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压境, 紫电撕裂长空,数不清的魔兽盘旋在魔界都城上空,阵阵嘶吼声像是在宣泄落败后的愤懑。
城中街道随处可见横七竖八倒了一地的魔族士兵, 不知生死。
有胆子大的魔族子民正小心翼翼地清理着自家门前的一片狼藉,有人看见那大片的寒霜中被冻结的人形冰雕, 还发出几声惊恐的喟叹。
……
“玄阴剑丢了, 圣物也没拿到,这可如何是好!”
二长老背着手在大厅内踱步, 急得发慌。
大长老和三长老静静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但任谁都知道, 他们的心, 静不下来。
那边躺在床上的冥封尚未苏醒, 危朝安先前那一击险些震断冥封的心脉, 好在三位长老奋力阻拦, 这才保住一条命,否则,这斩破封印的事, 算是彻底吹了。
“你们两个一点都不急吗?”
二长老生怕魔族子民要他们给一个交代,他们足足等了四百年,已经经不起再一次的失望了。
“急也没用。”三长老轻抚面具上的裂痕,幽幽道:“封印那边并无异动, 但他们人却离开了魔界, 很显然,仙界那边有人接应他们。”
原本指望着入魔后的危朝安会不管不顾地用玄阴剑斩破封印, 那样的话, 魔族便可趁机彻底打破封印,重获自由。
但不知为何, 危朝安并没有那么做。
目前除了玄阴剑,没有任何东西能从魔界内部打破封印,诡月森林和另一处通往人间的出口也并无异常,那就只能是仙界那边有人接应。
“他们若是回了仙界,倒是好办了。”
大长老突然开口,口气中满是阴恻恻的算计。
“怎么说?”二长老,三长老齐齐看过去。
幽篁和辛成已死,好些计划都不可避免地搁置了,现在但凡有一丝机会,他们都要牢牢把握住。
大长老意味不明地看向床上的冥封:“任何时候,都不缺想要趁乱获利的人,这些人不在乎正邪,也不在乎三界生灵,他们只在乎自己。”
“你是说仙界的那些墙头草?靠得住吗?”
二长老和三长老对此表示怀疑,连左护法都没能办到的事,靠一群背叛自己族人的家伙能行吗?
大长老轻嗤一声:“他们若是想得到自己想要的,就只能趁乱行事,而魔族与仙族交战,就是他们牟利的最佳时机。
如今玄阴剑离开魔界,更为他们提供了便利,总会有人忍不住出手。
所以,我们无需他们可靠,只需他们足够自私就好。”
二长老和三长老对视一眼,心下了然,眼下情况,也只能等着了,急不得。
“那他呢?”二长老意有所指地看向冥封。
大长老眼底闪过一抹不耐:“先留着,封印未破之前,他还有用。”
“……”
床榻上,冥封里侧的拳头握紧到发颤,内心的不甘和愤怒几乎快要将他吞没。
总有一天,他会将那些瞧不起他,欺压他的人……都踩在脚下!
……
天池金泉云海。
巨灵将危朝安束缚在此后,便消失在了云海深处,不论司砚南如何呼喊,都没再出现过。
危朝安浑浑噩噩地不知是晕过去了还是睡着了,就那么任由自己被锁链吊着,身体随着云海翻涌,一晃一晃的,叫人看得心疼。
云海不宜涉足,但司砚南偏要试试。
他想都没想就跳下了高台,蹚着云海朝着危朝安走去。
沉重,乏累,灵力被死死压制。
这是司砚南目前为止的全部感受,很累,累得要死,不用灵力只靠着肉身硬抗云海的阻力,就像是有千斤重担压在了肩上,让他每走一步都像是被巨石碾过,但他仍然坚持到了危朝安面前。
许是仗着危朝安没有意识,司砚南先是仔仔细细地给危朝安整理了凌乱的发丝,又擦去脸上的污浊,这才肆无忌惮地描摹着这张俊颜的轮廓。
曾经那个桀骜的仙尊被苦痛磨去了锋芒,竟是愈发消瘦了……
“危朝安……我到底该怎么帮你……”
司砚南艰涩呢喃,额头轻贴着危朝安的额头,视线落在那苍白的薄唇上,轻吻过去,却不舍得分开,停留了片刻。
“……”
危朝安心中掀起风浪,表面却不显露分毫。
其实他没晕,也没睡,他只是太累了,想歇一歇,又或者说,想短暂逃避自己入魔的现实。
忽地,唇上传来一阵钝痛。
司砚南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像是在鼓励危朝安,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再危险的处境都过来了,这次也一定能平平安安的,一定能……”
指腹摩挲过危朝安的唇角,司砚南眼底情绪翻涌,没忍住又咬了一口危朝安的唇。
“……你属狗的吗?”
危朝安幽怨地睁开眼,舔了舔被咬的地方,酥酥麻麻的,很奇怪。
“!!!”
被当场抓包的司砚南大脑瞬间宕机,直愣愣地看着危朝安不知如何是好。
危朝安醒着?一直醒着吗?那他刚才说的话危朝安都听见了?
“上去。”
危朝安被锁链困着动不了,只能开口催促司砚南。
天池金泉是疗伤的好地方,但这云海可不是。
在这里面待久了,只会让人觉得浑身乏力,逐渐丧失反抗能力,变得浑浑噩噩。
若是想不开调动力量去反抗,便会遭到更强的压制,其中疼痛不可言说。
“要么一起上去,要么我在这儿陪你。”
司砚南这会儿倔脾气也上来了,方才的窘迫早已被他抛在脑后。
“司砚南,离开这儿我没法控制自己。”
危朝安异常严肃,虽然很不愿意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
“那我在这儿陪你。”
司砚南就这么站在危朝安旁边,这种束手无策的感觉让他内心无比煎熬。
危朝安抿抿嘴:“司砚南……”
“除非你从锁链上下来,亲自把我从这儿拽出去,否则别想赶我走。”
司砚南几乎都能想到危朝安要说什么,直接打断。
“……”
危朝安知道这是劝不动了,晃了晃一只手,说道:“既然不走那就离我近一点吧。”
“?”
司砚南狐疑地看向危朝安,这次怎么这么好说话?该不会又在琢磨什么闷招儿呢吧?
心里一瞬间闪过八百个应对方法,但身体还是遵从本心地靠了过去。
“再近点。”危朝安说道。
“再近就贴上了。”司砚南红着耳根开口,不敢去看危朝安的唇,方才的感觉……真是该死的美妙!
锁链,吊着,危朝安根本不知道现在的他有多惹人遐想。
“贴上最好,我有点冷……”
危朝安说罢侧头低咳了一声,似是忍耐很久了。
司砚南一听立马靠了过去,脱下自己的外衫给危朝安披上,“这样有好些吗?”
危朝安摇了摇头,“还是冷……”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危朝安脸色似乎又差了些。
司砚南看着危朝安蹙眉隐忍的模样,担心得不行,心下一横,直接抱住了危朝安的腰身,离得近些,就暖和了。
“现在呢?”
“好多了……”危朝安喉咙里溢出清浅的笑声,却不知是真的好些了,还是不忍心让司砚南白忙活。
司砚南现在早就没了那些旖旎的心思,感受着危朝安几乎没什么温度的身体,心都揪了起来。
且不说云海之中无法使用灵力,就说他功法特殊,寒霜之力本就无法取暖。
忽地,司砚南感觉危朝安瑟缩了几下,顿时担忧蹙眉:“怎么还越来越凉了?”
“……”
危朝安也不知道,这真不是他故意弄出来的,他也觉得自己越来越冷了,就像是坠入了万年寒冰湖,每一丝极寒都深入骨髓,冻得他止不住地发颤。
“这样下去不行,我带你去天池金泉。”
司砚南说着就要强行解开锁链。
危朝安没有阻拦,却并不是因为他想和司砚南去,而是他觉得巨灵设下的锁链,应该没那么容易被解开。
但……司砚南是个不走寻常路的。
只见他猛地出手袭向危朝安心口的圣物,圣物本能抵抗,一瞬间的圣物力量冲击,瞬间震断了锁链。
而在云海压制之下,危朝安并未感到什么不适。
“?!”
危朝安脸色一变,“司砚南!”
“走!”
趁着巨灵不在,趁着危朝安乏力,司砚南扛起人就往天池金泉掠去。
不消片刻,司砚南就把危朝安带到了地方,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到这里,应该就能暖和起来了吧?
“危朝……”
“嗖——砰!”
危朝安突然暴动,一把捏住司砚南的肩膀猛地一个位置调换,狠狠将司砚南按在了池旁湿润的石台上,一只手挑起司砚南的下巴,幽幽道:
“你不该带我出来。”
司砚南全然没顾忌那些,他抓住危朝安冰冷的手:“还是冷吗?”
“……”
危朝安漆黑的瞳孔正渐渐被血红取代,其中隐约可见挣扎,却也正在被一点点压下。
“进去泡泡会好些。”司砚南还在执着于危朝安冷不冷这个问题。
即便看到了危朝安的变化,也不去管。
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虽然都是入魔后的危朝安,但现在的危朝安与之前在魔界时相比,可温和多了,起码没有拿剑指着他。
可下一秒……
“好啊,那就一起吧。”
危朝安笑得邪气,突然拽着司砚南的衣襟把人提了起来搂在怀里,随即转身背对天池金泉,在司砚南惊诧的目光中,任由身体失重向后倒去,带着司砚南一同坠入池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