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了一整夜, 直到临近天明才渐渐停下。
林宴醒了时,陆秉枢已经起了,正在窗边看书。
雨后的潮湿又略带清新的空气被风送了进来, 吹了人瞬间清醒了起来。
听见细微的响动,陆秉枢侧头看了过来:“醒了?”
正坐起来的林宴点了点, 笑了下:“侯爷起的好早……”
“习惯了。”合上兵书,陆秉枢看着他,语气平淡。
林宴是合衣睡的, 起来后除了添上外炮, 倒也不用特意换衣服。
因此, 即便他因陆秉枢的注视而心生几分奇怪, 见对方态度坦然,便也就忽略过去了, 一边系上外袍的带子, 一边含笑问道:“那侯爷睡的可好?”
“还好,”陆秉枢微微垂眸:“你呢?”
林宴睡的也不错,他本就很适应点着灯睡,所以夜里的灯火通明并不会影响到他, 甚至会让其更加安心。
反而是点灯的陆秉枢, 他记得自己睡去前, 对方似乎不太适应的仍然清醒着。
这样想着,林宴下意识看了眼屋内错落的烛台。
每一盏底部都堆聚了不上凝固的蜡油,但上方的蜡烛,却还剩了大半截。
或许在他睡了后, 陆秉枢就将蜡烛熄了。
【不是哦。】
脑海中突然响起系统小声的否认。
林宴顿了下, 然后才恢复了动作,只是微微垂下眼帘在心里问道:【什么?】
【他没有熄蜡烛, 】系统555说道:【他是在一夜中,过一个时辰换一批蜡烛。】
林宴:【???】
【每当蜡烛要烧完时,就换上新的,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清晨新换了,只是这批没点多久太阳就出来了,天明破晓便被熄灭,所以才会看起来剩余那么多。】
一个时辰换一批,陆秉枢到底有睡过吗?
【当然没有,】系统555语气感叹:【他一直在看你。】
【天亮才开始看书……】
林宴微怔,忍不住抬眼看了过去。
陆秉枢正开门让陆青送热水过来,察觉到他的视线直接看了过来:“怎么了?”
英俊锋利的眉眼中看不出半点倦色。
“没什么……”
分明夜里做出行径的人是陆秉枢,但此时不说破的情况下,反倒是被他盯着的林宴感到了几分心虚和尴尬。
匆匆答过后,想了想,他又有些忍不住试探:“蜡油耗了那么多,我还以为侯爷因为没睡好才起这么早的……”
陆秉枢顿了下,视线从那张自己看了一夜的白净小脸上移开,平静的波澜不惊:“没有,我习惯早起。”
如果不是清楚系统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林宴都要信了。
毕竟,他脸上实在没什么情绪,淡定的让人称叹。
洗漱过后,简单的吃了早饭,陆秉枢往寺里捐了些香火钱,一队人马就再度上路了。
因着此前的事,行进的速度又加快了不少,好在接下来倒没什么意外发生,三日后,人马均顺顺当当的抵达的京城。
陆秉枢需先入宫面圣,便让人送了林宴前去住处休息。
林宴温顺的应了,等他走后,掀开过车帘看了片刻街景,待马车踏入西城街区,方才放下心松了帘子,专心等着到地。
京城宣武门外的西城街区,素来是世家重臣所居之处,既然进了这里,那便是要被带入候府而非被送去他处居住了。
然而,才安心没多久,稳步行驶的马车突然一震,猛然晃动的力度差点没让林宴怀疑车子要翻倒。
下意识扶住车壁稳住身子,就听见车马外小厮的呵斥声:“什么人?”
外面不知说了什么,没过几秒突然响起一道怒气满满的斥责:“狗东西,小爷也敢拦!”
“敢动我,小心你的脑袋!”
片刻后,便是一阵打斗声。
林宴听了会儿,刚准备问系统这是谁,就听见车门“啪”的一声被从外面打开了。
同时还有一声质问:
“镇北候,你好大的架子,凭什么不同意与宁国公府的联姻!”
林宴下意识抬眼,只见一个穿金带玉的紫袍公子满面怒意的看了进来。
等看清林宴的样子,那紫袍公子眼底划过一丝惊艳,反应过来又一拧眉:“你不是镇北候?”
不好直接伤人,迟了两秒才从宁国公府下人们的纠缠中脱身,护行的侍卫匆匆赶过来,硬声道:“卫世子,小人已经已经说了,侯爷入宫面圣了,车上并非侯爷。”
见陆秉枢果真不在,卫锦连客套的尊号也省了,发出一声冷哼,肆无忌惮道:“谁知道是不是陆秉枢想当缩头乌龟,让你来敷衍本世子的。”
随后,他又看向林宴:“你又是谁?为什么会坐在陆秉枢的车上?”
他眼神直勾勾的,带着若有似无的打量和轻浮的描摹,让人下意识心生恶感,驾车的小厮不见了踪影,林宴忍不住蹙了蹙眉,看向侍卫。
侍卫的脸色也黑了下来:“卫世子,这是侯爷的人!”
“陆秉枢的人?”
卫锦冷笑了一声,口无遮拦道:“好啊,我就说将军府早就败了,他不过是打了场胜仗的破落户,怎么有胆子拒绝宁国公府的小姐,原来是喜好男色啊!”
“卫世子慎言。”
侍卫握紧了手,冷声道。
“你算个什么东西,劝我慎言?”
卫锦素来被宠的不知天高地厚,如果陆秉枢现在就在这儿,他还能勉强收敛点,但现在陆秉枢不在,他自然看不上一个侍卫的告诫,满不在乎的哼笑一声,转而去打量林宴。
“倒确实是个美人……”
即便在马车内稍微暗点的光线下,也能看出那优越的皮肉骨相来,越看,卫锦那颗被美色而撩动的心思躁动的越发激烈起来,再想到这是陆秉枢的人,不由一阵呼吸急促:“来人!”
侍卫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想,下意识想要伸手阻拦。
但已然听到卫锦高昂的声音:“把他给我带回府!”
林宴怔了下,没料到对方会这么简单粗暴的抢人,不由心道不好。
他已经从系统那里知道了卫锦的身份,太后的侄孙,皇帝的表侄,宁国公府四代单传的独苗苗,圣眷在身,实打实的金疙瘩,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纨绔……
若真是被带走了,便是陆秉枢,也很难立刻将他弄回来。
不容他想出脱身的法子,宁国公府的下人们已经听命行动起来。
本就被损坏一侧车轮的马车因冲击而摇晃起来,不消片刻就将近翻倒。
匆匆阻开卫锦,救着林宴脱离马车,侍卫的心情极为糟糕。
对于卫锦的信息,他比林宴还要清楚些,这位纨绔公子不仅仅是嚣张跋扈、风流好色,于床榻之中更是手段恶劣,每年被宁国公府埋了的美貌男女不知凡几,偏罪魁祸首金尊玉贵的,谁也动不得。
今天若是让人被他带走,侯爷那里便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诸多勋贵公爵府邸坐落的街道上本就没有太多闲杂人员,如今卫小侯爷摆明了找事,附近几处人家几乎都闭了门保持观望。
一时间,街道上竟只剩下他们俩波人马……
侍卫一手护住林宴,一手抽出刀与围过来的众人对峙着。
他是随陆秉枢从战场上走过的,一身煞气森森自然不是宁国公府的下人可以比拟的。
此时真刀一出,围堵的仆役更是踟蹰了。
眼见仆役们不动,卫锦脸色黑了了下来,恼羞成怒道:“停什么?都给我上,谅他也不敢在着宣武门外动刀!”
见他怒了,想起他以往的作风,仆役们一哆嗦,只得不顾生死的冲了过去。
侍卫果真顾忌着不敢真见血,只用刀背劈、挑,驱逐四周。
一时间,双方倒是有来有往,胶着着分不出胜负。
眼看着等了许久目的都没有达到,在一旁看着的卫锦暗恨,随手抽出了鞭子甩了过去。
侍卫扬刀正要劈,只听卫锦挑衅道:“你胆敢动下试试,我倒要看看连府里的下人都敢对我动手,陆秉枢他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侍卫手不由一僵,便硬生生受了一鞭子。
卫锦得意的一笑,刚要亲自去拉人,忽听得一阵凌厉的破空声响起。
随后,只听见“咔嚓”一声,头上束起的发丝骤然散落了下来。
下意识去摸头顶,卫锦怒火中烧的刚要开骂,一看周围仆役惊骇的眼神,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去看身侧。
只见不远处,一枝羽箭钉入青石铺就的地面,旁边散落的,赫然还有他原本带着的玉冠碎片。
也就是,差一点,那枝箭穿过的,就不是他的发冠,而是他的脑袋了………
脸色“刷”的一下白了下来,卫锦僵硬着脖子一点一点转过头。
单手勒住缰绳,纵马疾驰而来的陆秉枢俊脸紧绷,目光冷沉的看了过来。
“镇北侯府的侍卫确实不够资格对卫世子动手,但本候,想必是有资格的!”
盯着他手里还握着的那张牛角弓,卫锦脸色涨的通红,眼中冒火“你、你,陆秉枢,你居然敢用箭射我的发冠!”
“你该庆幸这次只是你的发冠。”
陆秉枢眼底尽是阴沉的杀气,居高临下的冷冷看了他一眼后,将目光移向侍卫身后的林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