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来得毫无预兆。
赵泽野不过去木屋拿个烟花棒的功夫,再回来,却看见乔钰裹着他的大衣倒在了雪地里。
极光映照下,Omega静静地侧躺在雪地上,微风轻荡,撩起他的浅色金发,许是因为过分美丽,他不像是晕倒了,反倒像是在那儿睡着了。
那翡翠和红玉的光辉在天幕交相辉映,万顷星辰随烟云流动变换,飘渺间,也将他渲染了进去,披上一层如梦似幻的色彩。
他身后是结了冰的湖面,半边映着幽幽蓝绿,半边映着妖冶绯红,映得他也不像一个真人,而是这神秘的一部分,是场幻梦。
一场即将流失的梦。
烟花棒顿时洒了一地。
赵泽野几乎是狂奔而去,抱起乔钰便飞快地往小木屋里赶。
乔钰本来困倦不堪的神经,生生被颠簸醒了。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声音弱弱的:“干嘛呀?泽野,你慢点儿,晃得我头晕。”
赵泽野没听他的,几步跨上木屋前的台阶,踹开门,将乔钰抱到了壁炉前。
乔钰瑟缩在大衣里发抖,但大衣几乎湿透了,只会让他更冷。
赵泽野急忙抱来羊绒毯,扔开大衣,将乔钰严严实实地裹住。
他用手心贴上乔钰的额头,发现没发烧才稍微松了心。
屋里炉火烧的很旺,暖气开到了最大,乔钰终于慢慢回了暖,但他的身体却很奇怪,还是不住地打冷战,仿佛骨头里都是冷的——他的体质竟坏到了这种程度。
虽然余继年当初说的信誓旦旦,但他现在的这个状态,很难不怀疑那家伙是不是故意诓他。
赵泽野帮他擦打湿的头发时,他忍不住贴身靠进Alpha的怀里,去感受男人身上的温暖。赵泽野索性脱了毛衣,把他两只冻得通红的手,都塞进了保暖衣里。
“泽野,你好暖。”乔钰脑袋埋在他怀里,声音小小的,一听便知道没什么力气。
“嗯。”
赵泽野放下擦头发的毛巾,一边伸手将电烤炉打开,方向对着乔钰的后背。
乔钰感觉脊背和后脑勺都被烤着,骨头里的冷逐渐散了。
赵泽野抚了抚他被擦得凌乱的发,心忧地问:“刚才怎么回事?身体不舒服?”
乔钰额头抵着他胸膛,摇了摇头,“不是,就是突然间很困,然后不知怎么就倒下睡着了。等你把我晃醒了,我才觉得好冷。”
他当然不会告诉赵泽野自己是被一阵寒风给吹倒的。他也没想到自己的耐寒能力这段时间会越来越差。
忽然的,乔钰在赵泽野胸口咬了一口。
“我好冷啊。”他声音轻的像片羽毛,落在人心上微微发痒,“抱抱我。”
乔钰的双手顺着那结实的腰腹往下摸,滑过人鱼线,落到最炙热的地方。
赵泽野喉结滚动,却克制着,阻止了乔钰要往里探的手。
“乔乔,你不对劲。”他神情里带着怀疑。
“啊?”乔钰抬头,满眼疑惑,“我哪儿不对劲啊?”
赵泽野望着这双清澈的眸,好像能一直望到眼底去,看穿那心底的秘密。
“你骗我。”赵泽野说,“你今天睡了一个下午,这个时间点,不可能犯困。”
乔钰不想再面对这样的眼神,他干脆直起身,一口咬在了赵泽野的脖颈上。
赵泽野轻微吃痛,闷哼了一声。
乔钰这才松开,在那儿声音闷闷地说:“咬你一口,不许不相信我。我没骗你。我……只是……发热期提前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以前从来没有过,大概我真的是哪儿出了毛病。泽野,你说,我会不会是得了什么绝症啊?”他故意吓赵泽野。
果然,赵泽野立刻严肃道:“胡思乱想什么,不会的。”
他忽地想起昨天乔钰那急切的模样,似乎真是到了发热期。
他抱住乔钰,说:“明天我带你去医院检查。”
乔钰心一抖,妈的,这家伙真是……
“不,不用了吧?”乔钰手指都掐紧了,“这冰天雪地的,路也不好走,等过阵子我们回国了再去也不迟。而且我还没玩儿够呢,不想去医院。”
感觉到乔钰的紧张,赵泽野以为他是担心身体真出了问题,安慰道:“没事的,我会陪着你。”
见乔钰脸上还是有些不乐意,他妥协了:“好,我们回国再去。不过你身体要是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别自己强撑着。”
乔钰乖乖地点头。
倏然,他凑近,嘴唇几乎都贴在了赵泽野的唇上,眼眸晶亮:“泽野,我们现在是不是该做点别的事?”
乔钰说话的时候,手已到那隐秘地带,握住了男人发烫的坚|挺。
赵泽野克制不住了,将乔钰压在了地毯上。
翌日乔钰就发起了高烧。
而屋外又下起了暴雪,不说开车去医院了,就连路也看不清,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一片,风又是那样的大,冷得人直想往窝里钻。
木屋里备有医药箱,里面都是一些常见的简单药品,乔钰吃了那退烧药后一点都不见效,反倒烧得愈加厉害。
他头次病得这样重,身上一会儿热一会儿冷,脸上全是粘腻潮湿的冷汗,连赵泽野走路时带起的风都能叫他打起冷战,脑袋也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浑身乏力到连抬下胳膊都费力——像是病入膏肓了。
不仅如此,他还反胃得异常厉害。
什么都吃不下去,闻到油腻的还特别想吐。赵泽野逼着他喝了一碗白粥,结果他喝完后的下一秒钟就吐了一地。
等赵泽野收拾完弄脏的地面,乔钰已经睡了过去。
他伸手探进被子里一摸,Omega的背心里全是汗,衣服都叫汗给打湿了。
赵泽野立即给他换上新的睡衣,怕他又汗湿了着凉,找了一张新的厚毛巾垫在他背心里。
趁着乔钰睡着的空当,他在网上搜索高烧病人的治疗方法,认真学习。
当天就给乔钰烧了一大壶开水放到床头,隔二十分钟便要叫人起来喝一次,喝到乔钰更想吐。
深夜,乔钰终于好些了,能吃下一些东西,但精神仍旧是极差,走两步路就要倒似的。
赵泽野将人捞进自己怀里的时候,觉得乔钰柔软得像团棉花,轻得过分。
乔钰一抬头,便看见赵泽野担心的神色。
他脑子清楚了许多,习惯性地开起玩笑:“小狗,我要是没了,我的遗产都给你继承。”
赵泽野将他放进床铺里,盖好被子,说:“再说胡话我就收拾你。”
乔钰手指抓着他的衬衣袖口,苍白的小脸露出笑容:“怎么收拾啊?在外面还是在里面?如果是在里面的话——听说发烧的时候,里面也会更热。泽野,你想不想试试?”
赵泽野蹙着眉,手指弹了一下乔钰的额头,说:“想什么呢?试个屁。”
第一次听赵泽野讲脏话,乔钰不无新奇,他将赵泽野袖口攥得更紧了些,“发热期嘛,我又控制不住。而且,我真想让你试试。”
赵泽野愣住,随后在Omega的唇上轻轻印下一吻。
“等你好了我们再试。”赵泽野说着,声音突然勾人起来,“到时候你就是想在里面我也让。”
乔钰双眸瞬间放光,有些不可置信:“真的?”
“真的。”
“撒谎是小狗。不,撒谎是傻狗。”
赵泽野笑:“好。但你得先好起来。”
“我明天就痊愈。”
翌日,乔钰却又烧了起来。
他全身难受到要死,脑袋炸裂一般的疼,喉咙像被人点了把火般,又干又疼,鼻子堵着出不了气,只能靠嘴呼吸,结果导致喉咙更疼。
好不容易睡着,却又睡得极不好,梦里全是噩梦,把他吓了一遍又一遍。
短短两日,他便受够了来自肉体和精神上的双重折磨。
就连赵泽野的安抚信息素也在此刻效用甚微。
赵泽野便坐靠在床上,让乔钰枕着他的腿,一边轻拍乔钰的背,一边轻声地哄:“小宝贝,快睡觉,风不吹,雪不大,小小船儿轻轻摇……”
乔钰睁开眼,他的声音已哑得厉害,说话时嗓子撕开一般疼:“给我唱首歌吧,泽野。”
赵泽野低头,眸中是化水的柔情:“好。”
他开始唱:“小宝贝,快安睡,夜幕已低垂,床前铺满玫瑰,陪伴你入睡。小宝贝,小宝贝,歌声催你入睡……”
乔钰忍不住笑了:“好幼稚。”
他又不是小孩儿。
赵泽野为难地说:“可怎么办,我只会幼稚的。”
乔钰趴在他腿上闭上眼睛,小声:“将就了。”
这一次乔钰睡得很安稳,没有那些追逐撕扯的噩梦,也没有满地满手的血,他的梦里,回荡着那温柔的歌声,只是听着,便觉着心窝都是甜的。
乔钰在梦里荒诞地想,如果那一切都从未发生过就好了。
或者自己的记忆力差一点就好了。
就不会记得这样的清楚。就不会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如锥刺心。
就不会,这样渴望逃离。
暴雪下了五天,乔钰的病也反复了五天,中途他几度觉得自己快要嗝屁了,但又被赵泽野强势地拉了回来。
到第六天,外面终于放了晴,太阳热烘烘地晒进来。
但手机里弹出的天气预报说,下午还会下雪。
乔钰精神好了许多,他从床上坐起来,旁边是还在熟睡的赵泽野。
而在床头柜上,还放着没关的电脑,页面停留在“Alpha标记是否会影响Omega身体健康”的页面上。
电脑过去一点,是一杯喝了三分之二不到的牛奶。
乔钰看了赵泽野一会儿,眸中没有太多的情绪——大病了一场,他似乎看得更清了。
他小心地下了床,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裹上披肩,去到外头,呼吸纯净清凉的空气。
外面阳光明媚,乔钰将手抬到头顶,伸开手指,透过指缝去看那光芒,能明显感觉到那热意。
真好啊。是活着的感觉。
不知不觉,他走到了湖边。
冰面竟已化了,蓝绿色的湖水光潋滟,清澈见底,波色辚辚中飘着清冷的潮气。湖的另一边是覆雪的公路,停了几辆落满雪的SUV和山地越野。
乔钰沿着湖边慢慢地走,不经意间瞥过水面上自己的倒映。
他淡淡地笑了笑,继续走,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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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泽野醒来时已是黄昏,外头依旧下着暴雪加冰雹,屋顶被砸得发出恐怖的声响。
他揉了揉眉心,看到墙壁上的钟表时,霎时变了脸色。
他快速地环绕了一周,没发现乔钰的身影。
“乔乔?”
他喊了一声,却无人回应。
回应他的,只有屋外寒冷萧瑟的风雪。
床头柜上突然有什么东西反了一下光,赵泽野转头一望,是一枚漂亮的订婚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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