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无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差点扑到他脸上的正是他的拍摄对象。
来不及多想，他顺手给摄像头开了个自动捕捉模式，让摄像头追在小猫崽屁股后面，像个小跟屁虫一样飞走了。
无人操控的拍摄画面虽然效果不佳，但也聊胜于无。况且宅子里范围有限，短时间内不会跟丢。
鲸无水则跑到屋里，以床底下的半截黑尾巴为线索，把藏头露尾的小黑猫给捞了出来。
小黑猫紧紧扒着地面，被拽出来后还闭着眼嗷嗷乱叫。鲸无水慌张地检查着小黑猫的身体，不断询问：“是这里疼吗？这边呢？”
可不管他按哪里，小黑猫的叫声都没有丝毫变化，依然凄惨，但又听不出疼痛的意味。
“你……没受伤？”鲸无水放开小黑猫，不太确定地提出了自己的猜测。
“没……”墨小路总算睁开眼看向他，紧接着，嘴里的哀嚎就提高了一个调，“喵嗷嗷？？？”
妈咪呀！这又是什么它没见过的特殊化形方式？？这是化形成鬼了吗？？？
怎么感觉小路是被我给吓到了……鲸无水不明所以地挠挠头，却摸到了有些扎手的板寸，长假发不知何时弄掉了。
鲸无水忽然悟了，用手机前置摄像头看了一眼自己，顿时也被吓得一哆嗦。
他在奔跑流汗后就会习惯性地用手背去擦，这让他脸上的妆被抹得乱糟糟的，口红蹭了满下巴，就跟刚吃了小猫似的，怪不得小路会害怕。
“不是！小路你别怕，我是一直跟着你们的摄影师啊！”鲸无水虽然穿了女装，但还是男生打篮球出汗的那套思维模式，撩起裙摆就往脸上擦，结果当然是把脸擦得更花了。
眼线口红睫毛膏在他脸上胡乱堆叠，别说是墨小路了，就连他自己都没勇气再打开前置摄像头。
鲸无水索性放弃治疗，把小黑猫往身侧一夹：“咱们先去找灰灰，等找到了我再去卸妆！”
“哦……”墨小路不再尖叫，任由对方夹着自己往外跑。
墨小路好歹也是拍过几期节目的正经小童星，在知道对方不是鬼而是妆花了后，也安心了不少。不过，它还是不敢看向鲸无水的脸，那张脸简直会成为全体幼崽的童年阴影！
鲸无水为了追上灰灰和摄像头，一路跑得飞快，几次从其它小嘉宾的直播间里一闪而过，把不明真相的观众吓得一愣一愣的，纷纷叫嚷着节目里闹鬼了！
墨小路在鲸无水怀里一颠一颠的，好不容易才在没咬到舌头的情况下说完了一句完整的话：
“找、找到灰灰后，请送我们、去灰灰的姐姐、那里！”
“我也是这么想的！”鲸无水猛男落泪，他感觉自己今天不是在找猫，就是在追着猫咪跑，“带小猫崽太累了！我要让芸姐给我加薪呜呜！”
墨小路：“……喵？”
好像哪里不对？
但墨如辉只说了让他们去找堂姐，那么只要目的达成就好了。
至于摄影师哥哥——或者姐姐——涨不涨薪，那不是它一只小猫咪该关心的。
现在的墨小路，只关心自己能不能尽快找到灰灰！
要是完不成大魔王交代的任务，墨小路以后恐怕都不敢在天黑后出门了，万一一不小心撞到一团黑雾上，岂不是要吓死猫猫了！
——
灰灰的直播间中。
节目组在直播间里打出了文字信息，告知观众们墨小路之前只是受到了惊吓，现在已经恢复，精神状态很不错。
观众们放心之余，总算能够将心思全部放到画面上了。
自动模式拍出来的画面质量极低，在大多数情况下，只能保证灰灰的身影处于画面中。
至于画面的稳定性和构图，那根本不在摄像头的考虑范围内，因为摄像头既没有脑子也没有审美。
出乎节目组的预料，观众们竟然看得津津有味，弹幕比正常拍摄的直播间多出了好几倍。
妖界并没有“伪纪录片”的拍摄形式，这对所有妖来说，都是种新奇的体验。
略带颠簸的独特视角，时不时拍向天花板和墙壁的镜头，只露出一个背影的直播间主角。
这些本应是致命缺陷的画面，却让观众们有了一种身临其境的感觉，甚至看得有些上头。
唯一令他们不解的，是灰灰究竟为什么要四处飞来飞去。
画面中的金色小猫挥舞着一对天使般圣洁的小翅膀，紧贴着房顶上飞行，每经过一个通风口，都要稍作停留，随后调整自己的飞行方向。
【感觉灰灰是在找什么东西……？】
【会出现在通风口里的东西？我不想扫大家的兴，但我能想到的只有虫子orz】
【幼儿园老师表示，小猫崽确实超爱追虫子……我的猫猫学生为了追虫子，钻猫洞离开了幼儿园。我一大型野兽，愣是把猫洞撞破了，冲出幼儿园把学生给追了回来（）】
【幼儿园教师劝退案例，新增一例！】
【怕虫星人DNA动了！要是有虫子跑出来我绝对会被吓哭QAQ】
【鸟妖DNA动了！灰灰小少爷亲爪抓住的虫虫一定特别香，想吃！！！】
观众们处于伪纪录片视角，无法掌握全局，只能看到灰灰在飞行中时不时改变方向。
有几次，灰灰更是直接掉头，冲着摄像头而来，然后在观众们【啊啊啊要被撞到了】的紧张与期待中，从摄像头旁边一掠而过。
看着就像是随心所欲地乱飞，没有半点章法。
但在能掌握追踪式摄像头运动轨迹的鲸无水看来，灰灰的飞行路线却很明确。
它从宅子的最外围开始，一圈一圈地绕着整座宅子飞行，每飞完一圈就会将圈子缩小一点。虽然效率很低，但也不失为一种排查的好方法。
然而，灰灰数次从扮演坏人的工作人员头上飞过，却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看样子是没打算抓坏人得分了。
这让整个节目组都陷入了茫然，不知道灰灰折腾半天，到底是想找什么。
事实上，真正引导着灰灰飞行轨迹的，正是在各种管道中穿梭的墨如辉。
黑雾隐没在黑暗之中，迅速、隐蔽、且悄无声息。
为了避免要找寻的那个人移动，导致自己和对方错过，墨如辉下了血本，将自己的雾气洒落在每一处拐角。
这即是作为防止迷路的路标，也是墨如辉专属的“摄像头”，让他能感知到这些管道中发生的一切。
然而，强大的操控力，也伴随着常人无法承受的代价。
每一缕黑雾中都蕴含着墨如辉的妖力，将这些黑雾散在各处，就相当于把他的身体一点点撕裂。
这感觉并非疼痛，而是自我的逐渐流失，是精神和意志的涣散。
在搜寻过三分之二的宅子后，墨如辉产生了一瞬的恍惚，几乎忘记自己是在做什么。
好累啊……都这么累了，我为什么还在跑？
我应该回到自己的窝里，把身体蜷成了一团，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回我的窝里……
我的窝……
一个画面出现在墨如辉脑海中，清晰得如同亲眼所见。
在他的家里，他的房间里，他的猫窝里。
蜷着另一个金灿灿的小团子。
小团子明明睡得很香，墨如辉却听到那熟悉的声音在呼唤着自己：
“小哥哥～”
墨如辉瞬间清醒。
他还不能休息！
在找到那个罪犯，确保罪犯再也不能伤害灰灰前，他不能休息！
黑雾再次行动起来，扩散的速度比先前更快。
在与他一墙之隔的位置，灰灰抓挠着天花板，试图从缝隙中找到小哥哥的行踪。
灰灰感觉自己和小哥哥离得很近，可下一秒，这感觉便消失不见了。
小哥哥又跑开了……
灰灰的耳朵微微垂落，但它没有让负面情绪影响到自己，扇动着小翅膀，更加坚定地往前飞去。
这一次，它没有继续追在小哥哥留下的痕迹后面，而是前往没有丝毫气息的地方——那间阁楼。
再过两圈，小哥哥就会经过阁楼了。灰灰决定提前做好准备，然后到阁楼那里等着小哥哥。
谁都没有想到，在墨如辉和灰灰各自忙碌时，却有其他人率先抵达了阁楼。
准确来说，是率先从阁楼上下来了。
□□和台阶的碰撞声，接连不断地从阁楼处传来。
响动持续了近两秒才停下，显然是有什么东西从台阶上滚下来了。
随后，离得近的人们都听到一个男人开始破口大骂。
骂声中夹杂着大量不堪入目的词语，以及恶毒到令人发指的诅咒。
鲸无水停下脚步，顺手捂住了墨小路的耳朵。
这些话可不能让幼崽听到！
对方声音这么大，比他还要精力充沛，一点也不像是刚摔了的人，感觉也不需要什么帮助，自己还是留下照顾幼崽好了。
鲸无水双手都用来捂住猫耳朵了，只能动作艰难地分出两根手指，用手指夹着手机进行操作。
他在查看跟踪摄像头的坐标，这也相当于是灰灰所在的位置。
见灰灰此时就在阁楼楼梯旁，鲸无水表情扭曲，像是牙疼一样吸着冷气。
希望灰灰听不懂那些东西，并且以后也不会记得！
随即，鲸无水意识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他对这个嘶哑难听的声音一点印象都没有，也不认为崽综节目组里会有如此粗鄙的工作人员。
那么，这声音是谁的？
——
阁楼楼梯处，骂声震耳欲聋。
一个高大的男人四脚朝天，倒在最下面的几个台阶上。在他身边，还散落着几个晶莹剔透的玻璃珠。
男人脸和头顶有着大片烧伤，头发也被尽数烧去，将他原本还看得过去的外貌毁了个彻底。
他双目赤红，看着滚到身边的玻璃珠，就像是看到了杀父仇人。他抓起玻璃珠往墙上砸去，嘴里骂道：“该死的东西！小畜生！居然敢暗算老子！！”
脆弱的玻璃珠摔在墙上，顿时化作了片片碎渣。
男人拾起掉在手边的匕首，满脑子都是想要砍了那个小畜生的冲动！
他太恨了！
他恨这个不认同他的狗屁世界！
他更恨那只带他穿越过来的猫！
都怪那只猫！都怪那只猫一直阴魂不散地跟着他！是那只猫毁了他的每一步计划！！毁了他本该完美的人生！！
一抹金色在发狂的男人眼中一晃而过。
转角处，有一小撮金色的毛发，像是一截忘了收回的尾巴尖。
男人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个扭曲的笑容。
是的，他没有任何错，都怪那只猫！
只要杀了那只猫，他一定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回去以后，他绝对要杀了那个女人！都怪那个女人非要养猫，还偏偏养了只会穿越的怪猫！
男人无声地接近了那一小撮金色，将刀尖对准了拐角之后。
“去死吧！！”激动到变形的声音响起，男人猛地扑到拐角处，用尽全力将刀子扎下。
一团金色的毛发被刀刺中，如雪花般飞起，糊了男人一脸。
刀尖撞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碰就散的毛毛显然无法提供任何缓冲，男人用力过猛，刀上传来的反作用力将他的虎口震裂，刀子脱手而出，在地上滑出了数米远。
“小哥哥！抓住他！”
长着翅膀的金色小猫从楼梯下面钻了出来，对着男人呲牙。
男人还想去拿刀，但早已守候在拐角天花板上的黑雾显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黑雾比男人曾经见到时稀薄了不少，但也足够吓得他腿软了。
如果说柔弱无力的金色小猫是男人憎恨的对象，那么金色小猫化成的强大黑雾，无疑是渗入男人骨髓中的恐惧。
那黑雾在男人眼中，就象征着死亡。
死亡阴影之下，男人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飞速缩小，身上的衣服却没有改变，依旧留在原地，堆叠在了一起。
从那堆衣服下面，赫然爬出了一只丑陋怪异的褐色虫子！
“虫子？怎么会有能化形的虫子？”墨如辉来不及多想，连忙伸出几道雾气，但那小小的虫子左冲右突，愣是用毫无章法的爬行突破了黑雾的阻拦。
褐色虫子也不知是压根没有眼睛和视觉，还是被吓晕了头，居然朝着灰灰的方向径直爬了过去。
“灰灰小心！”墨如辉惊呼道。
“虫子？”灰灰并没有躲，而是小声重复着小哥哥的话。
虫子疯狂走位，左右腾挪，极速接近着灰灰。
灰灰慢悠悠地扬起了一只爪子。
“灰灰讨厌虫子……”
随着低语落下，褐色虫子被疾如闪电的猫爪精准捕捉。只一爪，就将虫子扇飞了出去！
褐色虫子“噗”地一声撞在墙上，在整洁的墙面留下了恶心的痕迹，随即掉进了被他自己摔碎的玻璃渣里。
灰灰看了一眼变得脏兮兮的墙面，又低头看向自己粉嫩嫩的爪爪。
“噫呜……”灰灰喉咙里发出委屈的哼唧声。
“小哥哥……灰灰脏了！QAQ”
【作者有话说】
为了防止误会，提前说一下，男人是主动蹭了灰灰的穿越机会，相当于偷渡客，并不是被无辜卷入的。
他只是把错误都归结到别人身上，就像所有无能狂怒的垃圾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