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被扣留到王宫之中, 林宴才感知到阿利斯特这位君主的分量有多重,以及,伊利亚的国度有多脆弱。
明明连战争都还没有开启, 伊利亚仿佛已经默认成了奥罗拉的属国,就连这片华丽非凡的王宫都仿佛成了阿利斯特暂住的行宫。
薄雾笼罩的清晨, 小朵小朵的粉白蔷薇簇生于枝头,深深浅浅的叠成一片绮丽的风景。
微风裹挟着馥郁香气蜿蜒而来,林宴坐在花园的秋千椅上有些出神。
“在想什么?”
忽然, 秋千垂落的藤绳被扯动起来, 阿利斯特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林宴下意识想要起身, 却被他握着肩膀摁了回去:
“不要在秋千晃动的时候做这种危险动作。”
扶着一侧藤绳的手微微收紧, 林宴扯了下唇:“如果不是你在后面推着,它一点也不危险。”
攥住他试图拂开自己的那只手, 阿利斯特微微垂眸:“你一个人坐着也没什么意思……”
“如果你让我离开王宫我自然就有意思了……”
林宴不轻不重的开口道, 等看到远处修剪花枝的一群仆人往这边儿看了两眼就躬身退下后,忍不住笑了下:“或者,让那些看着我的人来推也行。”
“他们不适合。”
秋千的晃动慢了下来,阿利斯特语气平静:“神庙已经布置好了, 等明早仪式过后, 你就可以离开王宫了。”
林宴才不信这番说辞, 想了想,侧头有些狐疑的看向他:“离开这个王宫,然后呢?”
阿利斯特垂眸看着他了会儿,眼底突然多了一丝极浅笑, 音色淡淡:“然后, 去奥罗拉中心城。”
他就知道……
林宴试图抽出手,却被抓的更紧, 随后,有些微凉的身躯自后方拥了过来。
顺着他的挣扎亲了亲攥在掌心的手指,阿利斯特眸色微沉:“留着我身边不好吗?”
温热的气息洒在脖颈,林宴不由僵了下,半晌才挤出声来:“……你怎么不说你留着我身边呢?”
阿利斯特怔了下:“你如果希望的话……”
他微微思考着开口,“也可以……只是将伊利亚作为奥罗拉的中心城的话,大概需要一段时间,不过可以先将政务厅移……”
“不必了……”
见他似乎真的开始考虑转换中心城的可能性,林宴眼皮子一跳,匆匆打断:“我是开玩笑的。”
“我倒觉得并无不可……”阿利斯特放开他的手,转而就着秋千椅坐了下来。
秋千椅是以树藤编制的,极具艺术感,但却不算大,承载两个男人就有些拥挤了,但不等林宴脱离,阿利斯特已经伸臂将他半抱入怀中,动作堪称行云流水。
在此期间,他甚至还能神态自若的问上一句:“你不是喜欢这里吗?”
林宴:“谁说我喜欢这里了?”
“离开龙岛后,你只是在大陆转了一小段时间,就回这里定居了。”阿利斯特淡淡的说道:“听说你还很喜欢那个皇后的蔷薇森林?”
“什么叫那个皇后的,那本来……”
“那本来是你的森林。”垂眸看着他颤了颤的长睫,阿利斯特眸色微沉,感觉心脏都仿佛跟着被轻抚过一般,顿了顿才声音沉静的开口:“巫师都对自己的森林有归属感吧,你想要回那个蔷薇森林吗?”
确实有一些,这是人设自带的倾向,但是对林宴来说还好,所以听见这个也只是抬眼看了下阿利斯特:“怎么,你要把他给我?”
阿利斯特抬手触碰上他的下颌,微凉的指腹轻轻摩挲着他柔软的唇瓣,“做奥罗拉的另一个主人,除了那个蔷薇森林,你还可以拥有整个伊利亚。”
他自然能看出来林宴并不太喜欢这样被困于王宫,但是已经错失三年,阿利斯特决不可能容忍他再离开自己身边。
对上他暗沉的眼神,林宴觉得那一些念想也散了。
他微微垂眸,转移话题,“你沾血了?”
阿利斯特微顿,薄唇抿了下:“为什么不是关心我有没有受伤?”
林宴:“没有人受伤只留一滴血的。”
顺着他的视线过去,注意自己袖口内侧边缘那一滴鲜色红点,阿利斯特顿了下,面上掠过一丝不悦:“碰到些意外。”
他今天过来的时间确实晚了些,似乎是无尽峡谷驻守的军队遭遇了袭击需要处理。
但是见几乎从来都是一片漠然、波澜不惊的阿利斯特露出如此神色,哪怕只是片刻,林宴也有些好奇。
然而不待他多做寻问,压在唇上的指腹突然偏移了几分,然后阿利斯特低头亲了下来。
不再是那天在大殿中的浅尝辄止,而是更深入的吻。
刹那的怔忪下,反应过来,林宴下意识想要挣扎,却被死死扣住。
一如外表的漠然禁欲,阿利斯特一贯都是冷静沉稳的,即便心念浮沉,也始终保持着克制。
但,婚契之外,明日便是公开于神庙的正式仪式了,他那些克制还是被打破了些。
薄唇贴合着林宴的唇瓣舔了舔,然后一点一点加重碾磨的力道,以温热的舌尖强势顶开他下意识闭合的牙关,长驱直入肆意攫取他口中的津液与呼吸。
浮着蔷薇香的空气似乎都炙热起来了,望着他因欲.色晕染而暗沉的幽深蓝眸,被亲的近乎窒息的林宴无法抑制的颤了颤。
就在阿利斯特伸手抚摸着他颤栗的背脊时,一道细长的红色藤蔓猛然从一侧向他抽了过去。
还沉溺着的阿利斯特眸色倏地一下冷了下来,一手揽着林宴的腰肢,一手抓住秋千藤纵身翻了出去。
不过他的反应到底比往日迟了刹那,还是被红藤尾端扫到了手臂。
而几乎在他落地的瞬间,裹挟着巨大力道的红藤也划破半空彻底砸在了秋千上,编制精巧的藤椅瞬间四裂开来。
阿利斯特手臂袖子上被扫到的地方,也留下了一道破损的灼痕。
一击不中,红藤显然并没有作罢,越发多的细藤急速延伸,气势汹汹的向阿利斯特攻击而去。
阿利斯特的脸色冷沉的仿佛要凝成了冰,对着继续凶猛刺过来的诸多藤蔓,抬手便是一道刺目的雷霆。
霎时间,双方就战了起来……
人影在如狂蛇曼舞的藤蔓中穿梭,噼里啪啦的声响中,雷霆炸裂的声音与黑色的雾气交织,地面上横七竖八的焦痕叠加,漂亮繁复的蔷薇花散落一地,花瓣碾碎残破不堪……
不消片刻,原本清新精巧的王宫花园已经一片狼藉。
即便林宴一直被阿利斯特稳稳的揽在怀里,红藤的所有共计也都避开了他,但是他仍然感觉到一阵胆战心惊,连方才被亲吻而涌上脸的热气和薄红都散了干净。
数不清双方交手了多少招,最终,在阿利斯特抬手主动迎了一道红藤袭击,穿过交织的藤蔓扯下一段纤细的草藤为止。
掌心中白光笼罩草藤,发出“刺啦”的灼烧声,顷刻间,原本周围舞动的红藤都失去了力道,落了下去。
五指攥紧,阿利斯特冷声:“黑暗力量……”
听到这个词林宴怔了下,等看清散落一地的红色长藤上的叶形,不由心中一突。
下意识低头往手腕上看去,那里原本环着的龙血草已经不见了。
一瞬间额角有些发疼起来了,他抬手搭上阿利斯特的手臂,“打开手掌让我看下……”
感受到手臂的温度,收拢的手指不自觉收紧,阿利斯特难看的神色微散了些,看了他一眼后,缓缓摊开手。
掌心上,瘫软着一段细长的红色草枝,垂落的叶子全都隐隐有些发黑。
果不其然,是龙血草。
感受到他看过来,龙血草伸出细叶晃了晃。
林宴刚想伸手去拿,就感受到周围的冷气压骤然一沉。
“龙血草……”
同样认出这株植物的阿利斯特慢慢念出这个名字,眼底凝着沉沉的冷色,“你还留着这株草?”
林宴怔了下,“怎么了?”
“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当初进入龙穴似乎就是为了龙血草吧……”阿利斯特注视着他,神色冰冷,:“巫师可以用龙血草炼制药剂,从而获得强大力量。”
“你当初费心得到的它,为什么没有入药?”
那视线太凌厉,林宴伸出的手指不自觉缩了下:“我……”
“你可以为了力量,为了拿到龙血草挖了我的眼睛,为什么拿到它之后不入药?”
骨节分明的手掌缓缓收紧将龙血草重新攥入掌中,修剪圆润的指甲几乎嵌进掌心,阿利斯特眼神冷戾,“三年的时间,你不可能收集不齐其他的材料,留着它做什么?”
被他的眼神定在原地,林宴心中升起几分怪异,抿了抿唇:“我自然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阿利斯特冷声道:“是这株草不好用,还是说,因为那只龙的死?”
林宴忍不住蹙眉:“你想太……”
阿利斯特:“怎么,他死在你手里,你就念念不忘了?连株草都要留着?”
林宴:“……”
对他突然升起的怒气感到头疼,林宴呼吸了一口气:“你冷静一下,它就是株草……”
阿利斯特神色冰冷,他当然知道那只是一株草……
可是这株草的来源足以让他如鲠在喉。
当初在地下龙穴,听到那只龙的那些话时,他就觉得不妙,如今,果然……
即便是死了,也让人厌恶……
五指收紧,几乎要将掌心的细草捏烂,他盯着林宴:“既然你也说了,它只是一株草,那也该发挥他的作用了。”
“啊?”
林宴怔了下,等反应过来,就看到阿利斯特已经带着龙血草大步离开了。
下意识想要追上去,花园外名为仆人实则守卫的骑士队成员立刻拦了过来。
直到被送回房间,林宴仍然有些懵,语气恍惚道:【……我去,他是要干嘛?】
【让龙血草发挥作用……】系统555犹豫了下:【帮你把龙血草炖了?】
林宴:【……】
一人一系还在讨论,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轻响。
心中一跳,下意识寻声看过去,只见一道高大的身影从窗户外翻了进来。
察觉到林宴的目光,那人微微抬头,过分英俊的脸上,浓密的眉峰微挑,一双红色的竖瞳泛起森森的冷光。
待视线在林宴身上转了一圈儿后,他才扯出一个玩味的笑:“呦,你就是那个,被阿利斯特抢回来的……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