮将早餐放到桌上,招呼他过来,“先来吃饭,肚子不饿吗?”

  苏隅送的时候一度担心拿不出手,甚至送出去当晚还忐忑不已,自然没想过能得到顾淮这样的珍视。

  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两个人各怀心事,却又不约而同地故作平静。别扭将人重重围裹,喝完豆浆,苏隅最先按捺不住问:“我昨晚到底做了什么事?”

  顾淮收拾桌面的动作一顿,对此避而不答,转而问道:“你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记得吗?”

  苏隅眼眸晃了下,声音一下子变得含糊:“当时在玩游戏。”

  关键的事没忘就好。

  顾淮了解似的点点头:“那你说的喜欢我,是什么意思?”

  苏隅不说话了,顾淮就静静地等,视线投放在他身上就不再移开,像是等不到答案就不罢休一样。

  “正话反说,”苏隅被盯得无法,破罐子破摔地和盘托出,“要给讨厌的人打电话表白三分钟。”

  气氛因这句话陡然急转,顾淮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黑了下来。他设想了千百种可能,也做好了自作多情的准备,却独独没有想过会跟“讨厌”二字挂钩。

  他掀开轻纱闯入了一片旷野,那里山花漫野,绿草如茵,他以为那是专为他准备的,满心欢喜地往前,走近了才发现碧茵之下铺的是望不到头的冰锥,往后走的每一步都有寒意直逼骨髓。所谓的旷野,原来不过是梦幻泡影。那样缱绻的话语,背后真正想表达的竟是冷冰冰的“讨厌”。

  数不清秒针走过了多少圈,顾淮自嘲似的笑了一声:“讨厌我?”

  苏隅藏在桌下的手蓦地捏紧。

  他回答不上来。就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通电话里到底夹带了些什么情绪。

  会有对顾淮心有所属还来招惹他的怨怼吗?还是单纯想遵从本心行事?

  他不知道。

  说是酒精麻痹也好,不甘也罢,无法宣之于口的话总要借点什么名正言顺的由头说出来,心里憋着的一口气才能畅快了。冲动上涌时做事总是不计后果,哪里想过会把自己推到这样尴尬的局面来。

  顾淮仅存的一点侥幸和热切在他的沉默中一点点冷却下来。

  苏隅哪怕说是因为没有更合适的人选都好过一言不发。只要他肯给一个理由,顾淮就信了。

  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顾左右而言他地扔下一句“我先回家了”就想起身离开。

  顾淮一遍遍地想,他怎么就无故讨了苏隅的嫌?甚至让他讨厌到连多余的违心话都说不出口,惜字如金地扔下一句话就匆匆挂断了电话。

  那昨晚的那个吻又算什么?

  算什么都不重要了——顾淮没有挽留,看着那人慌乱拉门的背影自暴自弃地想——反正苏隅又不会记得。

  -

  这种谁也不愿主动理谁的状态一直持续到了开学,最先发现异常的是赵延。

  时值新生入学之际,苏隅被抽中当志愿者,需要在迎新当天帮忙运送行李,同样倒霉的还有赵延。

  南方的九月天气还很燥热,骄阳当空,晒得人热汗淋漓,苏隅搬完手头的行李,在宿舍楼下寻了个树荫打算过去坐着歇息一会儿。人还没走到,身旁不远处传来的一道声音先将他喊得拐了脚步。

  “酥鱼!过来这边!”

  苏隅顺着看过去,赵延正瘫坐在太阳伞下冲他招手。

  他身边还站了个顾淮,此刻正拉着行李箱给人指路。作为学生会的负责人,这样的日子自然少不了他。

  苏隅略微犹豫了一会儿,过去在赵延旁边坐下了,挑的是离顾淮比较远的一边。

  正午吹来的风都挟着热浪,赵延摇着从摊位上薅来的塑料扇子,痛苦哀嚎:“累死我了,下次说什么也不来了。”

  苏隅没接话,向后靠坐在椅子上喘匀呼吸。一整个早上没喝水,他渴得不行,哑着嗓子问赵延:“有水吗?”

  赵延将立在身侧的瓶子递给他:“我刚喝了一口的。”

  两人自小穿一条裤子长大,苏隅自是不太在意这些,自如地接了过来。

  手指刚沾上瓶盖,一旁忙完了的顾淮大概是听见他们的对话,弯腰从物资箱里拿出瓶新的矿泉水,伸手碰了碰赵延,示意他递给苏隅。

  赵延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莫名其妙:你俩这也没隔着银河啊?

  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你干嘛不——”

  话音未落,苏隅已经径自拧开了他的那瓶水,仰头猛灌了好几口。

  顾淮递水的手还未收回,因他彻底的无视而尴尬地僵在半空,与此同时,另一只手里的空瓶子被捏得嘎吱作响。

  赵延听着这声响暗暗心惊,眼珠子偷摸向上瞟,觑着顾淮明显拉下来的脸色半天也摸不着头脑,但为了不让场面僵持下去,他讪讪接过了那瓶水,一把塞进苏隅手里,而后又夺回了自己的那瓶:“你给我也留点啊,别全喝光了。”

  苏隅握着他强硬塞过来的水瓶没吭声,半晌后扛不住口渴拧开抿了一口。顾淮脸上的表情这才稍稍回温。

  等休息够了三人便起身去吃饭。原本彼此间都隔了点间隙,但赵延走路老爱挤人,走着走着就要将苏隅往边上赶,边上就是顾淮,他一撞苏隅就要被迫跟身侧的人肩膀贴肩膀地紧挨在一起,活像是他主动投怀送抱一样。

  短短的一段路苏隅走得无比心烦,在又一次跟顾淮相撞后,他忍无可忍地瞪了毫无察觉的人一眼,绕了半圈走到另一侧去了。

  接下来的一顿饭两人像互相看不顺眼却被硬拉来组局的陌生人,彼此都不接对方的话。赵延夹在中间,饶是再迟钝也发现了不对劲,好不容易熬过了诡异的气氛,人一走他就憋不住拉着苏隅问:“你俩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苏隅面色淡淡的。

  “你真当我看不出来?”赵延说,“我就说怎么最近都没见你俩凑一块儿,敢情是闹别扭了?”

  “没。”

  “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赵延斜睨他一眼,“你们这状态,没事就有鬼了。”

  “真没什么,就是有点事情没解决好,”苏隅看了眼他严肃追究的面容,默默补充道,“你高中打球输一下午时不也气得不理我?”

  “……”赵延后槽牙都咬紧了才忍住骂人的冲动,扭过头不想理他,嘴里却控制不住嘟囔,“都多久的事了你还拿出来提。”

  “这就叫什么?以怨报德!”

  前面就是不同学院的行李寄存处,分开前赵延还是不放心地再次确认:“你们真的没事?虽然看到我的地位依然稳固这点我很是欣慰,但大家都是朋友,要是真发生什么了,也没必要闹太僵。”

  “知道了。”苏隅挥挥手,甩给他一个背影,“走了。”

  迎新一直持续到了下午五点,顾淮的工作提早结束,在志愿者解散前跑去蹲点拦住了苏隅:“鱼崽,我们谈谈吧。”

  顾淮将人带到最近一栋教学楼的天台上。

  这里平时是供学生背书使用的,现下刚开学,基本没人过来,谈话也方便。

  楼梯口的门合上,顾淮问得开门见山:“鱼崽,你为什么躲我?”

  “没有。”

  “没有吗?”顾淮逼近了一步,“那你那天跑什么?今天又为什么一直避着我,我是什么洪水猛兽吗?”

  苏隅下意识往后退,目光垂下来凝在鞋面上,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鱼崽,我是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吗?“顾淮的声势弱下来,尾音打着颤儿,像小心翼翼游走在钢丝上的珠子,“你就算要给我定罪,是不是也得让我知道缘由?”

  苏隅愣了,脱口而出:“我没讨厌你。”

  “那是喜欢吗?”顾淮紧接着便问。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问题上。他好像把自己拐进了死胡同里,怎么转也转不出去。

  可是顾淮为何执意要个答案呢?知道了又能怎样,反正他也不会接受。

  是想印证心中的想法好从此断了联系吗?

  夕阳在无声中下沉了一点,在天际的橙红向另一个颜色转变时苏隅清了清嗓子,下定决心般地轻声问:“这对你而言重要吗?”

  “怎么不重要?!”顾淮想也不想就反驳,冷静下来后又好声好气地同他商量,“鱼崽,可以不要再让我猜你的态度了吗?”

  苏隅扭开了头,目光拉得长长的,聚焦在远处隐于高楼的落日上,声音跟那半轮圆日的轮廓一样模糊:“可是你不都有喜欢的人了吗?我就算说是真的,你又能接受多少?”

  “什么喜欢的人?”顾淮听了个头便皱眉,甚至无暇顾及他后半句话说的是什么。

  “那天在水和街,我看到你跟一个女孩子关系很亲密……”

  “那是我姐——就因为这个,你要跟我闹别扭?”顾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无奈,“鱼崽,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我不喜欢女生?”

  “可你后来也否认了。”

  “我说什么你就信?”

  顾淮几乎要被气笑,他怎么就忘了,苏隅是个一根筋的性子,自己不愿意撒谎,连带着也不擅长甄别他人的玩笑话。

  被自己挖的坑绊倒原来是这种滋味。

  顾淮沉下眼眸,一步步将苏隅逼到墙角,俯下身在他耳侧问:"那我现在再跟你说个秘密,你听不听?"

  那双平日里涟着水的瞳仁在专注盯着人时变得黝黑深邃,里面似有暗潭涌动,搅得苏隅的心跳没章法地往上跃动。他似有所感地被迫跟顾淮对视,果不其然听见他下一句说:“你叫我声男朋友,我就告诉你。”

  作者有话说:

  好久不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