担心真要生病, 苏别今天都没敢熬夜,特地早早洗漱完,比平常提早了一个小时就上床睡觉。
然而半夜,苏别昏昏沉沉从床上醒来, 只觉得全身发软, 额头烫眼睛干, 喉咙还有点不舒服。
不想发生的事还是来临了,甚至还比他担心的更加严重。
他发烧了。
苏别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还做了半天出被窝的心理建设, 想起来喝口水。
结果被子掀到一半, 他忽然想起来昨晚热水没烧, 又扑通倒了回去。
算了,冬天的常温水和冰水有什么区别, 还不如不喝呢。
他重新捂好被子, 昏昏沉沉又睡过去。
缅因猫这一觉睡得也不安稳,耳边似乎一直有个嘟囔声, 加上旁边紧紧靠着个烧成火炉似的身体, 硬是把他给热醒了。
睁眼一看,周围黑漆漆一片,显然天还没亮。
睡梦中那个嘟囔声又重新出现了:“谁管……不回去……水!”
苏别突然用力喊了一句, 皱着眉,似乎感觉很不满。
好像不太对劲。
缅因猫爬出被窝, 停在枕头上, 盯了旁边的人类看了一会儿,伸出一只爪在他的脖颈间摸了摸 , 没几秒,又迅速收了回来。
——嘶, 烫爪。
他一张猫脸变得凝重起来。
猫的正常体温比人类要高一些,连他都觉得烫爪的话,可想而知苏别烧的多高。
“…水给我……神经病啊你……”
听听,都烧得说胡话了。
缅因猫跳下床,抖了抖毛,在黑暗中走向了摆着饮水机的小桌子。
还好苏别怕猫出事,没有用传统的烧水壶,而是买的带童锁智能饮水机,烧水、保温一体。
解开儿童锁定,缅因猫叼来一只纸杯放好,伸爪按住写有“出”字的按钮,水汩汩流出,不一会儿就接着了大半杯。
接好了水,然后要怎么办把水给苏别呢?
缅因猫思考起来,无意识把爪子伸进杯口试了试水位,然后舔了一口,顿住了。
“……”怎么是冷水,啊不对,他怎么下意识喝了一口。
缅因猫看了杯子里的水几秒,算了,那就等会儿再装一杯吧。
他低头把水喝光了。
发烧的人总不好喝凉水,缅因猫盯着饮水机上的好几个功能按钮,凭借猫咪的夜视能力分辨了半天,按下了其中一个。
红色提示灯亮了起来,代表着饮水机开始烧水了。
缅因猫叼来一个新的杯子,在旁边等了半天,才终于接上了一杯热水。
做完这一切,他又跳上了床,努力把沉睡中的苏别唤醒:“喵嗷~喵呜!”
不是要水吗,我给你烧好了,起床自己去喝,顺便把退烧药也一起吃了。
缅因猫努力叫了半天,苏别只皱了皱眉,还扭头想躲开打扰他睡觉的罪魁祸首。
“咪呜咪呜!”
我只是一只猫,总不能连水都要我帮你送到床头吧!
然而,睡着的人类依然没醒,梦话倒是没有停,依然在小声嘀嘀咕咕。
缅因猫怒了,跳起来撞开了灯,还把冰凉凉地爪垫盖在脸上:“喵!呜!苏别起床了!”
这回,在刺眼的灯光下,苏别挣扎了一会儿,终于慢慢睁开了双眼。
迷迷糊糊中,他想:怎么好像听见了顾明璀在叫他的声音?
但睁开眼后,只有一只硕大的猫头占据了他的视线,并没有他以为的那个人。
“喵~”缅因猫喊累了,言简意赅的对他说:“喝水,热的。”
“什么热水?”苏别还没反应过来,含糊道:“哪有热水?”
缅因猫的尾巴“啪啪”拍在床上:“你喊,我烧的。”
苏别的声音一下子拔高了,尾音破开:“我喊你给我烧热水?”
“……”不是这个断句,但好像也差不多意思。
缅因猫懒得解释,只让他赶紧去喝。
苏别在被窝里赖了一会儿,感觉嗓子确实快冒烟了,这才行动迟缓地爬起来,走到桌边,看见饮水机下放着一个杯子,里面已经接好了水。
“谁装的水?”他端起来喝了试了试,居然不冷不烫,温度适宜,一口下去,干涩的喉咙总算舒服了不少。
苏别觉得有点魔幻了。
“这水是你烧的?杯子也是你叼出来装的?”他回头问道。
“喵~是我。”
看着苏别不可置信的神色,缅因猫昂着头,翘着尾巴道:“这有什么难的吗?我天天看你烧。”
苏别沉默了片刻,看着他认真道:“其实,你才是成精的猫妖吧小可爱?”
小可爱是谁?谁是小可爱?
缅因猫拒不承认,只是催道:“吃药!”
苏别苦笑一声,没去拿药,反倒放下纸杯重新回到了床上。
“想吃药,也得有啊,没有怎么吃。”
他不经常生病,因此完全没有备药的习惯,偶尔发一次烧还都是高烧,好在来的快去的也快,每次都是睡一觉就退了,之后依旧没有买药。
“那怎么办?”缅因猫看着苏别缩进被子里闭上眼,想了想,跳到床头把手机叼了过来。
“喵~那你打电话。”
“打给谁?”苏别眯着眼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五点零七……这大半夜的,外卖小哥都得骂我神经病。”
他把手机一丢,抱住缅因猫拖进被窝里,“没事,以我的经验,睡一觉就差不多……”
到底是发烧中的人,苏别的声音越来越弱,渐渐陷入了睡眠。
缅因猫耐心等待着,直到耳边的呼吸声变得舒缓绵长,才从他的手臂中挣脱出来。
苏别仍然保持着入睡的姿势一动不动,毫无察觉。
缅因猫收回视线,抬起一直悄悄按在手机上的爪子——屏幕还亮着。
他得意的又抖了抖耳朵。
还好猫咪的爪垫可以进行触屏,苏别肯定不会想到,有一只心机的猫会故意不让手机息屏,然后趁着他睡觉使用他的手机。
不过他的爪垫太大了点,很难进行精细的操作,缅因猫举着爪子捣鼓了半天,终于成功点开通讯录,拨通了某个人的号码。
“嘟——嘟——”
意料之中的,通话没有人接,一直响到了自动挂断。
……
天光已亮.
这一觉睡得很爽,苏别的意识渐渐清晰,即使身体还处于懒洋洋的半休眠状态,脑袋却已经下意识开始了运转。
他昨晚做了一个有点奇怪的梦,先是梦到他爹妈找到了学校来,一直强迫他回家,还有一个空白脸的人莫名其妙跟他抢水喝,气得他直骂神经病。
后来的梦就更好笑了,他梦到店里猫会烧水,还玩他的手机哈哈哈哈……
苏别闭着眼勾了勾嘴角,在被子里蛄蛹了几下,正想继续睡个舒服的回笼觉,一个低沉磁性的声音声音突然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响起。
“你偷笑什么呢?”
“!”谁?
苏别猛得睁开眼,就见顾明璀正在他视线上方看着他,眼神中似有探究。
他瞳孔一缩,差点下意识抬手捂脸。
这个距离,也太近了吧!
有种会亲下来的错觉。
好在下一秒,顾明璀就直起了身,道:“你终于醒了。”
“我……”苏别坐了起来,有点搞不清状况:“我不就是睡了一觉吗?发生什么了?”
顾明璀抱着臂站在床边:“你昨晚发烧了。”
“我知道我发烧了,”他挠挠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问……这么早,你怎么来了?”
“昨天凌晨,你突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早上起来发现后,给你打电话发消息都不回,就过来看看。”顾明璀淡定的把手机给他看:“而且,现在不早了。”
看到屏幕上的时间,苏别先是倒抽一口气:“十二点半了?!”
接着又倒抽了第二口气,不可置信道:“凌晨给你打了电话?我怎么不记得这回事!”
顾明璀一派无辜地摊了摊手:“你自己看通话记录。”
苏别抓起手机,还没解锁就已经看到了好几条未接的来电提示和消息,点进通话一看,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果然有一条他打给顾明璀的记录。
可是,他分明没有打电话的记忆啊?
苏别坐在床上头脑风暴,难道……昨晚他做的那个梦是真的?
他转头,突然指着桌上的纸杯以及亮着保温提示灯的饮水机,问道:“你来了之后有烧水吗?”
顾明璀眉头一挑:“烧了啊。”
苏别一愣,这和他以为的回答不一样,思绪顿时又打结起来。
片刻后,耳边传来一声轻笑,“开玩笑的。”
顾明璀走到桌边示意了下那袋东西:“我只买了药,看你睡得很熟就没叫你起来,当然,也没有烧水。”
苏别竟然诡异地松了一口气。
这才对嘛,所以水和电话都是……猫干的?
“起来洗漱,然后吃饭吃药。”顾明璀催道:“我点了外卖。”
“哦。”苏别老老实实应了一声,披了件外套下床,突然想起来什么,“诶,我记得我锁了门,你早上怎么进来的?”
“我找到了备用钥匙。”顾明璀的眼神飘了飘:“之前来的时候,看你从门底下拿过,就猜你应该还是放在那里。”
“记忆力这么好……”
苏别嘀咕着相信了,转身去找外穿的衣服,又疑惑道:“小可爱呢?”
这回顾明璀毫不心虚,他早就想好了答案:
“应该在楼下睡觉,我来的时候看他跑下去了,顺便帮你喂了猫粮。”
苏别连忙道谢,顺便委婉得请他避一下,他要换衣服了。
说起来,他好像顶着一张睡了十几个小时的脸跟顾明璀聊了这么久。
他的形象啊!
顾明璀微不可察地撇了下眉。
现在躲着他换衣服有什么用,缅因猫和他同吃同住同睡了这么久,早就全都看光啦。
不过吐槽归这么吐槽的,实际上他下楼得非常利索,生怕自觉走晚了,会发生一些丢人的事。
苏别很靠换完衣服,洗漱完,两人一起解决了午饭。
接着他就开始催顾明璀回去了。
“?”顾明璀十分不理解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别道:“你昨晚发烧三十九度以上,现在你叫我回去,然后留你自己一个在这里?”
苏别小心翼翼道:“……昂啊。”
怎么了吗?
“……”顾明璀无语几秒,点点头:“也行,反正等过几天臭味传出去,就会有人来找你了。”
“什么…?”苏别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说的意思,哭笑不得道:“也没那么夸张吧,我发烧一直都这样,要么不烧,要么三十九度以上,烧完就完事了。我现在除了有点头闷以外,感觉挺好的。”
顾明璀差点被他气笑了,懒得再多说,直接抓过连药一起买回来的体温枪对着苏别滴了一下,让他自己看。
“三十……八度一?”苏别愣住了,抬手去摸额头:“原来还在烧吗,我怎么没感觉。”
顾明璀无情的吐槽:“烧太久,恒温了吧。”
苏别依然满脸不理解,今天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实在太多,他的脑子已经转不过来了。
“因为你得的是流感病毒,不是普通生病发烧。”顾明璀实在看不下去了,把装药的塑料袋丢到他面前:“快点吃退烧药!”
“……好哦。”苏别赶紧老老实实吃了,边吃还边问:“那我会不会传染你啊?”
顾明璀:“不会。”
苏别正想说不一定吧,对自己的抵抗力太有信心也不好……
接着他就听顾明璀又来了一句:“因为我已经得过了,今天正好是病假最后一天。”
“……”他服气了。
不知道的时候还没事,一知道自己还在发烧后,苏别觉得整个人都虚弱不少,身体虚软,虚乏无力,没再多嘴一句其他意见,乖乖跟着顾明璀的安排走。
顾明璀让他吃药就吃药,让他休息就休息,让他再去检查一下就去检查。
刚好考试周,校医处还有医生在上班,两人共同把苏别裹成了个球,摇摇晃晃的出了店铺。
路上,苏别带着突然出现的鼻音道:“我们可能得快点回去,今天有人会来店铺找我。”
旁边的人像企鹅一样走路,惹得顾明璀老是忍不住看过去,他勉强分心问:“谁?”
这短短一个字里,还包含着“来干什么?”的意思。
“我跟你说过的,我找了个朋友帮忙给大橘、小白找领养,他是来接猫的。”
哦~就是那个长发流浪汉风格的自媒体萌宠博主啊。
顾明璀在心里阴阳怪气地应完,装作不经意般说道:“哦,他早上已经来把猫带走了。”
“什么?”苏别今天第N次吃了一惊,转头看他:“你碰见姜哥了吗,他有没有问什么?”
“嗯,”顾明璀视线平移:“他问了我你在哪,我说你生病了,然后帮他把猫赶进笼,就没了。”
实际上根本不是这样。
两人碰面时争锋相对了好一阵(其实是顾明璀单方面的),姜哥问什么,顾明璀回答的同时总忍不住刺一句,搞得姜哥莫名其妙,只好赶紧接了猫走人。
“好吧,”苏别低下头,有点遗憾:“我都没跟它们好好告别呢,不过它们马上也要有新生活了,不拖拖拉拉也好。”
“嗯。”顾明璀抬起左手,犹豫了几秒,安慰般拍拍他的肩:“以后还可以去新领养人那里看它们。”
“这倒也是。”苏别重打起精神,笑着道了谢。
两人到校医处一看,果然,校医说苏别得了流感,而且属于情况严重的那种,给他开了一堆药,还要挂完两瓶水才能走。
苏别被迫坐在冰冷冷的凳子上,等着水挂完,顾明璀自然也留下来陪他,两人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即使有时候不说话,却也不会觉得冷场、尴尬。
这样的氛围让苏别感到很舒适,甚至享受起挂瓶的这段时间来。
不过……苏别忍不住又换了个姿势。
如果能不坐在铁凳子上就更好了,他屁股都快被冰麻了。
“对了。”身旁人忽然换了个话题:“你过年准备怎么过?”
“呃…怎么忽然问这个?”苏别卡了一下,转过头,却发现顾明璀的目光正死盯着墙面,没有偏移一点的意思。
“之前顾琰说过,你们学校寒假不让学生留宿。”顾明璀僵硬的解释道:“所以问一下你住哪。”
“这样啊。”苏别没想那么多,也就没发现顾琰一个不可能留宿的人,怎么会在家里提到这个事。
“我和一个房东约好过,每年固定租一个月他空着的出租屋,等正式放假了就搬过去。”他转回头,垂着眼笑了笑:“过年那几天的话,应该是去我朋友,就是宋时钟家一起过吧。”
有人一起就好,顾明璀的视线终于从墙面离开,点点头,表示他知道了。
两人沉默半晌,苏别突然又问:“那顾老板你呢?”
顾明璀一愣:“我什么?”
“你怎么过年?”
“今年是要回余女士,就是顾琰母亲的老家那里,应该回去半个月,年后才回。”
苏别点点头,他大概知道顾明璀家里的情况,顾琰是顾父二婚生的孩子,所以和顾明璀相差了很多岁。
他们要回老家过年很正常,但不知道为什么,苏别心里竟然闪过一丝失落。
这时,顾明璀补充一句:“余女士的老家在顺阳。”
顺阳?
苏别微微睁大眼睛,有点意外。
竟然跟他家在同一个地方……
他心里的失望好像消失了,反倒出现了一丝说不上来的希冀。
希冀什么呢?苏别不知道,毕竟他又不会回去那个地方。
只是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罢了,就好像有什么事会发生。
……
苏别得的流感“毒性”猛烈,等他彻底好全,已经该着手收拾东西离开学校了。
往常他一个人,可以无事一身轻,今年却多了五只猫,必须拖家带口的离开。
让猫自己留在学校里,苏别可做不到。
但是怎么把五只猫,以及它们的众多“行李”带离是一个大问题,不找人帮忙,凭苏别自己肯定是没法轻易解决。
最后,这个忙还是顾明璀来帮的。
没办法,宋时钟专心于他的编制考试,身边不好意思打扰,他又没有其他关系近、好意思麻烦的朋友,最后,竟然是上司关系的顾明璀来帮忙。
虽然这个上司关系里,还掺杂了许多其他东西。
顾明璀其实是自动请缨帮忙的,毕竟这之后,估计要年后才能再见到苏别了,他当然不会浪费了这次机会。
苏别搬完家,就彻底进入了吃吃喝喝、撸猫和偶尔直播的生活中,每天无聊的不得了。
一段时间后,他就深深觉得生活萎靡,无法再宅下去,必须得找点事情做。
距离过年还有十几天,不如趁这个时间再赚点外快,丰富下生活什么的?
苏别赚外快的方法很简单,那就是给过年离家的养猫人士上门去投粮铲屎,帮忙照看猫咪的情况。
他在某鱼市场上发布了相关的帖子,因为往年就有过接单记录,信誉良好,很快就有人下了单。
苏别正好闲的发慌呢,选了一个距离近的,当天就带着装备出发了。
这个活既能赚钱,又能顺带撸撸猫,对爱猫人士来说简直不要太爽。
他还征求了单主的同意,可以拍摄上门喂猫的过程作为视频素材,到时候一个更新就又有了。
苏别心情倍好地走在前往雇主家的路上,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不过到了单主家里后,他就傻眼了。
眼前的房子里满是猫咪生活的痕迹,却又找不到猫的踪迹,苏别更是怎么叫,都得不到一点回应。
单主家的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