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中院餐厅外卖员

　　景宇杭，二十五岁，埃尔伦大学在读学生，目前正在考硕，按照国外的模式来算，他还有一年才会考试。

　　“对这个景宇杭最出名的评价跟我们想的差不多，晚上基本上不见人，从来不出去，不上晚课。埃尔伦大学的学生宿舍是一人一间，他对外说晚上闭关，锁在宿舍就不会开门了。”

　　江肃明了：“在躲月光。”

　　郑燎原点点头，沉默片刻，才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景宇杭哪哪都好，偏偏晚上没办法出门，这是他唯一的缺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他这个人不像那种死板的学生，相反，他极其暴躁，几句话都能点燃他。”

　　空气又安静了一会儿，江肃接过手机将景宇杭的资料粗略又看了一遍，除却性格这点，他这个人还挺孤僻的，不是交不到朋友，相反，人家都会因为他的聪明愿意接近他，偏偏景宇杭不乐意搭理。

　　作为一个傀，一到晚上就会控制不住自己，怕伤了人也好，厌世也好，确实很难敞开心扉与人相处。

　　“天才总是跟别人不一样的。”江肃手机上的页面拨动停留了一会儿，抬手递给郑燎原，微微动了动身子，挣脱他的怀抱。

　　景宇杭是个天才，他是被保送到埃尔伦大学的。

　　埃尔伦大学举世闻名，世界各地的人都挤破脑袋想进来，拥有保送的资格，不难猜到这个景宇杭的特别。

　　江肃转身到一边沙发上坐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郑燎原跟过来坐下：“那你有什么想法？这次咱们可以多待一段时间，不急着回去。”

　　“对了，准备下了飞机之后给赵临深打个电话问进度的，睡了一觉，还没来得及问。”江肃突然想起来，水杯放下去，去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打电话过去。

　　“他那边解决了得快点回月原，酒店那边还得他帮忙看着。跑到国外这一趟太匆忙，如果有可能，还是希望隐瞒景宇杭的存在。”

　　郑燎原点头：“我知道了，我给何易也打电话交代一下，让他跟我爸多注意注意酒店那边。”

　　江肃望着他应下了，正好手机一震，赵临深接了电话，举到耳边喂了一声，听见他那边有些迷糊的声音。

　　“……喂，谁啊？”

　　“忘记了，国内现在是凌晨呢。”江肃眯眼一笑，一点没打扰到他休息的愧疚感，“赵警官，焦队长解决了吗？”

　　赵临深迷迷糊糊醒了，应该算是半清醒状态了，沉默了一会儿，才爬起来，挠挠头，有些无语：“不是，你不是去白阳湖了吗？怎么跑国外去了？”

　　江肃故意道：“来跟燎原旅游啊。”

　　“你疯了吧！”一句话给赵临深气清醒了，“今天……不是，你昨天去的？我在这对付那个阴晴不定的家伙，你自己跑去旅游？！”

　　听这语气，像是对焦堂有很大意见。

　　江肃沉默一下，笑着解释：“开玩笑的，我怎么会这么不顾大局。有一个目标在国外，我们昨天下午赶飞机来的，到这边的时候是中午，我晕机休息了一会儿才打电话给你。上午给你打电话，你没接。情况怎么样了？”

　　赵临深听罢垂下眼去，靠在酒店床头，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烦死了！叫我应付谁不好，偏偏跑来临洲城！那个焦堂一眼就识破了我们的计划，中了套，被他绑了，手机都被扣了，怎么接电话。”

　　叫他去对付人，结果反而被焦堂扣下来，确实是二傻子赵临深能够干得出来的事情。

　　江肃实在想笑，为了不打击他，只能忍回去，若无其事地又问：“结果呢？怎么逃走的？”

　　“他放的。”赵临深声音小下去，还是对那个焦堂有气，但是人家绑人也是出于正当防卫，这么一想又没了理，“我跟他说了神秘人的事情，也说了你，你交代我要一字不漏地告诉他，没全说完。这家伙居然觉得变成傀很好？！气不过骂了他一顿，他那个意思应该是愿意回月原一趟，至于会帮谁，我不清楚。我下午给我爸打过电话了，让他给焦堂调岗，调岗也要审批，要耽误一些时间。”

　　江肃嗯一声：“好。解决了的话尽早回月原，酒店开工，我们还不确定什么时候回国，需要你帮忙坐镇，有什么神秘人的消息就联系我。”

　　“嗯，睡了。”

　　赵临深淡淡应了一声，电话啪地一声挂断，估计是去睡觉了。

　　看他收起手机，郑燎原到他身边来坐下，给他整理一下刚刚自己揉乱的头发，说：“事情一件一件来，赵临深那边没有问题了，阚姿筠也在掌握之中。当务之急是先吃点东西，饿了吗？”

　　不说还不确定，被他这么一提，晕机难受了一路，这会儿江肃还真有点饿了，肚子空空，抬眼朝他点了点头：“有点，下楼去吃东西？”

　　“嗯，吃完回来睡一觉，明天再去埃尔伦大学。”

　　江肃眯眼笑笑，视线温柔，说完那句话，两人都没动，空气安静一会儿，他抬手轻轻摸了摸郑燎原的脸。

　　郑燎原一回头，忍不住把他又搂紧一些，身子靠过来，又要再吻他的架势。

　　江肃笑着往后一缩，捏着他的下巴推开，骂道：“下楼吃饭！”

　　“哎呀……在一起了也不让亲。”郑燎原颇不服气，别开头闷闷的，不开心地松开他，站起身来，去翻箱倒柜。

　　一边翻，一边把弄乱的衣服收一下，头也不回跟他交代：“这边的温度跟国内不一样，不用穿太多，怕等一下会热。好在提前带了薄衣服，我回来后洗了澡换了衣服，你收拾一下我们再下楼。”

　　江肃笑着站起身，接过来郑燎原递给他的衣服，点头嗯了一声。

　　拿好了衣服，郑燎原推着他进卫生间去，忙前忙后地帮他放热水。

　　“泡一泡，洗好再去。”收拾完，郑燎原又站在江肃面前，拿碰了水的湿手摸一摸他的头。

　　江肃拿着衣服笑笑：“我会快点。”

　　话落，郑燎原转身出去了。

　　出去吃了点东西，手机上的资料也印出来了，没有其他事可忙，时间差让两人都熬了很久，干脆先睡一觉再说。

　　埃尔伦大学位置不远，但是为了订这家酒店，两边还是有点距离，两人睡到自然醒，起来收拾好后就下楼打车过去。

　　在国外打车容易，也很快就到了，不出十分钟，两人在埃尔伦大学的门口停下了。

　　“按景宇杭的性格，这个时间他应该不会出来，大概率是窝在寝室里。”郑燎原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如果真是这样，那他们这些进不去宿舍的可就得白跑一趟了。

　　“怕什么，去买点吃的，打电话给他说外卖到了，他自然就来了。”江肃拍了拍他，没进校园，转身朝着一边的街道走去。

　　可是这么拙劣的借口，那个暴躁的景宇杭真的会来嘛？

　　虽然郑燎原不理解，但是转头看见江肃一脸认真真的去买外卖的样子，只能先跟上去。

　　点了意面和披萨，江肃看起来还挺有信心，提着东西进去校园，他还饶有兴致地回头看看郑燎原有没有跟上。

　　殊不知，郑燎原正一脸疑惑，抬头看见江肃的脸，多的也不想了，快一步走到他身边来。

　　联系景宇杭之前，两人坐在中院餐厅的一角餐桌上，问了旁边的同学，从学校的论坛上找景宇杭的消息。

　　这个景宇杭的电话找不到，他们只能花点心思去找，好在真的让他看见了一个跟景宇杭还算相熟的同学，兜兜转转问了几次，才问到了景宇杭的号码。

　　得到号码，江肃摸出手机，打电话拨通了景宇杭的电话号码。

　　“这个景宇杭还算是风云人物，要不然找他的资料还真难。”

　　对面好一会儿才接。

　　“先生，您的外卖到了，请到中院餐厅领取一下。”江肃开口，没有先自爆身份，用英文先试探了他一番。

　　电话那边沉默一下，回以英文：“我并没有点外卖，请问您是谁？”

　　江肃嘴角一扬，回望着郑燎原，相视一笑，又重复道：“怎么会呢？我接到了您订餐的订单，已经加急配送了，很抱歉让您久等。”

　　电话那边显然并不相信，又一停，突然换了中文问他：“你是谁？”

　　江肃从容不迫地应道：“你好，景先生。我是外卖员，请您现在到中院餐厅取餐。”

　　他并没有刻意换手机号码拨打，所以景宇杭一定是看得见他号码归属地是月原的，如果他对傀的身份很敏感，想必他很快就能猜到他们来的目的。

　　他不加掩饰以中文回答，景宇杭不说话了，没回应也没有拒绝，听完便挂了电话。

　　江肃放下手机玩弄一下，侧头问郑燎原：“你说他能不能猜到我们的目的？”

　　郑燎原耸耸肩，胳膊肘搭在餐桌上，抿抿唇，道：“就算猜到了，恐怕也不太能确定，所以阿肃你确定他一定会来，是吧？”

　　江肃眼睛一眯：“懂我。”

　　等人之际闲聊了两句，买过好几份的餐食，江肃将其中一份拿出来摆桌，给郑燎原那边递一递，说：“我顺便多买了一份，吃吧，不用干等着。”

　　没多久，两人吃得正开心，江肃手机响了，景宇杭回了电话，一接通，用有些烦躁的中文问他：

　　“在哪儿？中院餐厅哪儿？”

　　江肃喝一口奶茶，口齿不清地回答：“别急啊，你往大门口走，站在最显眼的地方，我就能看见你了。”

　　说着，他回过头去，远远看见有些气喘吁吁的景宇杭，没站住大门口，但是听见他这番话，抓了把头发，然后往大门口走去。

　　走了几步，江肃笑着将手机一抬，朝着大门口叫：

　　“景宇杭！”

　　第一百零一章 美瞳口罩的搭配

　　景宇杭是学校半出名的人物，异国保送生，孤僻不好相处，所有人都觉得这个人是个怪胎，又来自异国，这人刚来的时候没少受欺负。

　　但他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被欺负了就欺负回去，一个人八百个心眼子，久而久之有不少人都避之不及了。

　　景宇杭这个名字少有人知道，但是偌大的餐厅传来这么嚣张的一声唤，还是中文，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看过来。

　　看着景宇杭的那一瞬间，他明显很不满，皱着眉，大步朝着这边走过来，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来，你的外卖。”江肃完全不搭理他怒意漫延的表情，笑着把打包好的意面和披萨推到他面前，“吃点东西吧，午餐时间了，不要钱的午餐不吃白不吃。”

　　他开口沟通用的是中文，路过的一两学生可能听不懂，但看见景宇杭出现的时候，个个都忍不住停下脚步看了一眼。

　　景宇杭抬眼打量他一番，停顿几秒，又看向郑燎原。

　　眼神之中的好奇意味很重，这两人不做反应，一本正经地低头吃饭，仿佛他们是认识了很久的老朋友似的。

　　或许也是的，毕竟是老乡呢。

　　见他一直盯着他们不吃东西，江肃头也没回，嘴角一弯笑了：“同学，什么事都吃完饭再说，还怕我会害你不成？”

　　景宇杭终于移开目光，思忖一会儿，还是老老实实地打开打包的食物，真的按他说的话吃起来了。

　　见状，江肃手上动作一停，回头与郑燎原对视一眼，轻轻笑一笑，也没打断，他该吃还是吃。

　　赶着考硕的人每分每秒的时间都很宝贵，所以景宇杭动作很快，从容不迫地吃完食物，拿餐巾纸擦一擦嘴，很急地问他们来的目的。

　　“从月原来的，为了我晚上不出门的传说？好奇我？”景宇杭直入主题。

　　说完这番话，眼看着江肃慢悠悠地擦一擦手，丝毫不慌的样子，立马又催促了一遍：“说重点，别浪费我时间。”

　　江肃胳膊肘戳了戳郑燎原，示意让他去说。

　　郑燎原一边给江肃递吃的一边开口认真说道：“算是吧。不过不是好奇，因为我们跟你一样，一到晚上，晒到月光就会异变。但也不一样，我们可以控制住自己想咬人的冲动，也可以控制自己眼睛不会变红，所以平时我们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

　　景宇杭：“……”听说那番话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是惊讶，然后就是不信。

　　大白天的，收到他不信的眼神，郑燎原也不能当场给他表演一个异变，等会引起恐慌可不得了了。

　　于是他只是淡淡一笑，视线又再一次移开落到江肃身上：“你不信也没办法，不过我们这次是为你而来的。有些事情我想你应该会有兴趣听一听的，比如，你为什么会有这样异于常人的异变，为什么会变成吸血鬼，为什么会长出尖牙红眼。”

　　末了，他难得重视地看向景宇杭，伸手进口袋里摸了摸，再一次摸出名片来，往景宇杭面前一递。

　　“如果感兴趣，埃尔伦海景酒店五楼501，随时可以来找我们。”

　　名片在景宇杭面前停了一下，犹豫片刻，他摸索着从桌上拿起来，粗略看了一眼。

　　这个景宇杭，估计也不是个不想交朋友的人，只是他跟人的区别让他心有余而力不足，如果有这么一个机会能够知道他变成这样的原因，那他一定不会拒绝的。

　　“所以，是人为原因？”景宇杭冷哼一声，名片藏到桌子底下去，咬咬牙，将那张名片给捏皱了，“有用吗？就算知道了原因，我还是这个样子，改变不了，永远都是异类！”

　　郑燎原眼珠子一瞥，不搭理他，回头温柔地望着江肃，故意说道：“阿肃，反正我们也没来过这儿，晚上出去玩吧，你想去哪儿玩，我们一起啊！”

　　江肃笑着配合他：“那就去埃尔塔楼顶上看月亮？”

　　看着是打情骂俏，但话里行间都在告诉景宇杭，他们可以控制，他们有解决的办法。

　　所以，抓住景宇杭这点心思，他们不怕景宇杭不找上门来。

　　下完这一剂猛药，郑燎原适可而止，很快站起身来，脑袋朝江肃那边一歪，抬手朝着景宇杭招了招：“走咯？如果景同学想要来，记得提前联系，晚上我们可能不在酒店，要陪阿肃去埃尔塔楼。”

　　说完，回头看着江肃笑着。

　　江肃很无奈地躲开他肆无忌惮盯着他的眼神，又看看景宇杭：“午餐是请你吃的，不用客气，就当交个朋友了，我们先走了。”

　　最后一句话结了尾，两人不约而同地打量景宇杭一番，转身，很快离开了中院餐厅，再离开埃尔伦大学，逐渐远去。

　　景宇杭坐在餐厅，脸色阴沉不定。

　　如果可能，他当然愿意相信有人能够解决他的麻烦和困扰，可是二十多年来，他试过无数种方法，都不能消除他身体里遇到月光会变成怪物的病。

　　对！对他来说就是病。

　　这样的怪病，让他这些年过得无比痛苦孤单。

　　“最后、最后一次。”

　　他低下头去，给自己心理暗示一番。

　　最后一次，就最后一次试一试，到底是不是真的，是不是真的可以解决他身上的麻烦，如果可以，他们要多少钱都可以给！

　　景宇杭浑浑噩噩，忙不迭打开手掌，把那张捏皱的名片打开，还好电话还看得清楚，手机摸出来，很快拨打号码过去。

　　郑燎原没想到景宇杭的电话来得会这么快。

　　两人还在走回酒店的路上，一边欣赏着国外风光和街头文化，一边聊着天，走了大概十分钟左右，就收到了景宇杭打来的电话。

　　“喂。”郑燎原接通。

　　“晚上，我去找你们，如果你们真的可以控制自己，我就相信你们。需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只要你们帮我解决我的麻烦。”

　　听见景宇杭的声音，郑燎原愣了一下才跟江肃报备，说：“景宇杭。”

　　江肃眉毛一挑。

　　景宇杭会应下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是两人都没想到会这么快。

　　“啊……好吧，你这么快就想通了，我还以为要等几天呢，晚上准备带着阿肃去塔楼，真讨厌。”郑燎原漫不经心地吐了一口气，“那你来吧，放心，我们不要你的钱，不过，需要你帮助的事情，确实也有。”

　　“好。”

　　郑燎原又朝江肃一笑，脚下步子大了一些，两人速度加快，一起朝着酒店那边走去。

　　挂电话之前，他亲切地提示景宇杭：“对了，如果怕被发现，其实可以戴一副美瞳的，可以遮住眼睛呢。”

　　这个法子，还是从焦堂那儿学来的。

　　美瞳加口罩，总比墨镜加口罩看起来舒服一些，要不然，他担心晚上景宇杭来的时候会被酒店前台给拦下来。

　　挂了电话，郑燎原说道：“景宇杭比想象中上道多了，晚上见到他，月原市的一切都得告诉他，真累啊，又得磨破嘴皮子再说一遍故事。”

　　说话间，那不安分的眼睛简直是属于明示地往江肃脸上看了，看得江肃无奈，笑着推他一下：“郑燎原，你够了。”

　　郑燎原瘪瘪嘴没搭话，很快回到了酒店，房间门一关上，就迫不及待地从他那儿讨了点好。

　　江肃想拒绝，一见他这副模样，无奈只能妥协了，松开手，被郑燎原抱了个满怀，在这只有他们两人的房间里肆无忌惮地亲吻。

　　天刚刚黑下来的时候，两人下楼吃过饭才回来，等了景宇杭很久都没见人，干脆用投影一起看电影。

　　江肃靠在郑燎原肩膀上，抬手抓着他将前台送上来的爆米花吃，电影看得他都有睡着了。

　　“你说这景宇杭是不是耍我们玩？再不来，等会就十点了。我宝贝阿肃都要睡觉了～”

　　“少说点话。”江肃无语把他一拍，翻了个白眼，“是你找的电影无聊，难看死了。”

　　郑燎原一听，立马不服气了：“哪里难看了！不懂欣赏，这可是手游之后第一部 角色电影！”

　　说来说去全是他的游戏。

　　江肃气得一咬牙，抓起爆米花全扔给他：“跟你的游戏过去吧！”

　　郑燎原吓得一抖，差点没接住爆米花袋子，看他生气了，才连忙关了电影，凑过来抱着他安慰：“别别别……不看了不看了，换一个！你说想看什么，我陪你一起看！”

　　江肃扔过来一个白眼：“别碰我。”

　　听他这么一说，郑燎原倒更得寸进尺了，立马抓住他身穿的睡衣，稍一用力，滑下来一边肩膀。

　　然后手背一痛，还没看清，江肃就拉上了衣服，回头又瞪他一眼：“你别得寸进尺！”

　　郑燎原很无辜，但还是爬过去突然抱住了要下床的江肃，忽地抱回来扑倒，低下头去在他唇上飞快一吻。

　　江肃顿了一下。

　　“听你的，不看这个电影了，一切都以阿肃的意见为主好不好？别跟我生气了嘛。”

　　“懒得跟你生气！”江肃皱着眉把他一拍，“松开我！”

　　“亲一下。”郑燎原眯眼笑着又弯腰一吻。

　　几下轻啄，江肃便不动了，睁眼望着郑燎原，看他一脸认真的样子，不知道哪里来的笑点，嘴角一弯，就笑了。

　　“好了！让开，我去厕所。”

　　“别……”郑燎原把他抱住，气氛很是暧昧，他咬着江肃的唇，几下试探，感觉江肃不反抗，甚至还微微回应的样子，一下子开心了，抬手三两下撩起了他的衣服。

　　江肃抬起手来，很自觉地抱紧了他的脖子。

　　气氛正好，屋子里灯光微黄，两人相吻缠绵，下一步还没开始，“叮咚”一声响起，房间门铃被按了按。

　　郑燎原动作一停，猛地抬起头看去，一只手还在江肃睡衣底下。

　　“叮咚——”门铃声越来越急促。

　　第一百零二章 二人谈判保证书

　　“嘶——”郑燎原将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景宇杭，什么时候不来偏偏这个时候！”

　　门铃声让这两人都清醒了，江肃抬眼一看，郑燎原倒是还挺可惜的，趴在他身上不乐意起来开门。

　　又几声响，江肃把他一拍：“还没回味够，去开门。”

　　郑燎原很是懊恼地瘪瘪嘴。

　　然后下一秒，江肃就抓着他的手从衣服底下推出来了，把人推开，自己先下了床进卫生间去。

　　呵呵呵……

　　郑燎原黑着脸开了门。

　　景宇杭显然对于他开门的态度有些吃惊，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有些不知所措，下一秒就被郑燎原不情不愿地请进门去了。

　　“坐吧。”穿着一身睡衣，把门再度关上，郑燎原去倒了杯水给景宇杭，心里安慰了自己一番，脸色缓和一些了。

　　景宇杭很急，如他所说的那样，戴了一副美瞳，嘴上也有口罩。

　　在沙发上一坐下，就把口罩取下来，露出他的尖牙来：“你有办法帮我，帮我解决这个牙！”

　　郑燎原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他思索片刻，回头看了看紧闭的落地窗帘，起身去把窗帘打开了。

　　月光照进来的那一刻，景宇杭整个人一抖，红色光从他美瞳覆盖之下溢出。

　　“不……关上！”

　　“你看看我。”郑燎原说。

　　景宇杭顿了顿，抬起头。

　　月光照耀之下，郑燎原眼球变红，尖牙长出，与他一般的脸，只不过，那个人似乎很平静，并没有因为月光而让他有些什么冲动。

　　这跟景宇杭不一样，他现在想吸血，灼热的月光贴着他，又热又难受，恨不得能够让牙齿撕咬些什么东西。

　　“你看，月光不会让我再产生吸血欲了。”郑燎原适时又说着，吸引了景宇杭的目光再次看过来，就在那一瞬间，郑燎原握紧拳头，低头看一看，手臂的僵白色渐渐褪去了。

　　眼眶红色消失，再到尖牙消失，他还有些不确定，伸舌头撩了一下，确定没有牙了，才说：“而且，我可以不露傀的形态。”

　　其实严格来说，郑燎原还是不太能稳定做到形态控制自如。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没有时间试，晚上的时候差不多可以控制形态存在或不存在，像江肃那样切换自如，他着实还不行。

　　但是，就这一点就够了，应付景宇杭就可以了。

　　“怎么样？相信了吗？”郑燎原又把窗帘再次拉上，阻挡月光照进来，又光明正大地坐到了景宇杭旁边。

　　他丝毫不怕这人会暴走伤人，因为景宇杭伤不到他。

　　“你怎么帮我？需要我帮你做什么交换？”

　　话音刚落，江肃打开了卫生间的门出来，视线往这两人身上一瞥，什么话都没说，脱了鞋又爬上床去了。

　　投影关了，房间安静了一半，空调又调到合适的温度，被子一拉，躺下就要睡觉的样子。

　　面对着郑燎原两人，似乎感受到他们的目光，躺下去之前，还解释一句：“我睡觉了，小点声音。”

　　景宇杭不解，回头看看郑燎原。

　　郑燎原摆摆手：“不用管，让他睡，我们说我们的。”

　　“嗯。”

　　“我需要的，不是你做什么事。”郑燎原开了口，一句话进入正题，“你只要做到，在你考硕成功之前，好好练习控制之法，然后，不管再有谁来问你关于傀的事情，你都说不知道。只能相信我和阿肃两个人，其他人，是谁都别信。”

　　虽然景宇杭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但先前答应过他们要是能够解决自己身上的问题他什么都做，于是这会儿他也只能应下来。

　　点了头，眉头微皱着，又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郑燎原抿抿唇，花了点时间，将那些故事再次说了一遍。

　　神秘人那边的情况他们不太了解，离开月原的这几天，除了江肃那天早上的复工早会之外，他们甚至没有联系过李晓杨了。

　　多问一句，得到的答案估计也是模糊的。

　　“现在我们太被动，所以只能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不管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应付神秘人，总要留个后路。”郑燎原声音很小，床上的江肃没有动了，不确定睡着了没有。

　　说着，他微微小叹一口气：“你目前不用做什么。这控制的办法，除了我，你是第一个知道的。阿肃会把方法教给你，退一万步讲，我们是一个合作关系。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剩下的就是你的回报。”

　　闻言，景宇杭很快从听故事的状态恢复过来，仔细想了想，忍不住抬眼看向郑燎原。

　　因为他在说故事的时候提到了神秘人所作为似乎想要把更多人变成傀，他们是想要阻止的，那么为什么劝说他的时候是用合作关系，而不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景宇杭没有太明白他的套路，虽然就算用说服的，他也不一定会答应就是了，别人的事情跟他没关系。

　　“有问题吗？”没听见景宇杭回答，郑燎原又重复了一次。

　　惊得一下回过神来，景宇杭忙摇了摇头：“没有。按你说的办吧，之后不是你们两个人来，谁问我都不要承认傀的身份。”

　　郑燎原满意地点了点头。

　　整个房间里的大灯差不多都关了，为了让江肃睡觉。沙发这边点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两人的谈话很快结束，郑燎原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纸来，笑着往景宇杭面前一递。

　　“既然是合作，没有详细的合同，至少得有一个凭证吧，把这个签了吧，一人一份。”

　　景宇杭没多看一眼，粗略一扫，拿笔就着暗光签下名字。

　　“合作愉快。”郑燎原心满意足地收起签过景宇杭名字的保证书。

　　后者变了变神色，从他拿出保证书来的时候就有些不开心，但还是不动声色地签了字，拿起一份，站起身，一声招呼都没有就离开了。

　　郑燎原捏着那张保证书看了许久。

　　东西拿到手了，至少确定初步计划已经完成了。

　　收好保证书，郑燎原把屋子里简单收拾了一下，关上所有的灯，才爬上床去，很是熟练地伸直一只胳膊。

　　江肃已然睡了，感觉到他靠过来，翻了个身枕在他胳膊上，迷迷糊糊靠近他一些，睡梦中问了一句：“……解决了？”

　　郑燎原抱着他躺下来，摸着江肃的脑袋安慰一下，温柔地嗯了一声：“他把保证书签了，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江肃又闭上眼去：“……明天回去了吗。”

　　“明天不回去，你晕机那么严重来一趟，肯定不要那么快就回去。而且我还有别的想法，明天就知道了，先睡觉。”说话间他又低头吻一吻江肃的额头，说了一大段话，吻完他才发现江肃已经又再次熟睡了。

　　无奈笑一笑，也不知道他听清了自己说的话没有，无所谓，反正明天也还是得重复一次。

　　异国之旅，景宇杭很好解决，至于第二天还要留下来的目的，是他准备让江肃亲自指导景宇杭一番。

　　只有这样，他才能完全相信他们。

　　江肃沉迷在郑燎原身上味道中赖了会儿床，两人动作亲密，他枕着郑燎原的胳膊睡了一整晚。

　　醒来的时候郑燎原已经一只手摸出手机在玩单机小游戏了。

　　看见他醒来，立马收起了手机嘿嘿一笑：“阿肃早。”

　　江肃白他一眼，爬起来揉了揉头发。

　　而后就看见郑燎原拿开手臂，拿手捏了捏，恐怕麻得不行。

　　见状，他又靠过去，抓着郑燎原的手小心给他揉一揉，又打听起景宇杭的事情来。

　　“你昨天是不是跟我说先别回去？”

　　郑燎原点头：“准备让你留几天。第一，晕机跑来，总要多玩几天。第二，亲自指导一下景宇杭，增强信任。第三，带你旅游。”

　　工作群里这两天倒是在正常运行了，看着也没什么麻烦事。想到酒店，江肃又再一次摸出手机看了看工作群。

　　都是一些正常的上班规程交流，没有什么大问题。

　　“行吧，留就留吧，别让神秘人发现才好。”江肃应下了他的话，“还是不能逗留太久，月原那边除了赵临深没有别人看着，我怕明远又以什么借口找来，他们应付不来。”

　　“知道了！”郑燎原无奈狠狠揉一把他的头发，叹了口气，劝道，“既然是让我安排，那就一切听我的，保证不会有问题的！”

　　江肃抓着头发，哀怨地望他一眼，不太情愿地点了头。

　　接下来几天，按照郑燎原说的，晚上的时候他们和景宇杭相约一片无人的空地上，他亲自督导了几天。

　　就像当初教给郑燎原怎么控制一样，只不过时间紧急，太细致的东西他没办法教。

　　几天下来，作为学霸，景宇杭的进度确实很好。

　　看着这副场景，郑燎原算是放心了，朝着江肃靠过去，搂着他的腰笑笑，说：“看你这个样子，一年时间足够你稳定控制了。加个微信吧，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们。”

　　景宇杭闭着的眼睛在听闻他这番话之后缓缓睁开了。

　　视线一扫，恰好清晰看见郑燎原搂着江肃的腰。

　　他没回答，倒是忍不住八卦：“你们俩……到底是什么关系？”

　　郑燎原眼睛一眯。

　　果然，国人的八卦之心是到哪都改变不了的，人类的本质就是看热闹和八卦。

　　“情侣啊。”郑燎原大方应道。

　　江肃也不反驳，任他搂着，淡淡一句话转移了话题：“等会我会给你发一个文件，上面有一些很基础的控制方法，不止能控制你的吸血欲，还能让你改改脾气，别那么暴躁。”

　　景宇杭果然没再在意他们的关系，呵呵冷笑一声：“这几天下来，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暴躁了？都是那群外国佬杜撰出来的，我只是不想跟他们交流，头脑简单的外国佬，说的话跟小孩儿似的，我不想跟这样的人相处。”

　　江肃一挑眉，回头跟郑燎原对视了一眼。

　　一开始他们收到的资料上说景宇杭这人暴躁无比，不合群，还以为是因为吸血欲怕伤人，竟然没想到，单纯只是景宇杭看不起他们？

　　两人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理由。

　　不等回答，景宇杭又抱怨道：“埃尔伦大学虽然是数一数二的名牌大学，但是里面有不少人，都是他们国家硬塞进来上学的，内里水深，没有几个真正厉害的，要是碰到一个像我这样的异国人，说不定真的是凭本事考上的。”

　　“所以，你是看不起他们？”郑燎原忍不住笑，“就……只是这样？！”

　　景宇杭瞥他一眼：“那不然呢？你以为是因为吸血欲？拜托，这里是国外，就算是因为吸血欲，我也应该担心如果我暴露了身份，那群人会把我绑去做研究，怎么可能会担心伤到人？老子巴不得一群弱智来惹我，我咬死他们！”

　　真……真性情！

　　郑燎原默默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吸血欲是我的烦恼，我想祛除，但是那也是我的底牌，没有人能伤到我。哪怕是在异国他乡，也能凭借这样的能力让一群想要害我的人讪讪而归。”

　　第一百零三章 猫狗相遇大作战

　　景宇杭难得在异国遇到能够交流两句的人，虽然也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在，但他难得坐下来跟郑燎原两人抱怨了一番埃尔伦大学。

　　别人都遥不可及的学校，在他眼里就跟草根一样不值一提。

　　送走了景宇杭，郑燎原回想起他的话就忍不住笑：“不是，这景宇杭，跟想象中很不一样啊！”

　　江肃笑笑：“异国的资料本来就不好查，又不像国内。”

　　见识过真正的景宇杭，郑燎原总有一种崩人设的感觉，不过倒也还好，崩的是一个他能接受的人设。

　　就着景宇杭的问题，两人没有多聊下去，回酒店之后确定了回国的时间，两人便开始收拾东西。

　　也不知道国内的情况怎么样了，离开月原之后他们才收到关于沈浩逸的地址资料，回去之后，还得去见一趟沈浩逸。

　　收拾好一切，第二天一大早江肃起来的时候郑燎原不在身边了，他左右没看见人，所有行礼前一天晚上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时间还早，现在去赶飞机也是白等着。

　　起身洗漱了一番，郑燎原就回来了，提了一袋子药，看样子都是晕机药。

　　江肃满不在乎：“有用吗？上次来的时候吃了也没有什么效。”

　　郑燎原叹气：“不管怎么样先备着再说。我把药店里所有晕机药都买了，还去医院了一趟，能让你舒服一点少受点煎熬就好了。”

　　“没事的，就六个小时飞机，睡一觉就好了，不用这么麻烦。”

　　抬手准备去拿药，结果还没碰到药品袋子，郑燎原凑过来把他一抱，很是心疼地摸摸他的头：“都是我的错，我要是早做准备就好了，飞机上六个小时，要看你脸色发白六个小时，真难受。”

　　江肃听闻这话心中一暖，抬手搂住他的腰，笑着安慰道：“不会有事的，又不是死了。”

　　郑燎原又抱紧他一些。

　　说起来，如果不是这个晕机，郑燎原也不可能在来的路上抱他六个多小时，等江肃醒来的时候，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就答应跟他在一起。

　　可是回头想想，如果是以这种方式，他宁愿再等一段时间。

　　回去的路上，江肃被他这毛病一样的晕机体质折磨得发疯，靠在郑燎原肩膀上半睡半醒，总感觉委屈。

　　郑燎原心惊胆战地安慰了他一路，下了飞机，扶着他到长椅上坐下给他递水。

　　好在已经到了，目的地白阳湖，他们还得开车回月原。

　　“好点了吗？”郑燎原坐在他身边，一直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江肃抓着头发大喘气。

　　要说这二十多年有什么事让他发疯，那除了异变，恐怕只有这个晕机了。

　　他比别人都严重，明明也不会吐，就是一上飞机就头疼头晕，整个人都使不上力。

　　缓了一会儿，喝了一口水，江肃才抬起头来，脸色微微缓和一些了，坐在郑燎原身边，依旧使不上力，晕晕乎乎朝他靠过去。

　　郑燎原立马坐近了些。

　　就跟去的时候一样，他下了飞机先睡了一觉，没有酒店，江肃就在机场里靠在郑燎原肩膀上睡。

　　旁边的人一动不动，保持着那个姿势一直等他睡。

　　按时间差来算，他们回国之后已经是晚上大半夜了，机场里同一航班的人走完之后就只剩下他们两个。

　　一觉睡得熟，国内天气温度又低了一个度，怕江肃在这儿睡着冷，郑燎原干脆把事先准备好的围巾拿出来给他围上，抬手把他抱着。

　　本来想等江肃睡好再走，可半夜天气太冷，不得已，他只能手机叫了个车，现在就走。

　　于是，江肃再次苏醒的时候，郑燎原已经开着车行驶在回月原的路上了，他好好地坐在副驾驶上，安全带都系得好好的了。

　　回头一看，天快亮了，郑燎原捂嘴打了个哈欠，余光看见他醒过来，便笑着打招呼：“醒了？”

　　下了飞机已经是半夜了，又开车回月原，几个小时一晃而过，这会儿他们都已经进了月原市了。

　　“马上就到了，先回去家里休息一下吧，明天再去酒店。”

　　江肃看着泛白的天色没忍住笑一声：“已经是明天了。”

　　郑燎原没搭理，轻轻一笑，开车换了方向，先回了家。

　　时间还早，两人并没有很急，回去之后睡了一觉，郑燎原才打电话联系赵临深问情况。

　　赵临深那边还挺吵的，听起来应该是在大厅，旁边有不少人说话的声音，特意跑了个远一些的地方，才问：“你们回国了？”

　　郑燎原点头：“回来了。昨天凌晨到的，阿肃晕机，我就先带他回家休息了一会儿，才醒。”

　　“哦，没事吧？”赵临深又问。

　　“没事，这会儿还早，收拾好我们就去酒店。”郑燎原说着，回头看看，江肃已经进了卫生间洗漱去了，“酒店那边这两天有没有什么事？”

　　“没有。”赵临深说，“就是奇怪，李晓杨说复工之后酒店的生意很好，因为之前酒店出了事，来了不少网红记者什么的，说慕名而来，酒店爆满啊！”

　　郑燎原一惊。

　　难怪那边听起来吵吵嚷嚷的，客人说话的声音都几乎盖过了赵临深讲电话了。

　　还不等他开口再问什么，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声猫叫，撕心裂肺的。

　　“喵——！！”是麦芽糖。

　　“糖糖？”郑燎原眉头一皱。

　　下一秒，就听见非常豪横的狗叫，听起来是跟麦芽糖玩起来了。

　　赵临深尴尬一笑：“哈……哈哈，那个什么……焦堂的狗。”

　　听也听出来了，酒店反正是大变了样了，有猫有狗，有保镖还有客人的。

　　不过，焦堂在酒店？

　　“焦队长这么快吗？我这边刚刚应付完国外的，他都到酒店了？”

　　赵临深一咳：“……我爸说没有合适的机会调他的岗，所以干脆调到自己身边了，然后我要回来月原，他就让焦堂跟我一起来了。”

　　“那焦队长岂不是很感激你，还给他放了个假。”

　　赵临深无奈：“哪有，回来不也是上班吗，给你们看门。”

　　酒店的情况他也大概了解了，郑燎原嗯一声，又看一眼江肃，看他差不多都收拾好了，才说：“好，我知道了。我先挂了，马上回去。”

　　离开月原就没带麦芽糖，不说这猫想不想江肃，估计江肃也已经在担心猫的情况了。

　　挂断电话，看江肃收拾得差不多了，便走过去，坚持又拿了一条围巾给他戴上了。

　　“赵临深说酒店复工之后客人很多，焦堂也去酒店了，还有一只狗，跟糖糖玩着。”

　　江肃心里明了，但这事也着实有些匪夷所思，突然爆满，之前在酒店出事什么时候上了新闻了？这么多人都知道了？

　　“走吧。”他暂时没有多想，拉一拉围巾，回头关了屋子里的灯。

　　许多日子不见，酒店还跟以前一样，只不过来来往往的人很多，大多都是酒店入住的客人，甚至有人点名要订那间出了事的房间。

　　这群人，真不怕死吗？

　　郑燎原开着车到酒店门口，再要开下停车场的时候，江肃阻止了他。

　　“不用开了，进不去，你看。”他往旁边一指。

　　这条通往安苍路的路上平时基本上没什么人走，路上的限制少，没有地方停车的客人直接把车停在路边了，反正也不怕拍照。

　　顿了顿，郑燎原一边调转方向，一边忍不住吐槽：“真是邪了门了，本来以为出了事没人会来了，谁知道人突然就爆满了，车都没地方停了！”

　　“这事本来就蹊跷。”江肃应着，往安苍路方向一指，“你看那边。”

　　停好了车抬眼望去，朝着安苍路而去的方向，有不少网红记者，全都带着摄像机，一边对着镜头说话一边走去。

　　“是神秘人搞出来的？”郑燎原脸色变了变，“难不成，他还在安苍路，去过那儿的人，会被他变成傀？”

　　“目前还没听见有人失踪的事情，也没有人去过之后回来有什么反常。”江肃思绪万千，大脑飞快运转，设想着可能存在的原因，“但是可以肯定，酒店爆满这事应该是他搞出来的，是针对酒店。”

　　如果不是赵临深和焦堂在这儿，指不定还会发生什么。

　　不管是什么可能，反正安苍路，一定还藏着什么秘密，他们没有发现的秘密。

　　“下车吧。”

　　江肃回神，先一步开车下去，等郑燎原开了后备箱，先把行李箱拿了出来，收拾好，两人才转头朝酒店走去。

　　酒店透明门帘开开合合，一直有人进进出出，这边人刚走，江肃还没来得及掀开门帘，忽地传来一声猫叫。

　　“喵！！”

　　郑燎原一惊，跟电话里听见的一样。

　　“汪汪！”

　　麦芽糖咻地一声从大厅跑出来，猫脸上很是惊恐。

　　圆溜溜的大眼睛瞪得老大，看见江肃一瞬间就跟委屈起来了似的，眼珠子立马水润了，三两下跳到他怀里撒娇。

　　江肃茫然抱着猫，抬头一看，从门帘之内忽地钻出来一只褐色大狗。

　　看见猫被抱着，立马乖巧下来了，往那儿一坐，讨好地摇摇尾巴。

　　一时不解，回头看了看郑燎原。

　　郑燎原回神忙道：“啊！赵警官说这是焦队长的狗呢，糖糖的玩伴，看他们刚刚多开——”

　　心字还没说出口，麦芽糖眼神一变，突然跳到郑燎原，毫不留情地给了他一爪子。

　　“我靠！”郑燎原吓得倒退几步差点没站稳，忙揪着猫的后颈皮制止它，脸色有些尴尬，指着它骂道，“怎么又变回以前那样了！前段时间不是挺乖的嘛！”

　　麦芽糖不服气地瞪着腿挣扎，脑袋两边扭，看着是要咬他。

　　偏偏这猫跟它主人一个样，都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郑燎原还不等猫发火就立马抱着它哄：“好了好了，一直都很乖，不闹了，我看看是不是有傻大狗在欺负你了，我跟阿肃肯定不放过它！”

　　不知道是不是跟麦芽糖一样听得懂他们说话，坐在地上的褐色大狗朝着两人嗷嗷好几声。

　　狗叫声很快吸引了大厅里的人，跟狗交涉没多久，赵临深从门帘之内出来了，一眼望去，就跟狗子拦住他们不让进来似的。

　　霎时间脸色一变，跑过来牵着狗的项圈，毫不客气在狗脸上一拍：“你在狗叫什么！不许欺负糖糖！”

　　第一百零四章 时隔许久回酒店

　　赵临深陪笑着把狗带走了。

　　江肃两人不解，抱着猫跟进来，走了几步，就看见赵临深蹲下摸着狗，旁边有个男人走过来，手上拿着狗绳，蹲下给狗拴上了。

　　“那应该就是焦堂。”郑燎原侧头小声跟江肃交流。

　　焦堂很安静地蹲着，是很标准的军姿蹲法，哪怕这会儿身着便装，他自骨子里而生的军人气质也挡不住。

　　他不说话，甚至没有留一个眼神给任何人，低着头盯着狗，抬手摸一摸，套上狗绳之后就起身牵着狗走了。

　　倒也没有走远，就在休息区坐下来，像是沉迷于自己的世界里一样。

　　赵临深很快走过来，回头看看焦堂，叹着气道：“不好意思，阿尔海看见糖糖就激动，看着挺喜欢它的。不过猫狗差距太大，糖糖不太乐意跟它玩。”

　　江肃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只狗叫阿尔海啊？”

　　“对，焦堂的狗。”赵临深又说了一遍，站在那儿不动了，眼神忍不住往江肃身上看看，张张嘴欲言又止，终是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见状，郑燎原嘴角一勾，回头看着江肃，从他手上接过行李箱，贴心问：“怎么样？要不要先回去休息一下？”

　　“睡好才来的。”江肃翻着白眼把他推开，一眼看出他这副模样，急切地在赵临深面前表现出占有欲。

　　他懒得拆穿，行李箱也没拿回来，反手把郑燎原一推，支开他：“上楼去放行李，我去会会那个焦堂。”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进口袋里，把钥匙拿出来递给他了。

　　郑燎原听罢也并没有反驳，很快应下来，习以为常地摸摸他的头。

　　拿着行李箱，很快朝着电梯那边过去了。

　　两人相处模式变了，赵临深倒也敏感地感觉到了，没敢多问，等郑燎原走后，他才转移话题说起焦堂来。

　　“焦堂这人严格来说不是很难相处，只是他不爱说话，我那会儿不是被他绑了吗，醒来之后听他说过不少话，简直称得上是认识他以来说过的最多的话了。”

　　赵临深简单解释着：“关于这边的事情我基本上都跟他说过，他没什么表示，但是在这儿留下了，有什么客人找事什么的，不用我们多说，他让阿尔海往门口一站，就没人敢多说话了。”

　　江肃大概明白了：“那他应该是站在我们这边的，让他配合也不难。”

　　说话间，两人正好走到了焦堂面前，江肃仔细打量着这个男人，他侧过头正在摸狗，余光应该看见他们来了，一回头，闷不作声地看向江肃。

　　这两人互相打量，谁都不开口，就连江肃都站住了脚步，若有所思，嘴角带着一点笑意，一点不尴尬地打量着焦堂。

　　赵临深看看江肃，又看看焦堂，感觉气氛无比诡异。

　　然而江肃只是想试探一下这个焦堂的反应，两个人沉默着面面相觑，焦堂似乎也没有感觉到一点尴尬，依旧目不斜视。

　　“那个……这个就是我跟你说过的江肃。”赵临深硬着头皮打破了尴尬，抬手把阿尔海赶走了，往那边沙发上坐下，又指着焦堂说，“这是焦堂，焦队长。”

　　江肃眼神一动，笑着朝他伸出一只手去：“你好，焦队长。”

　　焦堂神色淡淡，动了动睫，抬手握住他的手，礼貌点头，却也没有说什么。

　　“是我让赵警官去一趟临洲城，接近你，然后带你回月原的。”江肃又补充一句。

　　这事焦堂早知道了，关于这边的事情赵临深基本上都提过，只是他再问，赵临深也不知道赵临深到底需要他做什么。

　　“嗯。”焦堂应了一声。

　　江肃很有耐心：“赵警官跟我说过你晚上靠美瞳遮住眼睛，会戴口罩。你跟别人不一样，你能控制吸血欲，哪怕形态变化也对你造不成什么影响。”

　　说着他弯下腰去，轻轻往桌上一拍，吸引焦堂抬起头来。

　　眼神看过来，江肃眼珠一动，变了一副颜色，那双眼睛就跟他无数次在镜子里看见的那样红。

　　江肃的特殊，就是他会自由控制自己这一身的能力，收放自如，是哪怕像焦堂这样的人也做不到的。

　　焦堂眼中一闪而过一丝惊讶。

　　“神秘人应该会对你很感兴趣，因为你是武警，你的实力，恐怕就算我异变也应对不了。”江肃继续说，“所以我想让你去做个内应，至少，看见那个神秘人的模样。”

　　焦堂眼神一动，并没有回答他的话。

　　如果神秘人知道焦堂的存在，一定会改变目标的，拥有焦堂，可比拥有江肃要划得来。

　　神秘人到如今都未曾露头，江肃已经开始急了。

　　“——我？”焦堂不可置信，对自己应该有些怀疑。

　　他这样的性格，跟他相处几天的人基本上都不愿意再搭理了，这么糟糕，让他去做内应？

　　“怎么，大队长对自己没有信心？”

　　焦堂看着他并没有回答。

　　他是会怀疑自己，但是不会露出这样不自信的一面给别人看。

　　江肃知道他肯定会答应的。

　　他并不在意焦堂的反应是什么，留下这一句话，回头看了看赵临深，估计是给他暗示了，让他去跟焦堂说。

　　“那就不打扰了，焦队长。欢迎来到东锦酒店。”

　　焦堂终于缓缓抬眼，恰好看见江肃朝他又伸出一只手，他很快站起身来，身子站得笔直，又一握手，做了个结束。

　　“你随意，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到前台，我会交代一声，焦队长来这儿，费用全免。”江肃再次礼貌一笑，回头看看酒店前台的地方，正在上班的人是李晓杨。

　　他回头朝那边走去，踏出一步，赵临深视线急匆匆追过去，顾不上焦堂，立马追过去：“哎！江肃，郑燎原说你昨天回来的时候晕机……”

　　说着话两人走远了，焦堂在沙发上再度坐下去，阿尔海又凑过来在他手上舔一舔，听见赵临深追过去的声音，他忍不住抬头看去。

　　赵临深跟个狗腿一样跟在江肃身后，装作若无其事，陪笑地跟小丑一样。

　　看了一会儿，焦堂的视线就又收回。

　　江肃到前台敲了敲桌子。

　　酒店人多，李晓杨这几日难得忙，他们进来都没发现，低着头只顾着给客人忙活。

　　听见有人敲桌子，下意识地礼貌服务客人：“抱歉，客房已经满了。”

　　一抬头，看见是江肃，愣了一下。

　　江肃笑着打趣道：“连我的房间都定出去了？”

　　李晓杨忙回神：“没有。什么时候回来的？好久不见了，怎么跟隔了一个世纪似的。”

　　旁边还有不少客人等着，李晓杨虽然跟他说着话，但是手上可没停。

　　见状，江肃绕了路，余光瞥见跟过来的赵临深，回头道：“等我一下。”

　　而后便进了前台去。

　　赵临深也不急，就在外面等着了。

　　江肃进去帮他忙活，嘴里还忍不住跟他打趣：“一个世纪啊，这么久，你是有多想我。”

　　李晓杨笑道：“可不是。你不在酒店里，他们啥事都喊我，我可遭不住。看样子，虽然你平时不上班天天游手好闲，但是也不容易。”

　　对于他的打趣江肃也不在意，很麻利地应付着客人，来来往往不少人，退房的退房，开房的开房，两个人面前可以忙活得过来。

　　不出多久，再来前台的人已经没有几个了。

　　“还好你有先见之明，这些天让赵警官和那个牵狗的男人来了。”李晓杨难得休息一下，赶急赶忙跟他吐槽酒店里的情况，“别看客人多，实际上一定不简单，死过人的酒店，没听说还有这么多人愿意来的，而且当时黄警官本来就是封锁了消息的，这突然走漏风声，不觉得奇怪？”

　　江肃听着，视线往大厅扫过，心里有了底：“我知道。”

　　“这几天混在客人里来刻意闹事的人不少。”李晓杨又说，“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麻烦，都是看见阿尔海就走了，看样子更像是来试探的。”

　　江肃明了，叹了口气。

　　现在警察还是限制他们的手段，所以神秘人一定还没有达到他最终的目的。

　　可是时间越久，越保不齐什么时候他就不再畏惧警察的存在了，到时候，就算是赵临深和焦堂在这儿也没什么用。

　　“焦队长安排好了吗？”

　　李晓杨点头：“放心。赵警官可是介绍过这是你的重要客人，不敢怠慢。不过他性格奇怪，我们偶尔想跟他说什么，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难相处。”

　　说起这个，江肃眼神一瞥，看向旁边等着他默不作声的赵临深，说：“焦队长不用你们操心，交给赵警官就行了，人是他带回来的，招呼不是问题。”

　　赵临深听闻，也漫不经心地嗯一声，回头道：“不用理那个家伙，跟他说话半天蹦不出一个字，散养就行。”

　　听他都开口了，李晓杨也懒得理会这么一个难伺候的人，无所谓地耸耸肩，转移话题打听起他们来了。

　　“郑燎原呢？没跟你一起？”

　　江肃笑道：“我让他上楼放行李了，在这儿待了一会儿，估计他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前台忙，我们进来你都没看见。”

　　李晓杨嗯一声：“听赵警官说，你们挺潇洒，跑到国外旅游去了？”

　　江肃开口还没回答，旁边阴阳怪气的赵临深冷哼一声，嘲讽道：“人家去哪儿玩犯得上跟你说吗。”

　　就连李晓杨都听得无语，一巴掌拍过去，吐槽道：“别代入你的情绪啊！”

　　江肃倒是满不在意，笑着瞥一眼赵临深，倒是也解释了一句：“我可犯不上晕机到晕厥，跑过去就旅游一个星期不到，要旅游，至少半年我不会回来的。”

　　“晕机？”李晓杨一听，大概有点印象，哦了一声，“你确实晕机，怎么样，还好吗？”

　　“没事了，我下了飞机回家睡了一会儿才来的，都下午了。”江肃招招手，手上的东西收拾好了，解下草率系上的一件围裙出来，朝着赵临深走过去。

　　“走了，前台你看着，我先回楼上一会儿，还有点事儿没处理好。”

　　李晓杨笑着招招手。

　　走过赵临深身边，在他以为江肃不会搭理他的时候，他反手把赵临深的衣领一扯，猝不及防地跟着江肃走了。

　　进了电梯，赵临深懵圈地拉了拉被他扯过的衣领，撇过来一眼：“怎么了？”

　　江肃没看他，抬头仔细盯着楼层，说道：“焦堂那边，还得交给你。看他这副性格，跟别人话都难得说几句。”

　　赵临深立马翻了个白眼：“拜托！他不会对我特殊好吧，跟我说话还不是照样便秘一样。”

　　“我们这几天到处跑，包括接近焦堂这事，你还得一五一十告诉他。”江肃没搭理他的抱怨，“你只知道焦堂那边的情况，我们这边没有跟你说过。白阳湖那边那位叫阚姿筠，女强人，燎原跟她谈合作才让她放下了芥蒂，傀身份我也透露给她了，这几天没有消息，但是不出意外的话很快就会联系我。还有国外那位——”

　　他话音顿了顿。

　　国外的景宇杭是他的杀手锏，他暂时不想把这张牌暴露。

　　想着，江肃叹了口气：“别指望国外的了，他要考硕回不来。”

　　“哦。”

　　赵临深没多问，很快低下头去。

　　电梯缓缓上升，空间里忽地安静了一会儿，江肃没开口，犹豫片刻，赵临深突然抬头问：“呃……你晕机好点了吗？”

　　问完自己一哽。

　　他尴尬着找话题，忘记了刚刚江肃跟李晓杨说话的时候提到过，他说没事，还睡过一觉了。

　　赵临深忍不住想打嘴，不会说应该不开口的。

　　谁料，江肃好脾气地笑了笑，又再一次回答他：“好点了。凌晨下飞机，晕到走不动路，在机场半睡半醒缓了好几个小时，后来燎原带我回去，他开了半夜的车回月原，我在车上也睡了的。”

　　赵临深心下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电梯到了七楼停下，滴的一声，拉回了赵临深的思绪。

　　在门缓缓打开之前，江肃漫不经心地又补充了一句：“我和燎原在一起了。”

　　第一百零五章 进行下一个任务

　　意料之中的结果。

　　赵临深称不上多了解江肃，但这段日子他也看得明白，江肃喜欢郑燎原，那么让郑燎原喜欢上他也不是什么难事。

　　只是，总感觉这一天来的太快，就算做过心理准备，在亲口听见他说出来的那一瞬间，赵临深的心里空了一块。

　　话音落下的那一瞬间，电梯门打开，容不得他做什么回答。

　　站在电梯门口的，还有郑燎原，似乎正准备下楼。

　　“阿肃。”一见他，也没有再下楼的想法了。

　　江肃望向他笑笑，很平常地问：“收拾好了？怎么这么久？”

　　郑燎原笑说：“房间很久没住人了，我就简单收拾了一下，有点久。楼下有什么事吗？”

　　“没事。”

　　应了一声，江肃回头看看赵临深，先一步出了电梯，后者没什么表示，淡淡跟出来了。

　　“楼下客人有点多，我就帮晓杨处理了一下，耽误了点时间。”江肃说着，很自然走到郑燎原身边去，两人并肩而行，落了赵临深在身后。

　　走了两步，江肃忽然一回头，看见赵临深出神，叫道：“赵警官？”

　　“啊。”赵临深立马抬头。

　　江肃提醒道：“走了。”

　　两人在前，什么话都没说，相处模式又好像跟从前没有区别，就像一切都是赵临深的幻觉一样，患得患失，偶尔看见他们亲密又偶尔很正常。

　　他抓了把头发，赶走了满头杂乱无章的思绪。

　　郑燎原带路，江肃很自然地进了他的房间，开门进去，熟练地换好了鞋，还给赵临深留了个门。

　　落在最后的主人郑燎原关了门，回头看见江肃很自然地去倒水，便带着赵临深到沙发边去坐下来。

　　“这几天跑了不少地方，你去见了焦堂，中间的事情你清楚，你正好来了，跟你说说阚姿筠和景宇杭的情况。”

　　郑燎原两人刚刚坐下，江肃倒了水放在他们面前，与他对视一眼，顺理成章就坐在郑燎原身边了。

　　“阚姿筠应该最近就会回到月原，她到时候会联系我，我跟阿肃还得去见她一次，处理好阚姿筠就没有其他的了。还有景宇杭，这是我们的底牌，他在埃尔伦大学准备考硕，所以暂时不会回来。”

　　说着，他顺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转头很自然地递给江肃，又说：“我们是在帮神秘人找人，所以才去接近他们，但是这也是我们的计划，需要焦堂的配合。他那边我们不好沟通，这事就拜托给你了，赵警官。”

　　赵临深听明白了，点了点头，对他的话没有多质疑：“嗯，我试试跟他说吧，没问题的话再跟你们说。”

　　“对了。”江肃忽地抢过话，“我们得到了沈浩逸的地址，不出意外的话明天会跑一趟，酒店麻烦你照看了，神秘人那边如果我联系上了，会带着焦堂一起去，你帮忙转达。”

　　赵临深又点头：“嗯，差不多明白，有事的话会再问你。”

　　奇了怪了。

　　换成平时，赵临深估摸着就大吵大闹不乐意认真听他说话了，可今天看起来有点太老实了。

　　郑燎原忍不住抬头看向赵临深。

　　不说话的时候他就端起水杯认真喝一口，眼神空洞地盯着杯子。

　　回想到他去找江肃的时候，恰好看见赵临深跟江肃在一起，难不成又是江肃说了什么话刺激他了？

　　想到这儿郑燎原忍不住侧过头看看江肃，感受到目光，江肃眨了眨眼，一脸无辜。

　　他背着赵临深把他一指，眼神暗示。

　　江肃耸肩摇头。

　　“没事的话我走了。”赵临深突然开口，水杯放下，起身来，眼神往两人身上一扫。

　　视线犹豫，像是要说什么，顿了顿，嘴一动，又没说，回头出去了。

　　他该说什么好？说祝他们幸福？太虚假了吧。说让郑燎原对江肃好点？真是幼稚。

　　关上门，赵临深出了神往电梯那边走去，脚步停下，等着电梯开门。

　　“一回来就受刺激了？”郑燎原忍不住吐槽。

　　江肃笑一笑，手上捧着郑燎原喝过的水杯，也不嫌弃，放到嘴边喝了一口，才说：“没有。我就是告诉他，我跟你在一起了。”

　　郑燎原盯着江肃。

　　难怪失魂落魄的，看样子，一遇到江肃就没了理智了啊！

　　思虑片刻，他自己先忍不住笑了，吐槽道：“你说赵临深是喜欢你哪儿？怎么就莫名其妙就心动了呢？你什么时候对他表现过特别吗？”

　　江肃从容不迫地抬头看着他，反问：“那你是喜欢我哪儿？”

　　“喜欢你温柔啊，赵临深又无福看见你这样一面。”

　　赵临深其实并不是无福，江肃是个对任何人都耐心温柔的人，只不过他并不愿意对赵临深温柔，这种相处像是在给他一点希望，多个人纠缠很麻烦，江肃没时间去解决这种无聊的麻烦。

　　对待赵临深的态度，只有可能是公事公办。

　　关于赵临深的话题没再继续下去，喝了水，江肃起身四处看看，走到郑燎原书桌边随便翻了翻，翻出一本空白的笔记本来。

　　回头朝郑燎原摇一摇，问：“我能用吗？”

　　郑燎原应下：“我的就是你的，你要拿不用问我。”

　　“我怕你记了日记什么的，或者重要的东西，我给你打乱。”江肃说着，就在书桌边坐下来，拿了他一支笔，翻开笔记本写着什么。

　　郑燎原笑着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这年头谁还写日记啊，笔记本不过就是一个本子，没什么重要的，就是为你需要才准备的。”

　　江肃无语地白他一眼：“你这话说的是真是假？别哄我。”

　　旁边的人一笑，搬着椅子又靠近他，趁着没人，双手搂过他的腰，从身后将他抱着，懒懒地靠在他肩膀上：“在写什么呢？难不成，你还真有写日记的习惯？”

　　江肃温声道：“我想把这些日子关于神秘人的事情捋一捋，记个重点方便我们看嘛。日记嘛，我不怎么写，就前些年记了一下吸血欲的控制过程，包括你这段日子的改变。要不然，我拿什么给景宇杭，教他控制吸血欲？”

　　郑燎原笑着抱紧他：“还是我的阿肃厉害。”

　　听着他的话，江肃懒得搭理，轻轻一笑，低着头又记着笔记。

　　约莫片刻时间，郑燎原又挪了挪身子凑过去，往本子上看了看。

　　他拿笔画了不少圈圈，写下了一些最近的事情，这些事情全部绕在一起，像是个死结似的解不开。

　　“郎旭。你还在怀疑他？”郑燎原突然插嘴。

　　“不只是郎旭。”江肃说，“陈奇，成思华，还有没有见到的沈浩逸，失踪的高哲，他们好像每个人都有秘密，总有一些解不开的结。”

　　说着，他将笔记本翻了一页，在前面的那一页上写着这五个人的名字，每个人后面都简单写过从他们那儿得来的一点线索。

　　高哲的失踪很有嫌疑，郎旭的隐瞒，还有陈奇的偏心和话中话，他们之间的联系，真的就只是帮衬？

　　成思华又是怎么认识江肃的，寄书的和那封匿名发来的邮件又是谁？陈奇口中另外的一个身份尊贵的实验者又是谁？

　　笔记本的另外一页上，写着神秘人让他查的二十年前的孤儿。

　　除去死去的五人，剩下还有要找的六个，一个确定去世，除了焦堂阚姿筠和景宇杭之外，还有两个人。

　　江肃眼眸一抬，忽地放下笔，回头将郑燎原推开了：“还有一个人我们忘记联系了，就是那个只有联系方式的人，没有地址！”

　　说着，他很快起身走到电脑桌面前，把电脑打开了，很快找到了他放在电脑桌面之上的名单资料。

　　鼠标滑了几页，忽地停下，江肃回头看向郑燎原。

　　资料上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串电话。

　　“这个人……因为没有地址我们都没有多在意。”郑燎原皱着眉想了想，当初确实没有去找他的打算，“要去见吗？”

　　“不管怎么样，打电话联系一下。”江肃叹了口气，“神秘人交给我的任务，我总得每一个都交代一下，要不然也难骗过他。”

　　郑燎原点头应下来，边摸手机，边问道：“那还剩两个人呢？”

　　江肃顿了顿。

　　查出来的资料上还有两个人，一个确认后来因为外界原因去世了，另一个一点消息都没有，全部断了弦。

　　叹了口气，他说：“如实说吧。”

　　应了声，郑燎原缓缓点头，拿着手机走到一边去了。

　　有这一份名单，要跟神秘人交代倒是容易，就是，他应该用什么方式骗过他。

　　思绪刚刚走神，手机一震，明远打电话过来了。

　　江肃眉头一皱。

　　这时间卡的真好啊。

　　“喂。”江肃接通。

　　“听说你回酒店了。”明远的声音很平静，隐约带着些笑意，听起来得意洋洋的，“去找孤儿的资料了？”

　　江肃嘴角上扬：“明先生的消息挺灵通啊。”

　　“先生命我负责这事，我自然得上心一点。白寻已经把你们去过白阳湖和临洲城的事情告诉我们了。怎么样？找到了几个人？”

　　“我正准备整理好就打电话给你。”江肃如实应道，“不过你既然打电话过来了，我直接说吧。”

　　他将手机放在桌面上开了个免提，很自然地滑动了一下电脑资料。

　　“你发给我一份你们目前所知的人员名单，而我手里有一份二十年前那二十个孤儿的名单。对比一下，把剩下没有找到的找出来，然后让人去查他们现在所在的地址和情况，最终找出来六个人。”

　　“二十年前活下来的只有十五个，另外六个里面，有一个去世了，有一个完全失踪查不到任何资料。剩下的四个，我已经见到了三个。”

　　“焦堂，武警队长，晚上可以控制住吸血欲，但是控制不了形态。目前就在酒店里。

　　阚姿筠，美妆店老板，无法控制自己的吸血欲和异变。还在白阳湖，这几天应该就会来月原。

　　景宇杭，在埃尔伦大学考硕，他不愿意回国，为了学业。

　　最后一个——”

　　江肃话音一顿，下意识回头看向了郑燎原。

　　等了一会儿，郑燎原放下了手机，回头察觉到他的目光，朝他摇了摇头。

　　于是他回道：“最后一个只有联系方式，但是联系不上。”

　　听完他简单的叙述，明远不可察觉地笑了一下，应该是对江肃的办事能力还算认可，很满意。

　　停了一会儿，他没说话，倒是手机那边缓缓传来一声其他的模糊声音。

　　经过处理过，很浑浊，不仔细听都听不出他说的什么。

　　是神秘人。

　　“很好，只需要这样就足够了。我最得力的合作伙伴，你想要的，我全都会给你，现在，进行你的下一个任务。”

　　江肃一挑眉，抬头看一眼郑燎原，应道：“你说吧。”

　　“把焦堂带到我面前来。”

　　第一百零六章 大方挥金送报酬

　　意料之中的要求。

　　江肃勾唇笑笑，将手机拿起来，如实应下了：“没问题。”

　　这神秘人也没有急着要他教明远控制之法，倒是出奇。

　　不过倒也无所谓，省的他再花心思去应付了。挂了电话，江肃抬眼看向了郑燎原。

　　郑燎原笑笑：“阿肃跟我想的一样？他没有急着要你教明远控制形态，到底是好是坏？”

　　“我们不用应付当然是好的，我就是心里总感觉有事要发生。”江肃叹气，现在他们对神秘人毫无头绪，神秘人在暗，他们在明，一切都对他们不利。

　　“先别想了，明天去见过沈浩逸再分析吧，说不定从他口中能得到什么线索，急也急不来。”

　　江肃点头：“嗯。”

　　在去见沈浩逸之前，江肃收到了神秘人送来的所谓“他想要的”。

　　晚上天色黑下来的时候，明远来了酒店，李晓杨和韩末语倒班，江肃刚刚洗完澡就收到了韩末语的电话。

　　急急忙忙让他下楼：“有个高个子的男人到酒店说要见你！我靠，有钱人啊，拿着玛莎的钥匙！”

　　江肃当即猜到了是明远。

　　想了想，他应道：“让他等会，我马上下来了。”

　　于是，他连衣服也懒得换，穿着浴袍就下楼了，头发半干还挂着水。

　　出了电梯就看见明远吊儿郎当地倚在前台，无比高调地晃着车钥匙。

　　江肃双手环胸，散着步似的走过去。

　　脚步声靠近，明远一回头，看见他出现，身子直起来，表情还是那样不可一世的，好像他是个富二代。

　　“怎么？”江肃似笑非笑地开口。

　　明远上下扫他一眼，不情不愿地把钥匙丢给他：“给你的，还有这个。”

　　说着又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豪横地递给江肃。

　　江肃知道是神秘人送来的，倒也没有拒绝，接过卡看了看，又看看手上玛莎的钥匙，心道这人也还真大方。

　　“车呢？”

　　明远说：“外面。先生说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买的。”

　　“没事，有心了，我还以为只给我钱呢。”江肃晃悠着玩弄打量着车钥匙爱不释手，这下好了，有车有房，他的人生圆满了。

　　明远翻了个白眼背过身去，懒懒地往桌边一靠，说道：“先生说过了，这是你完成前一个任务的报酬。你说要车要房，总得一样一样来。完成新的任务，是一套环湖岛小区的两百平房子。”

　　江肃把玩着钥匙勾唇笑了笑：“燎原家就在环湖岛小区，先生还挺壕啊，别墅说送就送。”

　　一边说着，他漫不经心地摸出手机来滑了滑，找到郑燎原的电话给他打过去。

　　明远没看，说：“先生从来不在意这些俗物，只要你听话，你想要什么，他都可以给你。”

　　“喂。”江肃正好接通了电话。

　　那边传来郑燎原温柔一笑的声音，等了一会儿才接电话，看样子应该是忙着洗漱去了。

　　接通听见江肃的声音，他笑得无比开心，黏黏腻腻地问：“想我了？”

　　江肃并没有回答，反问道：“我记得你家是环湖岛小区的对吧？明远来了，给我送钱和车来了，下一个任务完成，他要送我一套环湖岛小区的房子呢。”

　　“啊？是吗。”郑燎原一笑，“那就跟我做邻居吧，我求之不得。”

　　“我们有车了。”江肃又说。

　　话音顿了顿，手机那边郑燎原还在说什么，他听了个大概，抬起头看看明远，笑着客套：“多谢明先生跑一趟。”

　　明远没搭理他：“先生的命令，让我亲自送，他很看重你。”

　　江肃耸肩。

　　“所以，白寻呢？我要带他走。”

　　江肃笑道：“我打电话联系一下，很快就会放了他的。明先生现在就要人？”

　　闻言，明远没有说话，看他一眼，转身就走，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又说：“车在外面，自己去查收。”

　　手机缓缓放下来，江肃没按挂断，看着明远走远，才又拿起钥匙摸了摸。

　　牛逼的车，钥匙摸起来都别有一番风味。

　　“那个……经理，别说那车是送给你的？”韩末语突然八卦起来。

　　江肃回了头，笑道：“加油！努力，未来你也有！”

　　虽然这种躺平就得钱的法子不是谁都有，羡慕归羡慕，韩末语耸了耸肩，笑着应付过去了。

　　手机有点发热，江肃拿起一看，电话还没挂断，但他刚刚拿起来，郑燎原就挂了。

　　他没多想，收起手机，刚一转身就看见郑燎原走来。

　　手上拿了一件大衣，走来就给他披上了：“猜你急着下楼不会穿太多，晚上很冷。”

　　江肃毫不在意地笑笑，拉一拉衣服，闻到衣服上带着郑燎原身上的味道，顿了顿，说：“正好，咱们去查收一下刚刚送货上门的新车。”

　　一边说，一边拿起车钥匙朝郑燎原晃了晃。

　　郑燎原接过看看，笑道：“这神秘人还挺舍得啊，出手就是豪车。”

　　“走吧。”

　　谈话间，这两人打开大厅的门出去，夜晚寒风呼呼地吹，江肃下意识裹紧了大衣，回头一看郑燎原，他也没穿多少。

　　“你冷吗？”

　　郑燎原一边摇头一边把手伸进他大衣里去取暖：“没事，抱着你就不冷了，走吧，过去看看。”

　　明远把那车停的不远，开不进去停车场里，只能在外面马路上。走了没几步，按一按车钥匙，那新车就在不远处的地方闪了闪车灯。

　　“高级货啊！”郑燎原笑着摸摸，赞扬半天，又回头看看江肃，“以后阿肃也是有车有房的人了！不用再开那辆酒店的车了。”

　　江肃也笑：“还能赚点外快，挺划算的。”

　　说话间，郑燎原突然松开了他的腰，从他手上把车钥匙拿来，说：“等我一会儿。”

　　而后便过去，车前车后看了看，找到了几个小本出来，递给江肃：“一些车的证件，你拿好。”

　　江肃接过看了看，忽地想到了什么，说：“从这车的来源，说不定能查一查神秘人的账户信息，到时候查到神秘人的身份不难。”

　　“你这么说，还真有可能。”郑燎原很快摸出手机来，打电话给了何易。

　　“喂？”

　　“喂何易！”郑燎原急急忙忙拿过他手上的资料翻了翻，“帮我查一辆车的购买途径，我把车的具体资料发给你。”

　　说着话，寒风呼的一声吹来，郑燎原后背一凉，身子冻得一抖。

　　打电话也不记得要回去再说，不管怎么样大厅里也有暖气。江肃嘴角一动，将衣服撩开，靠过去，将郑燎原抱着，衣服把他裹了一半。

　　郑燎原看看江肃，笑着抬一只手把他的腰又抱紧了。

　　“好，我试试能不能查。”何易很快就应了，因为江肃与他贴近，所以电话里的说话声他听得清楚。

　　郑燎原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难解决的问题，就让我爸去查，这个资料一定得快，查到了发给我或者阿肃都可以。”

　　“放心吧。”

　　挂了电话，郑燎原手机一收，牵起江肃的手很快往酒店回去。

　　屋外太冷，进来屋子，郑燎原搓了搓手心，感觉到屋子里的暖意，整个人才算缓了缓，又忍不住抱怨外面。

　　“这段时间天气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真讨厌穿的笨重的冬天。”

　　江肃笑笑：“过完年就好了。说起来快过年了，到时候酒店会放假，就可以整天待在家里了。”

　　郑燎原点头：“嗯！那阿肃，今年跟我回家吧，回我家去过年。”

　　“我？”

　　他回家过年，碍得上江肃什么事，中秋就算了，后来他每次回家都带上江肃，也不知道郑邱会不会有什么意见。

　　“算了，你回去吧，跟郑先生好好聚一聚，我有糖糖，不用担心我。”

　　郑燎原懒得与他争，就像中秋一样，当时他没有陪着，江肃就一个人跑到安苍路去了。

　　无论他同不同意，反正郑燎原打定了主意要带他回家的。

　　至于他爸？郑邱那么喜欢江肃，也会接受他的。

　　这么想着，缓和好了的郑燎原又再一次牵起他的手，给他暖了暖，牵着他往电梯那边走去。

　　自从这两人进来，韩末语一直盯着他们，愣是没敢说话，等人走远了，才深吸一口气，拿手机打电话给李晓杨。

　　“喂！我刚刚看见经理跟他身边那个郑燎原在一起，牵手啊！他们俩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李晓杨接到电话还以为出了什么事，一听是韩末语八卦之魂燃烧，立马就翻了个白眼：“他们俩？牵手？”

　　韩末语立马点头：“对啊！我早就觉得他们俩关系不干净！”

　　“那不就是了，要相信自己的觉得，还有啊，他们的关系应该是人尽皆知吧？就你个小孩天真。”他躺在床上悠闲地看着剧，脑补了一下郑燎原牵着江肃的手的样子，心道这江肃还真有本事。

　　一时间忍不住笑了笑，夸赞的话都说出口了：“江肃啊，还真不愧是江肃，连郑燎原都能搞定。我佩服。”

　　韩末语听他嘀嘀咕咕说了一些他不太明白的话，再想问，李晓杨一句话给他打回去了：“小孩，不用操心了，好好上班吧！经理的事你也敢议论。”

　　“哦……”韩末语讪讪闭了嘴。

　　发呆一会儿，李晓杨已经挂了电话，面前忽然飘来热气氤氲，韩末语忙不迭回过神来，一回头，邵悦依就站在他身边。

　　一时间也顾不上别人的事情了，韩末语立马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先睡吗，不用等我。”

　　邵悦依垂下头去抿了抿唇，抬头，往他怀中一靠，将他抱着，撒娇道：“我做噩梦了，今天在楼下睡好不好？”

　　韩末语心都化了，把她一抱，叹着气安慰她：“好，就在后面，有什么事你叫我，我就在门口给你守着。”

　　邵悦依立马笑着点头：“好。”

　　等韩末语侧过头去端起她特意端来的热茶品尝的时候，她又凑过来，找话题跟他聊天：“我刚刚来的时候你在发呆，在想我吗？”

　　“不是啊！”一听她问起来，韩末语心里痒痒，喝了口茶放下，急急忙忙跟她吐槽，“我就是看见经理跟郑燎原牵手，好奇他们的关系，然后就打电话给晓杨哥问问。”

　　“哦……”邵悦依颇有些不开心地嘟了嘟嘴，撇开情绪，又问，“那他们是什么关系？”

　　韩末语耸肩：“都牵手了，还能是什么关系，铁定是谈恋爱了。”

　　邵悦依盯着韩末语，嘴角扬起微笑，认真听着他絮絮叨叨在耳边说话，幸福感洋溢满脸。

　　她急切地想要跟韩末语黏在一起，所以听见他复工，就搬过来了，撒娇卖萌软磨硬泡，韩末语才同意收留她。

　　虽然……韩末语还是守规矩地打了个地铺。

　　第一百零七章 隐居山外沈浩逸

　　第二天雪铺了一条路，整个酒店都被大雪覆盖，天气又再冷了一个度，江肃缩在被子里自然醒来，一看时间，也还算很早。

　　收拾好之后，就去敲了敲郑燎原房间的门。

　　沈浩逸是最后一站，他们需要去拜访的实验者。

　　那位暴躁难相处的研究员，他们找了这么久的资料愣是什么都查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地址，还不知道贸然上门会不会有人在。

　　裹好羽绒服，江肃脖子上还挂了一条围巾，屋外的风雪还在下，路上不是很好走，虽然雪不算深，但稍微走快一点都要打滑。

　　“按地址来看，应该就是这儿了。”郑燎原呼了一口气，两人并肩步行，身后的雪地上留下一长串脚印。

　　从他们一路走来的地方白茫茫一片，除了他们的脚印几乎什么都没有，车子也是开到转角的地方走不动了，雪地滑，保险起见他们还是下车走路。

　　郑燎原举着伞，一路上都牵着江肃的手，似乎生怕他摔倒或者走丢。

　　“我看看导航。”

　　江肃用另外一只手摸出手机来，牵着的手也松开了，导航看了一眼，呼吸吐出热气，模糊了手机屏，他又抬手一抹。

　　“前面，三百米左右。”

　　说着，他再次收回手机，很自然地把手伸过去郑燎原面前。

　　“走吧，这天气下大雪不好走路，小心点，我们还有时间。”郑燎原把他的手再度牵起，拉着江肃往身边靠了靠，又把手放进口袋里给他取暖。

　　在这个很偏僻的小路走上去，是一段陡坡，陡坡走过去，一桩覆盖满院的别墅出现在他们眼前。

　　那是一幢西式小洋楼，门口有一扇黑色的铁栏门，门口干干净净，应该是被扫过雪了。

　　院子里往里看去，一条通向屋子的走道上也干干净净没有雪。

　　郑燎原两人停下，默契地对视一眼。

　　“应该就是这儿了。”江肃从他手心里把手收回来，抬手戴上帽子，脖子一缩钻进围巾里，“我去敲门，等我。”

　　他走到门边，反复按了好几次门铃。

　　约莫半分钟之后，出来一位年纪稍大的阿姨，穿着灰色棉衣，戴着一顶御寒的帽子，看看江肃，又看看远处的郑燎原。

　　“你们有什么事吗？”

　　“您好，我们是特意来找沈浩逸沈先生的，这儿是沈先生家吗？”江肃礼貌问她。

　　阿姨犹豫了一下，眼神反复在这两人身上打量，并没有回答。

　　但是她眼神一动，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反问：“是谁叫你们来的？”

　　江肃答：“没有人叫我们来，是我们冒昧叨扰了。”

　　“这……”

　　“邵姨，是谁啊？”

　　她还没开口，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沉稳的男声，听起来四十多岁，随口一问，吸引了几人的视线看过去。

　　邵姨忙回头：“管家先生，是两个年轻人，来找……”

　　“好了，你下去吧。”管家朝她招了招手，邵姨没多说话，转身离开了。

　　接待的人变成了那位管家。

　　“您可是我们先生的客人？事先联系过吗？”管家很礼貌朝着两人弯了弯腰，笑得很和蔼，“不知道方不方便问一问您的名字？”

　　江肃笑着答：“您好，我叫江肃。是来拜访沈先生的，至于这儿，是成先生告知的地址。”

　　“成先生？”管家下巴微抬思虑了片刻，忽地想起来了，忙道，“是成思华教授吧？”

　　“正是。”

　　“您稍等，我给您开门。”

　　这样的说辞竟然当真说服了这位看起来很精明的管家，他很礼貌地开了门，从旁边的小房间里拿了一把伞，撑开给江肃举着。

　　江肃回头看看，眼神暗示，郑燎原便跟上来了。

　　“先生这会儿有点事情在处理，你们先休息一下，我去告诉先生。”管家在前面带着路，时不时回头跟江肃搭一句话，很有职业素养，各种礼仪都很周到。

　　江肃客套道：“我们不急，等沈先生忙好以后再来也行。”

　　说话间，管家带着他们到一间茶室停下来了，门口有鞋套，他们礼貌穿上，便进去了茶室。

　　茶室里暖气很足，热意传来，江肃取下帽子，拍了拍身上的雪。

　　“两位稍等，我去告诉先生。”

　　郑燎原朝他鞠了一躬，礼貌说了一声麻烦了，等他出去，才凑过来给江肃拍了拍头发上的雪。

　　“头发湿了，冷吗？”

　　江肃缩着脖子摇摇头：“没事，屋子里很暖，等会就干了。”

　　郑燎原嗯一声，摸了摸他的头发，替他脱了外面一层外套。

　　外套上有些雪水，抖落下来，顺手抱在怀里，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在屋子里看了一番。

　　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茶室，屋子里的暖气来自于正对的壁炉，那里面很复古地烧着碳火。

　　碳火熏热了屋子，四处逛了逛，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才在茶桌边坐了下来。

　　“你说沈浩逸是干什么的，在这偏僻的地方建了一幢别墅，隐居呢，难怪查不到他的资料。”

　　“如果有意不想被人发现，他很早就会阻断一切想查他的资料。”江肃说道，“就算不是我们，成思华亲自来了说不定也找不到他。”

　　郑燎原抬胳膊往桌上一搭：“你说你找借口成思华给的地址，应付过去那个管家，能骗得过沈浩逸吗？”

　　江肃嘴角一动：“不需要他信，我们的目的是见到他。”

　　郑燎原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倒是。

　　之前去见成思华，又从郎旭到陈奇，他们都不在意江肃是怎么得到他们的信息的。

　　换言之，重点是他们的目的，而不是他们得到资料的途径。

　　约莫十分钟之后，沈浩逸来了。

　　他推门进来，穿着一身西装，看着很正式，给人一种刚刚结束会议就来了的感觉。

　　沈浩逸看起来是个很成功的商人，跟他这栋别墅很搭，脸上并没有带着对客人的热情笑意，反而神色淡淡，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见状，郑燎原很快爬起来坐到了江肃身边去，给他让了个位置。

　　“哟，我当时谁呢，两个会撒谎的毛头小子？”沈浩逸一开口情绪就让人捉摸不定。

　　管家站在一边不开口，很礼貌地蹲下身泡茶，这事沈浩逸不会经手，看他那副样子，估计也不会亲自做。

　　他往两人面前一坐，看似正襟危坐，但总在他身上感觉到一股叛逆感，这么说有点奇怪，毕竟沈浩逸已经不是二十来岁的小孩了。

　　“沈先生，我们只是来了解一下二十年前的实验，很抱歉是用这种方式。”江肃微微垂下头，做足了礼数，再抬眸，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沈浩逸一听，似乎没有什么惊讶，很大方地往椅背上一靠，笑了笑：“那还真是稀奇了，成思华二十多年不闻不问，自己一个人出风头去了，没见他因为实验有多愧疚，怎么今天派了你们两个小毛孩过来找我？”

　　看样子他这是以为他们的到来是成思华授意的了。

　　毕竟进门的时候就是以成思华的名义而来，不那么说的话没有信服力，那个管家会不会放他们进来还不一定。

　　倒是闹了一场误会。

　　“不是成教授让我们来的。”江肃笑着解释，“是我们自己的想法。如果不说成教授给的地址，我怕您的管家不会放我们进来。”

　　“哦？”

　　沈浩逸突然勾了勾唇，难得认真地打量了江肃一番，眼神有一丝惊讶：“这么说，我的地址，也是你自己找到的？”

　　江肃再次颔首：“惭愧，什么都没查到，只查到了地址。”

　　“行！”沈浩逸哈哈一笑，抬手朝管家招一招，后者很快退出去了，“看你有几分本事，我也不妨告诉你。二十年前的事情之后，我就买了一栋别墅，一直住在这里，隔绝了外界，所有想要查到我近况的都无功而返。”

　　说着，他抬手，手心向上指向江肃：“所以，你有点本事。说吧，想从我这儿知道什么？”

　　江肃立马笑道：“沈先生爽快。”

　　虽然做了这些，买了一栋别墅隐居，但无论江肃怎么观察，这沈浩逸脸上好像没什么愧疚之色，很奇怪，他的反应跟郎旭截然不同。

　　“二十年前的真相到底是什么？”江肃试探问他。

　　沈浩逸听完这个问题，意料之外地顿了一下。

　　不同于其他的几个人，他对于二十年前的事情很坦荡，只是真正提起来时，脸上神色闪过一丝难过。

　　“二十年前那样的情况，我们没有人愿意。”他终于叹了口气，整个人看起来严肃起来了，“我们做实验的目的，只是想研究出最新型的药剂，让人类拥有更强的力量和实力，并没有想到，强大的力量会让人不受控制的伤害别人。”

　　基因研究的实验，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改变了人体的结构，听起来有些玄幻。基因链的某些因子重组，人类还是人类的模样，但潜力被最大开发，如果这样的药剂制作成功了，一定会是史无前例的重大研究。

　　不止药剂会有专利，制作药剂的他们也会因此青云直上。

　　所以江肃相信沈浩逸的话，毕竟没有人会刻意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故意在药剂里动什么手脚。

　　“出事的那晚，我跟思华他们带着死去的孩子出去，没想到会发生那么大的变故，回来的时候，留守在实验室的研究员几乎全部死了，阿哲和阿旭不见了，整个屋子里一片狼藉。”

　　后面的故事他们几乎都知道，江肃一挑眉，暗道沈浩逸说的话确实跟他断断续续的记忆对得上。

　　那么他应该是没有撒谎的。

　　“除了你们几个实验者，还有一个神秘的人，申请下国家的审批，方便你们私下研究，那个人是谁？”江肃皱着眉突然转移了话题。

　　沈浩逸眼睛一抬，出奇地反问：“你不知道他是谁？”

　　江肃立马抓住重点：“他是一个人是不是？第六个实验者，你们总共有六个人是不是？！”

　　沈浩逸却无比平静，又叹一口气，朝他摇摇头：“来见我之前，恐怕你已经找到了思华他们吧？如果从他们那儿都没有得到什么消息，我想是他刻意隐藏自己，不想让你们查出来。既然如此，我也理应替他保守秘密。”

　　说着，他余光看见江肃神色一变，有些生了气。

　　见状，沈浩逸不动声色地抹了抹眼睛又说：“我们每个人，都不希望当年的孩子长大了会回来找我们。可是我们也清楚的知道，这事迟早有一天会被掀开，再找到真相。”

　　“我们几个朝夕相处两年，有同样的梦想，在我看来，他们每个人都是我重要的朋友，朋友不愿意透露自己的情况，我自然要保守秘密。”

　　江肃懒得听他抒情，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沈浩逸这番真情流露有些假。

　　他们这段日子走访了那么多人，除了陈奇是真的在帮助郎旭之外，别的那几个人，他看不出一丝一毫感情。

　　就算是陈奇，他也是在出事之后因为带着郎旭离开了，两人似乎才有点交集。

　　他们这群人，不像是志趣相投，倒认真的像是一起研究的同事而已。

　　“那沈先生，我还有个问题。”江肃直接略过了他的话，“郎旭，是个什么样的人？”

　　“郎旭？”沈浩逸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话题转的这么突然，还没等他思考着江肃这么问的原因，江肃很快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们去见过郎旭了。”江肃笑着说道，“我看他精神不太好，总患得患失。我想这么一个人，就算是生物系尖子生，参与实验的话，那样的性格应该会很麻烦吧？影响实验进度不说，这样的人相处起来也很麻烦。”

　　沈浩逸抬眸看了他一眼，听他这么说了，便说：“阿旭以前不是这样的。”

　　“从前我们几个待在一起，我们只要吵架，都是阿旭劝架。他性格比较温柔，我们几个也乐意听他劝，只是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变得有些胆小了。”

　　第一百零八章 他朝若是同淋雪

　　江肃出奇的没有再问沈浩逸更多的问题。

　　在他回答完郎旭从前的性格之后，江肃便找了个借口告辞了，跟郑燎原一同出门。

　　屋外的雪很大，沈浩逸目送着两人离开，嘴角上扬，带着一丝笑意。

　　“先生在想什么？”管家忍不住插嘴了一句。

　　沈浩逸眼睛一眯，笑意更甚：“你说这小孩，当真能够查得清楚这中间的任何一个细节吗？时隔二十年的实验，所有药剂都没有了，他要怎么查？”

　　管家立马道：“无论怎么查，都影响不了先生就是。”

　　听罢，沈浩逸倒是深有所感，赞同地点了点头，一挑眉：“后生可畏。”

　　回去的小路上，雪没有小一点。

　　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郑燎原紧紧牵着江肃的手，有所不解，忍不住问：“阿肃只问那几个问题，是为什么？”

　　江肃与他并肩而行，走了几步，地面上的雪被踩得哧哧作响，他一边认真看着前路，一边笑着答：“我们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消息已经很多了，再多问一次也是一样的说法。还不如抓紧时间问重要的，关于郎旭的性格。”

　　“郎旭的性格？”

　　江肃点头：“嗯。”

　　在他们所知道的实验者中，除了那位没有找到的，剩下的人中，只有郎旭所隐瞒的秘密最重要。

　　那个秘密使他性格前后相差太大，而且似乎是他无法阻挡的力量。

　　郑燎原恍然大悟：“噢！郎旭知道神秘人是谁？！”

　　“并不排除。”江肃点头，“而且，与其说他知道神秘人是谁，不如说，他很了解神秘人，又或者是畏惧，畏惧到他不敢说出真相，好像时时刻刻都在被那个人监控着。”

　　从一开始见过成思华之后，江肃就怀疑当年实验的背后一定另有隐情。

　　只是中间的情况是什么，他就算猜也没个头绪——直到见到了郎旭。

　　“这就是为什么，你一直坚信神秘人就在这五个实验者中的原因吧？”郑燎原想明白了他的思路，话说出口顿了几秒，很快纠正道，“噢！应该是六个！”

　　“我现在，很怀疑剩下的那个。”

　　江肃抿一抿唇，脚下速度放慢了些，抬头看看郑燎原，眉头微微皱起：“保不齐，我们所得到的，被寄来的书、神秘邮件，都是他刻意发来的！”

　　“这人了解我们，甚至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被人一直监视的感觉不由得让两人都后背发凉，细思极恐。

　　什么样子的人，才能在不知不觉中把他们摸得一清二楚？

　　江肃和郑燎原同时沉默下去，多的话不敢再说，因为心底里浮现的猜测太过可怕，无论是不是真实的，那都是让他们难以接受的真相。

　　——那个人，或许就在他们身边，隐藏真实的身份，可能是他们哪一个人重要的人。

　　沉默片刻，郑燎原小心翼翼侧过头看看江肃，握紧了他的手，又忍不住贴近他一些，温声道：“阿肃可以永远相信我，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江肃一愣，反应过来意识到他与自己所猜测的一样，又暖心安慰，一时没忍住笑了。

　　胳膊肘轻轻戳一戳他，不给面子地吐槽他：“就你这智商，布这么大一个局，还真是难为你了。”

　　郑燎原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挖苦他。

　　虽然也是变相的说信任他，怎么听起来这么奇怪？

　　“阿肃！”郑燎原不服气，一把抓住将要走的江肃，皱着眉抱怨，“我觉得我很聪明的！”

　　江肃被他的幼稚逗笑：“走啦！这么大的雪，再不下去，车都要被埋了。”

　　郑燎原没搭理，牵起他的手，将手上的伞给他握着，走一步面对着江肃，忽而捧起了他的脸。

　　神色认真，像是在讨论着很正常的一个普通话题似的，一瞥这皑皑白雪，笑着说：“有一句话说，他朝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我们一起在这雪下，不知道淋了多久的雪了，算一算，足够白头了吧？”

　　江肃听着他的话，下意识地回头看看雪。

　　他们走的是一条去沈浩逸家的必经之路，这是段小路，纵然是沈浩逸也不见得能够开车上去。

　　小路荒芜，冬天没有一丝绿意，道路两旁光秃秃的，今天一场大雪，覆盖了原本丑陋的模样，变得有些可爱起来。

　　江肃难得仔细看一眼这雪景。

　　回国之后，这是第一场大雪，他还没来得及跟郑燎原一起看。

　　想着，江肃回头看着他，嘴角弯起，认真回道：“不需要借雪白头，我们也可以的。”

　　郑燎原心中荡漾，平静心上被他难得的情话激起涟漪，他也很认真，哪怕江肃从来不屑于说一句爱他，他也清晰地感觉到江肃的心意。

　　那是一种默契，如同江肃知道郑燎原爱他一样，一切的感情都如涨潮的洪水泛滥。

　　他忍不住抱紧江肃，用温热的那只手抚一抚他有些冰凉的脸，靠过去，以吻回应他的那番情话。

　　除了这样的做法，郑燎原偶尔心绪荡漾到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漫天风雪，天地融入雪中，江肃一只手举着伞，隔绝了风雪淋头，手上有些冻得发红，但他整个人都在一个温暖的怀抱和吻中。

　　睫毛微颤，郑燎原在他面前替他挡了大多寒风，江肃不知道哪里来的别扭，在郑燎原动情吻他的时候，忍不住睁开眼。

　　靠近他的人，眼角那颗美丽的泪痣清晰地出现在他眼中，一时着迷，举着的伞晃了晃。

　　忽地光芒一闪，有些晃眼，江肃瞳孔一变，猛地抓住郑燎原的衣领把他推开！

　　郑燎原从他面前离开，寒风瞬间扑面而来，顺着刺骨的风，有一双红色的眼睛带着杀意扑过来！

　　“阿肃！”

　　江肃眸光印红，下意识挥伞而去，挡住了来人一秒的视线，给他争取了时间闪开到一边。

　　平静的风雪被打扰，纷纷扬扬，天下落下，地上飘起。

　　“嘶拉——”

　　滴着雪水的伞断裂，伞面被锋利的指甲刮破。

　　江肃下意识看看郑燎原，朝着他走了过去：“没事吧？”

　　郑燎原忙摇头：“刚刚什么东西？”

　　“傀。”

　　一只白日异变的傀。

　　两人躲开了傀的攻击，那傀扑倒在身后的雪地上，停了不到一秒，猛地转过身来。

　　他佝着身子，弯腰抬头，那模样如同是黑夜里的野狼，尖牙粗壮可怖，双手指尖锋利的吓人。

　　江肃定睛看去，瞳孔倏然放大：“他没有意识了！你看他的眼睛，没有瞳孔，全是红色！”

　　脸上和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像是某种诡异的纹路行走身体一样，纹路颜色深到发黑，脑袋一动，似乎在看他们的位置。

　　“怎么会有傀白天异变，还是完全没有意识的状态！”郑燎原皱紧了眉头，下意识感觉到一阵心慌。

　　江肃咬咬牙，思考不了那么多，只能先对付眼前的傀：“小心点，别被他伤到了，他那手，估计当匕首使都行！”

　　说着，他回头看一眼郑燎原，眼眸一凝，状态异变，手腕至指尖都变了颜色。

　　面前这个人很诡异，他不敢草率，再一看郑燎原，他眉头一皱，动了动手，模样与他一般改变。

　　“不要轻敌。”

　　最后一声叮嘱刚落下，面前一阵风呼啸而过，江肃脸色一变，猛地又将郑燎原推开。

　　好快！

　　他下意识抬手以小臂挡过傀再挥来的利爪，那力道一震，江肃胳膊一抖，立马皱起眉头来。

　　这人的力量和速度远高于他，哪怕他现在是异变状态，红眼能够有一定放慢敌人动作的效果，似乎也对他的动作越发捉摸不定。

　　仅仅只是这一个人，江肃艰难地跟他对上，只有三个回合，他便应付不了了。

　　江肃被他压制得退后了好几步。

　　傀的反应很快，他一声不发，只有一个目的，就是冲他攻击，他甚至感觉得到这人只是下意识的做某一件事，所有的行为都是凭借力量压制。

　　但他会判断江肃的状态，他知道江肃快要应付不了了，忽然拳头握紧，眼眸中的红色再深了一个度。

　　手指尖甲忽地收回，零点几秒的时间之内，他如同瞬移一样出现在江肃面前！

　　胸腔一痛，江肃来不及反应，猛地往后退去，绊倒地上的石块，跌坐在雪地里去。

　　这突如其来的傀一定不怀好意，而且实力远高于他，哪怕这人看起来压根没有一点打架的技巧，凭借他身上的异变，他就能完全压制江肃。

　　拳头再次挥来。

　　江肃猛地闭上眼别开头去。

　　“嘭”地一声，拳头并没有砸到他身上来，再一睁眼，郑燎原已经替他挡过了一击，以傀的身体为踏板，转头又猛地踢过去。

　　傀猝不及防地挨了郑燎原两下。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郑燎原已经回到江肃身边，把他给扶了起来。

　　“小心点，他不好对付。”江肃咬牙揉了揉胸口，痛感还在，那傀下手实在是太重。

　　郑燎原搂着他，皱着眉，满脸担忧：“先想办法离开这儿，下了大雪，打架根本不方便，我刚刚伤到他也是侥幸，趁他在对付你，我才有机会。”

　　说着，郑燎原正准备再找机会，江肃忽然拉住了他的手。

　　他定睛朝傀看去。

　　那傀挨了一脚之后有些变化，身子抖了一下，不过一秒钟的改变。

　　“说不定，打轮流战对他的话可以制服他。你看，他刚刚对付我的时候完全没有注意你，就好像你不存在一样。所以我猜，他虽然厉害，但是一次只能对付一个目标。”

　　郑燎原听罢，有些不想让他再冒这个险，万一不成功，他们说不定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阿肃——”

　　刚想劝一句，视线一瞥，两人都瞬间警惕下来了。

　　想说的话还来不及开口，猛地一抬头看去，郑燎原立马抱紧了江肃的肩膀。

　　因为四周白茫茫的雪地里，雪压着的枯枝被拨开，从里面爬出来无数个跟面前这傀一模一样的人。

　　他们佝着腰，没有瞳孔，眼眶内被红色完全覆盖，正虎视眈眈地朝他们走了过来。

　　郑燎原脸色一变，心沉到了极点。

　　“这么多——！”

　　第一百零九章 生死同路意志坚

　　大雪纷飞，不只是他们，就连这群突然出现的傀，身上和头上都积了雪。

　　雪还是很大，一个傀对付江肃，仅仅那样一拳，江肃都有点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能不能逃离这儿，还真是个麻烦的问题。

　　郑燎原依旧将他紧紧搂着，两人不敢松懈，如果可以，肯定是希望可以顺利离开这里的。

　　“阿肃……”郑燎原突然朝他靠近了一些，声音很小，在他耳边叮嘱他，“他们人太多，我们不一定能对付，如果有什么麻烦，你先走。”

　　“不，别跟我说这个。”江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要么你跟我一起走，要么咱们一起死。”

　　郑燎原眉头一皱，回头将他一瞪，可是责怪的话又说不出口了。

　　现实是那群傀不会给他们喘息时间，短短数秒，数都数不清的一群人再次扑上来。

　　江肃把他一推，两人分开，各自去应付一两攻击而来的傀。

　　他们的速度如出一辙的快，白日没有月光的情况下异变，每一个都没有意识，唯一的目标就是咬死他们。

　　不出一分钟的时间，两人纷纷败下阵来，他们力气太大，江肃挨了几下，腹腔一阵酸疼，喉咙一热，一股铁锈味充满口腔。

　　他视线一凝，嘴唇颤抖，血迹顺着嘴角落下来。

　　“燎原……”

　　眼前有些模糊，抬眼望去，郑燎原的状态与他没有什么区别。

　　他猛地回头看过来，看见江肃盯着他的样子，没有一丝犹豫便冲过来。

　　温暖怀抱将他一搂，郑燎原似乎替他挡了一下，两人脚步绊倒，江肃腿一软就往后倒去。

　　温热的血液吐出，染红了江肃脖子上的围巾，他立马清醒过来，抓住郑燎原要推开。

　　“燎原，松开我！你——”

　　话音还没落下，郑燎原把他抱得更紧了，落下去之际护住了他的头，而后用尽力气转身，给他做了个肉垫。

　　“郑燎原！”江肃瞬间慌了神。

　　他扑在郑燎原身上没有受一点伤，倒是摔下来之际他用手撑地，手有没有出什么事还不确定。

　　江肃用力挣脱开，下意识要去看郑燎原的情况。

　　明明在十分钟之前，郑燎原还在温柔地吻他，怎么这么短的时间，他为了保护自己，就已经伤到这个样子了。

　　得多重的伤，才会吐这么多血。

　　“燎原，郑燎原……！”

　　江肃咬着牙把他给扶起来，眼眶酸涩到无知觉，大概连他自己也没意识到突如其来的变化。

　　郑燎原强行保持清醒。

　　他们现在并没有安全，杀了一个他，江肃就会随时面临被咬断脖子的风险，光是想想那副场景，他的心就跟揪起来似的疼。

　　围着他们的是一群无情的傀，他们被完全控制了意识，不要指望他们会心慈手软。

　　然而他们来到这儿，也并没有谁知道他们出了事，今天，难道真的要死在这里吗——

　　思绪刚刚断弦，左右有无数个傀再次扑过来，郑燎原还没反应，江肃忽然抓紧了他的胳膊，带着他闪过了好几次攻击。

　　以他正常的速度，其实很难躲过这群速度力量爆发的傀。

　　这群人把他们逼成这样，而且是在短短的十分钟之内。

　　郑燎原不由得皱起眉头来。

　　“阿肃、阿肃……”他忽然抓住了江肃的手。

　　转身猛地看去，眼眸之中的怒意似乎要冲破眼球，江肃能够为了他爆发自己的潜能，他也可以为了保护江肃，付出自己的一切。

　　郑燎原抓紧了江肃，用尽力气站起身来，猛地一闪，躲开了几下攻击，带着江肃突然改变了方向。

　　他朝着他们来时的小路而去，脚下速度很快，郑燎原不敢回头，一边躲着傀的攻击，一边加快速度下去。

　　在小路的尽头，他们的车在那儿，只要送江肃上了车，他就能安全。

　　无论如何，他就算拼了命也得保证江肃的安全。

　　山下的车渐渐清晰明了，而且随他的速度越来越大，再多一分钟的时间，他就能赶到。

　　搂着江肃的手微微发抖，但郑燎原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从逃离傀群到赶路送他离开，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傀群有些迟疑，才屡屡被他躲开，再拖下去，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阿肃……一定得下山！”郑燎原沉声开口。

　　江肃的视线时不时往后看。

　　他在替郑燎原观察傀的走向，在他报位置之后，郑燎原就会下意识地躲开，提前预判，才让他们躲过了好几下。

　　他顾不上郑燎原的叮嘱，一边看身后一边说道：“我说过了！要么我们一起走要么一起死，郑燎原，你敢耍什么花样，我不会原谅你的！”

　　郑燎原没有回答。

　　他的所有力气都要用完了，动一动，腹腔中的难受都在往外溢，可是他依旧不敢再动弹一分。

　　江肃扶着他，还在艰难地往目的地而去。

　　然而郑燎原知道他的决心，所以不反驳，如果他们都能活下来，那当然是他也想要的结果。

　　可是此时，他能做的只有保持清醒，一定不成为江肃的拖累。

　　“马上就到了，燎原，你再忍忍！”

　　江肃在跟他说话，像是要唤醒他的理智一样。

　　远处停在路边的车越来越近了，江肃顾着两头，已然心力交瘁了，形式突变，渐渐变成了江肃带着他躲闪。

　　见状，郑燎原很自觉地望着前路，角色替换，他带着江肃走，江肃带着他躲开障碍。

　　车近在眼前。

　　然而，心里的开心并没有持续一秒，郑燎原红眼一抬定睛看去，在靠近车的地方，站着一道黑影。

　　“阿肃……前面有人。”他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所以他没敢放松警惕，“小心点，我们闯过去——”

　　话音还没落下，对面的人似乎也看见他们了，在那一瞬间就动了身。

　　速度也很快，能够看得出来是傀。

　　“——他来了。”郑燎原又说。

　　江肃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到前面来。

　　视线一瞥，两人切换，郑燎原搂紧了他的腰，速度并没有慢一分。

　　垂下的手再次抬起，指尖一变，作攻击利爪，如果来人攻击，他会拼命，至少拉开两人的距离。

　　不出三十秒时间，那人已经近在了眼前。

　　他穿着一身黑衣，脸上用面罩蒙面，看不清模样，露出来的只有一双跟他们一般无二的红色眼睛。

　　江肃咬紧牙关，正欲推开郑燎原攻击而去，面前的突然抬眸。

　　身形一闪，猛地朝他挥爪而来。

　　心跳一滞，不只是江肃，就连郑燎原都下意识地抱着江肃再度闪开了。

　　力气爆发太过，两人脚下不稳，不得已落了地，差点没站稳。

　　然而，抬眼看去，来人已然一爪挥过去，刺瞎了他们身后一名傀的眼睛。

　　那傀一跃而起，扑过去的地方，俨然就是刚刚他们两人在的位置！

　　他在帮忙！

　　江肃下意识看一眼郑燎原，顾不上其他，立马互相搀扶起来，朝着那人喊道：“多谢！”

　　而后，不等回答，立马带着郑燎原再度跑开。

　　有人在身后抵挡，两人跟傀群拉开了距离，车和小路越来越近，再次一看，那路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停了一辆车。

　　江肃立马道：“前面有人！多了一辆车，会不会是刚刚那个人？”

　　回头来，郑燎原大喘着气，呼吸急到用嘴呼吸，已然顾不上他的话了。

　　“燎原！”江肃立马急了，“别睡，再忍忍，马上就到了！郑燎原，燎原！”

　　注意力被转移，江肃无法冷静，不知不觉中连脚步都慢了下来。

　　他抱紧郑燎原，回头看看，身后跟傀群越来越远了。

　　希望那个人不要出事才好，他们欠他一个人情，如果害死了他——

　　“别走神！离开这儿再说！”

　　失神间，江肃耳边冷不丁响起一道声音来。

　　侧头一看，是刚刚那位救他们的黑衣人！

　　声音听起来还算年轻，很低沉，说完这句话，很主动地过来帮他扶了一下郑燎原，抬眼看着江肃，又说：“不想死的话把车钥匙给我！”

　　大概是刚刚这人舍命相救的原因，江肃没有一点怀疑就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扔给了他，也不多说话，又道了一次谢，两人脚下不由自主地加快速度。

　　路边的两辆车停着，黑衣人毫不客气地扶着郑燎原，带着他们到另外一辆陌生的车前，很快停下：“上车。”

　　而后，不等他们回答，他便回了头，拿着钥匙去开了他们的车。

　　江肃只管保住郑燎原的命，毫不犹豫地将他塞进车里去，甚至顾不上坐在驾驶开车的是谁。

　　车辆启动，江肃短暂松了口气，抱着郑燎原，低头再看，他已经撑不住晕了过去，嘴角的血都要干了。

　　江肃把他抱紧，低声在他身边叫他：“燎原，我们安全了，你别死在路上，清醒点！我们马上离开！”

　　郑燎原没回答，显然没了意识，任由江肃抓着他的手。

　　手背一热，一滴眼泪落下来，正好落在他手背之上，但郑燎原大概是没感觉到的。

　　江肃红着眼睛喉咙哽塞，心情很是复杂。

　　回过头，这才看向驾驶座：“带我们去医院，麻烦您了，快点，一定要快！”

　　驾驶座的人微微回头，半张脸上戴着跟黑衣人一样的面罩，眼睛出现在后视镜上，从镜子里看了一眼后座。

　　江肃再细看，那人已经回过头去了，一句话没说，只管开了车。

　　第一百一十章 医院相拥抓现行

　　郑燎原昏迷不醒，下了车急救，江肃守着他到医生说没有危险了，整颗心才松懈下来。

　　满身的疲惫才一点点爬上心头，守着他出来，又守着他到病房，自己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收拾，连嘴角的血还是护士给他拿了张湿巾胡乱一抹。

　　进来医院时，他以“身上的血是郑燎原的”为借口躲过了医生说要帮他处理一下的要求。

　　哪怕浑身难受，胸腔闷疼，江肃也不闭眼地守着郑燎原，守到了郑邱赶来。

　　安静的病房里一下子挤满了人，江肃视线模糊一阵，抬手揉一揉，才应了郑邱问他的话：“……没事了，医生说，等醒来就好了。”

　　是怎样的对手，才会在江肃和郑燎原联手的情况下都把他们重伤成这样。

　　郑邱听着叹了口气，看何易还守在床边，便回头拍了拍江肃的肩膀：“没事就好了，你也去休息一下——”

　　话音未落，江肃意识涣散，再支撑不住身体，腿一软便倒了下去。

　　身体未曾贴地，郑邱隔他近，立马扶住了他，让江肃靠在他身上，脸色变了变立马让何易叫医生去了。

　　到底是什么人，会没有意识，白日异变，实力比他们高了不止一点，哪怕是会武的江肃，在他们手下也过不了三招。

　　后面那十多分钟，他再怎么想都想象不到他们到底怎么躲开那群傀的攻击的。

　　那度秒如年到时间里，他只想着一定要活着，带着郑燎原一起活着，毕竟前一秒还告诉他，不用借雪也能白头，总不能下一秒就打脸了吧。

　　昏迷之后的那段时间，江肃的梦里反复放映着郑燎原一次一次挡在他面前替他受伤的样子。

　　鲜血吐不完，一点点染红了他的衣服围巾，湿漉漉的，冷风一吹就瑟瑟发抖，可他浑身都僵硬了，不是因为冷，而是看见郑燎原为他受伤。

　　血液从心脏开始被冻结了。

　　不知道过去多久，江肃从梦中惊醒过来，额头大汗淋漓，下意识看看周围，他似乎睡在病房里。

　　天已经晚了，衣服换了一件，整个人都被收拾过，回头一看，隔壁床就睡着郑燎原。

　　他模样很安静，闭眼沉睡着，脸上被收拾过血迹之后剩下一点淤青红痕，不知道是醒过还是昏迷到现在。

　　江肃下意识掀开被子，胡乱抹了一把额头上夜惊的汗，身子一动，胸腔还是闷疼，但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了。

　　“燎原。”他靠过去病床边，深吸一口气坐下来，手伸进被子里去，小心翼翼地抓住了他的手，双手握着，“你醒过来了吗，燎原。”

　　好在是晚上，也没有什么针管吊瓶之类的，病房里的灯都已经关了，江肃看看窗外，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看，已经凌晨多了。

　　胸腔很疼，江肃皱着眉抬手揉一揉，又守在他病床前坐下来，抬手撩一撩他的头发，弯腰下去，在他额头上吻了吻。

　　手心是温热的，呼吸正常，郑燎原只是昏迷了，再过不久就会醒来了，一切又跟从前一样。

　　江肃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

　　病房里并没有空调暖气，没有被子，他穿一身单薄的病号服有些发抖，没忍住喉咙痒意，捂嘴压制着咳嗽的想法。

　　牵扯到痛感，江肃皱起眉头来，走神一会儿，忽然感觉到手心被轻轻一握。

　　一抬头，郑燎原眉心一动，缓缓睁开眼睛，看清了面前的江肃。

　　“燎原。”江肃立马笑了，回头去给他倒水。

　　等他再回头，郑燎原睁开眼看着他，想来是清醒了。

　　看见江肃给他递来一杯水，他抬手抓住江肃的手，摸一摸，水是热的。于是他把水推到江肃面前，温声说：“喝了。”

　　江肃看他一眼，老老实实将杯子里的水喝下去。

　　郑燎原见状笑一笑：“再倒一杯，喝下去，热的。”

　　江肃又照做。

　　等喝完之后，准备再给他倒，郑燎原却抓住他的手阻止了他的动作，水杯抽出来放到桌上，而后拉过江肃，忽地掀被子把他给盖住了，用力一拉，江肃扑在郑燎原胸膛之上。

　　看见郑燎原皱眉的样子，他下意识要起身来。

　　郑燎原不让，自己往旁边挪一挪，再次抱紧江肃，嘀咕道：“哪有大晚上跑来问我醒了没有的，我睡着也被你叫醒了。穿这么少点在外面晃悠，再冻感冒了又要照顾你了。”

　　抱怨他一番，又自顾自笑得开心，紧紧抱着他，补充说：“上来跟我一起睡觉吧，如果那边很冷的话。”

　　那边一点都不冷，被子很厚，江肃只是噩梦惊醒罢了。

　　他紧贴着郑燎原的胸膛，被子里确实很暖和，挣脱不开，干脆动了动身子，整个人都缩进被窝里来。

　　郑燎原的胳膊伸过来，很自然地让他枕着，如同曾经在家的无数次一样，他知道江肃喜欢这样睡，哪怕晚上翻身，都会下意识地找他的手。

　　此时此刻，挤在这样一张小小的病床之上，郑燎原心中没有太过多余的想法，只觉得此刻似乎来之不易，能够跟江肃在一起，也是来之不易。

　　“手疼吗？”黑暗之中，江肃突然开口打破了安静。

　　郑燎原慢悠悠地摇头，默默把那只受了伤的手往身后藏了藏：“不疼。”

　　抱着江肃摔下来的时候，他就是用手作支撑，扭到了手腕，伤的倒是不严重，就是得养一段时间了。

　　江肃伸手绕过他腰间，把那只上过绷带的手抓了过来，被子盖了半张脸，他拉着郑燎原的手放在自己脸上，才说：“睡吧。”

　　拇指一动，郑燎原嘴角弯起，没有反驳，保持着那个姿势闭眼睡去。

　　**

　　次日一早，窗户照进来一丝光亮，江肃和郑燎原相拥还睡着，没有翻身，病房之外，忽然闪过一道身影。

　　来人是谭文焕，收到他们受伤的信息已经有点晚了，想着他们还在休息，前一天没来。

　　小心翼翼打开病房的门，推门进去一看，这两人相拥而眠，场面很和谐，不过怎么看也都是没有问题了。

　　想着，他又退出去，带上门在门口椅子上坐了下来。

　　谭文焕其实不怎么需要守着家里的公司什么的，至少就算没有他在，他的妻子也会帮他处理好，在医院守也就守了，不耽误时间。

　　本想等着他们醒来，结果没等到，先迎来了两位客人。

　　郑邱和何易，一大早就提着早餐和水果来了，两人并肩走着，侧过头说话，像是在聊天。

　　谭文焕不认识郑邱，但是他见过何易几次，一看就知道是来看他们的。

　　等着两人渐渐走近，何易也看见了谭文焕，后者很礼貌地站起身来，笑着迎接他们。

　　“哎，谭老板！”何易看看郑邱，先一步迎上来，“你是来看江肃的吗？”

　　谭文焕笑着点头：“是。昨天收到消息已经很晚了，今天才来看他，听说昨天一直都是你们守在医院，他们俩没什么事吧？”

　　何易忙摇头：“没事没事，昨天就稳定了，就是要多养养，医生说有一段时间不能剧烈运动了，打架什么的还是最好不要。”

　　谭文焕笑着点点头。

　　视线一移，这才注意到何易身边一直打量着他的中年男人，看起来跟他差不多大，身上的气质很沉稳，看着应该也是做生意的。

　　“这位是？”谭文焕礼貌侧头看向了何易。

　　何易忙介绍：“噢！这是我老师，郑邱先生，也是燎原的父亲，我们一起来医院看他们的。”

　　“谭总，久仰。”郑邱的称呼听着很官方，毕竟这两人虽然没怎么碰过面，但是郑邱可是早就听说过这么一号人物了。

　　他朝谭文焕伸出一只手，礼仪得当，笑得很职业，仿佛见面的是两位谈合作的大股东似的。

　　谭文焕立马回笑，握住他的手，低了些姿态：“郑总大名鼎鼎，是我有幸一睹尊容。”

　　“之前听江肃提起过您，他可对您很尊敬，和父亲一样呢。”礼貌握手过后，郑邱笑着打趣了一声，笔直地站在那里，看着谭文焕，似乎在观察什么。

　　谭文焕自然看得明白他这副眼神，不过那眼神中也没什么恶意，猜来猜去，估计也是试探他的想法，为了里面那两个抱在一起睡觉的两个人吧。

　　于是他笑笑，顺着他的话说道：“阿肃是个孤儿，我小时候赞助他上学长这么大，所以他感激我，我能感觉到。”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在一边的何易总感觉这俩人说话跟打哑谜似的，好像有什么别的意味。

　　他懒得听这中间的弯弯绕绕，小心翼翼地从郑邱手上提过水果，笑着插话道：“那我先进去了，你们聊。”

　　谭文焕立马抬手一拦：“哎，先别进去了，他们还没醒呢。”

　　话音落下，何易已经开了门，估计看见了房间里两个人的状态，有些尴尬地回头笑笑，又退出来了。

　　郑邱好奇，凑过去看了一眼，还是理智的选择不进去了。

　　见状，谭文焕很善解人意地为他找了个台阶，笑着邀他：“既然如此，不知道郑总方不方便借一步，吃个早餐，等他们醒来再说？”

　　郑邱肯定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他很自然应下来，回头看看何易，朝他招了招手，叮嘱道：“你在医院守着，他们醒了打电话给我们，早餐买的多，你也吃一点。”

　　何易老实点头，一句话不多问：“知道了老师。”

　　转头也没准备进去，在刚刚谭文焕坐过的地方坐下来，抬头看着那两道背影离开视线范围内。

　　郑邱和谭文焕，看起来像是很熟的样子吗？甚至还能一起去吃饭？

　　狐疑片刻，他想到了房间里那两个不顾场合亲密拥抱的人，难不成是为了儿子来的？

　　——怎么有一种家长见面，计谋拆散儿子的感觉？

　　何易浑身一抖，管不上这档子事，干脆低下头去吃早餐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强化药剂炼制傀

　　楼下小店，卖着最简单的早餐，谭文焕倒是一身便装，郑邱仪表得当，更像是刚刚从公司来的。

　　邀他坐下，随便点了两份吃的，两人对面而坐，相视笑笑，谭文焕先开了口：“郑总这是刚刚从公司过来？”

　　郑邱听罢叹气笑笑：“惭愧，昨天来的时候着急忙慌，落下了工作，晚上回去之后还得处理，一大早就回公司了，也来不及收拾一下。”

　　谭文焕明了，立马道：“还麻烦你守在医院，没什么事的话，等会回去休息一下吧，我在这儿照顾。”

　　“习惯了，燎原从小就不让人省心，公司的事情再重要，总没有儿子重要，他出了事，我总得来看看。”

　　郑邱笑得无奈，但他仪容得体，在听说他熬夜之后谭文焕才下意识地打量他，这会儿看向他，脸上好像多了一丝疲惫。

　　“比不得江肃，从小就独立，给你省不少心。”郑邱又补充一句。

　　见他这幅样子，谭文焕也不好再拖着他一直聊天，想了想，还是开口，直接说到了重点上。

　　“阿肃跟小朋友关系好，咱们也不是傻的，看也能看得明白什么。今天跟郑总聊了几句，看您对这事挺烦恼？”

　　郑邱果然顿了顿。

　　握着筷子的手迟疑了一下，早餐也不吃了，忍不住叹一口气，内里组织了好久的语言，才说：“这个事，谭先生怎么认为呢？”

　　谭文焕一笑，表现的云淡风轻：“我的看法，这些事都是阿肃的选择，我没有权利让他做什么。”

　　“我自然知道。”郑邱抢了话，“燎原并不是我亲生的，但是他是我一手带大的。他母亲去世早，这些年一直都是我在照顾他，他的性格没有人比我了解了。燎原认死理，如果我不依着他，说不定到最后他还跟我生了罅隙。”

　　谭文焕笑问：“郑先生想让我去做这个恶人？”

　　几轮聊天下来，两人的称呼改变，很礼貌地叫了先生，显然，各自都有谈论私事的想法。

　　郑邱一惊，立马摆手解释：“不是，我并没有让您做什么。”

　　谭文焕不过随口一问，看郑邱这着急忙慌差点失了体态的模样，忍不住笑笑，忙劝：“郑先生不必担心，我知道您的想法和意思，这次出来，我也有些合作的想法，不知道您看不看得上谭某人。”

　　郑邱眉头一皱，没太明白。

　　他跟谭文焕是第一次见面，从前没有任何交集，看他说的这么自然，难不成，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

　　“这两个孩子，年轻气盛的，一直不让人省心。”谭文焕一边说着，一边放下筷子，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折过的纸来，不疾不徐地撑开，看了一眼，脸上带着些慈祥的笑，“你说小的时候，吸血欲控制他们伤人，好不容易没有这些麻烦了，还偏要去蹚这一趟浑水，劝他也不管用。”

　　他把纸递到郑邱面前去，而后又低下头吃着早餐，好像话家常似的。

　　谭文焕嘴里说的人是郑燎原，那番话也说到郑邱心坎里去了。

　　郑邱一直不太赞成郑燎原继续跟着江肃去查那些事情，纵然没有表示过，他心里也是不乐意的。

　　只不过儿子长大了，这二十多年足够限制他了，他想要做什么，难得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郑邱又心疼儿子，能帮忙就帮忙了。

　　郑邱犹豫一会儿，接过那张纸，粗略的扫了一眼。

　　既然是合作关系，那么纸上写的一定是合作的内容，郑邱匆匆一眼，很快抬起头来，看着谭文焕，似乎在思考着是否要这样做。

　　合作还是不合作？

　　“这个合作，可以达到您想要的结果吧？”谭文焕笑一笑，他并不担心郑邱不答应，毕竟，合作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果不其然，郑邱顿了顿，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支笔来，在上面签了字。

　　**

　　何易坐在走廊椅子上吃完早餐就开始打游戏，一边等着老师回来，一边等着郑燎原两人醒来。

　　不知道打了多久，病房门被打开，里面出来一个护士，吸引了何易的眼睛。

　　愣了一下，何易看看护士，又看看病房，指着她说不出话来：“你……”

　　见状，护士翻着白眼解释：“先生，我刚刚看您太投入了，没好意思打扰。我进去查房了，他们已经醒了，进去照顾病人吧。”

　　何易忙站起身来点头：“哎！谢谢护士！”

　　等人走了，才笨手笨脚地提着东西起身来，小心翼翼地开门进去。

　　两人都醒了，郑燎原坐在床上，江肃穿了一件保暖大衣坐在一边，手上拿着个苹果削着，在他进来之前，两人应该在说什么话。

　　看起来还算正常，比早上他闯进来看见的那副亲密模样要顺眼多了。

　　何易提着东西走过去，水果放下，把早餐递给江肃，吐槽两人：“终于醒了？再不醒，老师和谭先生回来了，还得在外面等着你们俩腻歪。”

　　一听这话，郑燎原下意识看看江肃，意识到他应该是看见了昨夜他们睡在一起的事了。

　　一时间心虚，郑燎原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试探道：“我爸……来了？”

　　何易立马点头：“嗯！可不？看见你俩抱一起，谭先生也看见了。”

　　说着，他斜眼打量江肃，他倒是面不改色事不关己似的，佛系的很。

　　不管怎么样，谭文焕倒也只是算得上是个资助关系，无论如何也管不到江肃谈恋爱的事情上来。

　　但郑燎原不一样，那是父子关系。江肃忍不住抬头看看郑燎原，如果郑邱反对他们，他会怎么处理？

　　“在医院也不老实，出院了再去一起睡不好吗。”何易一边抱怨一边给他在床上放好桌子，早餐拿出来摆着，尽职尽责地伺候他们。

　　“昨晚很冷，我让阿肃给我取暖。”郑燎原胡乱找了个借口。

　　何易毫不客气地吐槽回去：“有本事你跟老师说去。”

　　郑燎原语塞，他当然不敢。

　　“先吃吧。”江肃适时打破尴尬，笑着把削好的苹果放嘴里，反正他有早餐可以吃，苹果也不能浪费，“有什么事再解决就好了。”

　　于是郑燎原抿抿嘴，只能答应下来。

　　早餐吃完一半，谭文焕先回来了，没有看见郑邱。

　　谭文焕解释了一句，顺便让何易也先回去了，自己留下来照顾他们。

　　他跟江肃很默契的什么话都没说，开口就转移了话题。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听晓杨说你们去见沈什么的了？”

　　江肃点头：“沈浩逸。KAI实验的其中一位实验者。他这些年的资料全部被封锁了，我们找到他的地址已经很不容易了，想了解了解其中的事情，没有待很久，不到一个小时，出来之后碰见了傀。”

　　谭文焕眉毛一挑：“傀？”

　　这段日子他一直在查这事，就算谭文焕不在这边，对他的事情也多少了解，江肃不用多解释，点点头，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是完全没有意识的傀，他们白天可以异变，不需要月光。而且速度力量比我们高出不少，仅仅三招，我就接不住了。”

　　谭文焕眉心越皱越紧。

　　自从满月森林出了那档子事之后，他也没指望酒店能够给他带来多少盈利，江肃来这儿这么久，兜兜转转查了那些真相出来，却没想到，还有人一直改变傀。

　　他心中有所猜测，忍不住问道：“有人一直在背后操控？”

　　江肃点头：“昨天那群傀不像是想要杀了我们，不然他们爆发力量，我们一定逃不掉，当时只想着离开，没有太过注意这些，回想起来，确实太诡异了。现在再想，他们更像是——拿我们练手！”

　　谭文焕若有所思，沉默一下，又问：“面孔认识吗？”

　　“不认识，都是生面孔。”

　　他甚至大胆猜测，这群人应该都是神秘人藏在实验室的人，就像白寻说的那些一样。

　　看样子，神秘人的目的，是想要改造更强的傀，就像他们昨天遇见的一样，没有意识，但是听话的傀。

　　“他想改造傀，一定制造出了改良版的药剂！”江肃脸色一变，“所以，他让我们找到二十年前的孤儿，目的是把他们全部变成没有意识的傀儡，来承载他的药剂！”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已经成功了。

　　而且，他现在并不需要江肃了，就像他曾经担忧的那样，白日异变是他们的筹码，一旦他不需要了，江肃就没有用了。

　　他们还是晚了一步。

　　“药剂存在一个人体内二十年，早已经跟骨血融为一体，如果没猜错的话，有我们体内潜伏二十年的药剂，那么再适应他的新型药剂，成功率一定比普通的傀高很多！”

　　郑燎原大胆猜测一番，心中忍不住泛起一阵恐惧。侧头看看江肃，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心。

　　如果这次是神秘人拿他们做实验，测试新药剂注射后的效果，那么下次呢？下次如果对他们起了杀心，他们还能逃得掉吗？

　　“我想他暂时不会对你们出手的，就像小朋友说的，二十年前的傀更能适应新型药剂，不然找到那么多干什么？”谭文焕笑着安慰一声，“别想那么多，他们还不敢光明正大的杀人。”

　　说着，他抬手在江肃肩膀上拍两下，笑着站起身来：“好好休息吧，看你情况还不错，好多了吧？”

　　江肃笑着点头：“我没事了，燎原伤得比较重，您回去休息吧。”

　　谭文焕正有此意，点了点头，往郑燎原身上一瞥，说：“嗯，你们俩在这好好养着，有事就打电话给我。我刚刚跟郑总碰过面了，他昨天一直守着你们，晚上没怎么休息，我就让他先回去了。”

　　江肃应下：“嗯，您也回去吧，我照顾燎原。”

　　等人出去了，病房才再度安静下来，只剩下了郑燎原和江肃两人。

　　一没人，郑燎原迫不及待地凑过来，把他的手一拉，皱着眉抱怨：“谭老板跟我爸见面，不会说了什么吧？何易说他们知道了，我爸不会太死心眼吧……”

　　江肃笑着抬眸：“你了解郑先生，你觉得呢？”

　　郑燎原脸一皱：“我就算了解他，从前也没有他要面对我谈恋爱的情况啊，这是第一次，猜不到。”

　　顿了顿，他眼神又晃悠回来，暗戳戳抓紧他的手，立马保证：“放心，不管我爸同不同意，我的选择不会变的。”

　　江肃嘴角一弯，笑得很无奈。

　　郑邱怎么可能不答应他们在一起呢？就算不答应，也不是现在的事。这点弯绕都想不明白，郑燎原还喊着自己很聪明。

　　毫不留情地从他手心里把手收回来，江肃也懒得跟他解释，翻了个白眼，一边继续啃着苹果，一边拿出手机来，交代酒店的事情。

　　第一百一十二章 阚姿筠到达月原

　　有此一劫，虽然也算是神秘人变相告诉了江肃他的计划，但对他们来说，这却是一种危险预警。

　　谭文焕走后，江肃打电话给了赵临深说了一下具体情况。

　　“我们已经没事了，我在医院，燎原伤得比较重。”江肃回应着他关心问话，神色平静，顿了顿又说，“白日傀的事情暂时不说。神秘人盯上焦堂了。要我把焦堂带过去，但是他还没有给我发时间和地址，你一定要跟他说清楚，昨天这事刚刚发生，我们现在很被动。”

　　赵临深立马嗯了一声：“我去医院看你们，顺便把焦堂带过去？”

　　江肃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下来了：“好。”

　　刚挂电话，郑燎原舀着碗里的馄饨喂给他，问道：“赵临深过来？”

　　“让他们过来吧。”江肃点头，一边吃馄饨一边叹气，“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全都掌握在神秘人手里，我们没有什么筹码了，焦堂这一关，一定试试要扳回一局。他想要焦堂，无非就是看中他的身手和能力，一旦把他变成白日傀，就凭他一个，就能对付我们一群人了。”

　　郑燎原眉心一皱，只能点头。

　　沉寂片刻，这些事情还没来得及一一解决，谜团似乎越来越多，他们一直在查神秘人的身份，却一直都无从下手。

　　“必须要让何易快点查清楚车的来源和买车的人了，这说不定是我们唯一的线索了——”

　　江肃刚一开口，话音未落下，郑燎原的手机一震，有一串陌生的来电显示。

　　顿了顿，郑燎原拿起手机，下意识看看江肃，才接了电话：“喂？”

　　“——郑先生，我下午就到月原市，我们的合作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郑燎原一抬眸，立马给江肃做了个嘴型：阚姿筠。

　　江肃明了。

　　“你今天来吗？”郑燎原从容不迫地回道。

　　阚姿筠耸肩：“当然啦，说到做到，你可是大老板，我不敢怠慢。”

　　“今天我不太方便。”郑燎原有些尴尬地笑一声，“这样吧，我让人去接你，给你订好酒店，等你安顿好之后，我再去见你。”

　　阚姿筠在电话那边轻轻一笑：“你不方便？那另外一个小帅哥呢？”

　　郑燎原一愣。

　　这边电话里一阵沉默，郑燎原忍不住跟江肃对视一眼，有些惊讶，江肃却面不改色。

　　事业有成的女强人，她能猜到他们的关系不难，随便调查一下就知道了，江肃倒也不意外。

　　然而那边，坐在办公室里的阚姿筠扬起红唇，手上玩弄着一张卡片，细看，是郑燎原的名片。

　　笑了笑，她解释道：“不好意思，我是一时顺手，想多了解一下那个小帅哥，趁喝醉酒，顺手在他身上摸的，摸到一张名片，居然写着你的名字。”

　　郑燎原一听这话，心里一堵，一口郁气哽在喉咙吐不出来。

　　“他要是认识你就好办了，虽然我有他的电话，但是不知道以什么借口联系，有你就好了。”阚姿筠笑得很开心，她完全不知道郑燎原和江肃之间的关系，还自顾自地说着自己的计划，“这样吧，看在我们合作关系的份上，你帮帮我，我请你吃饭。”

　　手机开了免提，郑燎原听着电话，脸色很是难看，江肃若有所思地望着他这副模样，醋意都弥漫整个房间了，忍着爆发的冲动，面部都要扭曲了。

　　江肃低下头，事不关己地扬起嘴角，一边看郑燎原一边偷笑。

　　“——郑先生？”得不到他的回答，阚姿筠不明所以地又叫了一声。

　　“啊！”郑燎原深吸一口气回过神，深呼吸缓了缓情绪，假笑着看向江肃，应道，“早知道你抱着这个想法，我就不开免提了，正好，他都听见了。”

　　一边说着，一边把手机递到江肃面前去。

　　事不关己的江肃突然被点名，笑容一顿，不得不接过电话。

　　“啊！你们在一起啊！”阚姿筠声音突然一变，“早点说啊！这也太不矜持了吧……”

　　“……嗯，阚小姐，好久不见。”江肃礼貌打了招呼，手机都递到他面前了，看着郑燎原应当是气到了，连解释都懒得解释了。

　　小心翼翼抬头看看郑燎原的表情，他果然不想搭理，黑着一张脸低头继续吃早餐去了。

　　“啊……那个，上次的事——”

　　“阚小姐，燎原受伤了，我在医院照顾他，今天你来月原市，只能让别人去接你了。”江肃不动声色地打断她的话，委婉拒绝了她的要求，笑道，“等燎原伤好一些，再跟你去谈合作的事情，阚小姐久等，这段时间可以多逛逛月原市，毕竟有很多年没有回来了。”

　　“哦……”阚姿筠声音小下去，听着还有些失落，“那看来你对我一点想法都没有啊。”

　　对方的性格倒是跟江肃不谋而合。

　　他也是个不喜欢拖拉的性格，不喜欢就杜绝一切会让对方产生误会的情况，就像赵临深，死皮赖脸上来，除了得到江肃的冷然相对，其他什么都没有。

　　阚姿筠虽然对他有点意思，但并不像赵临深那样死心眼。

　　“算了，不喜欢就算了，不过我欣赏你，很合我口味，说不定能做朋友。”阚姿筠又说。

　　“多谢厚爱。”江肃礼貌一笑，“我有对象了，很幸福。”

　　“哦……”

　　阚姿筠又一次蔫儿了下去，不过她倒是看得开，难过了一秒，立马又甩开这档子事了：“算了，说正事吧！我应该是中午出发，下午三点左右到。”

　　“好，路上注意安全。”

　　没有说几句，阚姿筠率先挂了电话，挂之前还甜甜地对着手机说了一声“拜拜”，那声音，比跟郑燎原谈生意的时候软多了。

　　手机给郑燎原一递，意料之中得迎接上郑燎原不开心的脸，堵着气把手机拿过去，身子一侧，躲开他的脸。

　　江肃笑得无奈。

　　阚姿筠的事情，郑燎原最终打电话给了郑邱，让他帮忙去接待一下。

　　早餐刚刚吃完，赵临深就带着焦堂来了医院，怕吓到病人，跟焦堂形影不离的阿尔海都没来。

　　大早上起来之后，江肃嫌病号服不好看，很早就换了衣服，两人守在医院里安安静静地养伤，有什么问题还得跑来医院跟他商量。

　　赵临深把又一篮水果放在旁边，怀中还抱着一束鲜花，又递过去给江肃，连一个眼神都没留给郑燎原。

　　“坐吧。”

　　江肃笑着邀他们坐下，把花往旁边空位置一放，忙着给他们倒了水。

　　“你休息吧，不用倒水，我们等会就走了。”赵临深连连阻止了他的动作，顺手把手上接到的一杯水递给焦堂，叫停了江肃，才进入正题：“昨天到底是什么人能伤了你？”

　　“先生的人，白天能异变的傀，没有意识，更像是傀儡。”

　　赵临深明了，回头跟焦堂对视一眼，又问：“那你说先生要焦堂，为什么？”

　　“焦堂的实力，如果变成听话的傀儡了，对他来说如虎添翼。”江肃说着叹了口气。

　　前一天的傀，哪怕只有一人都足够让他们两人拼命了，如果焦堂真的成为了先生的人，他们是真的会死。

　　“我猜他改良了药剂，昨天的人只是试探我们，用我们试试水。那群傀完全听从先生的命令，一旦焦堂被控制……我们都凶多吉少。”

　　这话出口，整个病房陷入了一阵安静中，他们现在对神秘人一点头绪都没有，他是什么人，在哪儿，他们一窍不知。

　　这种无力感让江肃感觉到一阵疲惫，低下头去，头一阵疼。

　　抬手揉揉，郑燎原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给他倒了杯水。

　　赵临深眼睛一抬，恰好看见他们的动作。

　　眉头一皱，拳头忍不住握紧。

　　焦堂坐在他身后地方，眼睛一瞥，恰好看见他这副模样。

　　顿了顿，视线上移，看向了江肃，难得开了口：“我需要做什么？”

　　江肃眼睛一抬。

　　他打断了江肃的思绪，虽然跟这个焦队长没有什么联系和交流，但焦堂的人品他还是信得过的。

　　“他并没有通知我带你去哪儿，时间和地点都没有，被动等着也不合适，但是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江肃说道，“所以我们要提前做好准备，这次，一定要扳回一局。”

　　神秘人想要焦堂，无非就是把他也异变了，唯一能够动手的机会，就只有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

　　“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等明远打电话给他。

　　两人待了没多久，赵临深跟焦堂起身准备离开了，江肃突然站起身来，回头斜一眼郑燎原，看向赵临深，叫道：“赵警官，这段时间，你在酒店没事吧？”

　　他这段话说的比较隐晦，不知道赵临深会理解成什么样子，是他在担心赵临深还是担心酒店？

　　江肃并没有指望他回答，嘴角上扬一阵弧度，看见赵临深身子一顿，突然抬步出去了。

　　焦堂眼神一瞥，并没有离开。

　　等了一会儿，江肃回头看向焦堂，眼角还有些笑意。

　　“你如果想支开他，直接说就行，为什么用这种方式？”焦堂突然问他。

　　江肃回过头，满不在意地瞥他一眼，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焦队长，去见先生太过危险，我不保证他到底会有什么样的手段，你还是做好一切准备，防止他迷晕你，或者打晕你。”

　　“还有，到时候，我跟你两个人去，不带别人。”

　　焦堂没什么反应，眼神一瞥，下意识看了看郑燎原，不知道想看见什么，但也没多问。

　　顿了顿，他缓缓点头，又问：“我能带阿尔海吗？”

　　那只狗？

　　应该也造不成大问题，如果出了什么变故，说不定还能帮忙。

　　“嗯。”江肃同意了。

　　反正他只需要做他自己就可以了，这样才不会被怀疑。

　　多的话没有了，他们也没有什么旧需要叙，短暂的交流结束，焦堂收回目光，很快出去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相约后天安苍路

　　下午三点，郑邱打来电话，说阚姿筠安顿好了，并且朝着要来医院看郑燎原。

　　她有这份心，郑邱也不好拒绝，也就随她了，只跟他说了情况，后面的事情没有管了。

　　“这次我来，还带来了几个得力的员工一起，既然是长期发展，我想留几个在月原，这样就算到时候我回去了，也还有人能够管理好店。”

　　阚姿筠来了之后也没有废话，很直接地把一套合同扔在郑燎原面前的床单上，眼睛把他的手一瞥，笑道：“要不然念给你听？”

　　郑燎原没好气地白她一眼：“我手受伤了，不是眼睛。”

　　阚姿筠往旁边一坐，长腿一翘，视线扫过周围，好巧不巧落在江肃身上，彼时他正在给郑燎原削苹果。

　　待在医院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除了应付一下偶尔来的几个看望的人，江肃能做的事就是在一边柜子边，小心翼翼把水果切块，然后端过来给郑燎原吃。

　　“没什么问题，我相信你也不会给我整什么陷阱合同，就按你说的办吧。”郑燎原粗略地扫了一眼，从旁边柜子上摸了一支笔，正准备签上名字。

　　笔还没落下，江肃抬手一挡，从他手下拿过合同来看了一眼。

　　阚姿筠诧异地看看他，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江肃很快看完，又把合同递给了郑燎原，回头对阚姿筠一笑：“加一个点。”

　　阚姿筠：“……？”

　　她不可置信地看看江肃，又回头看看郑燎原，眉头一拧：“跟我这讨价还价来了？小帅哥，别以为我看上你了，就得寸进尺啊！郑先生，你说呢？”

　　郑燎原拿一块水果塞进嘴里，无辜地眨眨眼：“我不知道，我只是个病人！”

　　阚姿筠：“……”

　　江肃继续笑道：“虽然燎原是想通过投资跟你建立合作关系，从而劝你回到月原。但是，不管之后盈利情况怎么样，他既然投资了，总得盈利收入，要不然，咱们怎么生活？”

　　阚姿筠忍着脾气翻了个白眼：“大哥啊，你也知道你们是带有目的的接近我，我多拿一点怎么了？”

　　“还真是睚眦必报。商业这块，没有人不想多拿，女强人都不例外。”江肃不以为然地耸耸肩，顿了顿，才又说，“接近你的事，就当我们不对，除了隐瞒身份以外，合作投资也不是假的，燎原有这方面的想法我很支持。但是，还是那句话，既然是真的投资，那就必须要有收益，只是加一个点，对你损失不了多少，多劳多得，你有三家店呢，燎原可就靠着你这投资生活。”

　　郑燎原看着就是个不管事的，或者说他的态度就是完全听江肃的，他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哪怕郑燎原自己不介意有几个点，阚姿筠也没办法坚持下去了。

　　说实话，那一点对她来说确实也损失不了什么。

　　阚姿筠面子挂不住，高傲地扬起下巴来，红唇抖了抖，毫不客气地回怼：“我就当看在你的面子上了。”

　　江肃笑笑：“多谢阚小姐宽容，给我们一条活路。”说着便低下头去，把合同上的资料稍微改改，又递给阚姿筠看。

　　她没问题，再次递过来，这次郑燎原毫不怀疑地签了字。

　　“行了，坑也被你们坑了，我来月原还有事情要办呢，我先回去了，新店需要忙的事情很多呢，看你们这样子也去不了了，只能辛苦我了。”

　　阚姿筠接过其中一份合同，没多翻看一下，往包里一塞，很快站起身来：“早日康复，我来得太匆忙，等会让人给你送点水果来。”

　　郑燎原也没拒绝，打了招呼，看着阚姿筠离开。

　　人一走，又笑着吐槽：“咱这病房真热闹，医生护士来得少，看望的人倒是挺多，还收了这么多礼物。”

　　江肃抬头一瞥：“收礼物不好吗？”

　　“可都是水果，这得吃到什么时候才能吃完啊！”

　　**

　　医院待了几天，江肃没什么问题了，郑燎原恢复的也快，不到一个星期，检查过后，确定没事，医生说了可以出院。

　　医院满是药水味，他晚上也睡不好，经过头一天跟江肃睡在一起被发现之后，这两人待在医院都不敢做太出格的事。

　　毕竟头一个早上醒来，护士查房，愣是眼睁睁地看见两人爬起来，然后整理有些凌乱的衣服。

　　那感觉——

　　“收拾东西，发什么呆。”江肃一句话叫回郑燎原的思绪，刚刚回想到之前的事情忍不住身子一抖，鸡皮疙瘩又全起来了。

　　郑燎原赶走满脑子的思绪，低下头去认真收拾去了。

　　离开医院之后的下一步到底要做什么才能对付神秘人，江肃的脑子一团乱。

　　谭文焕亲自开车来接他们的，给收拾了东西，两人就坐在车后座，各自有所心思。

　　看出来江肃的心思，郑燎原叹着气劝道：“回去之后好好休息，不用多想，这事急不来。”

　　江肃回头看看他，嗯了一声，转移话题：“出院了你是不是得去见阚姿筠，处理新店的事情？”

　　郑燎原耸肩：“我也不确定，没有投资过，我去看看吧，就当视察视察了，我只管投资，剩下的应该也不关我的事。”

　　“好。”

　　至少这段日子，郑燎原找得到事情做了。

　　神秘人给的任务，江肃本来也只想自己一个人去完成，他也怕留郑燎原一个人在酒店，他会太担心。

　　“去见明远的事要小心，保护自己最重要。”郑燎原突然叮嘱了一声。

　　与他一样，他也把江肃的话放在了心上。

　　“知道。”

　　应了声，两人一同沉默下去，没有再开口。

　　这一路回酒店也算快，谭文焕专心开着车，停在酒店门口，又很主动地下车给他们取行李。

　　东西递过去，又老妈子似的跟江肃叮嘱：“这段日子不太平，没什么事就别出去了，待在酒店。不管什么真相不真相，你安全最重要。”

　　江肃立马点头：“我知道了，您放心吧。”

　　说着，谭文焕嘴角一扬：“那我回去了，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

　　招招手，两人目送着谭文焕远去，这才慢悠悠地收回视线。

　　没多的话，郑燎原搬着行李，酒店值班的李晓杨也出来帮了个忙，迎着两人进了酒店去。

　　“这几天酒店里客人多，听谭老板说你们受伤了，想去看看但是脱不开身，好在回来了，没什么大事。”

　　搬着东西，李晓杨暂时把行李放在了前台，看两人坐车回来，先给他们倒了杯水递过来，问：“怎么样，没事了吧？”

　　江肃接过水摇头：“没事，我们俩的情况，就介于活着还是死了两个选项中，要是听到死讯，那就是有事了。”

　　李晓杨一笑：“这么严重？遇到什么了，还有谁能伤到你们俩？”

　　“神秘人的手下，被完全控制的傀，没有意识了。”

　　说起这事，江肃忍不住蹙眉，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要说医院尚且能够躲一段时间，那么回来以后呢？也能顺利？

　　神秘人拿他们练手，测试他的作品，江肃都猜到在那个人心中，他们到底是什么角色了。

　　就像是他掌心之中比较翻腾的蝼蚁，随时可以捏死一样。

　　江肃喝完水，赶走满头思绪，四处看了看，转移话题问道：“赵临深呢？”

　　李晓杨说：“出去了，这几天白天都出去了。”

　　“出去了？”郑燎原在一边摸着麦芽糖，听他们议论，也插了一句嘴，“这几天我们不在，不是让他帮忙照看一下吗？他有事吗？”

　　“不知道。”

　　郑燎原又问：“那焦堂呢？”

　　“一起去了。”李晓杨说着，抬手往门口一指，“把阿尔海留下了，说是留着看门，有啥事，让阿尔海先上。”

　　两人不约而同回头看看趴在门口的红褐色大狗，狗像是感觉到他们的视线，回头也望着他们。

　　估摸着是看见了郑燎原怀里的麦芽糖了，蹭地一下就站起来了，汪汪叫着朝麦芽糖跑过来。

　　“喵！”麦芽糖吓得一炸毛，从郑燎原身上跳下来，立马逃命去了。

　　一个眼神之间，狗和猫在大厅里四处乱窜，最终麦芽糖被抓住，大狗的舌头湿哒哒地在它头上舔。

　　麦芽糖无语地挥爪揍狗。

　　看了一会儿，这一狗一猫玩得倒是真开心，江肃收回视线，思绪拉回来：“他们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李晓杨耸肩，“不过我看赵警官这两天好像有点不开心，是不是你又说什么刺激他了？”

　　江肃眼一眨，有些心虚地抬手摸了摸鼻子。

　　正这会儿，他还找不到什么话回答李晓杨，手机一震，显示来电，摸出来看一眼，是他一直等着的明远。

　　脸色瞬间严肃起来了，接通电话，刻意走远了些才接：“喂。”

　　“江先生，麻烦你，先生说了，带着焦堂来安苍路，后天下午。不用担心，天黑之前一定让你安全到家。”

　　明远直接说了重点，话语里还有些笑意，看样子他也清楚江肃和郑燎原一同受了伤的事情。

　　搞不好，这次任务还是他办的。

　　江肃也不生气，嘴角微微一扬，很淡定地笑笑：“怎么，让我也去吗？他的目标不是焦堂吗？”

　　“为了给你赔礼道歉，之前的事情实在很抱歉。”

　　明远的笑意更甚，哪怕隔着手机，江肃也能猜到他此刻窃喜的模样，简直惹人厌恶。

　　“你是说什么事？”江肃故意问。

　　“前几天大雪，你跟你那条尾巴抱着卿卿我我，不会忘记了吧？”

　　江肃笑说：“想起来了，就是害我受伤的那群傀儡吗？”

　　明远继续说：“先生说了，江肃先生是人才，除了你，我想不到有谁能够跟新型药剂一战，虽然结果有点可惜，但先生还是手下留情，放了你们一条生路。”

　　明明是一群活生生的人，被他们搞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活体的实验小白鼠，得到了好的结果，就被称为“新型药剂”，甚至连人都算不上。

　　江肃咬牙，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沉默一会儿，没等到江肃的回答，明远又补充道：“先生还说了，药剂成功之日，一定邀你一起看。”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把人已经变成了傀儡，他们完全听话了，他的目的还没达到吗？”

　　“自然没有，药剂改变人类，改变基因和人的模样，研究之路漫长，远远不会止步于此，江肃，希望你能活到看见先生大业将成的那一天！”

　　江肃正准备再开口的时候，明远那边大笑一声，忽然咬牙切齿，压低了声音：“当初的仇，我报了，江肃。”

　　下一秒，他很快恢复如常，带着一声礼貌的笑，又说：“后天下午三点，安苍路见。”

　　电话挂断，江肃站在那久久不动，心情沉闷到了极点。

　　从一开始，他们的所有都被掌控着，回想起这段时间他忙忙碌碌，除了给神秘人做了嫁衣，什么都没得到。

　　后天下午三点，他还必须要亲手把焦堂送到神秘人身边。

　　万一出了什么意外，他应该怎么办？

　　第一百一十四章 神秘先生首亮相

　　神秘人知道他的一举一动，所以，他一出院，明远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是巧合还是？

　　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脚边蹭过来什么，低头一看，麦芽糖不知道什么时候逃脱阿尔海了，好像看见他的不开心，凑过来安慰他。

　　这段日子他总跟郑燎原在一起，不知道有多忽略麦芽糖，总把它丢给李晓杨，麦芽糖心里估计都有点委屈了。

　　想到这儿，江肃笑一笑收起手机来，蹲下身抱起猫，拿脸蹭蹭，心情舒畅了不少：“在医院养伤，这段日子事情太多都没有陪你，今天晚上跟我睡吧，好好陪你玩，什么都不想了。”

　　“喵～”一句话哄得麦芽糖开心了，猫脑袋软软地在他身上蹭一蹭。

　　有段时间没抱了，麦芽糖好像瘦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天天被阿尔海追着跑的原因。

　　“走了，上楼！”

　　江肃笑着摸猫，转了身，朝着前台这边走来。

　　见他回来，郑燎原问：“刚刚谁打的电话？”

　　“明远。”江肃笑着撸猫，说了名字就转移话题，“上楼再说。东西有点多，糖糖，先上楼再抱你。”

　　“喵！”

　　麦芽糖立马应了，从他怀里主动跳下来，坐在一边，看两人提东西。

　　除了几套衣服之外，多的也就是来看他们的人送的水果，水果太多，大大小小几个袋子，实在没手拿了。

　　正想着怎么办，麦芽糖喵一声，主动凑过来要咬水果袋子。

　　江肃一见便笑：“糖糖，你太小了！提不动的，我们多跑一趟，你跟上来就好了。”

　　闻言，麦芽糖蔫蔫儿地垂下耳朵，只能跟着他们后面走。

　　“我来提吧，你给我守一下电梯。”

　　郑燎原让他等着，自己又跑了一趟，两人踉踉跄跄把东西带到了房间去。

　　“这么多水果，你拿去吃吧，就放在你那边。”江肃把袋子提着往他房间门口走。

　　“没区别！”郑燎原在身后喊，“我们一起吃！”

　　几步走过去，先一步开了门，打开门等他进去，才无奈笑笑：“阿肃，你是不想削水果吧？让我给你弄？”

　　江肃抬眼一瞥，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不过如果郑燎原都说了，他等着吃也不是不行。

　　想着，他嘴角弯起笑了笑，放下了东西，回头爱不释手地把糖糖抱起来摸摸。

　　郑燎原笑着去收拾东西，顺便关上了房间门，忙前忙后地把屋子里都简单收拾了一下。

　　这些日子也没怎么在家住，回来先收拾一下是他的习惯，江肃坐在沙发上撸着猫，看他收拾，忍不住问他：“性子像个大少爷，但是在酒店住的这段日子，也没见你被伺候到生活不能自理。”

　　郑燎原回了个头：“我以前被关在家里做不了什么，家务这些也会自己做，或者我爸让我做，美其名曰打发时间。”

　　“你先去洗个澡吧，医院这些日子住着也不方便，都要住发霉了。”

　　江肃听着挑了挑眉，那倒是，虽然是大冬天，但是该洗澡也还是得洗的。

　　想着，他嗯了一声，低头亲一亲麦芽糖的脑袋：“我去洗澡了。”说完就把它放在旁边，又摸两下，才起身去换衣服。

　　屋子里不难收拾，换完衣服的时候，郑燎原已经在旁边的小桌子边切水果了，看样子是给他准备的。

　　江肃望一眼，忍不住走过去，双手抱住了他的腰，将脸靠在他肩膀上。

　　郑燎原回头看着他笑笑，放下水果刀摸一摸他的头发：“怎么不开心了？”

　　“明远说，后天下午三点，让我带焦堂去安苍路。”江肃声音很小，伴随着一身小小的叹息，他又说，“事情很麻烦，我已经分不清到底什么是真实的什么是虚假的了，到底谁才是神秘人，我什么都没查出来，他却永远快我一步。”

　　“往好处想。”郑燎原安慰道，“他虽然在暗，但是你要知道，他只要露出了一个破绽就是致命的，而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去应对，所以他应该慌，而不是你。”

　　江肃张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想太多也没什么用，倒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不管怎么样，一定天无绝人之路。

　　“嗯。”江肃应了一声。

　　“快去洗澡吧。”

　　江肃扭头，看见他的侧脸，眼睛动了动，扬起嘴角问道：“要一起吗？”

　　郑燎原手上的刀一顿，怀疑自己听错了，停了一会儿才回头来。

　　看见他有些戏谑的眼神，郑燎原下意识转了身。然后，江肃笑着松开手，转身往卫生间走过去。

　　水果切了一半留在桌上，郑燎原跟着他走过去，站在卫生间门口的地方，江肃转过身来，抬手往门上一倚，又笑：“逗你的。”

　　郑燎原一下子蔫儿了，无奈地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好笑。”

　　江肃摸了摸他的头，靠过来在他唇上轻轻啄吻，咬了咬才松开：“糖糖还在这儿。”

　　“它又不懂。”

　　说着，两人下意识回头朝窝在床上睡觉的麦芽糖看去。

　　视线唰地一下扫过去，麦芽糖一个激灵，简直没眼看，抬起一只爪子把脑袋给捂住了。

　　江肃笑道：“你看，它懂的。”

　　郑燎原理直气壮：“在动物眼里，这就是繁衍后代的行为，它们才不会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什么问题，顶多看一次现场的交.配。”

　　江肃笑一声：“你用交.配来形容我们俩，真有你的。”

　　郑燎原语塞。

　　等不到他回答，江肃把他肩膀一推，拉着卫生间门把手，说：“我洗澡了。”

　　水果切的都不香了，拿这种事情来逗趣他，江肃当真是爱耍他玩。

　　**

　　安苍路，下午三点。

　　在酒店休整过后，郑燎原去了阚姿筠那边，江肃带着焦堂来了安苍路。

　　这一行到底能发生什么也不确定，现在是白天，焦堂没办法异变，如果明远再带来那一群没有意识的傀，一旦出了什么问题，他们免不了再伤一次了。

　　站在空荡安静的街上，江肃拿出手机来给郑燎原发了条短信报备，每隔十分钟一条，这样能传递消息，出了事也有人能够知道，至少是一线希望。

　　焦堂牵着阿尔海，在旁边站得笔直。

　　太阳当头却没有一点暖和，周围有点寒风吹来，江肃裹紧了衣服，回头看看，焦堂身着便装，穿搭依旧干练。

　　他不冷？！

　　等了大概二十分钟的样子，一辆车从身后开过来，车很好，也价值不菲，就跟神秘人送他的那一辆一样。

　　明远从车上下来，身边带了一个人，定睛看去，是白日异变没有意识的傀。

　　江肃心中一跳，下意识回头看向了焦堂，叮嘱道：“他旁边的那个，看不见眼球只有红色的那个傀，就是白日异变傀，严格来说是傀儡，只听神秘人的命令。”

　　焦堂不回答，抬头朝着那人看过去，盯着仔细打量了很久。

　　久到明远缓缓走来，扬起下巴，得意洋洋，一脸大仇得报的快感。

　　“先生请你过去。”明远说道。

　　江肃一个眼神都没留给他，至始至终视线都在身后的那辆车上。听他发话，抬脚绕开他，大步朝着车走去。

　　旁边一言不发的焦堂也跟上去。他牵着阿尔海，狗很乖地跟在他身边，走了几步，身后的明远也跟上，狗一回头，看见他就嗷嗷叫了两声。

　　几个人的脚步都停了，焦堂回头将他脑袋一拍：“阿尔海，跟上我。”

　　狗一听，立马撇开明远跟上焦堂。

　　这狗聪明，看着像是认得清好坏人，江肃开始无意中看见，一看见明远，狗就警惕起来了。

　　在那辆保养地像是崭新的车面前，江肃停下脚步，目光警惕地盯着车窗。

　　从外面看其实什么都看不见，停了不过几秒钟，焦堂牵着狗过来了，站在一边小心观察着车。

　　“先生。”明远到另一侧叫了一声。

　　闻声，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了，里面坐着一个约莫三十岁左右的男人，穿着西装，神色严肃。

　　江肃下意识打量，失神之际，耳畔传来模糊的一道声音。

　　“终于见面了。”

　　还是经过处理过的，江肃抬头顺着声音源头看去，从前座到后座的夹缝之间，他看见后排坐着一位浑身穿着黑衣斗笠的男人。

　　他包裹很严实，看样子还是不乐意透露他的真实身份，从这儿看去，江肃只看见一双眼角有些皱纹的眼睛。

　　他应该有用什么声音处理设备，才使他平时说话也是这个样子，哪怕面对面，听见的声音也跟本来的声音不一样。

　　“你就是先生？”江肃问道。

　　“你一直在找二十年前实验的真相对吧？”先生突然长长叹了口气，微仰头，视线移开，分不清在想什么。

　　停了一会儿，又说：“二十年前的实验太失败了，竟然产生了这样的效果，还弄出你这样的人，来阻止我的大计！”

　　江肃拳头紧握。

　　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表面顺从，但这么久以来，他还是派给他任务，甚至还会送他昂贵的礼物。

　　什么意思？是已经起了杀心，确定他活不长了，所以放心大胆的送？以后还能拿回来？

　　“不过我不会怪你的，你有别的想法我都原谅，毕竟你影响不了我，而且，我很欣赏你和郑燎原，希望有一天，我们大家可以化干戈为玉帛，一起合作。”

　　“你要我把焦堂带来，我带了。”江肃深吸一口气保持冷静，强迫自己忽略他的那番威胁警告的话，“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么从今以后，我们的合作终止。你的计划无论是什么，我也会找出来的！”

　　先生无所谓笑笑：“我等着你找到的那一天。”

　　江肃咬咬牙，多的话没有了，转过身回头的那一瞬间，空气中与焦堂对视了一眼。

　　他跟焦堂本身就没有什么交集，称不上有什么朋友关系，只是眼神之中的意味不言而喻，不到一秒时间，他大步离开。

　　焦堂牵着阿尔海站在那里，眼睛一直打量着车里的男人。

　　“上车吧，焦队长。”这次是明远开口的。

　　焦堂没多说什么，走到后座拉开了车门，拍一拍阿尔海，让狗先上去，自己才坐进去。

　　“让你来，你带狗干什么！”明远看见大喊。

　　焦堂完美地发挥了他的沉默，低头摸着狗的脑袋，从口袋里掏了一些小零食给它吃，然后才抬头观察。

　　然后他发现，跟着明远一起下车的那个傀没有上来。

　　“他不走吗？”焦堂问。

　　先生很乐意亲自回答他：“以他的速度追车没有问题。焦队长带着狗，他自然就没有地方坐了，只能委屈一下。”

　　焦堂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的想法，自顾自地解释道：“阿尔海是我的家人，我去哪都带着。”

　　闻言，先生笑笑，弯了腰去摸摸狗的脑袋：“我当然尊重你的想法，有时候狗比人类忠诚，不会说话的，才不会暴露秘密。”

　　焦堂便又不说话了。

　　他性格沉闷，估摸着就算是先生找着话题跟他聊破天了，焦堂这人也懒得多搭理一句，低着头，跟自闭症似的，只顾着跟狗玩。

　　车在公路上缓缓行驶，不一会儿就看见走在前面的回酒店的江肃，车辆远去，焦堂从倒车镜看见，留了个眼神，便没有多的动作。

　　再一会儿，车到酒店门前，赵临深跟从前一样站在门口，目光追随着这辆车远去。

　　视野渐渐消失，江肃异变赶路回来酒店，不到十分钟，也跟赵临深一样望了望车。

　　“焦堂跟他们走了？”赵临深问。

　　江肃点头：“是，阿尔海也在。先生对他挺重视的，他暂时没什么危险。”

　　赵临深双手环胸点了点头。

　　“有事吗？”江肃回头，视线落在赵临深身上。

　　“怎么？”他眼神一瞥。

　　江肃说：“请你吃饭。”

　　第一百一十五章 江肃认真的致歉

　　郑燎原不在酒店，大早上就出去了，江肃知道他去帮阚姿筠处理店面的事情，从安苍路回来一趟，也正好遇到了赵临深在门口。

　　因为赵临深之前一直对他的心思，江肃很少单独约他吃饭或者其他的。

　　这回倒是难得，上了楼，在自己房间里，冰箱里还有些食材，江肃亲自下厨，进门留下一句“坐吧”，然后去小厨房忙活了。

　　做的菜很简单，但是每一道都很认真对待，色香味俱全，摆上桌，两个人吃饭也不需要太麻烦。

　　“郑燎原呢？”赵临深突然抬头问。

　　江肃愣了一下，抬眸一看，不理解，但还是说：“出去了，去处理跟阚姿筠的合作，怎么了？”

　　赵临深没好气地哦一声：“难怪呢，他不在你才找我，感情是陪你吃饭了？”

　　江肃一笑。

　　他并不介意赵临深会这样开口说他，不管是误会还是赌气，对赵临深来说，他都应该对自己带有情绪。

　　如果说很早之前的阴阳怪气和回怼是为了让赵临深死心的话，那这段时间以来偶尔对他的一些刺激行为，真的是江肃做的不太厚道。

　　赵临深一直把他们当朋友，心甘情愿留下来帮忙，去找焦堂，这些事情他从来没有怨言，而且，江肃感受得到他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坚持自己心中觉得对的事情才去做。

　　“焦队长那边我不知道情况，他怕引起疑心，没有给我任何通讯设备，一切只能靠他自己。”

　　盛好了饭坐下来，江肃给他递过去一碗，给了筷子，才说起今天的情况：“我还是没有看见神秘人的真面目，他没有说他的名字，不过，我知道他的目的可能远远不止制作出白日傀那么简单。还有，他一开始就知道了我在暗地里查二十年前的实验，我总感觉，他有什么别的目的，总是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赵临深听罢，也懒得跟他计较私人的感情问题，端起碗吃着饭，漫不经心地应道：“反正你可以应付。”

　　“事情早就超出我的掌控了。”江肃如实说道，“他让我找的孤儿，包括送焦堂去见他，一切都是他计划的一环，无论我们有没有劝说他们站在我们这边，都已经帮他完成了任务了，他达到了目的。”

　　赵临深凝眸认真起来：“哦！所以才肯送车送钱？！”

　　“我更怕的，是他把主意打到我们身上来。”

　　找齐二十个孤儿的目的是什么？那里面是不是也包括江肃和郑燎原？江肃不敢不往这方面想。

　　不到半个月的医院之旅，让江肃彻底害怕了。

　　如果只是他一个人，他可以天不怕地不怕，无非就是一条命。可是有郑燎原，他比从前更惜命了。

　　因为还有一句相约白头的保证，他不想让郑燎原失望。

　　失神片刻，江肃抬眸看去，赵临深没说话，吃着饭也沉默了一会儿，等他正准备低头的时候，抬头对视上：“会有什么后果？”

　　“死。”江肃回答的很果断。

　　异变之后的普通人战斗力都直线提升好几个度，更别说是注射过改良药剂的白日傀。

　　就算是焦堂异变状态，能跟一个白日傀打成平手都要算几率。

　　“不只是我，整个酒店，甚至整个月原市，都会被他控制住。”江肃说了一种更可怕的可能性，“现在的傀至少还是普通人，肉体凡胎，他们对付不了带枪的警察，所以还畏惧。但如果出现了一种不害怕子弹的药剂呢？那到时候我们没有人能够阻止了。”

　　赵临深听着打了个寒颤：“没有……那么严重吧？世界大战？”

　　“这是最坏的结果。”江肃神情越来越严肃，“赵警官，我今天叫你来，除了想告诉你现状以外，还想跟你道歉。”

　　“……道歉？”

　　江肃顿了顿点头，放下碗筷，很认真地垂下头去：“赵警官你是一个脸皮薄的人，如果说有什么方法能够让你知难而退的话，那无疑就是让你感觉到不自在，跟我相处的不自在。所以一开始，我感觉到你对我另外的心思之后，就用这样的方式让你知难而退。”

　　“如果一开始是为了让你对我死心才做了那些伤人的事情，我想我问心无愧，只有这样，我才不会给你有可能的希望。但是，前段时间在医院，我似乎有点说错话了，所以跟你道歉。”

　　赵临深后知后觉想起来他所指的，脑子里回想了一下医院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指江肃那句“关心”。

　　于是他解释道：“不怪你，你估计只是随口一句关心，是我自己心思多，把你的话做了文章。”

　　“焦堂都看得出来我是故意的，你替我争辩什么。”江肃低声说了一句，眨一眨眼，心里纠结了很久，才认真说，“不是赵警官你不够好，也不是因为谁先遇见谁，只是恰好燎原在我身边，做了一些让我从来没有感受过的温暖举动。”

　　“说起来挺可笑的，因为这些就喜欢太幼稚了。但我是一个孤儿，从小到大很少有人照顾我，这种被关心的感觉太过温暖，所以抵挡不了诱惑。”

　　江肃说着，小心翼翼地抬头看看赵临深，微微叹气，又道了一次歉：“医院里我说的话是下意识出口，很可怕我习惯了这样跟你相处的方式，让你难过，真的很抱歉，对不起。”

　　赵临深终于动了动，勉强笑笑，说：“不用道歉，我不在意了。我待在这儿又不是舔狗死缠着你不放，我有我需要做的事，帮你只是算得上一个合作关系。不讲私情就不讲吧，我也不想这事了。”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你知道我的心意就好。”

　　声音小的跟蚊子叫似的，说完立马低下头去吃饭，埋头不敢看他了，耳朵唰地一下红了。

　　江肃嘴角上扬笑了笑，也低下头去认真吃饭了。

　　饭后，赵临深很自觉地帮忙收拾好了屋子才离开。

　　看着赵临深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江肃低下头去，抿抿唇，呆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

　　车行驶在月原市大路上，才进入市区没有多久，先生递过来一个黑色的眼罩，笑得和蔼极了。

　　这边的事情江肃跟他简单说过，焦堂知道被带到先生那边的人都需要蒙上眼，倒也不难猜，他怕别人太快找到他的所在地。

　　“焦队长见谅，狗的嗅觉灵敏，为了防止它吸入太多实验药剂粉末，我会给它也隔绝嗅觉和眼睛。”

　　先生说的理直气壮，焦堂没有开口，低头看看阿尔海，它似乎有点不服气，坐在车里朝着先生汪了一声。

　　他依旧不生气，弯腰摸摸阿尔海，叹气道：“真是可爱又忠心的孩子，放心，我会让你和你的主人一直在一起。”

　　估摸着是听懂了，阿尔海安静下来，老老实实不动了，扭头看着焦堂。

　　主人都老实戴上了眼罩，似乎是完全配合先生的行为，阿尔海也就没有反抗，呜咽几声就安静下来了。

　　焦堂牵着狗绳，时不时弯腰摸索着摸一摸阿尔海，它回应积极，焦堂也算放了心。

　　大约又二十分钟左右，车辆停下，耳边响起先生的声音：“到了，焦队长。”

　　焦堂动一动，手上紧握着狗绳，摸索着打开了车门。

　　旁边应该有人引路，他出门被扶了一下，视线被阻，他什么都看不见，只能紧紧拽着狗绳。

　　阿尔海也贴心，从下车开始一直贴着他的腿走路，似乎生怕他会不见了。

　　下车走过了一道门槛，经过走廊之后右转，又走了不到一分钟，听见有人打开了一扇门。

　　“请进吧，焦队长。”

　　焦堂脚步一顿，很老实地走进去。

　　又一人开口：“等一下，狗别进。”

　　握着狗绳的手倏然捏紧，焦堂止步不前，看着是不太乐意进去了。

　　见状，先生上下打量他一番，温和笑道：“焦队长放心，阿尔海就在门口等，里面药味太大，我们进去都得戴上口罩，我怕狗不小心吃了什么。”

　　先生开了口，焦堂本来应该很给面子的，可他知道这个地方是龙潭虎穴，如果阿尔海不在他身边，会出现什么事谁也说不定。

　　“我知道你担心阿尔海，这样吧，我让明远在外面照顾狗，每隔五分钟就让狗叫一次，你知道它安全，怎么样？”先生又再次给了个台阶。

　　闻言焦堂也不好再驳他的面子，惹怒了这个先生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逃得出去，反正阿尔海在外面，他能够听见它的声音也是一样的。

　　于是焦堂松了手，把狗绳递了递，不知道是朝哪个方向，下一秒，有人从他手上取过狗绳。

　　“请。”先生听起来更开心了。

　　有这样优质并且会配合的傀儡，对他来说是无比幸运的事情！制作出焦堂这个傀儡，一定比他之前的任何实验品都好。

　　焦堂抬脚踏进屋子里去，身后被同样被蒙眼的狗连他离开都不知道，毕竟，嗅觉也被干扰了。

　　先生后一步进去，站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忽然回过头来，看向了牵着狗绳的明远，嘴角一扬，笑得阴暗。

　　明远立马点头。

　　房间门咯吱一声被关上，听得出来是某种铁质的大门，焦堂从进来这个地方就被蒙上眼睛，他连周围的环境都没能看得清。

　　“戴上这个吧。”先生又递过来一个什么。

　　摸起来看看，是一副口罩，听先生刚刚说话时有些沉闷的声音，想必他自己也戴上了。

　　焦堂没犹豫，摸着口罩就戴上。

　　戴上口罩的那一瞬间，一股异样的香味钻进鼻子，虽然隔绝了实验室的药水味道，但口罩上的味道实在刺鼻。

　　眉头一皱，焦堂意识到这是某种特意为他准备的迷药。

　　走了几步，耳边又响起先生跟他说着什么话的声音，渐渐模糊，焦堂坚持了大约一分钟，才失了力气晕过去。

　　先生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嘴角弯起一阵弧度，缓缓朝着焦堂走过来，弯下腰去，爱不释手地摸了摸他的脸。

　　“年轻有为的武警队长，听说你晚上可以控制住不吸血。”他在焦堂耳边喃喃自语，像是在欣赏一件宝贝似的，“虽然不如江肃能够自由控制，但你已经是足够优秀了，如果你变得更强，那时候，没有人是你的对手了——来人。”

　　第一百一十六章 焦堂逃离顺药剂

　　门口陆陆续续走进了几个人，脚步声杂乱，很快走到了焦堂身边。

　　几只手过来把他抬起来，走了几步，放在了一张床上，鼻尖还有药水味，他们应该还在那间房间里，位置不远。

　　床上几个角落的铁锁锁住了他的双手双脚。

　　焦堂意识清醒，在来这儿之前，江肃提醒过他一定得小心，为了以防万一，他吃了点万能解药。

　　先生果然会给他下药。

　　身边的人来回走动，时而窃窃私语在说什么，内容他倒是听清了，只不过说的都是一些他听不懂的专业术语。

　　等了一会儿，他渐渐没了耐心，试探着眼皮动了动，睁开一条缝，四处打量了一番。

　　他床边守着一个人，是无意识的白日傀，没有先生的命令，他就跟木偶一样站那一动不动。

　　眼神空洞，眼眶里看不见眼球，血红一片，像是没有喘气的僵尸一样。

　　周围的实验室很大，各种仪器药瓶，估摸着对自己的迷药很自信，在他晕倒之后就取了他的眼罩。

　　所以焦堂将这个实验室内里看的一清二楚。

　　那边盯着实验台无比认真的那位穿白色实验服的人，应该就是带他进来的先生了，不难猜到。

　　门外不知道还有没有跟身侧这个一样的白日傀守着，从他的角度看过去什么都看不见，那扇门是铁质的，但制作却不粗糙，细看去整个实验室的装饰都很精致。

　　看样子，他很重视这个实验室。

　　“好了。”

　　一声交流，焦堂立马闭上眼去，若无其事地躺在那里，思虑着要怎么才能挣脱手上的铁锁。

　　铁锁嵌入式连接在床上，以他的力气能不能挣脱开？或者——异变的力量可以挣脱开吗？

　　大脑思绪拉远，回到了他刚刚来到酒店的时候。

　　焦堂自身就可以控制吸血欲，然而江肃猜到了先生一定会要焦堂，所以，很早之前他就教给了焦堂怎么控制异变。

　　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基本上没有怎么成功过。时间太短，一蹴而就并没有那么容易。

　　如果他能控制异变，这锁链说不定可以挣脱开。

　　思考之际，先生的脚步声响起，在他身侧停了下来。

　　“打开。”

　　一声令下，有一两个人动了动，走到他床边来，打开了他一只手的锁链。

　　双脚和一只手被束缚，此时此刻他能动的只有一只手，而且还被人抓着，眼睛睁开，一根粗管要扎入他身体里去。

　　皮肤被刺破一阵疼痛，焦堂瞬间神色一凝，猛地反手抓住了先生的手。

　　先生脸色一变。

　　但焦堂反应快，挣扎之际还没输入体内的药剂被迫停下，针管载着药剂太过沉重，一下子滑落下来。

　　这样的情况下，谁也没想到他会突然清醒过来反抗，在一群人还没发应过来的时候，焦堂凭一只手按住先生，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

　　“开门，开锁。”焦堂没有太多解释的话，说完仅仅是扭头看向旁边的那个不动的傀，手上用力掐住他。

　　先生眼眸一动，将牙咬紧，依旧默不作声。

　　他这会儿陷入被动，旁边的人担心他的安危不敢动，就算有白日傀在，他也没有底气。

　　见他不开口，焦堂再次将他锁紧，低下头冷声威胁：“你要知道，武警的反应速度相比于常人要快上许多，我对付不了旁边那个行尸走肉，但是应付你，杀死一个你简直易如反掌，哪怕只有一只手。”

　　作为普通人的焦堂已然是没有人可以应对的，他手劲很大，一用力，先生脸色发红，被掐的难以呼吸了。

　　开口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无力地招了招手，示意按他说的做。

　　床上锁链被打开，焦堂翻身跳下床，抓住先生做人质，看见大门打开，便大叫一声：“阿尔海！”

　　“汪！”大狗一声叫，力气之大直接挣脱了明远，狗绳松动落下来，阿尔海朝着焦堂跑来，站在他面前，气势汹汹地护主。

　　“走，找一辆车给我。”焦堂继续威胁道。

　　先生再次招手，脸色由红变得有些发白：“带……他找！”

　　咬咬牙，明远招手，立马让人去取车钥匙来。

　　等待这一会儿，焦堂眼神一瞥，看见他躺过的床边地上掉落的针管，眉心动了动，低头道：“阿尔海，去！”

　　狗跑过去，把针管咬过来。

　　车很快找来，价值姑且不说，能够暂时保证他的安全就行了，走到门口地方，焦堂看了看先生，视线一移，问：“让你的手下给我指路。”

　　先生依着：“好。”

　　“要他。”焦堂把明远一指。

　　犹豫一会儿，看见先生这副样子，明远只能老老实实上了车，车钥匙丢给了焦堂。

　　叼着药管的阿尔海立马跳上车去，一爪子按住明远，学着主人的样子威胁。

　　拿到了钥匙，焦堂退到车边，上了车才把他推开，朝着那群白日傀的方向猛一推。

　　拖住了半刻，趁这会儿，焦堂立马启动车子开走。

　　得了解脱，先生的脸色立马冷淡下来了，朝着车的方向一指，大喊道：“给我追！他把药剂带走了！”

　　车速还算快，逃命之下什么都顾不上了，好在这地方偏远，看着像是在山区，路上没有什么车，等进了城区，他们就都不敢追了。

　　距离城区半个小时左右的路，焦堂用了十分钟赶到，一路上都从后车镜上看见那群白日傀在追。

　　速度快到能追车，真是可怕的药剂！

　　见到这模样，焦堂下意识回头叮嘱阿尔海：“药管别扎到人了，药很恐怖，也别扎到自己。”

　　听闻，阿尔海呜咽一声，把针管丢到了前座来，而后继续看着明远。

　　在明远的指路下，又四十分钟之后，焦堂回到了东锦酒店。

　　前前后后不到半天的时间，天色已经黑下来了，接触过月光，焦堂模样变了一些，美瞳还是遮住眼睛，但是尖牙露了。

　　下意识从后视镜一看，没有抑制药的明远已经控制不住想要咬人了。

　　焦堂立马停了车。

　　这个方向距离酒店还得步行十几分钟左右，就算走过去也无所谓，这车不是他的丢了也不可惜。

　　想着，他怕阿尔海受伤，开了门让阿尔海下来。正这会儿，明远眼神一变，猛地朝他扑过来。

　　焦堂面不改色，一记手刀劈晕他。

　　跑一趟，带回来药剂，还带回来明远这么一个人质，虽然焦堂也受了点伤，那药剂多少有些进入他体内去了，好不容易危机解除，身体却发热，意识都像要被吞噬了。

　　江肃一见立马皱起眉头来：“就一点药剂也能变成这个样子，可见那药剂到底有多恐怖。”

　　“汪！”适时，阿尔海叫一声，回头去把药剂管咬着进来了，放在了地上。

　　焦堂坐在椅子上大喘气，浑身使不上力气，胳膊被注射过药剂的针孔前后被紧紧绑着，想着尽量别让药剂蔓延。

　　“这个药剂对我应该没有起到什么效果，只是药性太烈……我休息一下就没事了。”焦堂撑着身体，看看那药剂，又补充道，“我在感觉到他扎针的时候就做了反抗，针并没有完全扎进去，如果我猜的没错，这药剂，很有可能是需要融合进骨髓里的。”

　　骨髓造血，想要让全身的血液被改变的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改变骨髓。

　　这跟江肃记忆中的那次实验完全不一样。记忆中的那次，药剂无论扎在哪里都似乎并没有影响，基因存在的地方，只要被药剂改变，就会无限地分裂感染，直到全身细胞被洗刷，染上药剂。

　　听闻这般说法，郑燎原想了想便解释道：“人体全身布满血管，想要传送药剂到细胞里，用血液传播是最快的，所以先生想到了这个办法。”

　　江肃听罢，又再一次打量他：“二十年前的药剂传输是被月光点燃才疯狂游走，导致人在短短一瞬间之内发生改变，如果神秘人制作的这个新型药剂是通过骨髓进入血液里，全身换血至少需要三个多月，就算注射了药剂，也不可能像焦队长这样立马就有反应的，难不成还有一些其他的东西影响？”

　　几人陷入沉默，如果改变了这其中的药剂成分，又是怎么做到让药剂迅速起作用的呢？

　　站在一边的赵临深灵机一动：“之前的药剂不是被月光点燃吗？他会不会用了同样的东西？”

　　江肃：“那也需要月光，白天没有月亮，不合理啊。”

　　“不用想了，我把药剂送过去给我爸看看吧，他有不少研究这个的朋友，拿去直接让他们化验。”

　　郑燎原说着拍了拍江肃的肩膀，回头看着焦堂，温声又说：“你一个人去冒险实在危险，受了点伤好好休息吧，有什么情况随时告诉我们，别怕麻烦，你要是被控制了，我们更麻烦。”

　　焦堂老实点头。

　　“走了，我送你上去。”赵临深便也应了一声，扶着焦堂站起身来，他还真是一点力都使不上，扶不了，只能把他手一拉，背起来送回去。

　　身后的阿尔海立马跟上去。

　　药剂拿到手，这一次是不是也算是一次胜利？

　　不只是药剂，还有前不久对他耀武扬威的明远。

　　想到他，江肃轻轻一笑，回头看看郑燎原，吩咐道：“去找两根粗棍子来，长的要比你高，短的要有两臂长。”

　　郑燎原不解：“做什么？”

　　江肃漫不经心地耸肩：“做十字架，让明远好好跟上帝忏悔忏悔。”

　　“噢！那我知道了！我再拿几根粗绳子过来！你先去楼上吧，我让晓杨带着他去七楼那间闲置的杂物间了，末语休了两天假，白天没啥事，晓杨说上楼的时候恰好碰见他了，他想玩，就去杂物间收拾和看着明远了。”

　　江肃点头应下：“好，我先上去，我怕万一明远醒来，末语会有危险，你小心点别受伤。”

　　“弄两根粗棍子受什么伤，放心！”

　　明远被折腾着绑在简易十字架上的时候总体来说有点歪歪扭扭的，郑燎原便又找了个一根粗棍子给他做支撑，忙活了半天人也醒了，郑燎原也很打脸的让木棍上的倒刺扎进手指里去了。

　　于是，明远看着郑燎原可怜兮兮地掐着手指跟江肃抱怨：“真受伤了。”

　　江肃笑着看他：“跟你说了小心，你不信，这个可比受伤疼多了。”

　　“怎么办？”

　　明远：“…………”

　　幸好是个杂物间，里面啥都有，翻翻找找还真给他找到一盒绣花针来，好在还没生锈，拿一根，掐住郑燎原的手指头给他挑刺。

　　一边挑一边温柔地说：“小时候看别人学到的，倒刺扎进手指头里面，就用针挑开，然后把刺弄出来。会有点疼，不过你这个刺挺大的，很快就好。”

　　郑燎原笑着摸摸他的头：“你抓着我的手就不疼了。”

　　两人面对面认真挑刺，明明差不多高的个子，江肃站在他面前却总显得更加可爱。

　　站在杂物室里，当着明远的面，郑燎原和江肃眼里只有对方，堵得明远心里憋得慌。

　　挑完刺，江肃抓着他的手放嘴里轻轻舔了舔。

　　明远眉头一皱：刚刚不是搬完棍子？不嫌脏得慌？

　　明远：如果我有罪，让上帝惩罚我，别我看这两个变态！！

　　江肃后知后觉地发现明远，并且发现了他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

　　忍不住笑笑，回头才将注意力放在他身上：“哟，前不久不是还跟我嘚瑟？大仇得报？开心了吧？”

　　明远牙齿咬的哧哧作响：“别在我面前碍眼！要杀要剐随便你！”

　　“杀了你多没意思。”郑燎原也很配合地笑笑，转过身，把江肃一搂，看他这副表情，立马抱住江肃吻他。

　　明远：“……………………”

　　杀了我吧！谁来杀了我！！

　　第一百一十七章 新分店正式开业

　　郑燎原和江肃倒是没有这个闲心在明远这样让人恶心的人面前玩什么情趣吻，只想膈应他，相拥吻了一会儿就松开了，并且很是得意地盯着他，笑着嘲讽。

　　“你这么讨厌看见我们俩亲密，是没有对象刺激到了吗？”郑燎原笑着跟他扯东扯西。

　　明远咬牙不想回答。

　　江肃立马附和道：“他哪会因为这点事不自在，明先生可是做大事的人，不会执着于儿女情长。”

　　郑燎原又猜测：“那就是看不惯我和你？是看不惯我们两个人，还是看不惯我们俩都是男人？”

　　江肃：“以明先生的记仇心理，看不惯我们俩也正常。至于是不是看不惯咱们俩都是男人还真不好说，我想明先生没有那么死板吧？”

　　明远终于被念叨地不耐烦了，脸色黑成了一块碳，恨不得挣扎着过来揍他们一顿：“死同**！别在我眼前碍眼！”

　　江肃耸肩：“猜错了，明先生对我们的意见还是有点大，有点死板。”

　　郑燎原便立马把他一抱：“不用管他有没有意见，跟我在一起开心就好，我爱你，你也爱我。”

　　明远：“………………”

　　折磨了一番明远，两人并没有问他关于先生的问题，只是心满意足地带着笑意离开了。

　　纯纯报复，看出来了，他越讨厌，他们越是要跑来恶心他。

　　终于，恶心到第三天的时候，明远小脸煞白（其实是环境太差水土不服），当着这两人的面吐了，然后被江肃以此为借口揍了一顿。

　　揍完送了点药来。

　　跟赵临深说起的时候后者笑得四仰八叉，拍桌捧腹：“不是！那两米大个儿，因为水土不服吐了？”

　　江肃忍俊不禁，淡定吃着点心：“对啊，然后我就揍了他一顿。”

　　“揍得可开心了！一边揍一边喊让你吐！让你恶心我！”郑燎原大笑，“别提那个样子多滑稽了！估计他当时被揍的委屈死了，恨不得喊：没有嫌弃你们！哈哈哈哈！第二天阿肃送药的时候他脸都黑了哈哈哈哈！”

　　“估计他有一段时间不敢在我们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看不惯我俩了，真解气！让他揍我，还踩我脸！”

　　赵临深赞同地点点头：“晚点我也去逗逗他！咱们酒店来了个开心果啊，不玩白不玩！”

　　打趣的玩笑话题结束，江肃收起大笑来，问：“对了，焦堂怎么样了？”

　　赵临深也收了笑：“没事了，开始的时候跟我说晚上还是会身体发热，不疼但是难受，过了两天就好了，药剂就沾了一点，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那就好。”

　　郑燎原说：“药剂我也让何易拿回去给我爸了，我问了，这药能不能制作出解药来，他说如果知道全部成分的话，也可以试试，所以别急。”

　　“我们拿到手药剂，保不齐他会不会改良，一切小心为主，现在咱们虽然扳回一局，但是未来还有硬仗要打。”江肃叹着气说了一声，视线一扫，又回头看向郑燎原，“阚姿筠那边怎么样了？”

　　郑燎原说：“我前几天跟着她去选了店面，门面资金谈得差不多了，然后她联系了装修公司，现在正在装修，我暂时不用管这个，应该很快就好了。”

　　“嗯，也好。”江肃点头，“让阚姿筠一定小心，没有我帮他，保不齐他会找谁去对付阚姿筠，告诉她任何可疑的人都别相信，只能相信我们俩。”

　　“放心，我交代过了。”

　　闻言，赵临深大概知道这两人的对他们的安排计划了，除了焦堂和阚姿筠，还有一位也很神秘。

　　他问：“还有一个呢？国外那位？”

　　江肃说：“我昨天跟他聊过，他跟我说了一下晚上的进度，按照我的方法，确实对他控制很有帮助，然后我给了他一点其他的方式。目前就我所知，他还在国外上学，没有人发现他的身份，也没有什么人找上他，他很安全。”

　　“但你毕竟告诉过先生他的存在，保险起见你多叮嘱一点，让他别露出什么破绽。”郑燎原又叮嘱道。

　　江肃点头：“知道。”

　　月原市环湖广场。

　　环湖岛属于中心市区，客流量大，阚姿筠的店选在这边百利而无一害，租金稍贵，但是来来往往的人却不少。

　　忙忙碌碌装修了大半个月，补齐货开业的当天，郑燎原和江肃都来围观了，连赵临深都热闹地凑在了人群里。

　　看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赵临深一边鼓掌一边侧过头问江肃：“所以，咱们目标这么大，真的不会引起怀疑吗？”

　　江肃安慰道：“放心，燎原家的公司也在这附近，郑先生会让人盯着的，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我们。”

　　赵临深恍然大悟：“高级！”

　　新店开业，门口摆满了鲜花花篮，作为投资商，郑燎原跟江肃两人豪横地送了几对，连郑邱都赏脸以公司的名义送了不少来。

　　才新店排面就这么大，郑邱都送了，隔壁不少公司纷纷效仿。

　　可想而知，进店的客人也不少。

　　店里的人忙得歇不住脚，就连来看戏的几个人都没停，美妆方面的东西他们不懂，就帮着结账。

　　第一天的收益还不错，等人都差不多走完了，几个人才逛一逛店。

　　货架上摆着各种叫不上名的化妆品，盒装的管状的，江肃好奇拿下来看，又看又闻，搞不明白是干嘛的。

　　“这什么，干嘛用的？”于是转头问郑燎原。

　　郑燎原一指：“口红！”

　　江肃半信半疑拿着看了看，回头又拿一样递给他：“这个不是口红吗？”

　　郑燎原：“……”

　　两人面面相觑认不出化妆品，空气沉默了几秒钟，耳边突然响起一道似笑非笑的女声：“哟，两位帅哥看口红呢？”

　　江肃转身让了路，把手上拿着的东西放回原处去，抬头看见阚姿筠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走过来。

　　步态很有气质，在两人面前停下，上下打量了一番，视线落到江肃身上。

　　一步靠过来，从货架上又把他刚刚拿过的两个东西取下来，认真解释道：“这个是口红，这个是唇釉，都是涂嘴上的，如果你想要给女朋友买呢，我送你两支，都是大品牌的，质量绝对没问题，明码标价的话，两支得要六七百呢。”

　　江肃把她手上的东西一举：“就这两个，六百多？”

　　阚姿筠眼睛一眯：“这可是口红，上嘴的东西！接吻的体验感全在这上面了，产品好，你吃着才不会有问题！才六百多算什么？”

　　江肃：“……”

　　举着口红看了看，虽然实在不太理解这个东西，但是仔细想想，女人用的东西好像也没有便宜的。

　　想了想，他转头把口红递给郑燎原，笑道：“吃着试试？”

　　郑燎原脑子一崩，两个口红都抓了过来，把口红拿着朝阚姿筠一晃：“你说要送的！别找我要钱，先走了，有点事情要处理。”

　　然后把江肃一拉，两人很快消失在阚姿筠面前。

　　一脸懵的阚姿筠懵圈地眨眨眼，大脑短路了。

　　五秒钟之后，阚姿筠深吸一口气，再迟钝的大脑也反应过来了，瞳孔瞪得老大了。

　　缓了好一会儿气才恢复过来。

　　发呆间，阚姿筠肩膀被一拍：“干嘛呢老板娘？怎么一副受了惊吓的样子？”

　　阚姿筠一个激灵转过身，看见赵临深站在那儿似笑非笑，忙拍了拍胸脯，才缓过神来：“吓我一跳！”

　　赵临深笑笑：“想什么那么出神！”

　　“刚刚，郑燎原从我这拿走了两支口红，我说送江肃的，谁知道他真拿走了，还说要吃着试试……”

　　赵临深笑容停了一下。

　　没想明白，反问：“吃口红？”

　　阚姿筠把嘴一指：“上嘴了吃！”

　　赵临深：“………………”

　　几秒后，赵临深后知后觉，立马问了他们离开的方向，然后走了。

　　“什么毛病，这年头，这么乱吗？”

　　阚姿筠吓了一跳，身子一个激灵，管也管不上他们的事儿，干脆回头去忙活去了。

　　店面进入收尾工作，月原这边的员工还没有招聘，人手不够，阚姿筠只能自己也上手帮忙。

　　距离那三个人离开没有两分钟，店里又进来一位客人。

　　来的客人是个女人，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但她从一进来就开始四处张望，左右看看，像是在寻找什么。

　　忙碌间歇，阚姿筠抬眼恰好看见，很快收拾了一下便过来了：“你好，要看点什么？我们新店开业有优惠，全场满2000可以送你任意价值500的商品，您需要什么，我带您看看？”

　　女人个子也很高，不过她穿了一双平底鞋，站在阚姿筠像个可怜小女孩似的，垂着头，像个鹌鹑似的。

　　她缩一缩，小心退后了两步，隔她远些，低着头不敢看她，耳尖红到像滴血：“我……我没有地方去，外面太冷，我就避避。”

　　“别人……别人都赶我出来。”

　　阚姿筠听着一阵心软，叹着气摸了摸她的头，说：“跟我来吧，看你这个样子是偷跑出来的吧？先休息一下，我买点东西给你吃，休息好了快回家去！”

　　女人连忙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后面休息的小房间里去，前脚刚离开，郑燎原和江肃说着话进来了，耳尖微红，连唇上都带了些艳丽的红色。

　　郑燎原还捏着口红抱怨：“什么味道都没有，还六百多。”回头一看，从他这个视角看去，本就唇红齿白的江肃因为这补上的浅浅口红颜色显得更加白皙美丽。

　　一愣，郑燎原又改口：“好吧，有点作用。”

　　江肃懒得搭理他，抬手下意识抹一抹嘴唇，不知道那个口红色有没有擦干净，如果只是郑燎原喜欢，涂一些给他看看倒不影响什么。但他到底是个男人，涂上口红跑出来见人总觉得奇怪。

　　“阚小姐呢？”江肃终于注意到阚姿筠不在这儿了。

　　正问着，旁边一小员工率先答：“去里面了，带着个女人，不认识。”

　　郑燎原眼睛一眯：“女人嘛，又不是男人，大惊小怪。”

　　至此，那小员工便不说话了。

　　没抱怨多久，听闻阚姿筠有事忙，这两人倒也安分，在一旁休息的椅子上坐下来说说话，谈笑风生。

　　赵临深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人没有多少了，估计他先回去了，等阚姿筠出来，我们说一声也该回去了，一整天都没好好休息，没想到开个店还挺累的。”

　　江肃伸了个懒腰往身后墙上一靠，知道他俩是贵客，员工很懂事地给他们倒了两杯水来，他们也不客气，在这店里待的很悠闲。

　　“等这家店开起来，阚姿筠也回了白阳湖，那这边也算是我的了，不管收入怎么样，养活你是不是足够了？”郑燎原突然笑着打趣。

　　江肃翻了个白眼：“还说呢，合同不看清楚，那一点的分成可差了不少钱！我要是不看，你哪来的盈利说要养活我。”

　　郑燎原嘿嘿笑：“那就多谢阿肃帮我盯着了！没有你我怎么办啊。”

　　江肃被他逗得无语，脑袋一别，偷偷扬起嘴角笑了。

　　“那以后家里的钱都给你管，我负责多赚一点，不止要养活我们，还要存，房子有了，是你自己买的，那我给你买车！那神秘人送的车也不知道靠不靠谱……”

　　郑燎原在耳边絮絮叨叨，江肃扭头并没有看他的脸，听了前半段的喋喋不休，忽然眼睛一动，笑容停下来了。

　　他头也没回，拍了拍郑燎原，忙叫：“别说了！你看那个，是不是白寻？”

　　第一百一十八章 寻找记忆的缺口

　　郑燎原话音一落，顺着江肃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在广场对面一个不显眼的小吃店旁边地方，白寻穿着白衣服就像个白点站在那儿，如果是近视眼，肯定看不清他是谁。

　　大约感觉到了他们看过去的视线，白寻立马躲起来了。

　　“走！”

　　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放下水杯便追了出去。

　　这段日子以来，从明远叫他回去，他们几乎没有再看见白寻，想要联系也怕打草惊蛇，他不出现，江肃都快忘了还有这颗棋子了。

　　两人连追带绑地把人带回了酒店，往休息区沙发上一扔，江肃笑着问好：“好久不见啊，白寻。”

　　白寻大喘气：“绑我来干什么？”

　　“之前跟你说让你在先生面前多露点头，怎么没见你做什么？”江肃用尽量最和平的语气问。

　　“有明远在，我没有机会。”白寻如实说道，“先生很信任明远，听他们说，只有明远见过先生的真面目。想要取代明远的位置没那么容易。”

　　江肃眉毛一挑：“正好，那你的机会来了！”

　　说着他站起身来，看一眼郑燎原，后者点了点头，起身过去按了电梯。

　　“明远正好在我手里，可以带你去见见他，不过你不能发出声音，免得被他怀疑。”

　　白寻犹豫了一会儿，点点头。

　　十分钟之后，江肃带着他进去了那间杂物室。

　　屋子里被收拾得宽敞了一些，明远被绑在十字架上，每天都有人轮流看守，为了方便，赵临深还特意跟黄警官找了几个警局的人。

　　非法囚禁，这警察还帮着看人，要不是有赵临深在这儿，还真难交代。

　　屋子打开，看守的警员坐在一边打着游戏，这活儿可比在警局上班轻松，相当于放了个假。

　　一见人进来，立马收起手机。

　　“没事，你玩你的。”江肃朝他招了招手，“辛苦了。”说着，身边的白寻端着热茶递给那位警员。

　　“谢谢！又来逗他玩？”警员道了声谢，下意识问了这么一句。

　　江肃双手环胸：“对啊，这次我和燎原亲自来的，你先出去休息一下上个厕所吧，玩够了叫你进来。”

　　“好嘞！”

　　白寻盯着那人，忍不住眉心发抖。

　　“这明远可好玩了！被绑在这儿好几天了，酒店里的人都来玩，还有不讲武德的，大半夜扮鬼，给他都吓尿了。”郑燎原哈哈大笑着，毫不客气地揭明远的短，看他被遮住眼睛奋力挣扎的样子，恨不得要冲过来撕了他们。

　　“这个高个儿，居然怕鬼。”江肃也没忍住吐槽，“自己就是吸血鬼，大晚上出门，被几声鬼叫吓尿，真丢人。”

　　再折磨下去，明远人都要疯了。

　　不算是上了刑吧？明远人都好好的，能吃能喝能睡，还能尿。

　　精神折磨可比肉体上的疼痛更让人崩溃，江肃研究过心理学，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

　　气得明远大骂：“你想知道什么……你直接问我，我都告诉你！”

　　没想到江肃耸耸肩：“我什么都不想知道，我就想把你关在这儿，天天折磨着你，我看看你再敢不敢说大仇得报这四个字。”

　　话是这么说，但他对于先生的情况还是很想知道。只不过就算问了，从明远嘴里说出来的也不一定可不可信。

　　两人面对着明远，对他跟对一只狗似的毫不客气，那阵逗趣的笑声之中，仿佛隐藏着其他的意味。

　　笑声刺耳，听得白寻身子一抖，死死盯着那两人，脑子里一闪而过无数破碎画面。

　　笑声轮转，变成了稚儿的嘲笑，无数个孩子围在一起，围着他和他的妹妹。

　　“你怎么了？”江肃把他肩膀一碰。

　　白寻像吓傻了似的，整个人如触电一样惊醒，忙低下头去，眼眸一颤，红色布满眼眶。

　　只一瞬又恢复正常。

　　“出去吧。”见状，江肃说了一声，回头看看明远，带着他出去了。

　　“你们带了谁来？说话！你们带的是谁！江肃！郑燎原！！”

　　身后的喊声被一扇门隔绝，警员又走进来了，往刚刚的椅子上一坐，手机上又响起游戏声。

　　一切归于平静，没有人再理他。

　　回到一楼，白寻喝了点水缓神，深吸了一口气，才说道：“我有点想起了在孤儿院的故事。”

　　江肃与郑燎原对视一眼，没搭腔，等着他的后文。

　　“刚刚去的时候不认识大家，不少孩子欺负我和妹妹，因为我爸杀了我妈，他们都说我是杀人犯的孩子。

　　那时候有不少孩子都会嘲笑我们，说杀人犯的孩子也是坏人，我们没少被他们欺负。”

　　江肃明了：“所以你看着我们对待明远，就回忆起往事了？”

　　白寻说：“有一点，不是很全，我的记忆零零散散的。”

　　“怎么样才会记起来啊？”郑燎原叹着气伸了个懒腰，“阿肃和我小时候的故事，虽然我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我还是想不起来，他说我出去找吃的就再也没回来，可是为什么，不应该……我想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

　　“我不知道。”白寻摇头，“我的记忆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开始有些复苏，而且是零散的，我不确定我什么时候才能完全记起来。”

　　“想起来全部的记忆，对我们说不定也有好处。”江肃嘀咕了一声。

　　关于他小时候听见的郎旭的话，那番记忆是残缺的，独独缺少了最重要的一部分，江肃很是烦躁。

　　知道那段话的内容，也就知道了神秘人到底是谁，说不定到时候对付他也就有了更大的把握。

　　“你先回去吧。”江肃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多想，事情我们会解决的。”

　　白寻点了点头。

　　没有多余的客套，他站起身来，犹犹豫豫地看一眼两人，这才起身朝着大门口的方向走去。

　　踏出门，脚步停了一会儿，他突然回过头来，眼眶变红，逐渐吞噬了瞳孔。

　　望向郑燎原和江肃坐着的地方，视线停留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嘴角勾起一阵诡异的弧度来，笑得可怖，转身离开酒店。

　　**

　　这段日子看起来都是相安无事。

　　时间过得很快，自从焦堂一事过后，先生都很安稳，没有出什么事。

　　阚姿筠的店正常营业，收入还不错，虽然短期内没办法补上郑燎原的投资，但比想象中的好上很多了。

　　焦堂休息一段时间之后也差不多恢复好了，临近年关，赵临深要回家去过年，顺便捎上了焦堂，说是同路一半，还自作主张给他提前放了假回家过个年。

　　年前十天左右江肃就把酒店放假了，那游客到底是不是神秘人搞出来的已经不重要了，店门一关，计划泡汤。

　　然后江肃跟郑燎原回了市区去，回来的第一天，照旧，被郑邱叫回家吃饭。

　　顺便还补了一句带上江肃。

　　这让郑燎原开心得不得了，看这态度像是承认江肃了。

　　才回家，算盘就落了空，郑邱很严肃地叫了两人去书房，表情凝重，书桌上放了好些打印的白纸，自己拿着看了又看，弄得江肃都有些不自在。

　　见状郑燎原试图掩耳盗铃牵着他的手安慰安慰，忽然一声轻咳，吓得他立马收回手去，坐得笔直。

　　郑邱仿佛没看见他的小动作似的，几张白纸整理了一下，一递：“江肃，你看看这个。”

　　江肃正色，站起身来接过来。

　　每一张白纸上都清楚地记着他们拜托郑邱查的资料，从一开始的孤儿院，到后来那么多孤儿的基本情况，每一张都有打印，而且郑邱还有存份。

　　“这是？”

　　“我仔细看过你们让我查的这些资料内容，不觉得太过巧合了吗？”郑邱提点道，“我们知道的一切消息，不像是查出来的，更像是一早就有人安排好的，他希望你看见这些。”

　　希望？

　　用这样一个词实在太诡异了，可江肃不得不去思考郑邱的话，因为他知道，自己很早之前就被盯上了。

　　“你跟我说过的救了你们俩的黑衣人也很奇怪，他们怎么知道你跟燎原在那个地方？”

　　“您是说，救我们的那两个，有可能是敌人？”

　　郑邱摇头：“并不会，如果是敌人，那应该是神秘人的手下，那他想要测试白日傀的实力，就不可能找人救你。因为，如果你死在白日傀的手下，他大可以放弃你这枚棋子。”

　　不得不承认，郑邱说的话很现实。

　　江肃死了，还能找其他的人来取代，哪怕不是他，变成白日傀那样的也是差不多的效果。

　　“这些资料我怎么看总感觉有不对劲的地方。”郑邱叹了口气，“知道你们应该不会存起来，所以我都备份了，这些现在给你，如果有帮得上忙的地方也算我有点用处。”

　　江肃抬头：“您别这么说。”

　　郑邱摆摆手：“还有一些资料内容比较难找，你耐心等等。车的购买店已经查到了，但是店里不透露信息，如果必要的话，可以让警察去查。还有，很久之前你让我查的尉骞有了点结果。”

　　他顿了顿：“你猜，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江肃眉头一皱，摇了头。

　　“这人早些年有案底，走私军火，但情节不严重，而且表现好，关了些年出来的。之后就隐姓埋名做起了商人，有点手段之后就把知道自己过往的不少人暗中处理了，他还是个富二代，家里有点关系就给打发了，没人查到他头上来。”

　　“难怪……”

　　杀一个人能眼睛都不眨一下，再加上他变成傀，领导能力很强，那天的二十多个高手任他调遣，恐怕也是他自己的人脉了。

　　难怪可以越过先生调动傀群。

　　“走私军火……”江肃锁眉，“他现在，会不会还在做这些？”

　　“我觉得不会。”郑燎原插嘴，“走私的风险太大了，他们大可没必要搞这么麻烦，再说，那位先生一心只想搞研究，没听说要搞军队啊，要武器做什么，暴露自己得不偿失。”

　　郑邱点头：“这一点，我跟燎原的想法差不多。资料都在这儿了，还有尉骞的资料我让人打印出来，吃完饭给你一起带回去看，有什么线索再告诉我。”

　　江肃立马笑着点头：“知道，多谢郑先生。”

　　听他这么说，郑邱本能地打量他，上下看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有些笑意，点头接下了他的谢，转身出了书房。

　　看自家爹都走了，郑燎原立马迎上，抬手把江肃的腰搂住，不安分地在他脸上一吻，说：“看样子我爸很满意你啊，虽然没说承认，但是知道我们俩的关系还用那样欣赏的眼神看你，八九不离十了！”

　　一边说，一边忍不住又凑过来啵啵啵亲了好几下。

　　江肃无语地推他：“够了！”

　　“不要嘛～”

　　“嘎吱”一声，书房门再次被推开，郑邱去而复返，说：“对了，除夕我请了谭——”

　　话音一顿，恰好看见郑燎原搂着江肃咬嘴唇。

　　空气寂静了几秒，江肃立马推开他，眼中闪过一抹慌张，极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低下头不敢看他。

　　反应过来，郑燎原立马挡住江肃：“还有什么事吗？爸？”

　　第一百一十九章 携家带口来蹭饭

　　郑邱哪敢有事？

　　他一句话不说，眼神怪异地扫他们一眼，想说的话一下子卡在了嗓子眼，顿了顿，默默退出去了。

　　饭桌上，气氛凝重，郑邱埋头跟饿了好几天似的只顾着吃饭。

　　搞得江肃不自在，拿胳膊肘戳了戳郑燎原，狠狠瞪他一眼。

　　郑燎原很无辜地躲开，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要怎么处理。

　　郑邱真的从来没有说明过关于郑燎原谈恋爱的态度，就算感觉得到他很满意江肃，那也毕竟不是他特别满意的。

　　不管怎么说，心里也总有那么一点儿隔阂。

　　“那个……爸。”表面上表现得很为难，但看江肃不太自在，郑燎原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个话题，“您刚才，好像想跟我们说什么？”

　　郑邱手一顿，沉默半晌，小叹了口气说：“除夕夜，我叫上了谭先生一起，回家聚一聚。”

　　别说郑燎原了，江肃都满头问号，这两人什么时候熟到能一起过年了？！

　　见他们一脸不解，郑邱瞥一眼他们，说道：“噢，上次跟谭先生聊了一下，很投缘。我知道谭先生膝下无子，有一个恩爱的妻子，想着在家也是在家，又不确定江肃今年会不会回去，干脆叫上他们一起回来了。”

　　听罢，江肃低下头去，埋头吃着饭，一句话都不敢搭腔。

　　郑燎原下意识回头看看江肃。

　　以他们俩黏在一起的程度，过年搞不好真的不会回去，毕竟从前没有谭文焕在都是江肃一个人过年。

　　现在有了他，他当然舍不得江肃一个人，他爸甚至直接断绝了郑燎原过年不准备回家的想法。

　　一时心虚，也不敢搭腔了。

　　一顿饭沉默半晌，江肃失神，手机一震叫回了他的思绪，放下筷子摸出来看了一眼，有一条陌生邮件。

　　真是奇了怪了，距离实验者的资料之后，居然又出现神秘邮件。

　　点开一看，只是一张很简单的照片，上面有两道人影，看样子是偷拍的，很模糊。

　　不过，清清楚楚地看见上面更加靠近镜头的、穿着黑色斗篷的人——手腕上戴着一块价值不菲的表。

　　他的身后站了几个人，看不清样子，面前跟一个人正在对峙。

　　对面的人露了脸，是沈浩逸。

　　江肃眉头一皱。

　　他放大照片看了一眼，仔细盯着那块表看了一眼，瞳孔倏然放大。

　　——那是，谭文焕的表。

　　大脑思绪断弦，耳边嗡嗡一阵，一切声音好像被隔绝了。

　　谭文焕怎么会牵扯到这件事情里来？

　　“阿肃？怎么了？”

　　郑燎原把他胳膊一晃，惊得江肃整个人一抖，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撇他一眼，慌张摇了摇头，“……吃饭吧。”

　　“这段时间就在家里住吧。”还想问什么，对面而坐的郑邱打断了他们的话，没注意到江肃的脸色，“有阿姨给你们做饭，想吃什么就跟阿姨说，比自己去做饭买菜要方便，反正你俩在哪都一样。”

　　郑燎原一听，回头瞅瞅江肃，认真应下来：“知道了，那你呢？”

　　郑邱喝了口汤，匆匆忙忙又塞了几口菜，嚼一嚼咽下去，优雅地拿餐巾纸擦了擦嘴，说：“公司忙得很，这段时间近年关，一些年尾总结工作，不会打扰你们，放心吧。除夕我回来吃饭。”

　　“现在就要走？”

　　提高音量喊了一声，郑燎原视线追随而去，看见郑邱匆匆忙忙出门，最后只朝他招了招手。

　　看起来倒也真是忙。

　　视线没多停留，想到江肃刚刚的反常神色，郑燎原忙回过头来，没人在面前盯着，也自在不少。

　　筷子一放，忙回头安慰江肃：“怎么了？我爸说的话让你不开心了？不喜欢的话咱们就回去住。”

　　江肃回神，无奈朝他翻个白眼：“哪有！听郑先生的吧，他都乐意让我留下，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怎么不喜欢。”

　　“……那是怎么了？”

　　语毕，话音顿了顿，江肃嚼一嚼满桌子饭菜，突然没了食欲，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他到沙发上坐下来，郑燎原跟着倒了杯水递给他，往江肃旁边一坐，看见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然后递给他看。

　　郑燎原不解，接过手机扫了一眼。

　　与他几乎一般无二的反应，整个人愣了一下，放大手机屏，沉默不语地盯了许久。

　　“这是……”郑燎原第一时间没看出来图片的问题，只是那显眼的表太过抢眼了，他看着觉得熟悉，心里也冒出一阵不好的预感。

　　“谭老板的表。”江肃解释道。

　　谭文焕手表戴左手，与图片上一样，穿着黑色的斗篷，身形全然看不清，能够代表身份的就只有那一块表。

　　然而，对面那人露了脸，气势汹汹像是在争吵，站在“谭文焕”身后的几个人虽然看不见正面，但不难猜到就是傀。

　　照片拍摄的时间偏傍晚，天气不是很好，有大雪，照片光线有些暗，角度上看是偷拍的。

　　郑燎原又把照片盯着看了个遍，也没看出有什么问题来。

　　抬头一看，他也猜到了江肃心中害怕不已，手机锁屏，立马把江肃肩膀一抱。

　　“没事，哪有那么巧，只是一块表也说明不了什么。再说，就算是谭老板，说不定是有什么事情……”

　　江肃没躲开他的抱，心中狂跳，道理他都懂，只是很害怕，最后发现自己一直要对付的人是他的恩人。

　　那时候，他应该怎么做？

　　“燎原，我知道不能单单看一张图片就下什么猜测，但是你知道，既然照片在这儿，总不能是合成的，所以，谭老板一定插手这些事情了。”

　　郑燎原点头：“嗯，我知道。”

　　江肃比他想象中的冷静，只是短短片刻的出神，他很快就恢复理智：“不管照片上的情况到底是什么，但是能够肯定的是，这是神秘人发来的照片，目的就是挑起我们对谭老板的怀疑。”

　　郑燎原也赞同：“确实。照片上的情况太模糊，到底是沈浩逸要对谭老板不利还是相反完全看不出来。咱们更不应该纠结一张照片，说不定还真是合成的。”

　　江肃听罢深吸了一口气，小心推开他的手，端起水杯喝下去：“这事也总得查清楚，在没有结果之前，我也不会去问谭老板，不管怎么样，有一点线索继续查下去，对我们来说不是坏事。”

　　郑燎原松了口气，还担心他会因为这事心里想不明白，倒是自己白担心了。抬手摸了摸江肃的头，他笑笑：“好，我听你的。”

　　**

　　靠近年关的时候天气越来越冷，何易也放假了，打电话联系了一下，后者说年后再查，两人也没有异议，毕竟都要回去过年。

　　白日里闲来无事的时候两人就翻一翻资料，看看之前的线索，说不定有什么新的发现。

　　待在郑燎原家窝了几天，连阚姿筠都在除夕当天关了门回去白阳湖了。

　　月原市只剩下郑燎原和江肃两个人，两人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干脆也都不出门了，天天待在家，谈恋爱谈的甜甜蜜蜜的，完全忽略了郑邱的存在。

　　除夕之夜，是江肃收到照片之后第一次见到谭文焕。

　　他带着妻子一起来的，两人挽着手进了门，郑燎原和江肃一起开的门，一见两人，江肃的视线忍不住往他左手打量。

　　手表还在。

　　“这一趟还真是打扰了，携家带口跑来蹭饭。”谭文焕笑得跟从前一样，眯眯眼欣赏地看着郑燎原，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麻烦你照顾阿肃了，小朋友。”

　　郑燎原陪笑着招呼客人：“哪有麻烦我，我求之不得呢！您来了就好，我爸在书房呢，等您好一会儿了！”

　　“好好！我过去找他，你们随意玩，不用在意我们。”

　　谭文焕笑着客套着，说完又回头看看妻子，欲言又止。

　　看出他的想法，谭太太也笑着将他推了推：“你去吧，男人谈工作的事情我也不好打扰，我就陪阿肃说说话，有段日子没见他了。”

　　“对，让阿姨留下来，阿肃这几天可想你们了！”

　　说是心里不介意，但是从他们进来屋子里，江肃忙着打量谭文焕，愣是一句话没说，全靠郑燎原替他招呼。

　　谭文焕走后，郑燎原邀着谭太太在沙发上坐下，阿姨去给她倒了水，她才开始关心江肃的情况。

　　眉眼弯弯，看着江肃就像看见了亲儿子似的关爱，眸眼中溢出的母爱：“我们听说你这段日子住在这里，习惯吧？有没有人为难你？”

　　江肃立马笑着摇头：“没有的，燎原对我很好，郑先生也对我很好，您不用担心。”

　　那种发自内心的关心怎么看都不是装的，江肃心里愧疚不已，心中暗暗怨恨自己居然因为一张照片对他们产生芥蒂。

　　“你过得好就行了。”谭太太叹了口气，坐在靠江肃不远的地方，抬手温柔地摸摸他的头发，像是在抚摸自己的儿子一样，“你小时候也没有个人关心，文焕说要收养你也不愿意，哪知道你才五岁，就心里藏了那么多事，因为会变成傀，一直怕伤害我们。”

　　谭太太会知道这些事他不意外，谭文焕夫妇就是模范夫妻，两人之间向来没什么秘密，谭文焕知道，她也就知道了。

　　江肃抿抿嘴笑了：“没关系，我都习惯了，不用担心我。”

　　谭太太到底比男人感性一些，想到他的多般经历又替他难过，叹了口气，看向郑燎原，又说：“你们俩的事情，不用自己说，我们都能看得出来。不用有压力，郑先生这次邀我们来这里，就是不反对你们了，只要过得幸福就好，其他的不用多想。”

　　说到这个，江肃忍不住鼻子一酸，垂下头去蹭了蹭鼻子，抬头笑笑：“嗯，我知道了。”

　　几个人没有聊多久，过年之际屋子里忙忙碌碌，贴春联和挂灯笼，两人跑出去帮忙了，一屋子其乐融融，看起来是一副祥和的画面。

　　傍晚鞭炮齐鸣，抛开了许多的不愉快和迷茫，一家人在别墅院子里看着满天的烟火。

　　烟火不够，郑燎原让人去搞了一大箱烟花，半夜时分几个人在院子里放烟花。

　　别人不知道，反正把谭太太哄得开心极了，到底是女人，喜欢这些看起来艳丽的东西。

　　看的谭文焕挠着头颇不好意思：“老了，还是不如年轻人会哄人开心，往年都没见她笑得这么开心。”

　　郑燎原见识了一把谭文焕和谭太太二十年如一日的恩爱。

　　江肃笑着打趣：“阿姨嫁给您，没什么事比这开心了吧！”

　　四五十来岁的夫妻被他这话说的有些难为情了。

　　烟火嘭地一声飞上夜空，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也响起，几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空。

　　郑燎原两人站得靠后，趁着没人注意到，他抿着嘴笑，回过头来，江肃没看烟火，正在看他。

　　心中一阵心虚，问道：“……看我干什么？”

　　江肃笑笑，突然靠过来，抬手捧起他的脸，歪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

　　因为是他很喜欢的人，所以任何事情与他一起经历都很美好。

　　看了一半的烟火，郑邱第二天一早要赶回公司，早早回去睡觉了，谭文焕陪着老婆玩，家里的佣人也都睡了，两人躲在身后，偷偷亲吻。

　　伴随着满天烟火，郑燎原抱着江肃，伸手抹一抹他的唇，正在江肃想要问什么的时候，他比了个噤声，朝着谭文焕那边一瞥，忽然将江肃抱了起来。

　　江肃一愣，下意识抱住他的脖子，眉头一皱骂道：“干什么？”

　　郑燎原一笑，没有回答，抱着他回去屋子里。

　　他把江肃放在床上，什么都不解释，只是俯身吻他，从进门的时候他顺手锁门的动作也能看得明白。

　　江肃不反抗，很热烈地回应着他，那副隐忍着想要咬他的感觉太过明显，若不是郑燎原没有尖牙，恐怕又是血腥一副的场面。

　　灼热又刺痛的吻交杂在一起，江肃眯着眼，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摸一摸他的头发，忽地抬起头来，在他脸颊上一吻。

　　回应他的是同样火热的回吻，江肃躺下去大喘气，吻在他身上的感觉很痛，他忍不住皱起眉来，手指穿过他发间抓紧。

　　衣衫扯开，一阵凉意吹来，江肃本能一抖，又把他抱紧些。

　　郑燎原掀开被子要盖住他，手触到一边扔下的手机似乎在震动。

　　动作停了一下，扭头看看，是何易打来的电话，他才拿起看，对面又挂了。

　　“怎么了？”江肃抓住他的衣袖问。

　　郑燎原闷声说：“何易打的电话，不用管他。”

　　说着刚准备放下，挂断电话的何易又再次打过来了。

　　郑燎原直接看也没看，挂断关机，又再俯下身去亲吻，牙尖一咬，疼得江肃皱起眉头闷哼一声，下意识推他：“……轻点，别咬。”

　　两人相吻纠缠在一起，人影重叠，衣衫凌乱，闷闷的吻中传来轻轻的喘息声。

　　“嗡——”

　　又是一阵很不分场合的手机铃声震动传来，相比之前的，这个铃声有点大，江肃太过沉迷，本能地被吓了一跳。

　　郑燎原有些不悦。

　　他的手机已经关机了，难不成何易打不通他的电话来打江肃的了？

　　他不耐烦地摸起手机一看，果然是何易打来的。

　　江肃躺在他身下微微喘息，看模样很有耐心地等着他，郑燎原心中一动，眼神瞥见他身上那些崭新的痕迹，一下子气消了大半。

　　抬手摸一摸江肃的脸，郑燎原朝他笑笑，俯下身去温柔吻吻他，柔声说：“等会儿。”

　　而后接通了何易的电话，毫不客气地大骂一句：“你最好有什么天塌下来的大事要说。”

　　何易管不了电话是谁接的了。

　　“大事！我在你家楼下看见了韩末语跟他女朋友！不对，不是你家楼下，是江肃家楼下！”

　　第一百二十章 除夕半夜去抓奸

　　郑燎原气得要爆炸。

　　手机玩命地响，打扰他的好事不说，结果打电话就说这么个无关紧要的事，郑燎原气笑了。

　　“大半夜的你不跑回去睡觉，你跑去阿肃家干什么？！你是不——”

　　正要吼一声，躺着的江肃突然抓住了他的手，支撑着身体坐起来了，忽地深吸了一口气，接过手机来。

　　“喂？”

　　何易一愣，拿下手机看看，才反应过来：“噢！燎原关机了，我才打了你的电话，怎么还是他接的？”

　　“半夜跑到我家小区是什么意思？”江肃没回答，直入主题问道，“你再说清楚一点。”

　　“噢！”他便也不多拐弯抹角，“我晚上跟我爸吵了一架跑出来了，我家距离你那边不远，晃着晃着过来了，大半夜的虽然人不多，但是怎么也是除夕夜。我就看见了韩末语那两个人，开始还不太确定的，但是韩末语我不会看错的。”

　　江肃：“你怀疑他去我家打探消息？可这不是除夕吗？除夕来能干什么，又不方便藏身，而且我也不在家。”

　　“哎呀！三言两语我解释不清楚，只能这么跟你说，我觉得他们很有嫌疑！燎原跟我说那女的爸不同意他们在一起，怎么可能除夕夜这么晚还让女儿出来，你不觉得奇怪吗！”

　　不用多猜，这话是肯定没错的。

　　江肃犹豫了一下，抬手拉了拉凌乱的衣服，趁这会儿想了想，点头嗯了一声：“我们过来看看。”

　　“快点吧！手头的事情放一放，万一是线索呢！”

　　手机通话声音不大，但是在空荡的房间里听得很清楚，郑燎原忍不住腹疑，心道你个查资料的，还管什么线索不线索。

　　看着江肃挂断电话要起身的样子，郑燎原不情不愿地搂过他的肩膀，把他按到床上躺下，低头吻一吻额头，对他很是耐心。

　　“你在家休息，我出去看看。”他摸了摸江肃的头，神色温柔，“自己解决一下，今天晚上除夕，已经十二点转钟了，累了的话不用等我，早点睡，我早点回来陪你。”

　　江肃拗不过他，本身在这种事情上被打断也不是很乐意跑一趟了，他都这么说了，便顺着他的话点点头，还很贴心地安慰他：“下次还有机会的，我是你的。你早去早回。”

　　听他这般安慰，郑燎原心情悸动，又吻了他一下，才起身拿衣服穿。

　　等郑燎原走后，江肃才躺在那儿咬咬牙闭上眼，眉头紧锁。一会儿，他爬起来进了卫生间去。

　　**

　　凌晨一点，郑燎原在江肃家小区跟何易碰面，他已然收拾好了自己，用尽量不生气的态度对待何易。

　　“人呢？”

　　何易看着他总感觉后背有点发凉，往某栋楼一指：“那边。我就说他们俩有什么猫腻。”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郑燎原看见一栋高楼，正是江肃家的那一栋。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约而同地朝着某个阴暗的角落过去。

　　何易走在前面带路，顺着他刚刚看见的方向走，绕了几次路，顺利地钻进了小树林。

　　月黑风高，阴暗小树林，没有人来，绝佳的偷情地——这是郑燎原第一反应。

　　不过看何易说的跟真的一样，来都来了，总要看看有什么妖魔鬼怪。

　　走了没几步，窸窸窣窣听见一阵骚动的声音。

　　两人一对视，又快一步走过去。

　　越靠近，声音越清晰。

　　“不要……唔……”

　　女声很甜，不过他们也不太熟悉韩末语女朋友的声音，无法分辨。

　　“依依……我好想你。”

　　这一道，确实是韩末语！

　　确定了人，郑燎原警惕起来，眼眸一红，形态异变，朝着那个转角过去。

　　“啊——！”

　　看见郑燎原的那一瞬间，邵悦依吓得大惊失色，瞳孔一震，下一秒既然晕了过去。

　　“依依！”韩末语一惊，下意识抱住她，等反应过来又很窝火，猛一回头，却看见郑燎原异变站在面前。

　　纵然见过江肃异变的模样，却也还是被吓得一抖：“你……”

　　人靠近了，才看清他的模样。

　　“——燎原哥？”韩末语眨着眼一脸懵圈，“你、你怎么在这儿？”

　　他当然不可能说是特意来抓他们的，眼神一瞟，找理由说道：“我就住在这边啊，你又是干什么？放假了没回家？”

　　“我……”听见这个回答，韩末语下意识哽咽一下，顿了顿，眼神心虚地四处瞟，最终视线落在邵悦依身上，又变得柔和了起来。

　　见他拖拖拉拉不好意思说，郑燎原主动解释道：“我下来买东西，听见这边有声音就来看看，我就住这栋楼上。”他把隔壁这高大的建筑一指。

　　韩末语终躲不过，躲躲闪闪一会儿，才老实交代了：“我想……跟依依一起看烟火，所以，我们约定好找借口跟家里人吵架跑出来，然后偷偷见面……”

　　郑燎原收了形态，听他这么一说，直翻白眼：“大半夜把女孩子骗出来，就算你什么都不会做，你想想她父母要怎么想你？你还出这种馊主意约会！”

　　“我就是……”

　　“烟火明天也有，有什么不好看的！非要今天晚上！”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他一顿，郑燎原深吸一口气，想着出去还得骂何易。

　　想到这儿，回头一看，何易压根没跟上来。

　　“快把人送回去！就说出来买酒，看见她在路边哭，安慰了一番。”郑燎原还贴心地给他出了个主意，而后让了个路，让他们过去。

　　“谢谢燎原哥！”韩末语无比激动，连连道了谢，弯腰把邵悦依抱起来，立马出去了。

　　走了几步，还不忘回头补充一句：“我家也在这个小区，好巧啊燎原哥！明天我来给你和经理拜年！”

　　郑燎原不耐烦地招招手让他走了。

　　这点破事让他跑一趟。

　　一想起家里躺在他床上闷声喘息的那个人，郑燎原心里就痒痒，心里一痒痒，就想骂点什么。

　　一抬头，何易正要跑。

　　“何易！”郑燎原大喊。

　　“喂！我这不是为你好吗！早点解决完事儿不好吗？你俩去潇洒去旅游，想怎么玩怎么玩！除夕夜谁知道你们突然来情趣啊！喂——郑燎原！！”

　　郑燎原一点听不进去，勾起何易的脖子就大步朝小区门口走去。

　　又不能揍，只能打了个车把他塞进去了，顺便骂道：“你最好别再打电话给我了！”

　　“郑燎原你忘恩负义！你重色轻友！你不要脸！！”

　　何易隔着车窗玻璃大喊，喊声渐渐远去，郑燎原才深吸了一口气，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骑车回家。

　　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已经被收拾过了，郑邱留了谭文焕夫妻过夜，他们估计也回房间去了，客厅里灯也关了，郑燎原索性没开灯，摸索着回了房间，江肃才刚刚收拾好出来。

　　他顺便洗了个澡，穿着睡衣，脖子上的印记很明显。

　　郑燎原走过去摸一摸，抬眼看看他的脸，泛着微红，一时觉得可爱，笑着亲了一亲。

　　江肃没躲，抬手摸了摸有些温度不正常的脸，转移话题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末语跟他女朋友偷情，何易喊我抓奸去了。”话也说的没错，郑燎原想着刚刚的场面，忍不住笑一笑，“没什么事，我还把何易骂了一顿。”

　　江肃明了点点头，抬头一看，抬手勾起他的下巴：“那还要继续吗？”

　　郑燎原愣了愣，回神后把他一亲，低声道：“还是不要了，你都已经洗澡了，闹腾这一趟都已经这么晚了，明天大年初一估摸着家里要来亲戚，还得早起应付，初一没有赖床的。”

　　嘴里倒是这么拒绝了，但郑燎原满脸写着不开心，江肃忍不住笑出声，笑他的口是心非。

　　早起也是真的，郑邱留他下来过年就算是承认他了，如果真要面对郑燎原的家人亲戚，他总不能挂着黑眼圈应付。

　　笑了一会儿，郑燎原目光柔和，捏了捏他的鼻子，心道他们反正也还有很多时间。

　　第一个有郑燎原的除夕夜。

　　麦芽糖回来被佣人带去照顾了，先前他们在玩烟火的时候猫就跟着，后来不知道跑哪儿去玩了，若是他俩这会儿卧榻缠绵倒不重要。

　　但是素躺了一会儿，江肃又想起了麦芽糖，大半夜穿了件睡衣下楼去找猫了。

　　两人鬼鬼祟祟，带着猫到房间里再躺下已经三点了。

　　睡素的也睡不着了，心情雀跃，一边摸猫一边跟郑燎原说话。

　　郑燎原笑问他：“阿肃是太兴奋了？睡不着？”

　　闻言，江肃抬手摸了摸胸口。

　　心脏没有异常的跳动，他整个人浑身的细胞都没有什么激动兴奋的感觉，唯一要说，就是总感觉此刻像一场梦。

　　于是他笑说：“我想到了以前，一个人的日子。”

　　一阵沉默。

　　停了一会儿，郑燎原翻身把他和猫一起抱着，贴近些，宠溺吻了吻：“以后我们每年都在一起过年。”

　　江肃没什么反应，叹了口气，对他这话习以为常：“我不是说这个，是说无法控制吸血欲的时候，那时候可难受了。”

　　抱怨一通，却也没有因为这事的存在有什么特别的情绪了。

　　在很久之前，身为傀和吸血欲带给他们的大多都是阻挡和烦恼，可江肃自己学会了控制，又教郑燎原学会了，日积月累的相处之下，身份似乎已经造不成什么大影响了。

　　围绕着他们的，变成了神秘人和二十年实验的真相秘密。

　　“坏了！”

　　江肃蹭地一下坐了起来，脸色一变：“我把明远忘记了！他在酒店没人管不会饿死了吧？！”

　　猛一拍脑袋，懊悔地不行：“当时交代的事情太多了，把他这人给忘记了！”

　　郑燎原一笑，把他又拉着躺下来。

　　“放心吧，我早就交代过了。酒店里大家都要回家过年，我就问我爸要了个过年不准备回家的员工看着他，平时给他弄点吃的，照顾一下生活，另外别让他跑了就行。到目前为止没有收到消息，应该是还在酒店。”

　　江肃一愣：“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就在你忙着交代工作的时候。”郑燎原把他脑袋一拍，回头把麦芽糖抱到被子中间，柔声道，“快点睡吧，别再操心那么多事了，小心头比我秃得还快。”

　　摸了摸头发，有些心虚地瞥他一眼，又问：“什么员工甘愿守着这么一个危险人物？”

　　郑燎原眯眼：“五倍工资。”

　　说着，转身把他一搂，闭上眼睛去：“早点睡吧！祖宗！”

　　第一百二十一章 奇怪照片的线索

　　天蒙亮，两人很晚才睡着，还七点不到就爬了起来。

　　谭文焕两人跑到别人家里打扰除夕已经是很不好了，还过了一夜，早上说什么没吃早饭，一大早就回去了，连招呼都没跟江肃打。

　　也只有最后郑邱收拾完准备出门之前交代的，谭文焕带话让江肃好好玩，照顾好自己，他们就回去了。

　　往年亲戚也会来拜年，大多留点东西就走，有郑邱这样的亲戚，他家里的人都不是等闲之辈，人人都要看公司，没留多久就走了。

　　招待完客人，郑燎原打着哈欠在沙发上咸鱼躺。

　　江肃刚一坐下，便听见郑燎原仰头看天有气无力地说：“昨天晚上，末语还说要回家给我们拜年。”

　　江肃上下打量他一番，轻笑一声。

　　除夕之夜守岁到十二点，郑燎原又跑出去了一趟，兴奋过头，两个人聊天聊到天蒙蒙亮才睡，这会儿郑燎原的脸色比他好不到哪里去。

　　于是他说：“要不然让他来这边拜年算了？”

　　郑燎原沉默一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地抬头，朝他摇摇，说：“不用。今天初一，他们估计去亲戚家了，哪能顾得上我们，再说，真要来肯定要联系，毕竟都不知道你家。”

　　说得也有道理，江肃垂眸点点头，移开目光，不说话了。

　　一大早应付过不少人，两人各自都看着不在状态，无事可做，江肃便翻出手机上那张照片，盯着看了看，突然转头拍拍郑燎原：“家里有打印机吗？我把照片洗出来。”

　　郑燎原闻言起身：“有，带你去。”

　　两人一道起身，往楼上书房过去。

　　郑邱偶尔也在家里办公，书房里一些基础工具还是有的，两人打印了彩色照片出来，江肃捏着那张照片看了许久。

　　上面就是他先前收到的关于沈浩逸和谭文焕的照片，这张照片的由来尚还不清楚，过了个年，却留下这样一个东西来打扰心情。

　　“不查清楚，我总感觉心里不安。”江肃叹着气看看照片，抬眼看看郑燎原，眉头皱起，“照片上发生的事情恐怕只有沈浩逸和谭老板两个人知道，如果不是合成的话。”

　　“别急。”

　　郑燎原安慰了一句，从他手上接过照片看看，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出门，大步走向了自己房间。

　　江肃跟过去，见他将先前郑邱给他整理的资料全翻了个遍，一页一页铺在床上去，不知道在看什么。

　　看了一会儿，江肃忍不住问：“看什么呢？”

　　“嘘。”郑燎原没回头，神色认真地将照片放在床上，又去把江肃的笔记本给摸了出来，“我在想，如果神秘人是沈浩逸，那么事情合不合理，如果是谭老板，事情又合不合理。”

　　原来他是在推测神秘人的身份。

　　江肃双手环胸，却不是很赞同他这样推测的方式：“你想反推，我觉得没有什么用。”

　　郑燎原回头一瞥：“为什么？”

　　“你想，这种照片发过来就是来干扰我们的，那么，你怎么确定神秘人没有早做准备？或者恰好合理的不是神秘人，他想要把我们的注意力引到某一个人身上很容易。”

　　听闻，郑燎原不语。

　　江肃猜的没错，最终的目的不是通过一张照片来推测到底谁是神秘人，而是要推测，神秘人的目的是什么。

　　他想要他们看见什么，他希望他们相信什么。

　　思虑片刻，郑燎原眼前一亮。

　　抬眸对视，不约而同地又低下头去。

　　视线落到照片上。

　　重点应该是在照片上！

　　两人动了动把资料又收起来，放回原位后打开了阳台的窗户，在阳台沙发上坐下来，二郎腿一翘，两人盯着照片分析。

　　郑燎原把那手表一指：“看这个照片像是特意拍清楚了手表一样，好像生怕我们不知道是谭文焕。假如，我是说假如，谭老板才是驱使白日傀的人……”

　　江肃一把拍过来：“都跟你说了不要用你的假设法了！”

　　郑燎原讪讪地瘪瘪嘴。

　　“从照片上来看，不管谭老板跟沈浩逸在说什么内容，他们应该都是起了争执的，所以会有沈浩逸这样的表情和对面站着的对抗样子。”江肃盯着照片，生怕错漏了哪个细节，“他们当时，应该是吵了架，如果我猜的不错，应该是因为傀的事情——”

　　郑燎原立马反驳：“阿肃你不是说不要用猜测的方式分析吗！”

　　江肃话一顿，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后背一凉，刚刚还气势汹汹的某人立马蔫儿了，身子一缩，老老实实不说了。

　　“这两个意义不一样。”江肃白他好几眼，无奈解释道，“你那个猜测五五概率，我这个是有百分之九十九概率。他们见面，除了是为那个实验，还能是因为什么？”

　　郑燎原缩得跟个鹌鹑似的。

　　照片上他们是对立面，因为实验的事情吵架，重点是谁去招惹的谁。

　　如果是谭文焕去找沈浩逸，那他想从沈浩逸那儿问点什么东西出来？是关于他们的，还是关于神秘人的？

　　如果是沈浩逸去找谭文焕——

　　是这种可能的话，那就说明他们一早就认识。

　　江肃眼眸一抬。

　　他突然想到，不管是成思华还是沈浩逸，亦或是陈奇，好像都给过他们一点暗示。

　　还有第六名实验者。

　　“燎原，第六个实验者，会是谭老板吗？”江肃回头问他。

　　郑燎原一惊。

　　照片的事情出现的太突然，他们来不及回忆之前的事情，很多线索和掌握的资料都没来得及细看，毕竟正值初一，他们也算是个放松状态。

　　将那些资料结合起来细想，还真挺合理的。

　　“你这么说，确实有可能。”郑燎原神色严肃起来了，顺着他的话推理一番，“咱们不能确定到底沈浩逸和谭老板谁是神秘人，但是要想确定谭老板是不是实验者却不难，只要再把其他几个人诈一诈就行了。”

　　江肃点头，他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其实不需要那群人给他什么准确的答案，只要看看反应，大概就能确定了。

　　想到这儿，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

　　“大年初一，不一定能保证每个人都见到，但是有两个人，我确定他们一定是在家的。”一边走着，江肃走过去把那几张资料拿在手上，两人准备一同出门。

　　刚行至门口，郑燎原还在换鞋，手机嗡嗡一阵，江肃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来，低头一看，解释道：“末语打来的电话。”

　　看一眼郑燎原，很快接了电话：“末语，来家里了吗？”

　　“对。”韩末语对着手机一笑，“昨天晚上燎原哥给我出的主意挺有效的，今天依依说要去给一直很照顾她的朋友拜个年，她爸很快就同意了。所以我们现在就在你楼下，你在几楼？我们上去了。”

　　他们本来就不在这边住，江肃抬头看看郑燎原，看他那副样子也不像是跟韩末语说过真相。

　　“你稍微等会。”江肃对着手机开了口，“我们现在马上回去了，我在燎原家里呢。”

　　“好！”

　　挂了电话，原先打定主意要去见见郎旭和陈奇的想法只能暂时压了回去，换好鞋，两人一同驱车回江肃家。

　　开着那辆神秘人送来的玛莎，果然还是自己的车开着舒服，还是价值不菲的。

　　江肃开车，郑燎原时不时左右看看，笑着打趣：“你说买这车的人，会不会知道我们在查车？”

　　他指的是神秘人。

　　他当然是知道的，至于他们查不查得出来，说不定他也全都计划好了。

　　顺便想到了郑邱查车的结果，江肃说道：“这才过年，赵临深回家了，咱们想要警察帮忙查，也只能等他了。”

　　郑燎原点头：“也没事，警察的年休不会很久，估计明天他就会回来了。”

　　红灯切换，两人没再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一路无言，很快到了小区，驱车进去，没下停车场。

　　找了个路面停车位，两人看见了站在楼下等着的韩末语和她女朋友。

　　“经理！燎原哥，新年快乐！”

　　韩末语很热情地笑着打了招呼，手上提了些礼品，给两人一递，笑嘻嘻的。

　　江肃忙接过来：“小屁孩，钱没赚到几个，倒是跑来这儿跟我拜年了。”

　　抱怨着，还是很热情地往前走着，进去开门禁去了。

　　郑燎原盯了会儿手机落在最后，韩末语牵着邵悦依跟着走去，两个头靠在一起说着什么，神神秘秘的。

　　刚收起手机，郑燎原就看见邵悦依眼眸下一闪而过的红血丝。

　　嗯？没睡好么？

　　心中狐疑，但他也没多想，毕竟是别人家的女朋友，他懒得管：“快走吧，外面冷死了。”

　　他的声音一响起，好像吓了邵悦依一跳，郑燎原有些抱歉地道了歉，先一步走过去电梯那边。

　　后面的情侣依偎了一会儿才跟上来。

　　“我们不在家过年，家里没什么可以招待的，既然来了就玩一会儿，我做饭吃了午饭再走。”

　　江肃熟练地进了房间去，把外套脱下来，没挂在落地衣架上，反而转头递给郑燎原，动作熟练：“衣服给我送洗衣店去吧，这几天外套都没洗。”

　　郑燎原接过点头：“嗯，等会下楼我再送过去，你去换衣服吧，我给你洗。”

　　两人的相处像是多年生活在一起的家人似的，韩末语走进来时跟女朋友坐在沙发上，期间郑燎原给他们倒了水过来，叮嘱了几句，便转身熟练地收拾起屋子。

　　韩末语没忍住打听：“燎原哥，你跟经理认识很久了吗？”

　　郑燎原仔细想了想：“比你认识他久一点吧，大概是久一个星期。”

　　“……啊？那你们关系那么好。”韩末语不可置信地看看他，又看看回去屋子里的江肃。

　　“大概是因为一开始，阿肃帮我控制吸血欲，所以我们常常在一起，久而久之就关系好了。现在更好了，没有人比我跟他亲密了。”

　　韩末语听明白他的话，他那副不加掩饰看向房间的柔情目光也能看得出来他的感情。

　　整个酒店，没有不知道他们两个人谈恋爱的人。

　　“燎原哥，你父母……会赞成你跟经理谈恋爱吗？”韩末语直问。

　　郑燎原头也不回：“昨天就是在我家过年的呀，我爸很喜欢阿肃的，我妈走得早，我爸这些年为了我吸血欲的事情忙前忙后的，要不是阿肃出现，他还不知道要操心我多久。所以他很了解阿肃，也很了解阿肃在我心里的地位。”

　　末了，他收拾完沙发和桌子，回头朝他笑笑：“不会反对的。你们先坐，我去看看阿肃，来都来一趟了，阿肃说留下吃午饭，就听他的。”

　　韩末语眯眼笑着点头：“谢谢经理和燎原哥。”

　　“你也不用那么客气，天天叫经理我听着都生疏，阿肃也不喜欢那么叫。”郑燎原很客气，说完这一声，抬头看看韩末语，见他点头了，才又笑着回去房间。

　　往那边走去，正好来了个电话，拿出一看，陌生号码，接通喂了一声。

　　“喂！阿旭不见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郎旭失踪线索迷

　　江肃进了房间，找了几件衣服换，隐约听见外面郑燎原在跟韩末语说着话，他也懒得搭理，自顾自地脱了衣服。

　　屋子里没开空调，他冷得一哆嗦，刚脱完了衣服，门把手动了动，郑燎原开门进来，回头看，他正在接电话，对着手机喂了一声。

　　而后顺手关上门。

　　“阿旭不见了！”

　　电话那边急匆匆地传来一道声音。

　　“谁？”郑燎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电话那边呼吸急促，应该是跑了一会儿，气喘吁吁的，对着手机大吸一口气，又重复一次：“阿旭不见了，他不在家，家门口留了你的电话！你是郑燎原，没错吧？！”

　　郑燎原一愣：“我是郑燎原。”

　　应完，他恍然一惊，猜到了对方是谁了：“陈奇？！”

　　“是。你们把他带到哪里去了？”他又质问道。

　　“我们带他干什么，我还准备去找他呢？你说人不见了？！”

　　一声低吼，吸引江肃回头来，皱着眉问了一声：“怎么了？”

　　屋子里温度低，郑燎原看他一眼，放下手机开了免提，递给江肃，转头去扯一扯被子，拉着他坐下来，把他给盖上。

　　“喂，我是江肃。”

　　“阿旭不见了！到底去哪里了，昨天除夕我给他打电话没有接，今天过来他家屋子里也没人，我就在门上看见了郑燎原的电话！”

　　江肃眉头一皱，冷静了片刻，劝道：“你别急。既然你打电话直接说他不见了而不是质问，想必是相信我们的，既然相信，那就给我们一点时间。”

　　那边陈奇沉默了一下，没反对也没答应。

　　他没管，又问：“郎星星呢？”

　　陈奇立马回答：“没看见，屋子里没人，应该是跟阿旭在一起。”

　　趁此机会，江肃思虑一会儿，对着手机又问道：“事已至此，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们郎旭的秘密吗？”

　　陈奇那边又再一次安静下去。

　　他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还是没有回答江肃的话，说：“我知道他在哪儿了。为了阿旭的安全，我什么都不能说。我劝你也别再管这事了。”

　　“他有这么可怕吗？吓得你不得不为了保守秘密跟他狼狈为奸？”江肃指的是神秘人。

　　能够威胁到郎旭和陈奇的，无论怎么想来都只有那个有势力的神秘人了。

　　能轻轻松松拿出一辆价值不菲的玛莎送给他，那么这人无疑有钱，有钱就能办到很多事。

　　果不其然，他听见陈奇的答案：“我们只是普通人，不像他们都是富二代，有花不完的钱，背后有靠山，没有什么事是花钱摆平不了的。我跟阿旭想要安稳的生活，那就没得选。我没有义务劝你做什么选择，正义是普通人守不来的，我跟阿旭只想安稳地活着。”

　　江肃没说话了。

　　说到底他还想反驳一句，他也是普通人，没有什么靠山，但他身边有郑燎原，郑邱会为他们摆平很多事情，还有谭文焕的维护。

　　一想到这儿，他反驳的话说不出口来了，也是，普通人只是想活下去。

　　陈奇挂了电话。

　　沉默了许久，江肃心思复杂。如果一开始就有郑燎原在，他还会选择跟神秘人对抗吗？

　　如果郑燎原一开始就是他的弱点，那么他也想做个普通人，不去维持所谓的正义，只想好好护着郑燎原。

　　“末语还在外面等着呢。”郑燎原适时提醒了一句，拉回来江肃的思绪，回头看他一眼。

　　郑燎原笑着又说：“郎旭失踪跟神秘人脱不了干系，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出神秘人到底是谁。”

　　“嗯。”江肃点头应了一声，“你有什么想法吗？”

　　“末语还在外面，过了今天再说。明天正好赵临深也回来了，应该会带着焦堂一起。到时候我们人多，想要确定神秘人是谁，从沈浩逸和谭老板下手就可以。”

　　江肃闻言点头，确实有道理，毕竟家里还有客人，现在想太多也没有意义。

　　至于郎旭失踪的事情，陈奇说知道他的下落了，那么应该能找到，到时候打电话问问情况就可以了。

　　事情暂时是这样安排了，但江肃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的，猜不到未来，他什么都做不了，现在也只有等了。

　　大年初一，韩末语有心跑一趟，江肃也不能怠慢客人，认认真真地下厨做了不少菜，也很用心了。

　　菜饭香味勾起几人肚子里的馋虫，一时将那些事抛下了，餐桌上其乐融融，就连平时跟他们不太熟悉地邵悦依都能笑着搭几句话。

　　两对情侣，说着说着开始很幼稚地夸自己对象去了。

　　江肃看得无奈，往郑燎原碗里夹了点菜放过去，骂道：“吃饭也不老实。”

　　“哎呀，难得末语过来嘛，你不是也挺开心的，咱们本来要去见郎旭都推了，听见你们来了，说什么也要回来。”

　　“那可不！”江肃眉毛一挑，“哪有人来了还让他们回去的道理！”

　　反正郎旭那边跑也只是白跑一趟，回别墅还不如在这边呢，郑邱不在家，江肃做再多好吃的也没人一起吃。

　　韩末语对江肃的菜赞不绝口，跑这儿来也本性暴露了，一个劲地开吃，塞了满嘴的食物，还倔强地要插一句嘴：“说起这个！你们刚刚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看你们俩出来的时候脸色都不太好。”

　　郑燎原立马答：“害，事情太多了，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总之呢，咱们现在一堆麻烦事围绕着，明天之后，年都不能好好过了，得忙了。”

　　“事情多也不急于一时。”韩末语随口搭了一句。

　　“嗯，是嘛。”邵悦依也笑笑，“反正燎原哥哥和江肃哥哥都很厉害，一人解决几件事情，很快就好啦。末语总跟我说你们，开口就是夸呢！”

　　这女孩认真搭话想要提点意见的样子着实可爱，江肃望她一眼笑了笑，倒是个好想法。

　　最近郑燎原跟他整天待在一起，大脑都快萎缩了，成天与他聊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荤话，他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事情一堆一堆，他现在着实没心情想太多自己的私人感情。

　　“倒是可以。”江肃很快应答，回眸将郑燎原一瞥，“那明天，你去负责找沈浩逸的说法，我去见谭老板。照片上的人总要一个个见。”

　　郑燎原眉头一皱：“你不是说他们都有嫌疑嘛……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江肃道：“相比起来，我还是更相信谭老板，你自己小心，明天让赵临深跟你一起去。”

　　“哦……”

　　见他有些失落地低下头去，江肃心软了，好心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安慰他：“没事的，就算是神秘人也得过年呢。咱们运气没那么差，快去快回。再说了，如果神秘人想要对付我们，就像上次那样，恐怕我们俩在一起也不一定打得过。”

　　现在神秘人的真面目是一回事，说起白日傀来又是一回事。身份还没确定，再下一步，白日傀又要怎么对付，那药剂到底能不能有解药，也是个需要想的问题。

　　兜兜转转那么多麻烦事，他们一时半刻也都闲不下来。

　　药剂那边交给郑邱了，现在能够依靠的只有他，能够有解药当然是最好的，只是恐怕没那么容易。

　　饭后，韩末语和邵悦依没玩多久，推脱着便走了。

　　抽了时间，郑燎原收拾桌子去了，江肃便摸了摸手机找到郑邱的电话，给他拨了过去，想了解一下药剂的情况。

　　“喂。”

　　对面很快就接了，听那边还是挺安静的，就是有背景视频的声音。

　　江肃直入主题：“郑先生，我想问问您药剂的情况，进度怎么样了？”

　　郑邱噢了一声：“我这会儿正在开会说这个事呢。底下有员工说了，这个药剂大部分都是很常见很普通的成分，但是有一样东西从来没有见过，化验过后确定那物质确实有一些类似兴奋剂的效果，只不过成分太杂，而且效果比兴奋剂要强数万倍。”

　　兴奋剂，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刺激人类的大脑，在短时间内做到激发人体潜能的效果。

　　如果那东西效果强那么多，在人类大脑不堪重负的情况下确实有可能会主导控制大脑。

　　就像他们之前看见的白日傀一样。

　　但是，他们是怎么做到完全听从神秘人的命令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这药剂里的陌生成分具体是什么还没确定，药剂一旦控制了人类大脑，怎么沟通也是一回事。这事还得花点时间。”

　　江肃只能讪讪点头：“嗯，这个我也不懂，麻烦郑先生了。”

　　“这倒没事。”郑邱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句，电话那边安静了一下，不过一会儿又听见有别人说话的声音，提的内容也是他们聊到的药剂。

　　看样子，郑邱这会儿还真在开会，这群被他拉来加班的员工也不知道怨气有多大。

　　江肃懒得想，正准备挂电话，又听见郑邱的声音：“对了，你们这会儿在家里吗？”

　　他不解：“不在。回我家了，有个朋友来拜年，就出来了，准备回去了，怎么了？”

　　“正好下午也没什么事，你跟燎原过来公司吧。让他自己来看看药剂，说不定他有什么想法。”

　　江肃明了，立马点头：“好，我们现在过去。”

　　事情全都扔给郑邱了，差点忘记了郑燎原本人也是专业高材生呢，这些年被捆绑在傀的事情里，他都没有发挥自己的作用。

　　挂了电话，江肃回头跟郑燎原说了这事，顺便上手帮忙把屋子里都又收拾了一遍。

　　郑燎原说：“那就去吧，我爸这些年总想让我进公司，我太不争气。正好趁这个机会回去。”

　　江肃一愣：“你准备回去郑先生的公司上班吗？”

　　“事情结束之后，我想应该会的。”郑燎原回头一笑，认真思考了一下，“从头做起吧，不管我爸怎么想的，既然是他自己打下来的江山，做儿子的哪有不帮忙守的道理。”

　　“那美妆店的投资呢？”

　　“又不影响。”

　　那倒是。江肃闭嘴不多问了，郑燎原有他自己的想法，能够积极工作想着赚钱已经很棒了，说明他眼光还行，至少不是找了个还需要他养的对象。

　　收拾好屋子里的一切，两人关上门，没待多久又走了，这次，开车去的地方是郑邱的公司。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大年初一公司游

　　集团大少爷踏入公司倒是没有人拦，大多认识他的老员工还会打一声招呼，郑燎原看起来挺风光的，时不时偷偷瞥一眼江肃，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郑邱正好开完会出来，两人站在门口等他，他一刻都没歇，转头又带着他们去实验室。

　　“药剂事关重大，再加上陌生成分，搞不好会是一项新发现，所以我已经紧急开会转移了实验室，现在03号实验室专门在研究这个，我还请了不少业内知名学者来，你进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想法。”

　　郑燎原还挠着头不好意思地推脱了一下：“爸你太看得起我了，我就是来参观参观，哪可能比得上那些大佬。”

　　江肃别开头直翻白眼。

　　郑邱也差不多的反应，都懒得搭理他这番话，给两人一人丢了一件工作服和口罩，他走到实验室门前，指纹解锁开了门进去。

　　扑面而来一股杂乱的味道，不知道是不是江肃的错觉，总感觉隔着口罩闻到了一股血腥味。

　　他别开头缓了缓，才跟着两人一起走进去。

　　实验室很大，一排排试管和各种仪器摆在一起，里面的研究人员少到可怜，仔细看去，仅有不到十个人。

　　郑邱带着两人随便逛了逛，简单介绍了一点情况，才走到最里面，笑着开口：“来，认识一下，这位是我特意请来的，这位教授可是业内有名的——”

　　“成教授？！”

　　郑邱话还没说完，郑燎原两人惊讶地看着面前转过头来的人，三个人顿时面面相觑。

　　郑邱看看两人又看看成思华：“你们认识啊？”

　　成思华笑道：“见过几次。早就猜到了这小鬼应该是郑总的儿子，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见状，郑邱也没多问：“害，我儿子我惯坏了，这些年没怎么进公司里来，他还不懂事，没想到还跟成教授有些渊源，是燎原命好。”

　　说着，他又跟两人解释：“成教授可是我好不容易请来的，要不是这药剂，他可没那么容易被我打动。说起来，药剂还是燎原和江肃带来的。”

　　成思华笑得儒雅：“难怪呢，我说这药剂成分有些熟悉。”

　　郑燎原下意识抓紧了江肃手腕，两人不动声色地退后了一步，回头对视一眼。

　　成思华突然出现在这里，接触到了他们好不容易得来的药剂，不管他想干嘛，现在药剂都很危险。

　　或者说，他们很危险。

　　那个神秘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郎旭失踪，高哲也没了消息，沈浩逸和谭文焕的照片，现在成思华出现在药剂实验室。

　　所有人都各藏心思，郑燎原和江肃两人简直是四面楚歌。

　　“发什么呆呢，成教授跟你说话，还走神。”思虑间，郑邱把他的肩膀一拍，瞪他一眼。

　　郑燎原立马回过神来，噢了一声，很有礼貌地朝成思华道歉。

　　两人又不明所以地对视一眼，他才松开了江肃的手腕。

　　“我听郑总说了，郑公子如果有自己的想法，说不定我们能合作找到这药剂的解药。”

　　郑燎原头皮发麻。

　　本来之前见过成思华后都没有发现他做什么，这人安安静静的存在感极低，他们差点就排除了这人的嫌疑了。

　　正是这个时候，成思华又冒出来了。

　　他只能先摈弃一些乱七八糟的思绪，眼神频繁地看向江肃，后者也无奈，只能小叹了口气。

　　见状，郑燎原深吸一口气，戴上了护目镜和手套，走到成思华身边去。

　　那两人很快讨论到药剂上去，江肃和郑邱站在身后，仔细看着郑燎原，他在认真操作那些仪器的时候很沉稳，从容不迫地跟成思华讨论着什么。

　　抛开一切来说，成思华一定算得上是一位很好的老师。郑燎原资历浅，许多地方都是成思华提点他，来来回回，倒看出一副教学的模样。

　　江肃无比喜欢看他这副认真的模样。

　　郑燎原模样不差，长得很合江肃的审美，平时闲散惯了，难得认真，前后反差让他有些移不开眼了。

　　“成教授人很好的。”

　　出神之际，郑邱的话打断了江肃的思绪，他眼睛移开，不解地看向郑邱。

　　郑邱扫他一眼，笑了笑：“出去吗？不会有事的。”

　　他知道不会有事。

　　就算神秘人是成思华，也不敢这么光明正大地在实验室搞什么，让郑燎原出了问题，他连这个公司都走不出去。

　　江肃想了想，点了头跟着郑邱出去。

　　“其实说实话，燎原称不上喜欢这个行业，我一直都知道。”郑邱很平静地说起郑燎原来，“但是他选择去做了，并且认真的做，做出了一点名堂，学的不够精但是足够了，你在现在的时间遥遥看，他似乎就应该属于实验室的。”

　　江肃不解，不知道是不是实验室待得发闷还是什么，他将口罩取下来，大吸了一口气：“郑先生想让燎原回到公司来上班吗？”

　　郑邱回头问他：“他现在毕竟爱跟你待在一起，你觉得他会吗？”

　　“会的。”江肃如实回答。

　　“他说的？”

　　“他说的。”

　　郑邱有些惊讶。

　　他对郑燎原的感情其实特别复杂，对他的了解也复杂，偶尔的时候感觉自己这个儿子那么熟悉，熟悉到清楚了解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但偶尔又感觉不熟悉，陌生到猜不透他的想法。

　　江肃说：“燎原没有那么复杂。他因为吸血欲被关在家里二十年，说埋怨是有的，但是绝不会是埋怨您。曾经燎原也问过我类似的问题，问我未来如果没有了吸血欲，解决了神秘人，我会做什么。”

　　“大概要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吧，我们的未来还很长。”他继续说，“燎原想要帮您撑起这个家，撑起公司，是他亲口跟我说的，您其实不用担心这个问题。”

　　“我知道。”郑邱沉沉叹了口气。

　　一个被“关”了二十多年的人怎么可能不向往自由，未来的日子，郑燎原就算想做一只自由的鸟，郑邱想着，自己也会成全他的。

　　越是听见江肃这样肯定的回答，郑邱的心里越是感觉堵得慌。

　　“相比燎原，你倒是更合适做一个统治者。”郑邱突然转移了话题。

　　江肃一愣，他用这样的形容词也太抬举他了，心中有些受宠若惊，忍不住想起了他们猜测过神秘人的目的，忽然觉得可怕。

　　“您太抬举我了。”江肃吓得收回了思绪不敢多想，连忙反驳，“用统治者这三个字，还真是吓人。”

　　郑邱漫不经心地笑笑：“不夸张。那样一个小酒店都被你管理的很好，这么多年都没倒呢。”

　　江肃讪讪：“那是谭老板肯花钱。而且，管理者和统治者不是一个级别。”

　　郑邱打着哈哈别开了这个话题。

　　两人看着跟散步似的走在公司里，每一层每一个办公室里都有人正坐在电脑桌前忙碌着工作，虽然他不懂，但也看得出来都是各个不同的部门。

　　“公司要做大做强，总是局限于一个圈子里是不可取的，所以这些年我还涉入了其他行业领域，从生物研究展开，直到现在，也会开展研究自己的品牌，长此以往，会比现在更好的。”

　　郑邱很认真地带他参观了公司，走过一个地方，还会主动跟他介绍。

　　这副样子像是把他当成了合作客户似的，江肃忍不住想笑，倒是对他这样带他打发时间的方式感觉心里暖暖的。

　　至少对他毫无保留，愿意相信他。

　　于是过程中，江肃也简单说了一些他自己的想法，甚至还忍不住提了谭文焕给酒店员工放双休假的事情。

　　两人谈笑风生，郑邱看起来很开心。

　　“谭总这样做决定，还真是没想到。酒店是服务业，双休加节假，还真是一点钱都没赚到了。”

　　江肃忍不住笑：“其实我觉得，他不像是想要开酒店赚钱，我一毕业就把我扔到那儿，跟消遣我似的。”

　　郑邱道：“可怜天下父母心咯。虽然你们没有法律父子关系，但你们感情不是假的，他想留下一些产业给你也说不定。就像我也费尽心思管理公司，想要留给燎原一样。”

　　无论是什么关系，你在心里跟这个人产生感情之后，就会像郑邱一样有这种想法，正值中年，却已经忍不住为孩子去打江山了。

　　谈笑间又逛回了实验室，站在门口，郑燎原已经从里面出来了，摘下口罩呼了一口气，正好看见这边并肩站着的两人。

　　在他走来之前，郑邱回头对江肃笑着说道：“没事的话，以后常来公司吧。”

　　还没来得及回答，郑燎原已经站在面前了。

　　“爸，阿肃。”

　　郑邱笑笑：“解决了？有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郑燎原呼一口气，摇了摇头：“没有什么发现，不过确实是某种新型的兴奋剂成分，能够刺激大脑，没猜错的话，那东西像是一种导火索，需要被点燃，至于被什么点燃，还没想到。”

　　说着，他把口罩往口袋里一塞，看看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衣服都换了，瞬间又有点不平衡了：“我在里面忙，你们倒是跑去玩了。干什么去了？”

　　一边说着一边往江肃身边靠靠。

　　江肃侧过头来说道：“闲聊，闲逛，没啥事。”

　　“这个事我记住了，后续事情我再让成教授盯着，有结果就告诉你们。”郑邱适时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回家休息吧，想去哪玩就多玩玩，大过年的不用忙。”

　　两人笑着点点头，看看郑邱，郑燎原脱下工作服塞给他，拉着江肃就走：“你说的！我走了，没事别打电话！”

　　逃荒似的，嗖地一声不见人了，郑邱回头看着他们的背影笑笑，站了不多久便又去工作了。

　　“我爸跟你说了什么？他没有欺负你吧？没有趁机让你跟我分手吧？你别瞒着我啊！我告诉你肯定不可能！”

　　一路上，郑燎原顾着神神叨叨跟他一本正经地保证了，江肃笑着不回答，他就急得要跳起来。

　　逗了他一番江肃才开口：“好了，没有了，你想哪儿去了。郑先生就是带我逛了逛公司，问我你愿不愿意留在公司，说什么，你适合留在实验室，而我像个统治者。”

　　郑燎原立马赞成：“当然，你可以统治我，我全都听你的，心甘情愿。”

　　江肃笑骂：“神经病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赵临深再回月原

　　江肃认真仔细地把郑邱带他参观公司并且介绍一番的所有事情对话都跟郑燎原转述了一遍。

　　郑燎原摸着下巴一边走路一边思索：“你说他带你到整个公司走了一遍？”

　　江肃点头：“嗯！”

　　“他还跟你介绍每个部门？”

　　“嗯。”

　　“……所以我家公司现在你都有个大概了解了，并且他还让你经常到公司去走走？”

　　江肃走到他身侧扭头看看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郑先生挺信任我的，我也很惊讶。”

　　郑燎原张张嘴欲言又止，抬头看看不远处的快餐店，忍不住肚子饿了，回头把他的手一牵：“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哎！到底什么意思啊？”

　　大年初二，赵临深跟焦堂回来了月原市，开车来的，阿尔海从车上窜下来，急匆匆地往电梯那边跑。

　　调岗在这边的焦堂本身就是临时被派过来的，所以一切花费都由赵临深承担，为了减少开支，他就让焦堂住他家了。

　　一人一狗不胜其烦，好在酒店开工之后焦堂住在酒店，江肃给免了房费，他也压力小点。

　　“警局那边要上班才着急忙慌过来这边的，打扰你回家拜年了，不得已，放心吧我偷偷给你加工资。”

　　焦堂还是跟个哑巴一样跟在他身后，手上牵着阿尔海的绳子，看着赵临深忙前忙后，搬了点东西下来，静静看着他忙。

　　停了一会儿，等他收拾好东西，才大包小包提着，又推个行李箱给他，两人一狗一前一后往电梯那边走去。

　　“住这里吧。”

　　赵临深打开了一扇房间的门。

　　他一个人本身就是背井离乡来工作，租房子住的，租房子一堆麻烦事，赵临深住不惯太小的，就租了一栋公寓，房间有两三个。

　　他把焦堂带到这里来的，也不好意思随便打发了，就给他挑了间好的。

　　“汪！”阿尔海听他说完，很是激动地汪汪两声。

　　主人话不多，狗替主人回答了。

　　赵临深看看焦堂，又蹲下身摸摸阿尔海的头：“你主人是个哑巴，你倒是懂事啊，懂人情世故。”

　　焦堂还是开口道了谢：“谢谢。”

　　摆摆手，赵临深也懒得管他，转身去收拾了行李，转而坐在沙发上给江肃打电话过去。

　　“喂。”

　　彼时江肃穿着睡衣从楼上下来，懒得换衣服了，睡到自然醒，就被郑燎原打游戏吵醒。

　　在家这段日子还真是潇洒，什么时候饿了就叫阿姨做饭，想吃什么吃什么，不用收拾，算是满足了江肃的懒。

　　嗯，有人伺候还真不错。

　　“到月原了吗？”江肃听见他的交代点了点头，“到了就好，你应该也不是今天上班吧，没事的话来吃饭吧，免得做饭了，我在燎原家，等会地址发给你。”

　　赵临深嗯一声：“知道了。焦堂也来了，他我不知道，但是阿尔海应该很想麦芽糖的。”

　　江肃轻轻笑一声。

　　这些日子麦芽糖在郑燎原家的别墅里过的风生水起，跟女佣们混熟之后，没啥事的时候都在被女佣逗，麦芽糖压根没啥时间粘着他了。

　　晚上也不跟他们一起睡，在自己单独的房间里睡，又或者整栋别墅想睡哪儿睡哪儿，果然，猫也是嫌贫爱富的。

　　有一个晚上不知道怎么的跑进了郑邱房间去了，愣是陪着睡了一晚上才被郑邱发现。

　　于是，一大早两人睡得正好的时候郑邱来敲门，一把把麦芽糖塞到他怀里，然后臭着脸走了。

　　思绪拉回，江肃说：“嗯，快点过来吧，这几天没什么事，待的要发霉了，人多一点热闹，想吃什么跟我说，我让阿姨去买菜做饭。”

　　赵临深难得打趣他：“看样子你过得挺滋润的。”

　　“托燎原的福。”

　　赵临深和焦堂来之前，江肃难得叫麦芽糖过来，抱着撸了一把。

　　“等会阿尔海来了就抱不到你了，那大狗看起来挺喜欢你，你们俩别闹，弄得家里鸡犬不宁的，要玩就去后花园。”

　　麦芽糖老老实实地喵了一声。

　　一开始，它跟阿尔海确实不对付，但是相处久了总有一点交情，就跟人一样，虽然麦芽糖还是不喜欢阿尔海，但也乐意跟他玩。

　　果不其然，阿尔海的激动完全是因为麦芽糖在月原，刚刚下车，狗一下子挣脱了绳子，汪汪叫着朝麦芽糖跑来。

　　焦堂一惊，大叫道：“阿尔海！立马回来！”

　　听主人这道声音似乎生气了，狗也不跑了，立马原地坐下，讪讪地等着他的训斥。

　　他走过来，却并没有训斥，只是蹲下身给它取下了挂绳，摸摸狗头，低声叮嘱道：“不许搞破坏！不许欺负麦芽糖！”

　　阿尔海呜咽一声。

　　“去吧。”

　　得了命令，狗一溜烟没了影。

　　“正想问问你们，倒是比我先打电话过来。”迎接他们的江肃依旧穿着一身睡衣，也懒得换，开门邀他们进来，换了鞋外套挂上，几人便往屋子里进去。

　　整个屋子里都有暖气，很舒服，也难怪江肃穿的衣服不多。

　　他邀人进来往沙发过去，等人坐下来了，才回头去厨房端阿姨已经处理好了的水果出来。

　　“郑燎原呢？”赵临深四处环顾一番问道。

　　他还能干什么？

　　没啥事除了打游戏还能干什么？江肃翻个白眼，朝着楼梯那边喊一声：“郑燎原！下来！”

　　郑燎原远远应了一声。

　　愣是一刻不敢耽误，甩下打游戏的耳机就跑下来了，站在楼梯口往下面看，看见有客人，又立马转身回去了。

　　“你等我一下阿肃！”

　　又约莫五分钟的样子，郑燎原下楼来了，匆匆忙忙。

　　看见客人是赵临深和焦堂的时候愣了愣：“你们怎么来了？阿肃说你复工比较早，这是刚刚回月原就来了？”

　　赵临深一挑眉：“来拜年啊。”

　　郑燎原噢一声，一副明了的表情：“这样子啊，那新年快乐！”

　　赵临深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新年快乐。”

　　招待客人倒也算简单，毕竟都是知根知底熟悉的人，没有套路，相处起来挺轻松的。

　　吃了点水果点心，看赵临深都已经来了，便主动把这些日子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打印过的照片和资料都让郑燎原去拿下楼来，递给赵临深看。

　　跟他们说完大概的情况，江肃总结了一句：“沈浩逸，被连累的谭老板，失踪的郎旭，还有昨天出现在实验室的成思华。这几个人像是都连接在一起了。个个都有嫌疑，现在咱们也马虎不得。”

　　赵临深听完很快抓住了重点：“你说成思华到郑先生公司里去了？不会有问题吗？”

　　江肃摇头：“我不确定。而且目前来看郑先生很相信他，我们还没劝，他就先入为主地为成思华说话了。”

　　“不管怎么样，还是提醒一声，一定要看好药剂，解药制作还需要加快，要不然后续很难解决。”

　　他们也明白这个道理。

　　说起来，神秘人身份未定，焦堂冒险跑了一趟，虽然没有看清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的。

　　药剂就是他带回来的最好的消息。

　　想到这儿，江肃忍不住抬头看看一脸认真喝一杯白开水的焦堂，关心道：“焦队长这段时间以来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吧？”

　　焦堂仿佛沉迷自己的世界被吓到了，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意识到他是在关心上次那扎进他身体里的针管，忙摇了摇头，放下水杯：“没事，这些日子都一切正常。”

　　也怪药剂太过可怕，这段时间都人心惶惶的，好不容易熬过了一个年，人家新的一年迎接新的开始，他们几个还摸不着头脑。

　　“现在……你打算怎么办？”赵临深试探问江肃。

　　沦为跑腿的郑燎原又端了水果出来放在桌上，摆的一些全是江肃爱吃的，还毫不客气地摆在他面前地方。

　　他也不插嘴，默默做着这些，惹得赵临深实在没忍住侧头打量他。

　　什么事都让江肃操心，直到现在，郑燎原还是这副吃软饭的样子。

　　“你们先安顿好，当务之急，我们要尽快确定神秘人的身份。虽然事情要做，但也不能操之过急，我想等着酒店复工之后再安排。”

　　急归急，但越是这种时候，江肃知道越是要冷静。

　　这么长时间了，他们连神秘人的身份都没能确定，这对所有人来说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江肃不敢大意，只能做最坏的打算，如果要对付白日傀，说不定还得借赵临深的帮忙。

　　几人对江肃的安排没有异议，话题扯开又闲聊了几句，就当是新的一年续了个旧，聊了天，几人留下来拜了个年。

　　大年初三，赵临深复工，一切看起来还相安无事。

　　江肃半躺在郑燎原房间的沙发上摸着猫，麦芽糖四仰八叉地在他身上睡，躺了一会儿就开始打呼噜。

　　躺了一会儿，郑燎原端着水果进来，往他面前的茶几上一放，自己在他身边坐下。

　　“吃点水果吧。”

　　闻言他起身摸了点塞嘴里，眼神看着像是在出神。

　　“怎么了？”郑燎原问。

　　江肃回神，回头望他房间的小书房一望：“拿一下那个笔记本。”

　　郑燎原起身拿来，顺便捎了一支笔。

　　这些日子的事情断断续续，潇洒了几天，拿到本子，江肃把能想到的线索又再一次写在了本子上。

　　几页纸被翻得都皱了，抬手理一理，笔写下来几个字，郑燎原也在他身边坐下来了。

　　习以为常地抬手搭在他肩膀上，江肃让了位置坐正，把麦芽糖塞给郑燎原。

　　麦芽糖被惊醒打了个哈欠，看见郑燎原，眼睛一闭又继续睡。

　　写了几个字，郑燎原余光一瞥，恰好看见了：“哎，那个救我们的傀和开车的男人，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江肃视线一移，嗯了一声。

　　从沈浩逸家离开的那一次，也是白日傀第一次出现，两人被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就是一个傀和一个开车的男人救了他们，及时送他们到了医院，事后还把江肃那辆车开到了酒店。

　　“咱们之前完成神秘人的任务，找齐剩下的孤儿，还有一位始终找不到线索，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是他。”

　　而且，当时晴天白日，那傀能使用力量不说，甚至可以控制住吸血欲，还能冷静地判断帮他们逃脱，这个人就算自己没什么，也保不齐他背后有什么人在暗中帮忙。

　　那这人，救他们一命到底是真心的还是有所图？江肃不敢想。

　　第一百二十五章 酒店明远被救走

　　一面是隐居暗处的神秘人，他们连他的身份都还不知道，又出现另外一面的一股势力。

　　直到现在这个情况，江肃才知道他和郑燎原的处境有多可怕。

　　想到这儿，江肃忍不住心中打了个寒颤，吐一口气，说：“燎原，现在局势于我们不利，太多谜团，我们不得不做第二手打算。白寻是我们的底牌，暂时不要暴露他的身份。”

　　每次看着笔记本，江肃心中总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他们腹背受敌的状态，费劲力气接近神秘人，却连那人真实的模样都没有见过。

　　“放心吧，你说的我都记住了。你也别太有压力，等复工之后，分别跑一趟沈浩逸和谭老板家，所有的谜团就都会解开了。”

　　江肃闷闷地点头。

　　虽然如此，但总感觉心里还是有点不安呢。

　　两人沉默下去，麦芽糖也堪堪睡醒伸了个懒腰，慵懒地从沙发上跳下来，一溜烟朝阳台跑去了。

　　阳台窗帘半开，正值傍晚，一缕光线从外面照进来，两人坐在沙发上，下意识地看着麦芽糖走进阳台，不一会儿就消失了身影。

　　江肃的心猛地一跳。

　　下一秒，他听见一声惨烈的猫叫。

　　“喵——！”

　　嘶叫长鸣，江肃瞬间白了脸色，猛地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糖糖！”眼眸颜色一变，江肃瞬间没了身影。

　　郑燎原大惊：“阿肃！”

　　掀开窗帘一看，江肃从二楼跳下去，怀中抱着失足落下去的麦芽糖，整个人气息起伏不定。

　　这里是二楼，以麦芽糖的反应能力，就算掉下去也不会出什么事，江肃太过急躁了。

　　从二楼阳台看下去，江肃和麦芽糖都没有什么问题，郑燎原松了一口气，立马回头下楼来看。

　　江肃半蹲半跪在院子草坪上，麦芽糖看着吓到了，一个劲往他怀里钻，他低着头，认认真真地安慰着猫。

　　“没摔到吧？”郑燎原问他。

　　摇了摇头，江肃叹着气微微抬头看他一眼，应道：“掉下来一半被我接住了，就是糖糖吓到了。”

　　闻言，郑燎原走到江肃身边来，也蹲下来，摸一摸他怀中的麦芽糖，又摸摸江肃，安慰道：“你也吓到了吧，没事，下面是草坪，也只有二楼，以猫的灵敏和身体条件来说不会有事。好了，上楼休息一下吧，看你满脸疲惫的。”

　　顿了顿，江肃讷讷地点头，在他的搀扶下起了身，两人一同进去。

　　不到半夜，江肃跟麦芽糖一大一小两个躺在床上睡着了，今天这事发生地太突然了，江肃心里像是藏着什么不安的情绪似的，哪怕他不说，郑燎原也感觉到了一些。

　　麦芽糖的意外坠楼，江肃那张惨白的脸，如果一根针似的扎在郑燎原心上。

　　他坐在床边，手时不时摸一摸江肃的头，低头看入了迷。

　　熟睡中的江肃似乎很不安，他侧躺着将身子缩起来，麦芽糖靠在他怀中，难得听见他迷迷糊糊的呓语，像是在念叨着什么。

　　郑燎原躺下去，抬手绕过他的脖子把他抱着，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

　　靠近了，隐约听见他在喊着麦芽糖的名字。

　　听清了他的话，郑燎原心疼地摸摸他的头发，又把江肃抱紧一些，闭上眼去，度过了不安的一晚。

　　**

　　时间一晃而过，新年的欢快气氛渐渐远去了，江肃跟郑燎原跟胆小鬼似的在家里躲了十多天。

　　安逸日子过了，寒假结束，酒店要正式开工了。

　　跟郑邱一起吃过最后一顿午饭，两人收拾了东西，当天下午回酒店去，开了店门。

　　麦芽糖回到老地方当然开心，两人在前台收拾的时候猫就在一边打转，乐悠悠的，时不时在地上翻个滚。

　　偌大的酒店前台只有江肃和郑燎原两人，带着一只猫，竟然难得感觉到舒适。

　　“都过了一个年了，你说明远是不是得疯了？这么久没有出去，还失踪了，他家里人怎么想？”

　　扫着地的郑燎原听他这一声吐槽忍不住笑笑：“你忘记了，明远也是孤儿，他估计也没有什么亲人，对那个神秘人忠心耿耿，保不齐中间有没有别的原因。”

　　“也对。”江肃闻言不多吐槽了，认真打扫着前台，笑了笑，“打扫完再上楼去看看他吧。”

　　“好，听你的。”

　　收拾完酒店前台上楼的时候，麦芽糖就被江肃放在前台看门，猫很不情愿地伸伸懒腰，瞪他们一眼，埋着头去睡觉了。

　　看了一眼，江肃无奈又宠溺地笑笑，转身跟着郑燎原一起进了电梯。

　　七楼走廊上无比安静，为了省事，行李箱也是打扫完之后一起带上来的，两人行至各自门前开门，密码锁滴的一声打破安静。

　　片刻后出来，两人相视一眼，朝着那间关着明远的杂物间而去。

　　“奇怪，怎么安静的跟没人似的。”江肃皱眉不解，四处看看，才意识到了什么，“对了！你说有一位来看管明远的员工，照理说他可以自由行动的，不至于安静成这样！至少，听见外面有声音也会出来看看。”

　　郑燎原心下一沉，说：“小心点。酒店没人，明远不会甘心一直被绑着，杂物间小心有埋伏。”

　　江肃回眸：“嗯。”

　　杂物间就在七楼最里间，最靠近的两间员工房也常年空着，毕竟房间多，少有人选择最偏的。

　　两人警惕地朝着杂物间走去，那边安静无响动，长期的荒置让那个角落显得更静、更诡异。

　　已经过了个年，虽然没有多长时间，但这么久不来，加上里面的情况还完全不清楚，更是让那间幽暗的杂物间看起来吓人。

　　越往那边走去，速度越慢。

　　江肃握紧拳头，眼眸一变，幻化了异变模样，红眼侧过看了看郑燎原。

　　收到暗示，郑燎原也瞬间异变，步子均匀，很快到了杂物间的门口。

　　门都显得冰凉无比。

　　“一。”江肃看向郑燎原。

　　“二。”郑燎原点头。

　　“三！”

　　几乎同时，两人一脚踹开了门。

　　尘封的灰尘之气扑面而来，江肃别开头咳了咳，被灰尘呛了一下。

　　等回过神来，两人一同抬头看向杂物间。

　　霎时间瞳孔放大，人震惊在原地。

　　那方简易的十字架上，绑着的是已经狼狈不堪的一个陌生人，并不是明远！

　　郑燎原忙道：“是看着明远的那个员工！快救人！”

　　两人收了异变，一前一后过去，立马解开绳子把人给放了下来。

　　那是个男人，穿着简单的一件毛衣，虽然杂物间没有空调，但东西堆积起来整个屋子也很暖，所以他穿得不算多。

　　房间看起来没有什么打斗的痕迹，男人衣服上被撕裂有不少碎裂，唯一的外套羽绒服也落在地上了，被撕扯得粉碎。

　　江肃四处看看，在杂物间检查一番，眉头皱起：“像是被野兽撕扯过一样，来救明远的是傀。”

　　说着，他立马回头看向郑燎原：“他身上有没有伤口？”

　　郑燎原正扶着他到椅子上坐下，人已经昏迷了，衣服破碎，大部分地方都还能看见皮肤。

　　检查了一番，他才说：“衣服上也都是被撕裂的痕迹，伤到了皮肤，身上的很像抓痕，应该是傀的利爪做的。而且大冬天他穿的不多，衣服又被撕烂，不知道绑在这儿多久了，浑身都在发热。”

　　江肃点头：“立马送他去医院！”

　　地上也有不少血，不知道他到底经历了什么，这样的伤又经历了多久，痛苦又带着恐惧，那样的经历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了。

　　容不得两人多想，江肃和郑燎原两人走过来，一左一右扶起了他。

　　出了杂物间，他们盯着前路，似乎并没有注意到男人。

　　那个人垂下去的手随他们的动作前后摆动，不知觉间，皮肤似乎缓缓降低了一个色度。

　　指甲发黑，正在以可怕的速度变得尖长！

　　叮——

　　电梯门打开，郑燎原按下楼层，毫不客气地把男人扶着靠在墙上。

　　“这明远，还真是措手不及，神秘人知道我们不在酒店，这个时候跑来救人，真是……”真是合情合理。

　　郑燎原没了脾气，垂下头去。

　　“早知道我们离开应该把他也带走，至少在一个人多的地方。”他又蔫蔫儿地补了一句。

　　江肃笑道：“抓不抓明远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影响。这次是我大意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这儿，让一个普通人来守确实不好，还白白害了他——”

　　骨骼撕裂咯吱咯吱响，江肃滔滔不绝地说着，反省着自己的不足，视线并不在男人身上。

　　那种异变太突然，男人垂着头，手指一动，就像全身的骨骼都在被改变一样。

　　而后，他脑袋一动，扭曲回头，看向了江肃的方向。

　　郑燎原忽地一回头，恰好看见这一个动作，心跳一沉，脸色大变：“阿肃！”

　　回神之际，男人的利爪已然朝着他们扑过来。

　　江肃话音一顿，立马闪开，脸色唰得一下白了。

　　“他——”

　　郑燎原沉着脸，江肃闪到他身边之后便抬手把他护着，警惕地看着他，才咽了咽口水：“他……被注射了药剂！神秘人想要利用他弄死我们！”

　　“怎么办？”江肃神色严肃。

　　这会儿他们在狭小的电梯里，行动受了限制，稍不注意就会被咬到吸干血。

　　郑燎原大脑飞快运转，警惕地看着男人，又借余光瞟见电梯下降楼层。

　　还有五楼才下去！

　　“阿肃，抓住他的手！电梯里限制了我们的动作，也限制了他的动作！抓住这个一个活人傀，带回公司，有助于药剂解药研发！这可是绝佳的机会！”

　　江肃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应下来，回眸，两人死死地盯着他。

　　不出一瞬，男人挥爪而起，劲风像是要瞬间杀死他们。

　　空气一滞，仿佛一瞬间天地静止，江肃和郑燎原站在一起，死死盯着男人的利爪。

　　“在我抓住他的一瞬间，他有可能用另外一只手来攻击我，也有可能直接来咬我，看准他的动作！双手，尖牙一个都不能放过！”

　　江肃点头。

　　“别忘记——还有他能行动的双腿！也有可能是致命的！”

　　神色恢复，郑燎原猛地挥手，利爪瞬间抓紧了男人挥过来的手！

　　指甲深掐入他皮肉之中，男人大叫一声，下意识挥另一只爪过来！

　　电梯下降，红色的显示区变成了数字四。

　　郑燎原斜眼看去，视线落在了江肃身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活捉傀送到公司

　　千钧一发之际，江肃挥手而来，如法炮制，抓住了他另外一只手！

　　男人的痛喊声是无声的，张了张嘴，两人只感觉到他的力量好像一瞬间变强，急切地想要挣扎开！

　　力气不够，白日傀药剂加持之下，力量比他们强了太多！

　　江肃身子动荡，将牙咬得更紧：“力气太大了！挡不住他了！”

　　郑燎原一听，用尽力气推他一把，连带着江肃一起，把两人往电梯更里面的地方推去。

　　“阿肃，躲开他的牙！”

　　一边喊着，他猛地抬眸，眼睛瞪得血红，忽地一抬脚。

　　位置变化让男人下意识倒向江肃那边去，距离更近，他张着的嘴尖牙很可怖，像是一柄利器，要划破江肃的喉咙。

　　“嘭——”地一声，一脚踢在男人傀的脑袋之上，霎时间，整个电梯都安静下来。

　　男人傀的动作停下，尖牙就在触及江肃脖子皮肤的那一刻停了下来。

　　郑燎原将男人一拉，任他靠着墙滑坐下去，一步走到江肃面前，抬手把他的腰一搂：“怎么样？没受伤吧？”

　　江肃眨眼缓神，深吸了一口气：“没事。”

　　叮地一声，电梯在一楼停下来，片刻后，门开了。

　　如果不是电梯这狭小的空间优势，他们还真难这样近距离地对付白日傀。说起来也奇怪，以郑燎原刚刚的姿势其实没有那么容易一脚踢晕他，但这傀就是在他面前晕过去了。

　　“看样子，白日傀也不是无解的，他们的头就是弱点，只要被击中，动荡了神智，失去意识就会没有了战斗能力。”

　　江肃两人一边拖着男人到大厅，一边四处找找，找到了上次绑明远还剩下的绳子，给他结结实实地捆上了。

　　郑燎原深吸了一口气：“头部被击中的作用就是让人失去意识，可白日傀不是被完全控制的吗？也会有意识？”

　　江肃看看男人，走过去，拨开他的眼皮看了看。

　　虽然眼睛是红色的，但看得见瞳孔涣散，确实是晕过去了。

　　“意识薄弱，无法开口发出声音，没有自己行动和思考的意识，但是有药剂的意识！或者说——和主人之间的连接太薄弱，一旦断了连接，白日傀就没有了行动意识。”

　　郑燎原无奈：“好复杂。”

　　瞥他一眼，江肃认真解释道：“看样子这个傀是因为跟神秘人太远了，无法远程控制他做出什么反应。可是——他到底是用什么方式让这些傀能够听从他的命令的？”

　　绑好了男人，讨论也没有个结果，想了半天没有想法，两人叹了口气，扛着男人出门去，上了车。

　　前台睡觉的麦芽糖还没醒，懒得管他们了，睡得四仰八叉的，江肃也没叫它，关上了酒店的门，两人便一同送了男人去月原市郑邱的公司。

　　怕引起动荡，两人直接从停车场坐专用电梯上楼，然后打电话联系了郑邱过来便把人交给他了。

　　“他这也是神秘人为了对付我们采用的手段，不管怎么说，救人要紧。而且他还病着，身上有不少伤口，你们小心。白日傀的力量和速度都异于常人，连我跟燎原都没办法对付，一定要万分小心，千万不能让他跑去了！”

　　江肃连连叮嘱了好几次，郑邱也知道重要，便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交给我放心吧。”

　　回酒店的第一天，门还没开，明远和白日傀的事已经闹得他们身心疲惫了，送了人之后，没有其他的事，回去酒店便收拾了一下休息了。

　　大年正月十五，东锦酒店正式开门，员工们全都回来了。

　　警局那边，黄警官知道江肃这边的情况没有多管，让赵临深一早就过来了，带着焦堂一起。

　　酒店正式营业的第一天，江肃还忙着酒店的事情，没来得及跟赵临深碰面，就由郑燎原去跟他对接一些情况了。

　　“所以，我和阿肃准备等酒店安排好之后跑一趟，这一次，见到了沈浩逸和谭老板，一切就真相大白了。”

　　赵临深深锁眉。

　　焦堂不说话，跟在旁边认真地听着，本来回头想问问他的意见，但是想到他这个性格，赵临深打消了想法。

　　思虑片刻，问道：“需要这么急吗？你们两个一边一边去，分开的话不可控因素太多了。”

　　郑燎原抿唇，摇了摇头：“我们没时间了。神秘人的药剂被制作出来，他们在大肆发展更多的白日傀。而我们连神秘人的真面目都不知道，这对我们来说太被动了！而且，就算有危险，我们两个人去了也只是多个人涉险，倒不如分开，另外一个还有活下来的可能。”

　　赵临深又沉默一阵。

　　沈浩逸和谭老板，就像是一场豪赌，又或者他们两个人都不是，这背后真正的幕后凶手另有其人，这样的话，他们还得多跑一趟。

　　“郎旭失踪了，高哲迟迟没有现身，成思华出现在我爸身边，沈浩逸和谭老板的照片……还有那个天才陈奇。”郑燎原默念了一次，忽地一顿，似乎想通了些什么，“六个人……刚好六个人。”

　　此行凶多吉少，可不去不行。

　　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事情全部都掌控在神秘人手上，他们一开始就是被动接下所有的任务，被迫给别人做了嫁衣。

　　想到这儿，郑燎原猛地握紧拳头。

　　恨意滔天，可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沉得住气。

　　“赵临深，我跟阿肃之间的影响太深了，我不确定如果我或是阿肃出事了的话另外一个人会不会冲动行事。趁我现在还清醒，拜托你一件事。”郑燎原抬起头来看着他，目光很是认真，“如果有事，我会拼尽全力保护阿肃，到时候，你一定要带他走，保护好他。”

　　赵临深又愣了愣。

　　让他保护江肃，那当然是无比乐意，可是这样的拜托是从郑燎原嘴里听见，赵临深说不出是什么感受。

　　低下头去，内心纠结又不甘，挣扎了许久，咬咬牙终是点了头：“好。”

　　“明天，我去见沈浩逸，你和焦堂跟我一起去。阿肃去见谭老板，如果真的是谭老板，希望他念在这些年的情义，不会伤害阿肃。”

　　赵临深又咬牙点头：“好。”

　　天色阴暗，过完年之后，天气还是很冷，看天气是要下雨了。

　　不到天黑，天空雷声滚滚，郑燎原站在酒店门口，看着天空中闪过的发发着光的闪电，一时失神。

　　“发什么呆呢，不上楼吗？”江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郑燎原没回头，呆呆看着，喉头一动嗯了一声：“等会再上去吧。”

　　江肃一笑，站在他身边，看着天雷滚滚。

　　“阿肃，第一次遇见你，就是下着雨的。”郑燎原突然笑起来，收回视线，低头牵住了他的手，“是在去年中秋之前，你喂我吃了一盒带迷药的纸杯蛋糕。”

　　江肃也笑：“怎么了，突然想起说这些往事了？”

　　郑燎原摇了摇头：“没有，突然想跟你说，我爱你。”

　　闻言，江肃沉默了一会儿。

　　强大的敌人让他很不舒服，无论是生活或是玩乐，都带着那么一些忧心和不安感，很难受。

　　可他与郑燎原在危难中相遇，又在种种苦楚中找一丁点儿幸福，经历过这么多事情，再回想从前，有种特殊的感觉。

　　江肃笑了笑，并没有回答他，只是暗暗将他的手回握得更紧了，微微转身，很亲昵地抱着他半边胳膊，笑问道：“跟赵临深都安排好了？”

　　郑燎原回头一笑，应道：“嗯。明天你去见谭老板，我去见沈浩逸，赵临深和焦堂都跟我去。你没问题吧？”

　　江肃摇头：“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沈浩逸我们不了解，无论是谁去那边，赵警官和焦队长都得过去。”

　　“好。”郑燎原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没有再说更多的过去，“那就早点回去睡觉吧，明天可有一场硬仗。”

　　“今天我跟你一起睡吧。”

　　松开了手，窗外雷声如何大已经跟他们没有关系了，郑燎原和江肃一前一后回去，进了电梯，关门之际，麦芽糖一溜烟就跑进来了。

　　郑燎原蹲下身把猫抱起来：“麦芽糖啊，跟你吵吵闹闹，现在我也算你半个爸了吧，来摸摸摸摸。”

　　“喵——！”走开！讨厌的人类！

　　麦芽糖极其嫌弃地用爪子扒拉开郑燎原的脸，一副受辱的模样，看的江肃无奈极了，捂嘴偷笑。

　　“好了，回去吧，别闹了。”笑了一会儿，江肃从他手上把麦芽糖抱过来，举着猫在它脸上亲了亲，对着猫说，“今天我们跟燎原睡，你不许捣乱，如果乱窜不让我抱燎原的话，就不要上床睡了。”

　　麦芽糖气急败坏在他手指上一咬，怒气冲冲，又不对江肃发火，扭头就瞪着郑燎原，眼睛冒火星子。

　　郑燎原很是得意地吹着口哨。

　　于是大半夜，江肃贴近郑燎原睡，麦芽糖受了威胁，只能缩在床上一角，还时不时被这两人一翻身踢一脚。

　　气得麦芽糖半夜爬起来，在郑燎原的胳膊上挠了一爪子。

　　伤口疼痛不足以让他醒来，郑燎原只是不经意摸了摸胳膊，然后翻个身，微眯眼，看见江肃熟睡，在他额头上一吻才又睡去。

　　第二天，郑燎原看着隔壁上的一道划痕，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疼，对着洗手间的镜子，怎么想也没想明白自己什么时候伤到了。

　　江肃恰好进来，见他这样子，问道：“怎么了？”

　　郑燎原把胳膊递给他看：“你说我什么时候伤到了，疼死了，突然就有了一条伤痕。”

　　江肃笑笑：“划到了吧。”

　　郑燎原听罢，摸着下巴想了很久。

　　突然抬眸，凑到江肃面前问：“是不是你半夜挠我？”

　　江肃瞪他一眼：“闲的！我没事挠你干什么。”

　　倒也是。郑燎原面对着洗手台陷入沉思，还没想明白，江肃把他一推，开始洗漱。

　　“快点收拾啦！我们今天要出去，忘记了吗？”

　　郑燎原立马回神：“噢！”

　　第一百二十七章 分头进行两边探

　　今天的天气也不怎么好，地面都是干的，前一天晚上光打雷不下雨了，雷声断断续续持续了一晚，一直到他们出门，都未停过。

　　两人站在门口，心思沉重，站了好一会儿。

　　很快，江肃先打破了安静，回头牵着郑燎原的手，说：“谁先结束，就去找对方，以最快的速度结束！”

　　郑燎原点头：“好！”

　　蓝牙耳机戴上，江肃拿手机拨通了郑燎原的微信电话，说：“老规矩。”

　　郑燎原一笑。

　　门口准备好了两辆车，郑燎原开着酒店那辆，江肃开着神秘人送的玛莎，刚刚上车，正准备启动，忽地听见酒店里传来一声猫叫。

　　麦芽糖跑出来，可怜兮兮地扒拉在他车门边，爪子扒着车门。

　　“汪！”前面车上的阿尔海听见麦芽糖的声音，兴奋作了回应。

　　见状，江肃立马下车抱起麦芽糖安抚一番：“糖糖，我们马上就回来，你就不跟我一起了。”

　　“喵！！”麦芽糖奋力挣扎，从他怀中跳下来，不由分说就跳进了车里去。

　　江肃叹了口气，只能上车。

　　麦芽糖在也好，它能够跟江肃配合，关键的时候说不定能够帮忙，毕竟不是一只普通的可爱小猫。

　　车辆启动，郑燎原先走，江肃后面跟上，在进城之后，两辆车分开，驶向了不同的方向。

　　酒店门口，今天白班是韩末语，他和邵悦依两人并肩站着，目送着他们远去，眼里满是担忧。

　　韩末语握紧了拳头，咬咬牙说：“希望燎原哥他们一切平安。”

　　邵悦依抬头看看他的脸，嘴角扬起一阵弧度，靠过来，小心翼翼地抓起了他的手：“一定会的，别担心了。”

　　韩末语叹气：“担心也没用。”

　　“今天我不能陪你了。”邵悦依很温柔地看着他，微微踮脚在他脸上亲一下，说，“我爸打电话叫我回去，晚点我再回来陪你好吗？”

　　韩末语没多想便点头：“好。”

　　回了酒店，邵悦依没待多久，收拾了一下就出去了，白天有韩末语上班，整个酒店安静到又如从前一样。

　　年前爆火的客流人流一瞬间全部消失了，就像是一场幻觉。忙碌过后，一切又全都回到了原点。

　　这段时间天气都不太好，整个月原市笼罩在阴云之中，天空昏暗，就跟被人下了一层毒似的。

　　江肃开着车往市区去，距离跟郑燎原分开路线已经过去了十分钟。

　　“我这边一切正常，还没有出市区，要去沈浩逸家，路线得有四十多分钟，不用急。”耳机里传来郑燎原的声音。

　　江肃嗯一声：“好。我进市区，会比你先到，还有十分钟左右我就能到谭老板家了。”

　　郑燎原应下：“好，一切小心。”

　　又十分钟的路程，江肃驱车在谭老板家停下。

　　“我到了。”他朝耳机汇报了一声，又解开安全带，不动声色地下了车，“别墅很安静，看起来没有一个人。你那边怎么样？”

　　郑燎原说：“还要二十分钟左右才到目的地。”

　　“嗯。”江肃闻言便不再注意耳机里的声音。

　　谭老板家，明明他从前来过了无数次了，可总感觉，没有这一次来得这么提心吊胆。

　　一方面，他不希望结果出现，那个神秘人是谭文焕。另一方面，他也真的不喜欢这种把他家当龙潭虎穴的感觉。

　　江肃没功夫思考，麦芽糖也下了车，感觉到他的小心翼翼，愣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来，很警觉地跟在他脚边。

　　就像曾经很多次跟着他一起跑在森林里一样，配合默契。

　　呼地一声，风声吹过。

　　江肃整个人一抖，浑身的皮肤都紧绷起来了，头皮发麻。

　　猛地回过头，周围一阵安静，刚刚恰好只是一阵风吹过。

　　他松了一口气，但也不敢太放松，声音更小一些了，说：“别墅好像没人，太诡异了。”

　　郑燎原应：“小心点。”

　　安静下来，江肃这才抬脚，朝着别墅大门走去。

　　抬手按一按门铃，那一瞬间，就连熟悉的门铃声都变得危机重重。

　　很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江肃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抬眼往别墅院子看去，安安静静的，有些地方很脏，落了树叶都没有打扫一下，就像很久没人住了似的。

　　不应该啊，障眼法？

　　一时出神，江肃鬼使神差地往院子里看去，又更靠近了一些。

　　风声呼啸，没有一个人。

　　“——阿肃？”

　　江肃猛地一回头，吓得心跳杂乱，连呼吸都急了。

　　站在他面前的是谭太太。

　　“……阿姨。”江肃脸色有些发白，很不自在地喊了这么一声。

　　谭太太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回头看看大门，手上还提了不少东西，看着是买的菜。

　　“你在看什么呢？”她冷静地开口问江肃。

　　江肃头皮一麻，咽了咽口水，这才找着借口说：“昨天……酒店刚刚开门，一切都稳定下来了，没什么事，我就想……来看看老板和您。”

　　“他不在呢。”谭太太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叹着气走过去，打开大门，邀他进去，“今天一早就出去了，大概是去忙公司的事情了，进来稍微等会儿，我打电话给他。”

　　“好。”江肃没拒绝，此行本来也是想要来见谭文焕的，看着谭太太开了门进去，他便很快跟在后面。

　　刚踏入院子，屋子里出来一个女人，生面孔，看穿着打扮应该是女佣，她看见两人进来，很快便迎上来。

　　“太太，对不起……我晚了一些。”

　　谭太太神色淡淡，嗯一声，说：“学聪明点。去把院子里打扫一下，今天我来做饭，不用操心了。”

　　“是。”女佣颤颤巍巍地应下，转头出去，又去打扫去了。

　　看见江肃有些怀疑的神色，谭太太笑着说道：“家里原来的女佣有事离职了，这几天新招的一个，刚刚来还不熟悉，人也看起来不太激灵，才刚刚试用呢，不行的话就换人了。”

　　江肃听罢，忍不住回头看看。

　　那女佣确实看起来笨手笨脚的，不像是做过这一行。但他也没功夫把注意力放在一个女佣身上，很快回头，不动声色地打听：“老板这段时间都在忙什么？过年之后我都没见过他了，今年……都没来得及给你们拜年。”

　　“你啊，一个人守着酒店，也就拿文焕给你的那些工资，一万块钱都没有，平时多省点，不用给我们拜年，每次来还买那么些贵重的礼物。”

　　江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你们都什么都不缺，而且，按你们的身份，也总要弄些配得上的礼物才是。”

　　“你操心了。”谭太太叹着气，将手上提着的菜拿去厨房放好了，这才回头给他倒水，“好好照顾自己，就是我跟文焕最希望的事情了。”

　　闻言，江肃闷闷地点点头，接过那杯水，又见着谭太太进去厨房。

　　他心中思虑，怎么也不相信这样对他好的谭文焕能够做出什么害他的事情，也不相信他真的有那样搅乱整个月原市的野心。

　　感性和理性各占一边，江肃握紧了杯子，纠结不已。

　　“今天正好文焕要回来吃饭，我这才亲自去买菜的。”厨房里，谭太太的声音远远传来，“来了就留下吃饭吧！有什么事情，等他回来了就知道了！”

　　“……噢！”江肃高高应了一声，理智拉回，他放下杯子进去厨房帮忙，“我来帮您吧。”

　　谭太太倒也没拒绝。

　　这一家子人一开始就把他当成家人，任他忙活，每次回来的时候，也是毫不客气地拉着他帮忙。

　　从容不迫地处理着菜，江肃正思考着此行的事情，突然听见谭太太问他：“这次你男朋友没来吗？”

　　江肃抬头答：“噢！他……忙工作的事情去了。”

　　“也好。”谭太太听罢轻轻笑了笑，“男人以事业为重，这是应该的。平时看着你们俩爱黏在一起，比糖糖还亲密，我都奇怪呢，今天居然一个人来了。”

　　说起糖糖，江肃下意识回头看，屋子里没看见麦芽糖，走到门边，落地玻璃窗看去，麦芽糖兴冲冲地在院子里追落叶，那不聪明的小女佣被气得发抖，追着猫，反而被猫逗了。

　　这一幕看过去，那女佣年纪不大，落叶也忘记扫了，光追着猫跑了，倒是把麦芽糖逗得开心极了。

　　猫一回头，恰好看见了站在窗边的江肃，立马跑过来扒拉窗户。

　　麦芽糖一跑，女佣的视线也被吸引过来，愣了一会儿。

　　江肃绕过门口出来，把麦芽糖抱起来摸摸脑袋，说：“进去吧，不要打扰她，等会我们就走了。”

　　麦芽糖不情不愿地趴在他怀里，喵了一声。

　　再抬头，女佣愣愣地看着他，江肃没搭理，转过身抱着猫进去了。

　　“糖糖闯祸了吗？”见他回来，谭太太便问了一句。

　　放下猫让它去客厅玩了，关了门，猫只能趴在窗边看外面的落叶，不能追不能跑，没有草地，很无趣。

　　“在外面草地上追落叶，逗那个女佣玩。”江肃回答着，又蹲下身洗菜。

　　“女佣？”谭太太闻言，也下意识回了个头，看看窗边，女佣又蹲下身来逗猫了。

　　一时间，她眉头一皱，回眸道：“让她打扫，倒是跑来逗猫了，当自己是女主人了吗。”

　　江肃笑笑：“那就辞掉，换一个看起来顺眼一些的。”

　　谭太太点头：“是该换了。”

　　饭菜做好花了不少时间，麦芽糖趴在窗边高冷不搭理人，女佣逗它一会儿没了兴致，回头便打扫一下。

　　这么明显的偷懒，直到两人做完饭，她才刚刚把院子打扫干净。

　　江肃一道一道菜摆上餐桌，望向大门口方向：“老板还没回来吗？”

　　“打电话给他问问，再等会菜都要凉了。”

　　闻言，江肃便起身走到了客厅去。

　　怀中手机发热，耳朵那边没有声音，江肃看看谭太太，扭过头去小声朝着耳机喂了一声：“燎原，听见吗？”

　　耳机那边滋滋一声，没有什么声音。

　　又一会儿，通话挂断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第六个研究人员

　　江肃眉头一皱，立马抬手打了电话过去，郑燎原很快接通了。

　　“喂，阿肃。”

　　“怎么挂断了？”江肃皱着眉问。

　　郑燎原叹气，啊了一声，听起来不知情。等了一会儿，才说道：“时间太久了自动挂断了。我们已经到沈浩逸家有一段时间了，等了一个多小时，大门没开，沈浩逸不在家，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江肃听见他还安全，才松了一口气：“小心点，只要在那附近，都注意一下，我这边也一切都好，一样的，还没有见到谭老板，不过他中午要回来吃饭，估计马上到了。”

　　“好。”郑燎原叮嘱道：“阿肃，一切小心。”

　　多的话没有了，江肃回头看看谭太太忙碌的样子，打了个手机通话给谭文焕。

　　电话还未接通，门口响起开车的声音来，而后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

　　“阿肃快去开门！文焕回来了。”谭太太听起来比他还激动。

　　江肃一笑，应了一声，过去打开门，朝院子走去。

　　在他靠近的一瞬间，麦芽糖耳朵立马竖起来了，一看能出去玩，三两下就跟着江肃跑出去接谭文焕了。

　　“阿肃也来了。”谭文焕看起来很高兴，旁边是他的秘书，开车送他回来，还拿着几份文件，看样子是路上也在谈工作了。

　　看见江肃来接，便弯弯腰礼貌叫道：“肃少爷。”

　　江肃点头示意，才说：“阿姨等您好久了，饭都做好了，您才回来。”

　　“工作，耽误了点事儿。”谭文焕笑得很开心，视线往屋子里一瞟，“她在里面吗？”

　　“在的！”江肃无奈。

　　于是谭文焕招了招手，秘书退下去，只留谭文焕和江肃两个人。

　　麦芽糖调皮乱窜，在两人脚下钻来钻去，闹得谭文焕不好走路，笑得无奈，弯腰就把麦芽糖抱起来了，藏在怀里，就跟抱着个孙儿似的哄。

　　“这小猫，跟你待在一起，跟你一样讨喜。”谭文焕笑得开心，江肃倒也不诧异，每次他来，两人就跟一百年没见过他似的，开开心心的迎接，还总是会准备一大桌子菜。

　　进了屋里，谭太太招呼着他们吃饭，嘴里念念叨叨不停，还说起外面打扫的那个女佣不专心，要换一个的事情。

　　谭文焕自然依着她，几句话又说到别的事情上去了，餐桌上其乐融融。

　　饭后，谭文焕就叫了江肃回书房，关上了门，神色很严肃。

　　“你没带那小朋友来，是有什么事想找我吗？”谭文焕直入主题。

　　江肃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抿抿唇，思考了很久应该怎么回答他。

　　谭文焕眼尖，看他一眼就知道他心有想法，眼皮垂下，坐直了身子往椅子上一靠，漫不经心地笑笑。

　　“你虽然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但是这么多年，我也算是看着你一点点长大，而且，我也是你身边称得上最亲近的人。阿肃有想法，我一眼就看得出来。”

　　江肃闻言也不敢多迟疑了，小叹了口气，从怀中摸出照片来，递到了谭文焕面前去。

　　谭文焕余光一瞥，立马皱起眉头来，拿起照片看了许久。而后，他又似乎不信，抬起左手看了看，那手腕上就有跟照片上一样的表。

　　沉默许久。

　　江肃从他脸上看见了许多情绪，纠结或者迟疑，又有些咬牙切齿，神色复杂，他有些猜不透谭文焕了。

　　很长一会儿，都没有听见谭文焕主动开口说什么辩解的话。

　　“老板，我这次来就是想问问，您有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可以影响实验的执行的，比如，授权实验和保密实验。”江肃试探问他。

　　在很早之前，他只知道谭文焕家里很有钱，在他拥有自己的公司之前，谭文焕就是个富二代，但他具体的背景，江肃从来没有听他说过。

　　果不其然，在听见这个问题之后，谭文焕又安静了一会儿才放下照片，咬着牙点了点头：“是，有。”

　　江肃垂下眸去。

　　他就是那个，神秘的第六个实验者。

　　“这个照片，你从哪里来的？”谭文焕又问他。

　　江肃如实答：“年前，有个匿名邮件发给我的。”

　　听闻他的回答，谭文焕忽地笑了笑，把照片往他面前一扔，说：“原来不是你自己查到的。”

　　他的态度有所转变，看起来更像是漫不经心的一个动作，江肃整个人一愣，有些呆滞地看着他。

　　“阿肃，这些日子就待在家里吧，不要出去了。”谭文焕说。

　　江肃眼皮一抖：“是你？你是神秘人是不是？”

　　谭文焕忽地抬眸：“阿肃，你到现在为止，连我布的局都没有走出来，都没有查到一丝蛛丝马迹。你还想怎么再查这件事？”

　　江肃心下一沉，死死瞪他一眼，猛地站起身来，朝着书房门口走去。

　　猛地打开门，外面站着一个人，红眼和尖牙一闪，生生逼着他退后了一步。

　　“你要拦着我？”江肃回头问他。

　　门口这人不是白日傀，他有意识，能够控制自己，甚至跟他一样能够控制得了形态变化。

　　看见他脸的那一瞬间，江肃总感觉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谭文焕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来，走到他身边，顺便让那位门口的人进来了，关上门，回头望着他。

　　“从你开始查满月森林开始，我也在查了。”谭文焕开口说道，“你说除了当年的二十个傀以外出现了成百上千的人，他们变成了黑夜行走的傀。从那个时候开始，我跟你一样，怀疑有人在背后操纵一切。”

　　停顿了一会儿，他微微叹了口气，语气弱下去：“你以为，为什么我会任由这个毫无收入的酒店一直存在在那条路上？不过只是个眼睛而已，而你，就是我一开始放在酒店的眼睛。”

　　江肃拳头握紧：“所以你从两年前就开始算计我了？”

　　“不是算计。”谭文焕神色淡淡，但他眼中看着江肃的那种慈爱和亲切不是假的，他在这二十年里，切切实实是把江肃当成家人、当成儿子的。

　　良久，他看着江肃，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如果你要说得这么严重的话，那么，我不是从两年前开始的，是从二十年前，遇见你的时候就开始了。”

　　江肃心底一凉。

　　那种一生陷入别人的局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而且，在这局中，他竟然会把谭文焕当成了亲人，甚至当成了父亲。

　　巨大的落差感和颓废从一瞬间升起，蔓延至全身，江肃不知觉间白了脸色，连眼眶都泛红了——不是因为异变。

　　谭文焕回眸，淡淡瞥他一眼，自顾自地说道：“二十年前的事故发生之后，我就建立了这栋酒店，你没来之前，都是我亲自守着。十多年的时光，我和她都是在酒店度过的——直到你来了。”

　　“就像我说的，东锦酒店就是我的眼睛，观察着满月森林发生的一切。而那十多年都相安无事，直到郑燎原出现在酒店里，你们开始查这背后的阴谋。”

　　江肃忽然感觉到头晕，一切实情一点点钻入他脑子里，到底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他完全没有理智去思考。

　　谭文焕站在他面前，站得笔直，视线毫无愧疚地跟他对上。

　　“你——一切都是你的计谋！”江肃失了理智扑过去，猛地掐住了谭文焕的脖子，眼神一变，尖牙长长伸出。

　　变化太快，谭文焕来不及反应，猛地退后了好几步，脸色唰得一下白了。

　　窒息感上头，他下意识抓住了江肃的手，脸色变红。

　　那可怖的尖牙，就在那一瞬间靠近脖子，几乎要咬破他的皮肤。

　　“江肃！你疯了——！”

　　身后一道声音传来，一只手猛地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阿肃——阿肃——！”

　　耳机里好像传来一声叫，声音越来越远，三人挣扎之时，耳机顺着触碰滑落到了地上，滚进桌下。

　　“阿肃！”郑燎原脸色一变。

　　立马摸出手机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电话又一次异常中断。

　　赵临深两人听见他的声音立马跟上来了：“怎么了？”

　　郑燎原停顿不过一秒，道：“阿肃出事了，我要回去！”

　　听见他说这句话，等了快两个小时的赵临深终于忍不住了，立马拍拍大腿，兴高采烈地喊：“终于可以回去了！什么沈浩逸，摆什么架子！让我们等了两个多小时！真有谱。”

　　三人脚程加快，转过身朝山路下走过去。

　　离开沈浩逸家有一段路，三人步子很快，赶到车旁边的时候，恰好看见远远的驶来一辆车，价值不菲。

　　沈浩逸回来了。

　　脚步停下，当事人还没来，那位一本正经的管家先一步走过来，像是没有看见他们要焦急离开的神情，笑嘻嘻说：“三位久等了，沈先生实在是有点事情要处理脱不开身，不知道三位到访，还望不要一般见识。”

　　郑燎原顾不上他们，但还是礼数有加地点了点头：“多谢，今日实在有事等不了了，改日再来拜访沈先生。”

　　说罢，他正准备钻进车里，沈浩逸悠然自得地走过来：“怎么的，有什么严重的事情，倒不如跟我说说，说不定我能帮得上你，就当……是弥补你了。”

　　闻言，郑燎原心中一顿，拉回了一丝理智。

　　江肃那边出了事，听耳机里的声音应该是有争执，搞不好他跟谭文焕之间说了什么，两人没能谈得拢。

　　他那边只有一个人，一旦激怒了谭文焕，确实难以处理。

　　思绪被带偏，郑燎原来不及多想，回头看看沈浩逸，神色认真：“拜托沈先生帮帮忙，阿肃在谭老板家里，可能出了什么事情。”

　　“出事？”沈浩逸眼睛一眯，深思了一会儿，才道，“放心吧，我先带你们去休息一下，然后我就让人去看看。你把地址告诉我。”

　　郑燎原心下放心，立马道谢：“谢谢沈先生。”

　　下了山没多久，几个人等了两个小时没看见的沈浩逸出现了，正好解了郑燎原燃眉之急。

　　几人转身，回了沈浩逸的别墅去。

　　接待室里，郑燎原打江肃的电话很久都没有接通。

　　那边的情况他不知道，除了焦急什么都做不了，额头冒汗，那种恐惧感比白日傀来时更吓人。

　　又十分钟之后，沈浩逸走进来，三个人立马围上去：“怎么样了？”

　　沈浩逸说：“稍安勿躁。我打电话给市区的朋友，让他们去帮我打听了一下，江肃确实是被关在谭老板家了。”

　　郑燎原大脑短路，脑子飞快运转，思虑了一会儿，立马抓住了重点：“关？有没有受伤？”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是别人家。”沈浩逸面色为难，视线往他们身上一扫，笑着安慰，“好了，先在这儿待着吧，我再去想办法找找消息。他可不能被关着呢。”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谭文焕真正目的

　　“江肃！”

　　一道声音住了江肃，他红着眼睛，猛地回过头来，被身后的人一拉，按着坐到了沙发上去。

　　谭文焕看看他，捂着脖子咳了咳，缓神之后，漫不经心地倒了一杯水来，递到他面前，声音有些别扭：“他是孙子峰，就是你们一直没有查到的，剩下的那个孤儿。”

　　江肃抬头看着他，咬着牙问：“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谭文焕在他面前坐下来，把他的手一拉，水杯递到他手上，才说：“我要保护你。你什么都查不到，没有跟他对抗的实力。阿肃，我一开始就不想让你去查这些事情，可你执拗，我也没有立场拦你。”

　　江肃死死抓紧水杯：“你现在跟我说这些有什么用！一切都是你计划好的，你也都是在利用我！帮你查那么多的孤儿，都是你利用我！”

　　谭文焕一顿。

　　他皱着眉抬起头来，迟疑了一会儿，反问他：“你以为那个神秘人是我？”

　　“不是你吗？！”江肃怒问。

　　空气一阵沉寂。

　　谭文焕大概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张张嘴想要辩解什么，可好像说不出一个字。

　　他低下头去，咬了咬唇，小叹了一口气。

　　见他的模样，江肃还在怒气中，孙子峰便张嘴喊道：“你怎么这么糊涂！不让你出去是因为外面局势不明，谭叔叔是想保护你！”

　　江肃猛地抬起头来。

　　“这些年来，他在满月森林边上建立酒店，一直亲自守在那里，自己的公司都没有功夫打理，为的就是能够找到二十年前的孤儿，用尽一切办法去弥补！”

　　“——你说什么？”

　　孙子峰还想开口，谭文焕叹着气招招手，没让他继续说了，抿抿唇这才抬起头来，看着江肃说：“他的手伸得很长，如果不是东锦酒店的存在，我会连他一点蛛丝马迹都摸不到。阿肃，让你去酒店，就是因为你是傀，你有能力保护那条路上经过的那些无辜的人。而且，这么多年我说什么也要资助你，原本就是我的私心。”

　　二十年前，江肃抱着一只可怜的小猫缩在角落里睡着，睡得不安，谭文焕过去的时候，只看见那小孩嘴角的尖牙。

　　那是小七，高哲最喜欢的小七。

　　“在你记住我之前，我就见过你，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你是傀。”谭文焕垂下头去抹了把脸，“药剂的副作用让你忘记了五岁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这个事情我们一开始都不知道。是我再次见到你，你眼里看着我的陌生让我确信，这种药剂有缺陷，一定会让人失去之前的记忆。”

　　“我要收养你，你当时拒绝了，我就知道是因为吸血欲让你害怕伤害到别人。这么多年我一直都会让人暗中观察你保护你，如果有一天你实在控制不住想要伤人了，会有人出现阻止你。”

　　“可是，你完全没有，你跟所有人都不一样，像是天生的幸运者。哪怕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最终却学到了控制自己异变和吸血欲的办法，这是我完全没有想到的。”

　　故事说到这儿，江肃有些失神，感觉脑子里一团乱，他开始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了。

　　郑燎原不在，他在距离他相反方向的沈浩逸家——

　　江肃猛地抬头，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忽地抓起了谭文焕的手：“那你告诉我，神秘人到底是谁？！”

　　谭文焕又是一愣，停顿片刻，忽地推开了他的手：“阿肃，你还没想到吗？”

　　一阵沉默，看江肃神色怪异的样子，孙子峰才道：“我其实并不是谭叔叔身边的人，很早之前开始，我就一直跟着我的老师，在很久以前，谭叔叔给你的提示之下，你见到了我的老师。”

　　很久以前？

　　江肃整个人的情绪都有些不对劲，感觉无法集中精力去思考，脑子里一闪而过几幕画面，忽然想起来了。

　　“你是成教授身边的人！”他说。

　　第一次，月原大学的讲座，在他和郑燎原去见成思华的时候，这个孙子峰就在身边，与他们擦肩而过。

　　难怪，难怪成思华认识他。

　　“那本书是你寄给我的？”江肃又问谭文焕。

　　他点头：“书是我寄给你的，包括你们离开之后，我让思华把其他人研究人员的资料都发给你了，引你去查他们。因为从一开始，我也怀疑操控这一切的人就是我们几个之间的。”

　　谭文焕又说：“可是那时候我也不确定到底是谁。二十年前的事情之后，我们几个人都没有联系过，我找到思华，也是因为他那次讲座。在你们之前我就去见了他一面，他在众人瞩目之下，最适合做我的一只手，帮我去查真相。所以，我们达成合作，保密我的存在，我在暗处查，他在明处打掩护。可惜……就算我已经计算到这一步了，但实际上，我的行踪也一直都被他拿捏在手上。”

　　江肃抬头又问：“那你怎么确定能够相信成思华？！”

　　谭文焕望着他：“我跟你唯一的区别就在于，我比你更了解他们五个人。一开始我确实不相信思华，但我却相信他的追求。我们几个人共住在实验室的那段时光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不像小奇他年纪小，他不懂那些荣誉追求，搞不明白什么国家大义，只是有人说他有能力，所以他就来了。思华是一个心有大义的人，纵然如此，我还是不相信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试探过，他一如往常一样，后来我想办法查他，他的所有行踪细节到每一天的每一刻，根本没有时间去布这么大的局。”

　　说到这儿，他又停了停，好一会儿才又说：“思华是我们之中目前最有能力的人，所以我跟郑先生达成合作，我让他把思华放在实验室，专门研究药剂解药。果不其然，思华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江肃突然明白了：“所以……郑先生才会这么信任他。”

　　谭文焕点头。

　　江肃又问：“那高哲和郎旭呢？他们都失踪了？”

　　“是。因为以他一个人的力量，压根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里完成药剂研究，所以他要有帮手。阿旭性格弱，又抓到了他的把柄，是最合适拿捏的。而且他转而选择了阿旭，原因一定是阿哲不愿意配合他，从而被他囚禁起来了。”

　　“那——”

　　剩下的陈奇和沈浩逸……

　　陈奇那个人太过死板，就像谭文焕说的，他仅仅是因为有能力就去做了，但到底年纪小，就算伪装得再好，那种到了死人程度的失误，也一定会让他心生畏惧。

　　既然如此，就只剩下沈浩逸。

　　江肃猛地抬起头来：“沈浩逸。是沈浩逸！”

　　谭文焕垂下目光，不作回答，但也形同默认了。

　　“浩逸性格好胜，决定要做好的事情会拼了一切去做，当年出事之后，我跟着他一起送死去的孩子出去，他竟然告诉我说，还有那么多孩子活下来。”

　　回想到以前的一幕幕，谭文焕心生痛苦，有些难以启齿。

　　“实验的失误，无论是活下来的还是没有活下来的孩子都生活在痛苦中。浩逸不敬畏那些生命，只觉得为科学研究奉献生命是他们的荣幸。”

　　“所以，当满月森林那些事情发生之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我确实去找他了，就像你照片上看见的那样，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会拍下来！照片是他故意发给你的，想要挑起你怀疑我！”

　　再多的话江肃已然听不进去了，他的眼眶倏然红了，猛地站起身来，带着祈求的声音看着谭文焕：“你放我出去，我求你了，燎原去见沈浩逸了，他很危险，你让我去找他……”

　　谭文焕脸色一变：“你说什么？他不是——”

　　江肃垂下头去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情绪，说：“事情拖得太久对我们都没有好处，所以我们分两路，我来见你，他带着赵警官还有焦队长去见沈浩逸了。你让我去找他，放我出去！”

　　“这一切都是他设计逼你的！”谭文焕恨铁不成钢地站起身来，“他在等着你们送上门去。我就说，你连我布的局都没走出来，要怎么对付他！”

　　谭文焕咬咬牙，终是忍心软，朝着孙子峰喊道：“看着他，我去想想办法，去带他出来。”

　　“老板……谭老板！”江肃失魂落魄地要追过去。

　　“江肃，你还是待在这里吧。”孙子峰拦住了他的路，“你异变也打不过我。老师曾经研究过能够让我正常控制能力的办法，因为我这一身特殊的能力，所以我平时很注重打架技巧，一方面保护自己，一方面也是老师交代，以后会有用的上我的地方。”

　　江肃咬咬牙，闯不出去，郑燎原的情况不确定，他要怎么做。

　　迟疑许久，他猛地摸出手机来，上面多了无数条郑燎原的未接来电。

　　江肃立马拨过去。

　　电话中断，他打来的时候江肃没有接到，江肃再打过去，郑燎原也没有接到。

　　燎原……

　　他的一颗心揪起来，疼得吓人。

　　“啊——！”

　　忽地一声惨叫，江肃猛地抬头，与孙子峰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走到门边。

　　正欲开门，孙子峰把他一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老婆！”谭文焕的声音。

　　江肃下意识想要出去，孙子峰死死把他拉着，按着江肃的肩膀蹲下来，恶狠狠地瞪他一眼。

　　客厅之中，谭文焕刚刚下楼，一群人便闯了进来。

　　为首的无疑就是明远，带着笑走到谭文焕身边，看他抱着昏迷的谭太太，好心提醒道：“放心，看见傀的人类自然都会被吓到，她只是晕过去了，没有任何生命危险。”

　　谭文焕警惕地抱紧妻子，坐在地上，看起来狼狈极了：“你来干什么？”

　　明远他认识，跟江肃熟，所以他也知道不少这人的情况。

　　“谭先生认识我，那我就不拐弯抹角了。”明远微微一笑，抬眼朝楼上望去，停顿一会儿，说，“有三位朋友在先生家里做客，其中有一位，一直心系江肃少爷的安危，听说他在你这儿，我就来请了。希望谭先生赏个脸，毕竟是你半个儿子，以后陪你的时间多的是，我们先生忙，难得有兴趣邀他做客呢。”

　　“他不在我这儿。”

　　孙子峰的力气很大，江肃下意识想要挣脱出去，又一下被死死地按下，咬着牙喊道：“你放开我！谭老板要出事了！”

　　“你出去也没用！那么多白日傀，我们两个人都打不过！他们找不到人会离开的。你冷静点！”

　　江肃听不进去：“可燎原还在他们手上！我要去救他！”

　　“你救得了谁，去了就是送死！看不出来他就是故意引你去吗！”

　　“你——唔！”

　　孙子峰懒得与他争辩，猛地捂住了他的嘴，按着人蹲下身，不让他出声。

　　“我数三声！”

　　明远的声音高高提起，听起来还有些得意，压根没有相信谭文焕说他们不在这儿的话，自顾自地对着偌大的别墅喊着。

　　“如果你再不出来，我把你在意的，谭老板，谭太太，还有郑燎原，全都变成杀人不眨眼的白日傀！”

　　江肃眼睛红得出血，抓着孙子峰的手要推开，哪怕异变，他的力气也挣脱不开他。

　　眼泪滑下，带着无声的哭和绝望，隔着一扇门，他什么都做不了。

　　“三——”

　　“二——”

　　眼球一红，江肃忽地张嘴在孙子峰手心咬下去。

　　“嘶……！”孙子峰吓了一跳，下意识松了手，一回神，江肃已然挣脱开了，猛把他推开，转身面对着书房大门。

　　“一——”

　　“嘭”地一声，大门打开，江肃从二楼栏杆一跃而下，猛地扑向明远。

　　爪尖靠近，一双眼睛通红，只隔一厘的距离就要刺向他。

　　第一百三十章 江肃被迫见先生

　　千钧一发之际，江肃心下一沉，本来以为立马就要伤到明远，但只是一瞬，动作一顿，双脚被拉住了。

　　江肃一回头，还来不及反应，抓住他的白日傀猛地一拉，逼得他倒地，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

　　“阿肃，阿肃！”谭文焕脸色变了，立马放下谭太太，过来把他扶起来，“你怎么这么傻，让你别出来了！”

　　他不回答，抬头看向明远。

　　这一屋子白日傀，可他一个都对付不了。拼武力，他不是对手，拼智谋，就像谭文焕说的，他甚至连一个局都没有走出来。

　　一直以来，全都是被牵着鼻子走。

　　“江肃，你终于来了。”明远看起来很兴奋，抬脚走过来，扭了扭脖子手腕，神色异常兴奋。

　　他跟江肃之间恩恩怨怨算也算不清，数也数不尽，谁落下风，谁就旗胜一招。

　　明远抬脚走过去。

　　他不是异变状态，但已经不重要了，身后的任何一个傀都能杀死江肃。

　　江肃咬着牙抬头：“郑燎原呢？”

　　“他？”明远眯眼笑笑，“他好像感觉到你出了什么事，本来都在门口等了两个小时了，准备回来呢。但是被先生拦下了，先生答应帮他，把你带到他身边。”

　　距离越来越近，江肃败了，明远就无比解气。

　　站在他面前停下，抬起脚就准备踩下去。

　　“喵——！”

　　一声猫叫，江肃面色一凝，还来不及反应，回头再看，麦芽糖的动作像是被定格了一样，一瞬间就被某个白日傀给揪着了后颈皮。

　　江肃猛地起身反扑，正好给了他一个机会，明远笑着退几步，两个白日傀冲上来便抓住了他的双手。

　　挣扎片刻动弹不得，江肃只能无力地朝明远喊：“糖糖！你放开！关糖糖什么事，你想干什么！”

　　“你这猫不听话，我帮你管教。”明远从旁边人手上接过麦芽糖，揪着猫的后颈皮。

　　正要做什么，忽地一阵人影扑来，明远下意识一抖，猫便落下来，一溜烟到了谭文焕身边。

　　“又一个蝼蚁。”明远无语地揉揉眉心，手指一动，身边的傀忽地扑了过来。

　　孙子峰虽然实力强于他，但这众多的白日傀比他们厉害了不止一点，斗一场无非就是个死，就算他们不畏生死，也得考虑谭文焕和谭太太才是。

　　咬咬牙，在那傀碰到孙子峰之前，江肃抬头喊道：“不就是让我跟你们去见沈浩逸吗！”

　　屋子里的人动作一停，明远的视线看了过来。

　　江肃瞪着他说：“我跟你去。”

　　“——阿肃！”谭文焕心下忧虑，急着想要劝诫什么，可目前的形式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掌控的了。

　　“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一定要去找燎原的。”江肃解释道，“谭老板，是生是死，麻烦您，照顾好活下来的。”

　　谭文焕张张嘴，愣是说不出话来。

　　明远心满意足地嗯了一声。

　　他很喜欢看着江肃这副慷慨赴死的模样，报仇已经不足以让他感觉到一丝得意和开心，他们过得不好，他才无比开心！

　　“既然如此，那就走吧。”

　　放下手来，明远回过头去，从手上拿了一颗什么东西来，塞到身旁一个白日傀的嘴里。

　　不过片刻，那傀神色清醒，眼眸红色褪去，变得如正常人一般。

　　江肃心中一惊。

　　他们竟然炼制出了可以克制药剂形态变化的药？可惜，是药三分毒，不管怎么样，这群人的身体已经完全被变成了沈浩逸的实验品。

　　实验品也总有溃烂的一天。

　　那人清醒过来，侧头看了看明远，微微一笑。

　　“你，带着五个人，开车送江肃去沈先生家。”明远说。

　　“是。”

　　原来他不准备亲自送。既然这样，那么他应该是要留下来看住谭文焕，防止他叫人，打乱沈浩逸的计划。

　　看样子，到目前为止，沈浩逸依然还有担忧的事情，比如他怕闹得天下皆知，怕他的实验现在曝光。

　　可想而知，他并没有成功。

　　想到这儿，江肃挣扎了一下手，朝着明远喊道：“放开我！我跟谭老板说最后一句话。”

　　以明远的性格，一定会让他说的，他巴不得看着自己临终诀别的样子。

　　果然，明远一笑，招了招手，是打定了他跑不掉。

　　江肃深吸一口气，走到谭文焕身边，看看他又看看谭太太，目光一动，在他面前跪下来。

　　“对不起，我不该怀疑您。”他眼眶带泪，很是愧疚地看着谭太太，“害得阿姨受伤，您也被囚禁。”

　　谭文焕立马摇头，忽然笑了笑：“当年阿哲就喜欢你，也不知道你哪里讨人喜欢。”

　　说话之际，江肃抓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在他手心里写了几个字。

　　感觉到的谭文焕顿了顿，声音哽咽了一瞬，又说：“跟你相处二十年，你跟别人都不一样，比同龄人成熟，有自己的想法。但毕竟涉世未深，走不出浩逸布下二十年的网。”

　　“如果事情结束我还活着的话，谭老板还不嫌弃，我就做您的儿子。”

　　江肃红着眼收回了手，喉咙干涩，低下头去口袋里摸了摸，摸出两把钥匙递给他：“沈浩逸送的玛莎，还有我自己买的那套房。房子虽小，但够住人，先放您这儿存着吧。”

　　谭文焕没接钥匙，任那两把钥匙滑落在地上，叮当一声响。他紧紧抓住江肃的手，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江肃目光动容，深深望了他一眼，便决绝地推开他的手，站起身来，转头出去。

　　谭文焕手心一空，看着江肃离开，他什么都做不了。

　　看着这一幕，明远看着江肃离开，双手环胸走到谭文焕面前蹲下。

　　“谭先生，实在对不住。沈先生说过了要特别关照您，一定不能让您受伤，毕竟是二十年前一起相处过的同事，他不忍心。”

　　谭文焕没搭理他，转头将谭太太抱了起来，转头准备上楼。

　　“谭先生，先在客厅休息一下吧，我让人伺候谭太太，放心，我的人不会再刻意吓到您爱妻了。”

　　“你——！”孙子峰跟着他们一起，看着明远不让他们上楼，一时气急准备发作，谭文焕若无其事地阻止了他。

　　“好了好了，客厅里沙发挺大的，睡沙发也好。我平时没少睡，我比你清楚多了。”谭文焕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可眼睛发红，视线忍不住往门口瞟，分明就是担心江肃。

　　见状，孙子峰收回了异变，去把沙发收拾了一下，让谭太太躺下，又忙着去给她倒点水喝喝。

　　见状，明远笑笑：“只要不离开我的视线，你们想做什么我都不会拦。”

　　“喵！”

　　脚边一阵疼，明远皱着眉低下头，下意识踢了一脚。

　　“又是你个小畜生！”明远见着气急要抓猫。

　　孙子峰学聪明了，忙说：“就是一只猫，你居然跟它计较。”一边说着一边抱过来怀里，“我看着它。”

　　明远懒得跟他计较：“这江肃的猫可不是好惹的，别以为我不知道！”

　　孙子峰嗤笑：“真是笑话，再不好惹也是一只猫，难道你还怕这一只猫伤了你所有人不成？”

　　区区一只猫而已，几个人没有因为这个被掌控的动物而聊下去，待了不过十五分钟，明远跟他们没有交流，孙子峰抱着麦芽糖，眼神时不时往他们那边瞟。

　　谭太太还没醒，谭文焕也盯着明远，不知道在想什么。

　　按照时间算，再过五分钟，江肃就出了市区了。

　　谭文焕用胳膊拐了拐孙子峰，后者一回头，往他怀里瞟。

　　俨然盯着麦芽糖。

　　孙子峰想了想，低头拍了拍麦芽糖的脑袋，然后把它放下来，自己起身去了卫生间。

　　有些动静，明远听见后回头，看见他去的方向，也没阻止，好笑的勾起嘴角，却没发现在孙子峰关上卫生间门之前，一道黑白色的身影从门口溜进去。

　　“小猫，我们不知道江肃到底怎么样了，谭叔叔让我放你走，你行不行？”

　　卫生间里，孙子峰抱着麦芽糖有些担忧。

　　谭文焕小声让他把猫送走，听起来很奇怪，但这种危机时刻，他能做的就是听话。

　　毕竟，听话才能有一丝生机。

　　“喵～”麦芽糖很聪明，卫生间外面有人，它的声音很低，在他怀里蹭了蹭，很热情地打着呼噜。

　　从一开始，它就感觉这个人的气息不讨厌，特别是他帮了江肃，对麦芽糖来说，那就是值得感动的事情。

　　孙子峰被蹭地心里痒痒的，果然撸猫这种事会上瘾，抱着摸了好久，不忘正事，起身把卫生间窗户打开。

　　这里是一楼，把猫直接扔出去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孙子峰没有犹豫，麦芽糖的身影消失在窗口，他的担忧渐渐升起。

　　不管是人还是猫，最好都平安回来才是。

　　不出多久，卫生间响起水龙头放水的声音，孙子峰甩了甩手上的水出来，瞥一眼明远，跟他有一秒钟的对视。

　　而后便回到了谭文焕身边，若无其事地继续坐下，等着消息。

　　第一百三十一章 被囚茶室四人忧

　　汽车行驶不快，江肃坐在后座中间，身边一左一右两个白日傀正盯着他。

　　他面无表情地坐着，这一路上的四十分钟，是他思考应该怎么应付的最后时间了。

　　还有郑燎原，他现在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江肃脑子里一团乱。

　　大约又二十多分钟之后，车在熟悉的山坡底下停了，为首的那人开车门下去，带着江肃一起。

　　这一路上江肃都很配合，不吵不闹，是以这群人都对他没有那么不客气。

　　下了车，走在之前跟郑燎原一起走过的小路上，他的心情越来越不安。

　　想要逃离这里，应该要怎么做呢？

　　郑燎原和赵临深都在这边，被控制住就无法联系外界，酒店里有李晓杨，谭文焕被控制住了，还能仪仗谁帮忙？

　　郑邱？可行吗？

　　事到如今，自己能力的缺失，让他把自己和郑燎原都置于险境，一时间，他有种无力感。

　　“江肃，你来了。”

　　走神之间，他已经到了沈浩逸家门口。

　　抬头看去，沈浩逸一如他曾经看见过无数次的那些成功人士，一身西装革履，穿得很正经，站在大门口像是迎接他似的，阵仗很大，连他旁边的管家都来了。

　　至此刻，江肃居然没有一丝对他的害怕了。

　　“郑燎原呢？”他问。

　　沈浩逸很礼貌，给他一副职业微笑，转身给他让出了一条路来：“在里面，我带你去见他。他们现在正在喝茶做客，一点事都没有，你不用担心。”

　　江肃懒得搭理他的客套，抬步走进去，跟着带路的管家进去。

　　就是上次郑燎原跟江肃一起待过的那间茶室，他们都在，远远的就听见他们说话了。

　　脚步声越来越大，屋子里也安静下来，气氛静到可怕，江肃一言不发，走到茶室门口才停下来。

　　抬手扶在门把手上，打开之前，他回头看了看沈浩逸。

　　那人的神情从容不迫，下巴抬起，自带成功人士的自信感，面对江肃，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玩弄不懂事的小孩。

　　虽然对比起来，江肃确实称得上是小孩。

　　沈浩逸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他，郑燎原就在里面。

　　踏进这道门，想要再出来就是难事了。

　　他一直都盯着江肃，如果他们在这儿待下去，江肃想象不到沈浩逸到底要对他们做些什么。

　　江肃收回目光，深吸了一口气，按下门把手，拉开门。

　　人都来了，龙潭虎穴，闯都已经闯了，大不了就是一死。

　　人影清晰，模样渐渐明了，屋子里的几个人盯着门口看，见来人是江肃，郑燎原立马站起来了。

　　“阿肃！”

　　他追过来，江肃也恰好踏进门，身后的门被关上，落了锁。

　　郑燎原脸色一变，立马过去拉门。

　　“喂！你们干什么！”

　　江肃沉着脸把他一拉：“没用的，他这是引我们过来，想一网打尽。”

　　郑燎原一愣，没明白：“……什么意思？一网打尽？神秘人不是谭……”

　　江肃沉默下去。

　　不过一瞬，又很快回神，拉着郑燎原四处看看：“你有没有事？沈浩逸没对你做什么吧？”

　　郑燎原立马摇头：“没有。他就是把我们关在这里，说要去救你出来，我们就等到了现在。到底发生什么了？谭老板他……”

　　“神秘人是沈浩逸。”江肃咬着牙说道，“谭老板，是二十年前实验者之一，但他不是我们以为的神秘人。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因为他在布一个很大的局，拉扯着我们，牵制着沈浩逸。可惜，我走不出那个局，沈浩逸又棋高一着，我们都被沈浩逸牵着走，一开始就做错了。”

　　郑燎原望着他心疼，这番话已经说不出是什么感受了，只是感觉心里一酸，扶着他的肩膀，忍不住摸摸他的头：“那你……那你来这儿干什么，送死？”

　　“我没有选择。”江肃摇了摇头，“我是想来救你不错，可就算我想独善其身，沈浩逸也不会同意的。他让明远去了谭家，控制住了谭老板，点名要带我走……控制住你，可能只是引我过来的诱饵，他的目标是我。”

　　几个人现在被困在这一方小屋子里走不开，好在来时几个人都被礼貌对待，现在一听这话，赵临深的神色立马严肃起来了。

　　“打电话报警！我就不信了，他敢拘禁警察，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场！”

　　报警电话是不需要信号的，就算沈浩逸做了什么干扰信号的设备在，也不妨碍。

　　只是，电话播出去，赵临深举着手机等了许久，愣是连报警电话也没接通。

　　江肃叹着气道：“没用的，你以为这栋别墅为什么会在这样深山里？位置偏，距离市区越远，几乎要摆脱市区范围了，就算想打电话报警，也收不到。”

　　赵临深蔫蔫儿地放下手机。

　　一处茶室，位置小得可怜，自从沈浩逸把江肃放了进来，这别墅里的人就没有过来一次。

　　外面肯定是有人守着，要不然沈浩逸可不放心，江肃这几个人鬼点子一堆，谁知道他们能不能就这样逃走。

　　从早上到现在，多了一个江肃加入，茶室之中完全安静，安静到有些可怕。

　　江肃起身站在窗户边，往外看去，屋外下了雨。

　　闪了一夜的雷声和闪电，天阴沉沉的挂了一两天，这雨终于下下来了。

　　在他失神望着窗外的时候，沈浩逸让人送饭来了。

　　“沈先生担心各位等太久不耐烦了，送来点吃的，希望江先生和郑先生耐着性子。沈先生只是请两位帮点小忙，事成之后，肯定有重礼答谢。”

　　赵临深脾气炸，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就指着那管家大骂：“喂！非法囚禁是违法的知不知道！你们敢囚禁警察，不想活了！放我们出去！”

　　管家笑得很礼貌，冲着赵临深弯了弯腰，说：“赵警官请稍后，您的话我会转达先生，而且，我跟您保证，绝对不会伤害几位的。”

　　“你——”赵临深气急，正想冲上去动手，身边的焦堂立马把他一拉，阻断了他的话，很强硬地拉着他坐下来。

　　“你拉我干什么！”

　　一时气急，再抬头想要骂点什么，那管家已经出去了，带上门，再次落锁。

　　“别轻举妄动。”焦堂劝他。

　　“可恶！看着他在眼前又不能抓！我的外套还在外面呢！进来的时候没有防备，枪都被扣了！”

　　焦堂毫不客气地冷哼一声：“作为唯一一个能跟白日傀对抗的人，你连枪都能丢了，不愧是你。”

　　赵临深气得脸充血，回头大骂：“焦堂！”

　　“别闹了。”郑燎原阻止了他们的话，“现在应该想想怎么出去才是。那个沈浩逸一直沉迷炼药，搞不好把我们留下来，也是想试药的。还是早点离开这地方最好。”

　　说着，他抬头看看站在窗边的江肃，叫道：“阿肃，过来。”

　　江肃回神，转头到郑燎原身边坐下。

　　“没事，总能解决的。”郑燎原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了一番，声音温柔，抬头看看几人，这才说道，“如果他真想拿我们试药，作为傀，除了赵警官，我们三个都是最好的试验品。但是，赵警官是警察，被做成白日傀一定是他一大助力，所以我们四个，不管是谁，他一定都不会放过。”

　　赵临深撇他一眼：“你有什么办法？”

　　“最差的结果，就是我们要有一个人逃出去。”郑燎原说，“只要报警，沈浩逸的计划被拆穿，一切前功尽弃。他现在一定怕把事情闹到警察那里去，看他刻意把谭老板扣下来就知道了。”

　　江肃在一旁不说话，他对郑燎原说的半听半漏，有些心不在焉。先前在谭家，听着谭文焕跟他说的那番话，自己总有些心虚。

　　走了这么久，自己做的一切选择和计划，原来一开始就被人完全掌控。

　　江肃自诩聪明，却在如今，被现实狠狠打脸。

　　“阿肃？”

　　“嗯？”

　　思绪被打断，抬头一看，郑燎原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很关切。

　　江肃摇头笑笑：“没事，我就是在担心谭老板。明远亲自守在他家里，我出来的时候，阿姨还昏迷着，所以……”

　　郑燎原说：“所以，我们更要快点出去。你有什么想法？”

　　事到如今，能扳回一局的，只有拼命让一个人逃出去，去报警，警察来了，沈浩逸的所作所为就全部化为灰烬。

　　而他能做的，就是保护他逃出去。

　　出于私心，他是想让郑燎原离开的，可说出来，郑燎原一定不会同意。

　　想了想，他打起精神来，抬眼看向窗外，说：“等。”

　　“等？”三人不解。

　　江肃点头：“现在一切不明，我们贸然闯出去，只会打草惊蛇，一定走不掉。而且，我们现在在沈浩逸的茶室里，这儿有没有监控另说。所以能做的只有等。”

　　等天黑，或者等沈浩逸对他们有所行动。

　　“应该不会有监控。”郑燎原说，“他们的信号干扰阻断了手机信号，监控也没办法正常运行。既然选择用干扰而不是收走手机，想必沈浩逸不会把我们关太久，他很快就会做出动作的。”

　　不管是等什么，江肃都说的没错，只有他们主动开门，这几个人才有一点机会。

　　求生最后的机会。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幸运被选中的人

　　中午过去，墙面上的钟朝着正常方向走，指针很快显示到了下午两点。

　　几人时不时看看时间，心中等得越发焦急。

　　茶室里很安静，不管怎么样，就像郑燎原猜测的那样，沈浩逸不放监控想快点解决他们，那么，今天之内就一定会有所行动。

　　脑子里灵光一闪，江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地看向焦堂：“焦队长，上次被带来的地方，是不是也是这儿？”

　　焦堂听他一问，下意识回忆了一下，等待片刻，摇头：“不是。我记得那时候车是从院子出去的，这栋别墅没办法从上面开车下去。我们来的时候都是走上来。”

　　“上次那个地方布局呢？”江肃又问。

　　上次被带走的时候虽然蒙着眼睛，但焦堂留了个心眼子记路线，后来逃走之前，眼睛没有蒙着，他也看清了一些院子布局。

　　“那个地方也是个别墅，我没有看清具体大小。有一条不长的路是专门行车的，旁边有走廊。我蒙着眼睛进去，经过走廊进到了一个实验室。

　　从实验室出来就能看见那条行车的路，是一楼，旁边有鹅卵石人行道，有白色照明灯，照亮院子用的。布局简单，没有那么花哨，整体风格是白灰色！”

　　上次焦堂的脱身手段是绑了沈浩逸作威胁，有上次的情况，这次沈浩逸没有那么蠢，不至于再被控制了，想从他下手没有那么容易。

　　除了沈浩逸本人的命，那么他最在意的，应该是那个实验室。

　　可是，这个别墅有实验室吗？

　　“沈浩逸宝贝他的实验室，最好的办法就是毁了那间实验室。”江肃想了想说道，“焦队长上次被下了药，但是是事先吃过免疫药才能幸免，这一次，等会不管是谁被带走，一定要小心。”

　　几人点头，郑燎原看看江肃，小心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阿肃，你准备怎么做？”

　　江肃垂下头去，眉头皱起，声音更小：“沈浩逸带走一个人的时候，其他三个人这边守卫一定没有那么紧了。那白日傀的弱点是头，只要一击打晕，就基本上暂时失去了反应能力。然后，过来实验室接应，用最小的动静，争取不要惊动沈浩逸！等他发现实验室被毁的时候，一定忙着抢救，就顾不上我们了。”

　　几人点头赞同，一会儿，赵临深又问：“那如果实验室不在别墅呢？”

　　“不在别墅，那就更好了。”江肃答，“实验室不在别墅，那么他一定会把我们带到另外一个地方去，隔得远，剩下的人就算把整个别墅都拆了，他也只能吃这么个哑巴亏。”

　　赵临深点头：“毁掉实验室，要怎么毁？”

　　这个问题，江肃不清楚，但郑燎原知道。他转过头看过去，把问题丢给郑燎原。

　　他答：“这个简单，实验的每一项药品都会有严格的剂量把控，甚至有些是很珍贵的药剂，只要把每个试管里的药全部倒掉或者混合在一起，就可以了。但是要注意，保不齐有些药剂里含有化学成分会产生爆炸，要毁，不能把自己伤到了。”

　　几人一致点头。

　　枯燥压抑的茶室里，几个人能做的只有等，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心情总是免不了有些荡漾。

　　江肃坐在身边，神色看起来平淡极了，没有什么反应，可茶桌下看得见他紧紧抓着衣角。

　　郑燎原侧头瞥见，不动声色地抓住他的手，温热传递过来，让江肃安心了些，握着拳的手松开了，自觉动了动，与他十指紧扣。

　　在那双手刚刚握紧不多久的时候，咯吱一声，茶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四人齐齐抬头看去，一个人都不说话，气氛压抑极了，安静到像是认命了一般。

　　来人是管家，与沈浩逸一般有一副伪君子做派，视线故意往四个人身上扫了一圈，一下停顿，又在江肃和郑燎原身上游走。

　　活一副选人姿态，排除了赵临深和焦堂，纠结在了江肃和郑燎原身上。

　　选谁呢？

　　沈先生让他来带一个人走，从谁开始呢？

　　虽然受了命令，一定是江肃或者郑燎原其中一个就是，可到底带谁，还是在他一念之间。

　　嗯……视线反复观察，终于落在江肃身上。

　　还是选择那个最狡猾的，反正先生的目标也是他。

　　“江先生。”管家嘴角勾起，待人看起来很是温和礼貌，“麻烦您，去见见沈先生……不会耽误很长时间。毕竟，先生还有几次任务奖励没有给你。”

　　江肃没什么反应，但桌下相交的手上，郑燎原将他紧紧抓住了。

　　“什么奖励？”他平静问。

　　管家弯腰，答：“焦堂队长一事的奖励，先生答应，送您一套环湖路小区的别墅。”

　　江肃哦一声：“这样啊，我以为他都忘记了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回过头去，眼神决绝地将郑燎原的手推开，没有一丝犹豫。

　　站起身来，视线依依不舍地看着郑燎原，又不得不移开，转头朝门口走去。

　　“房子太大了不好打扫，会包保姆吗……”说话声音渐远，江肃一边跟他搭话，一边踏出了茶室大门。

　　郑燎原猛地爬起来，追到门口去，满脸担忧。

　　走到门口被管家拦下来了，又对他笑：“郑先生，耐心等等，他很快就回来。”

　　话音落下，他后退出去，茶室的门再次关上。

　　“阿肃——！”郑燎原猛拍门，“混蛋！沈浩逸！你有本事冲我来！！”

　　看他这副恨意满满的样子，赵临深起身劝诫，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事已至此，先想想接下来怎么做，怎么跟他接应吧。”

　　郑燎原握紧了拳头。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甚至来不及确认江肃到底是会被带走还是留在这栋别墅里。

　　一但就近，江肃哪怕没有中迷药昏迷，想要像上次焦堂那样逃脱也难很多。

　　所以，必须要赶在沈浩逸给江肃注射那种药剂之前出去，并且成功接应到他。

　　时间太紧了，容不得郑燎原停下来悲伤。

　　回过神来，郑燎原浑身神经紧绷着，转头走向茶室落地后窗。

　　后窗是紧锁着的，不能直接打碎玻璃出去，这样动静就太大了，想要开锁也得花时间，他们这几个人都不是专业的……

　　“会开锁吗？”郑燎原回头，压着声音问他们。

　　不管怎么样，总得试一试，会不会也是机会。

　　“我可以。”焦堂走上前，在屋子里四处找着什么东西。

　　“之前出任务的时候，偶尔也有一些需要自救和开锁，试过，成功率不高。”

　　郑燎原说：“总比没有好。”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很低，赵临深走上前问他需要什么，三个人就在屋子里翻找着，还真就在里面给他找到一些铁片铁丝之类的东西。

　　虽然是别墅，但沈浩逸不可能无聊在家里每一个地方都安上密码锁，只要这门不是密码锁，那就能试着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上的钟面显示时针没怎么动，分针走了一点。

　　过去了十分钟。

　　郑燎原回头看向那扇可能有白日傀把手的茶室正门，心越来越慌了。

　　阿肃——

　　*

　　江肃稳稳当当走在走廊上，与他预想的不一样，旁边的人压根没有给他蒙上眼睛。

　　沈浩逸的心思很奇怪，如果说一开始是怕别人看见实验室真正的样子，那现在对他？

　　说信任，江肃绝对不信。

　　一路上都没有什么差错，江肃没有被束缚，他自己老老实实地走着路，前面的管家也很淡定，身侧看着他的白日傀也很安静。

　　“先生，江肃来了。”行至一扇白色铁门面前，管家停下了，连带着身侧的白日傀，像是受了什么命令似的，把他的双手一拉，按着人停下。

　　沈浩逸亲自来开的门。

　　他朝着江肃微笑着，戴着一副手套，没有开口客套，反而是朝他走了过来。

　　口袋里摸了摸，拿出一张微湿的帕子。

　　江肃斜眼瞥见，猜到那帕子上应该是某种麻痹迷药之类，心下之沉，很快镇定下来，抬眼望着他问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沈浩逸依旧笑着，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越走越近。

　　一时间心感不妙，江肃下意识想要挣脱，那两个白日傀立马把他的胳膊抓紧，力气很大，仿佛一瞬间骨头都要被捏碎了。

　　沈浩逸亲自动手，一把捏过他的下巴，把那湿了的帕子按在江肃口鼻之上。

　　“唔！”求生的本能之下，江肃眼眸一红想要挣脱开，白日傀速度很快，一把将他按着。

　　口鼻被阻，窒息感传上头来，江肃急着呼吸，还是将那迷药全吸了进去。

　　没多久，他的挣扎停下来了，眼皮下压，连红色都褪去了。

　　“我觉得，我还是喜欢跟老老实实不会反抗的人说话。”沈浩逸松了手，很是怜惜地捏住他的下巴看了看，“小七啊……你从前那么懂事听话，现在怎么总想着对付我呢。”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江肃的眼神之中捉到些怨恨的情绪，笑了笑不为所动，手指一抬，让白日傀把他带进实验室去了。

　　这是江肃第一次进来这间实验室，但他能够想到，上次焦堂也是在这儿被绑着，差一点被沈浩逸变成没有意识的白日傀。

　　迷药让他浑身无力反抗不得，却意志清醒，身体无力到连转头看看沈浩逸都做不到，这种感觉……无助极了。

　　他被捆绑在那张实验的床上，双手双脚被铁锁紧紧锁着，连脖子上都有束缚。

　　哪怕知道他中了迷药动弹不得了，沈浩逸还是这么谨慎小心。

　　“我们把正事忙完，然后再安静地聊天吧，你想知道的，我都会告诉你，看在阿哲的面子上。”

　　沈浩逸很快转过头来了，他进来后穿着一身白色的研究服，戴口罩将自己裹得好好的，身边有一个同样的人，拿着一根试管药剂，转身朝他走来。

　　江肃看着沈浩逸，死死瞪着他的脸，张张嘴，气势全无，声音无比虚弱地问他：“高哲呢……你把他带到哪里去了！”

　　沈浩逸不回答，招招手，让身后的人过来。

　　粗壮的针管吸走了试管里的全部药剂，他按着江肃的一边手臂，让人将这药剂注射进去。

　　江肃奋力挣扎，肩膀被旁边的白日傀一按，又再动弹不得了。

　　沈浩逸往旁边让了让，给那个人让了位置。

　　他在江肃面前停下来，神色看起来有些慌张，眼神躲闪，总对不上江肃的眼睛。

　　“……郎旭！”江肃忽地大叫一声。

　　第一百三十三章 新的交易试验品

　　恐惧感大于理智，在那种情况之下，江肃感觉到头炸裂一样疼，可他还是凭一点点思考，猜出了这个人的身份。

　　郎旭，失踪的郎旭，出现在了这里。

　　江肃的拆穿让郎旭的手猛地一抖，针管捏不稳，愣是呆在那里不动弹了。

　　沈浩逸看得皱起眉，对于这个耽误事的胆小鬼，只觉得他弱到不像个男人。

　　他起身，一把从郎旭手中夺过针，推开了郎旭，朝着江肃的胳膊扎进去。

　　“……浩逸。”郎旭颤抖着犹豫不决，“……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用活人做实验。”

　　江肃的头越来越疼。

　　胳膊皮肉被扎穿的刺痛只持续了一瞬，他侧头看着药剂一点点渗进皮肤里，除了头以外，似乎整个身体都在被灼热撕裂。

　　他无力阻止，身体软绵绵的，却总感觉体内有一种什么力量要钻出胸膛。

　　“居然是最完美的实验体！”沈浩逸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他望着江肃的反应，这会儿，他躺在床上大口吸气，像是极度缺氧的状态。

　　扎过针的地方，皮肤上若隐若现的血管变得无比清晰，血液很活跃地在他身体里跳动，江肃意志无比清醒，清醒地感受着他现在所经历的一切。

　　哪儿都不疼，但又好像身体零件在被重组一样，撕裂、拼接……一次次重复这样的过程。

　　难受……难受到恨不得死。

　　眼眸红色的瞳孔若隐若现，尖牙长出来，仔细看去，好像比从前要更加可怖一分。

　　“真好……”沈浩逸得意洋洋地看着他的作品，耐心地等了一会儿江肃的反应，在约莫十分钟的挣扎之后，红色的瞳孔和尖牙再度收了回去。

　　意识回溯，江肃整个人仿若放空似的，呆呆地躺在那儿。

　　奇怪……意识太过清晰了，一点都没有被控制的感觉。

　　“感觉怎么样？”沈浩逸又回到他床边坐下，“是不是感觉……浑身都是力量。”

　　江肃顺着他的话，下意识地感受了一番。

　　那股力量似乎冲散了体内的迷药，让他很清醒地听着沈浩逸说的话，到底有多强的力量……他不知道，但他感觉得到不一样了。

　　“这是我新研制的，增强了傀本身的力量，但又不至于完全失去意识。”沈浩逸笑着介绍起他的产品来，“小七，你是第一个尝试最新型药剂的人，完美融合！而且，仅仅用了这么短的时间，就可以完全适应。你可真是——真是个宝贝啊！”

　　沈浩逸看起来很兴奋，那种快乐肉眼可见，江肃扭头看着他，因为身体变化带来的改变让他这会儿还有些气喘吁吁。

　　他看见沈浩逸像个研究疯子一样站起身来，猛地推开郎旭，转头又去拿了一个针管。

　　扎进江肃胳膊里，抽了不少他的血。

　　“新型的药剂，不需要月光就可以点燃！”一边抽着血，他一边说道，“类似于兴奋剂……但它比兴奋剂更强！”

　　沈浩逸形同疯子一样，他分不清是在跟江肃说，还是他自言自语着。

　　很奇怪，特别是他发现自己研制的药剂能够被江肃的身体完全接纳之后，江肃从他眼神之中看出来一丝对他的贪婪。

　　那种感觉……像是盯着他了，或者说，盯着他完美适应的身体。

　　“原来……原来是这样……哈哈哈哈哈。”沈浩逸自顾自地观察着他的血液，从中得到了什么结果出来，又跑到他面前。

　　“不是要替我完成任务吗。”沈浩逸忽然拉住了江肃的手，“小七，做最后一个交易吧。你留下来我身边，我把那三个人全都放回去怎么样？”

　　江肃不做挣扎，眼神扫过他的脸，仿佛认命了一样：“你要我干什么？”

　　“你最合适了！”沈浩逸说，“你吃过抑制药对吧？我跟你说，我研制出来的每一种药都是息息相关的！哪怕是小小的抑制药，又或者是白日傀药剂，他们之间，相互制约，相互依存，相互融合！你吃过抑制药，体内又有能被你完全控制的初代药剂！这种种……居然能完全被你的身体吸收，可见，你的适融度有多高！你的身体……真是最完美的试验品啊！”

　　江肃眼神一动，不看他，心知他把自己看成了跟外面傀儡完全一般无二的傀儡，想到这一层，其实也没有什么感觉。

　　指望沈浩逸这么一个人会把他当人看？江肃没有这个奢求。

　　他平静到仿佛不是自己被绑在实验室一样，不挣扎也不思考，整个人看着就是一副随意的模样，除了他还有些警惕的身体。

　　沈浩逸知道他没有那么容易甘愿放下身段做一个试验品。

　　想了想，他继续加码：“要不然我答应你……只要你留下来，从此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用任何其他无辜的人研究了，好不好？”

　　用他一个人换取其他所有无辜的人，多么伟大啊！江肃不是一直想做这个吗？保护月原市的人，保护那些无辜的人？

　　只要他答应，一切就能顺他的心意实现了！

　　不仅如此，还能救走他最在意的爱人和朋友。

　　他一定不想让郑燎原受任何的伤害吧？哪怕只是关起来行踪被限制，他也不想的吧？

　　江肃眼皮颤抖，有些动容了。

　　实验室的窗户朝东边，这个时间，东边已经没有太阳了，他抬头看去，任何风景都黯淡着。

　　张张嘴，他正准备说话，在沈浩逸期待的眼神之中，江肃身体一抖，忽地变了样子。

　　红眸隐隐约约覆盖双瞳，尖牙可怖地长长，江肃猛地握紧拳头，从胸腔里爆发而出那种控制不住的吸血欲几乎要占据理智。

　　“啊……！”身体开始发热，全身上下每一处皮肤都开始变得活跃且发红。

　　滚烫、滚烫的血液在急速流动在他全身的血管之中！

　　可怕的速度，四处乱窜，折磨得他想咬人！

　　沈浩逸猛地站起身来，脸色一变。

　　“浩逸，怎么回事？”郎旭转身来，神色慌张，“怎么突然就控制不住了……”

　　沈浩逸深吸了一口气。

　　“副作用……美好的东西，总是伴随着一个难忍的副作用。”他很快平静下来，嘴角扬起，“每隔一段时间，血液在全身血管里急速流淌，稍不注意，就可能血管爆破而亡。”

　　可怕的副作用。

　　二十年前的药剂仅仅只是让他忘记了五岁以前发生的事情，那算是副作用，药剂冲击大脑，强行阻断了那段记忆停留。

　　而现在……药剂的副作用，让他从此以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接受血液速流的洗礼！

　　药剂更成功，可副作用也足够强到要人命。

　　沈浩逸看着床上因为被限制无法离开，但挣扎强劲的人，深吸一口气，希望他能扛下来。

　　毕竟……这才第一天呢，死在第一天，会有很多人难过他的死亡的……

　　“好了吗？”

　　茶室之中，锁头被拆了又拆，总是差一点就能开。

　　焦堂额头冒汗，身边的两个人围着他，无形之中带给他不小的压力。

　　咯吱一声，门锁打开，焦堂松了一口气：“开了！”

　　情绪激动，可还是小心压着声音大小。

　　郑燎原下意识抬头看看墙上的钟。

　　半个小时！

　　“来不及了，速战速决！”郑燎原对那时间心头一颤，立马异变了模样，打开门出去，下意识四处看了看。

　　绕到前门地方，他没有贸然出去，三个人背靠着走，动作很慢。

　　“呜呜汪……”

　　还没到前面，忽地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狗叫，声音很小，三人同时停下来，回头一看，阿尔海乱糟糟地从草丛中钻出来。

　　“阿尔海！”焦堂小声叫了一声，狗屁颠屁颠跑了过来。

　　他们在进来别墅之前，阿尔海一直在外面，是焦堂特意留了个心眼，把狗留在外面了。

　　这会儿，阿尔海不知道从哪个犄角嘎达钻进来了，恰好与他们遇见了。

　　郑燎原见状有些兴奋：“有阿尔海在，找到阿肃应该容易一些，谢了，焦队长。”

　　焦堂点头：“没事，先找人，出去再说。”

　　“汪！”阿尔海有些激动，扬起下巴叫了一声。

　　看着郑燎原和赵临深在前面开路，焦堂摸了摸狗安抚，低声跟狗说话：“阿尔海小点声音，不要被人发现了。”

　　“汪呜。”狗果然压低了声音呜咽。

　　焦堂拍了拍它的脑袋，站起身来，牵着狗往前走去。

　　跟在身后的狗吐着舌头跟着主人走着，走了几步，忽然将舌头收了回去，狗眼睛一闪，有些异样的光芒。

　　顺着江肃的气味，几个人找到了别墅后院一个偏僻的矮房子前。

　　有一条鹅卵石的路，像是别墅侧门，屋里停了几辆车，一条车行水泥路横穿。

　　焦堂道：“就是这儿。那个白色的房子，就是实验室！”

　　郑燎原拦着几个人没过去，远远的，看见门口站着几个白日傀，和一个矮胖矮胖的男人。

　　奇怪，没看见那个管家，难不成在实验室里？

　　“啊——！”不大不小的痛苦嘶叫声从屋子里传来，郑燎原浑身一顿，很清晰地听得出来那是江肃的声音。

　　他猛地握紧了拳头。

　　怒意几乎要把理智冲破了，可郑燎原频频深吸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手指甲嵌入手心，疼到发麻，如果实力允许，他一定想把这群人撕碎！

　　“江肃！”赵临深叫道，“江肃在里面！他被沈浩逸折磨——”

　　“闭嘴，我知道！”郑燎原带着些发冲的语气吼过去。

　　他已经完全要控制不住了，恨不得闯上去，可是这样没有任何作用。

　　现在要做的，就是不能惊动沈浩逸，把门口守卫的白日傀全部放倒，这才能有机会救出江肃来。

　　“江肃在里面你没听见吗？郑燎原，那是你男朋友！你能不能有点担当，别总让他为你受伤！”

　　郑燎原忽地开始头疼。

　　“从前不是喊着要保护他吗！现在你就是这么保护的！”

　　几乎一声低吼，赵临深脸色有些不好，死死盯着郑燎原，哪怕这样刺激，他也依然无动于衷。

　　焦堂一见，立马拉住他，皱着眉道：“别说了。现在确实不能轻举妄动，人肯定要救，但是——”

　　“关你什么事！”赵临深猛地甩开他的手。

　　焦堂愣了一下，手上一空，看他这副激进的样子，别开头，不多说话了。

　　“我一定会救他的。”

　　郑燎原望着那扇门，手心被他掐出血来。

　　“我一定——一定不会放过沈浩逸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幸运与劫难相伴

　　沈浩逸就站在江肃面前，带着笑意，看着江肃自己忍过这副作用带来的疼痛和难以抑制。

　　他心情很好，嘴角扬起，心想着如果这时候郑燎原来救他了，把他带走，江肃也会一口咬断郑燎原的脖子。

　　如果真是这样一出戏……那还真是有趣极了。

　　江肃的脸色惨白。

　　被铁锁锁住的双手双脚，乃至脖子上的锁，都在他难忍地一下一下挣扎之下，将他的皮肤磨破，磨出了血。

　　他仿佛不知道疼一样。

　　血液流速加快，出血的伤口流的也快，当然，血小板凝聚，修复地也很快。

　　整个人皮肤发红，红到吓人，血管可怖地凸起，江肃仅凭一丝理智控制着自己，他知道自己现在的状态。

　　就像是一个一捏就碎的玻璃娃娃，一旦血管破裂，他随时就会有生命危险。

　　沈浩逸在他耳边说的话，他半听半就差不多了解了个大概。

　　所以，在忍下那种难受的感觉的情况下，他还不能太过肆无忌惮的用力，还得保证自己能够安然无恙地活下来。

　　沈浩逸守在身边，他无法做什么，只能再找机会。

　　情绪压制之下，用从前控制吸血欲的法子，他渐渐深吸着气放松自己，让疼痛感游走全身。

　　痛与幸运从来相生相伴，就像吸血欲，他开始放纵之后，那股力量便成为了他的王牌为他所用。

　　江肃顾不上还在看着他的沈浩逸，身体感觉快到极限了，不停地拆卸重组。

　　深吸一口气，那种被他接受了的疼好像已经不算疼了，血液流速渐渐降下去，整个人看起来都舒服了许多。

　　“哟，自己就适应了，都不需要药物干预。”沈浩逸又再次坐回去，笑嘻嘻地看着渐渐平静下来的江肃，亲切地问道，“感觉怎么样了？”

　　江肃不回答，正在很努力的恢复身体。

　　药剂让他的力量都更深一层，沈浩逸这算是误打误撞给他送了礼物吗？

　　“不说话没关系。”沈浩逸完全不在意他的态度，“怎么样，现在再想想，要不要留下来了？”

　　江肃望着天花板，气息一点点平稳下来：“……让我再见见郑燎原，我就答应你。”

　　“好。”沈浩逸果断答应了。

　　招了招手，他示意管家打开限制住他的锁头，后者还有些犹豫，但在沈浩逸的要求之下，还是老老实实地打开了。

　　手腕脚踝和脖子上的灼热感一下子传来凉意，江肃低头看去，双手得了解脱。

　　抬手揉揉手腕，他没急着动。

　　沈浩逸笑着看着他。

　　江肃的样子，真像年轻时候的自己啊，就算是做不到的事情，也一定要去做。

　　他站起身来，带着江肃出去。

　　门刚刚打开，矮胖男人正站在门口，抬眼看见江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尉骞，森林中那个打伤了江肃被沈浩逸绑在满月森林受折磨的领头傀，跟柳辉一个等级。

　　这人不出现，江肃几乎要忘记还有这样一个人的存在了。可看见了尉骞，他下意识去找柳辉，但周围，没有一张熟悉的脸。

　　江肃没时间去思考这么多，因为他看向尉骞的时候，余光往远处看了过去，看见隐藏在绿树植物之后，郑燎原站在那里。

　　他们三个人都在。

　　心下一横，江肃握紧了拳头，抬手朝着尉骞的脸挥过去。

　　力道很大，尉骞猝不及防从门口飞了出去，江肃三两步追过去，身体一阵异样，他抬眸，红色双瞳扫过周围。

　　白日傀动了，三五个一起扑过来，江肃抬眼看着，在他的眼中，从前实力非凡的白日傀，动作像是一瞬间放慢了似的。

　　这沈浩逸，如果不是走歪门邪道，确实是个人才。

　　江肃视线朝沈浩逸看去。

　　那个人站在门口，身后跟着管家，还有郎旭，他目光担忧，只是江肃没功夫注意到他，匆匆一眼，视线还没移回，身子先动了。

　　明明与从前一般无二的招式，但速度和力量变化太大，郑燎原在角落里看着他，一时间没有冲过去应对。

　　白日傀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看江肃现在的状态，一定是沈浩逸做了什么手脚，如果他能够应付，他们现在出去，反而给江肃拖了后腿。

　　“江肃！”赵临深头脑一热又要冲出去。

　　郑燎原猛地抓住他的衣领，树丛一动，很快引起了看戏的沈浩逸的注意。

　　他侧过头，跟管家说了什么，后者点头便出去了。

　　“我警告你！”郑燎原露出尖牙威胁他，“你敢乱动手，拖了我跟阿肃的后腿，我就把你扔到傀群里去，让你被咬死！”

　　赵临深被他的态度弄得一愣，没反应过来，郑燎原已然再松开了他的衣领。

　　是郑燎原的男朋友，他本人都能沉得住气不冲动，但赵临深却没头脑，果然还是当初那个凭猜测断案的实习警官。

　　这两个人，谁的心里都不服对方，他们当局者迷，但旁观的焦堂却看得清。

　　不过，这样也好，总有一个清醒的，能够理智，适时拉另外一个一把。

　　沈浩逸的小动作没有引起江肃的注意，但他却知道速战速决。

　　以他现在的速度和力量，对付一个白日傀，一击打晕，来一个打一个。

　　院子里人不多，打完这些，白日傀全都晕了过去，江肃这才回过头来，眼神死死地看着沈浩逸。

　　沈浩逸笑得很开心，甚至还开心地给他鼓起了掌：“看吧，只有在我身边，你才有反抗的实力，不是吗？”

　　江肃压根没有留一个眼神，视线透过沈浩逸看向了郎旭。

　　他现在自身难保，想要带走这个人绝对不容易，身后还有郑燎原三个人，能够逃出去，一定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他打消了自己圣母心的想法，后退了几步，忽地朝着郑燎原身边跑去。

　　“阿肃。”郑燎原立马跑出迎上来。

　　面前就是大门，江肃身体感觉到一阵疲惫，抓住了郑燎原的手，刚刚这样打一顿人，身体控制不住地又开始发热。

　　看样子，这个东西是在他运动量过大的时候才会有一点副作用，刺激了血液循环，很快就会开始难受和炸裂。

　　江肃现在，就像一个药人。

　　在他自己看来，身体被经过一次两次的改变，注射了药剂，已经称不上是个完整的人了。

　　但在沈浩逸看来，他是个宝，是个很适合做试验品的工具人。

　　感觉到江肃的无力虚弱，郑燎原立马抬手把他搂住，想要抱着他走，江肃扯着最后一丝理智阻止了。

　　“快走吧……这是后门，从这儿走，沈浩逸让人开车就能追上我们。必须要绕到前门去，走那条不能开车的路。”江肃紧紧抓着郑燎原的手，频频回头看，明明脚下软的没有一丝力气，却还是强硬地要自己走。

　　如果这时候郑燎原背着他或者抱着他走，那他们算是绑定在一起了，万一出了事，他跟郑燎原也只有一起死的可能。

　　但他自己走，一旦白日傀追上来，以江肃现在的实力，挡一阵不是问题，至少能保证让郑燎原离开这儿。

　　去报警，去找人帮忙，怎么样都好，能够回来救他，而不是全军覆没。

　　身后很安静，安静到没有一点声音。

　　稍稍有些安静下来的江肃，在郑燎原的搀扶之下，正跟着阿尔海走着，朝着那条小路走去。

　　别墅外可以称得上是一片野外的林子，路很难走，在阿尔海的带路之下，几个人钻进林子里，走得很辛苦。

　　枯枝和虫蚁围绕，周围的一切都让人感觉不愉快，江肃的脚步又慢了些，踩到一处小坑，差点摔下去。

　　这样肯定不行，郑燎原皱着眉一把抱起他，推不开，江肃只能靠在他肩膀上，寻求短暂的一会儿休息。

　　“阿肃，你告诉我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怎么会这么难受呢？”

　　江肃的状态不好，郑燎原与他隔得近，两个人身体挨在一起，很明显地感觉到了。

　　他让郑燎原继续走路不要停下来，自己双手抱着郑燎原的脖子，时不时看看身后地方，咬着牙，等身体恢复一点，才说：“他拿我做实验，给我注射了药剂。不是白日傀的那种，我还有意识。是他研究的新版本，能够提升我的力量，但是缺点就是副作用太大，我浑身的血液都强行加速流动了，难受……疼……我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

　　“燎原……”他依旧不敢放松警惕，阿尔海带的路越来越偏，破碎的枯枝划到他脸上，很不客气地留下一道血印。

　　“路……路好像错了。”他的声音很小，已经分不清到底在说什么了，郑燎原在往前走，脚踩枯枝的声音盖过了许多。

　　“……郎旭在沈浩逸这儿。”江肃继续说道，“高哲被他关起来了，他还在不停地炼制药剂，拿无数人做实验。他要我答应他，做他的试验品……”

　　“他能这么容易就放我们离开还不追，一定有另外的把戏。”江肃几乎是贴在郑燎原耳边说的，说完这些，他深吸一口气，身子动了动，在他脸颊上轻轻一吻，“你要小心……”

　　“好。”郑燎原应道，“你说的我都记住了，回去以后好好休息一下，剩下的事情交给我。”

　　江肃闭上眼没回答。

　　身体的无力感好像隐隐约约好了一些，体温下降，意识越来越清晰了。

　　副作用维持的时间不长，在他试图放松接受之后，时间似乎能够变得更短。

　　这种时候他不敢休息太久，闭着眼眯了一下，感觉到身体舒适些了就睁开眼。

　　身处还是林中，想必没有走太久，只是前后看看，江肃的第六感感觉到不对劲。

　　他立马推一推郑燎原，下了地活动活动，身体好点了。

　　“好点了吗？”郑燎原忙问。

　　江肃点头：“副作用效果过去了，就没什么事。”

　　前面，带路的焦堂和狗，还有赵临深，跟他们隔得有些远。

　　“路走错了。”江肃立马拉住郑燎原。

　　听罢，郑燎原立马叫住了前面的两个人。

　　赵临深步子一停，回头到两人身边，看一眼江肃，道：“你没事了吧？”

　　江肃摇头。

　　郑燎原不解：“阿尔海带路，怎么会错呢？”

　　“阿尔海……”江肃低下头去念叨了一句。

　　不过一秒时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江肃猛地抬起头来：“快去找焦堂！”

　　话音刚落，前面地方忽地传来一声闷哼，几人一致看去，忽地看见阿尔海就像着了魔一样，咬着焦堂的胳膊不松手。

　　血往地上嗒嗒地滴着，空气中血腥味弥漫开来。沉默了一秒，赵临深率先反应过来，快步跑过去，一把抓住焦堂那只被咬的手臂。

　　猛地一拳揍在狗脑袋上，阿尔海吃痛，松开了死死咬着他的牙。

　　赵临深拉着焦堂警惕地退后了几步。

　　“——阿尔海！”焦堂神色有些焦急。

　　赵临深拉住他：“别去，它不是阿尔海了，被控制了。”

　　“控制，怎么会……”

　　“上次你带着阿尔海来这儿的时候，恐怕沈浩逸已经对阿尔海下手了。”江肃过来解释道，“药剂在给人注射实验之前，会经过无数次动物研究。所以，控制动物会比控制人要容易多了。”

　　“手没事吧？”郑燎原看看焦堂。

　　焦堂摇头，目光担忧地看着阿尔海。

　　他的亲人，他看着长大的阿尔海，从来没有咬伤过人，第一次居然给了他……

　　安静的这会儿，阿尔海那双泛着红光的眼睛虎视眈眈地望着他们几个人，但似乎并没有急着动手。

　　它忽地一跃，几人下意识转身躲开，回头一看，阿尔海落到他们身后地方，一步步朝他们走来。

　　郑燎原拉着江肃，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往后退。

　　它像是……在逼着他们往哪个方向走。

　　第一百三十五章 四人被困无支持

　　林中的路走了许久，好像终于走到了头，他们一致护着受伤的焦堂，后退了不多久，抬脚一踩，竟然踩到了一处平地上去。

　　赵临深回头一看，说：“我们到了。”

　　郑燎原顺着他的话看去，见到身后的地方，愣了一会儿。

　　这是一处隐藏在林中的平坦水泥地，看不出来这地方到底是做什么用的，但是场地很大，用来做私人飞机场都绰绰有余。

　　这样的地方，没有一处遮挡和藏身的地方，沈浩逸把他们逼到这儿，到底是想干什么？

　　“啪啪啪——”

　　一阵鼓掌声响起来，伴随着皮鞋踏上水泥地的安静响声，几个人一致回过头，看向的声音来源处。

　　这处水泥地有一条通道，同样是马路形式的规格，那儿远远的停了一辆车，沈浩逸从车上走下来，带着笑意给他们鼓掌。

　　“看吧，江肃。”鼓掌声停下来，沈浩逸缓缓走过来，“只有在我身边，你才能拥有强大的力量，足够保护你想保护的人。”

　　江肃咬着牙不说话，郑燎原挡在他面前，下意识地抓紧他的手。

　　这片空地，背后是很高的山陡坡，沈浩逸一来，四周就围上来不少白日傀。

　　沈浩逸完全不会畏惧江肃如今的实力，哪怕不知道他强烈运动之后会引发副作用。

　　“你的狗真是很忠诚，忠诚地为它的主人——也就是我，把你们带到这个地方来。”沈浩逸忽然转移话题，凑过来将阿尔海的头摸了摸。

　　阿尔海带着一双红眼的情况下完全不反抗沈浩逸。

　　焦堂的手臂还在流血，他抬头看着那双红色的眼睛，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明明只是担心自己的安危，才把阿尔海带在身边，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情况下，沈浩逸连阿尔海都算计进去了。

　　这个人的心机，到底是有多深沉！

　　焦堂垂下眸，暗自后悔：“对不起……”

　　“这个时候说这些没用！还是想想要怎么才能离开这儿吧。”赵临深视线往一群人身上略过，神色紧张。

　　郑燎原下意识回头看看江肃，低声在他耳边问：“还好吗？”

　　江肃沉眸点头：“现在没事，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但是我不确定能坚持多久……”

　　“江肃。”沈浩逸忽地抬脚，一个人走来，朝江肃走来。

　　有郑燎原挡在面前，他也没有强行要推开他，只是看着他礼貌笑笑，而后自顾自跟他说着话。

　　“这么多白日傀，你对付不了的，伤了自己和他们，得不偿失。答应我的条件吧。”

　　说着，江肃还没来得及开口，沈浩逸补充道：“想清楚再开口，因为我只给你一次机会。你知道我的，我喜欢把事情做完再聊天，现在在做事之前，我给了你唯一一次机会，如果放弃了，我只能强行让你听话了。”

　　江肃听闻，一把拉着郑燎原的胳膊，走上前来，皱眉道：“你说话算数吗？”

　　沈浩逸很不悦地抿了抿唇：“你说的话没有正面回答我。如果我猜的没错，接下来你可能会为了郑燎原的安危而答应我，然后郑燎原一定不答应，接着你们就会想闯出去，然后我们就得打起来……”

　　说到这儿，他叹着气后退了一步，招招手，说：“省点时间吧，直接开打。”

　　话音刚落，四面八方数不清的白日傀一拥而上，完全不给他们反抗的机会。

　　赵临深大骇：“怎么不按剧本来啊！电视剧不是这样写的！你不是得说一堆大道理吗！喂！”

　　几个人匆匆忙忙躲开，但局势太被动，他们几乎是被所有的傀给围在了一起，四面楚歌。

　　赵临深和焦堂一个翻身躲开，刚刚逃了一个傀，下一个立马就已经出现在他眼前了。

　　作为普通人，反应能力完全比不上他们几个，等赵临深回神的时候，利爪已经近在眼前了。

　　“呲——”

　　一阵刺耳的摩擦声响起，赵临深猛地回过神来，肩膀衣服被一道力毫不犹豫地拉开，力道很大，直接甩向了一边。

　　血腥味蔓延开来，定睛细看，焦堂扬起那被阿尔海咬过的还在滴血的胳膊，生生硬朝面前的傀攻击而去。

　　白日傀的弱点在头这个事情江肃早跟他们说了，不等那个白日傀反应过来，焦堂侧身抬脚踢在他头上，一瞬间便倒了下去，没有了反抗能力。

　　见状，赵临深很快回过神来，拼力气和速度打不过，只能跟焦堂打配合，两人一起躲开，再一人一个，一脚踢晕一个。

　　沈浩逸嘴角横纹一抖，咬肌涨了涨，很不爽。

　　“速战速决！”忽地一抬手，身后又跑出来几个人，招了招手，又多了两倍的人加入那场战斗。

　　江肃他们仅仅四个人，还有个受伤的，还有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副作用发作失去战斗能力的，剩下的两个压根不足为惧。

　　可沈浩逸还是谨慎，谨慎到花这么多人来对付！

　　江肃咬咬牙，体力消耗太大，身体又开始发热了。

　　脑袋眩晕无比，视线模糊，下意识追到郑燎原身上。

　　在知道了弱点的情况下，郑燎原也仅仅只打晕了三个。

　　还有这庞大的白日傀大军，他心里忽地升起一种绝望的感觉。

　　郑燎原回过头，看江肃飘忽不定的样子，猛地朝他跑来。

　　“阿肃！”

　　后背忽地一疼。

　　江肃瞳孔震惊变化一番，身体的血液好像跟流水一样涌向后背。

　　猛地咬牙，瞳孔里的红色光芒像是被点燃到了极致，一双眼睛瞪到可怕，顾不上郑燎原朝他跑来，猛地一回头，抬手用尽力气挠去。

　　血腥味蔓延开来。

　　下一秒，郑燎原把他一抱，后背生疼，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阿肃……阿肃！怎么样了？我……我该怎么办！”郑燎原眼眶红的可怕，一时间，无助感充斥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江肃咬牙，扶着他站稳，猛地推开郑燎原，喊道：“你放他们离开！放他们走，我跟你走，我答应跟你走！”

　　郑燎原立马大喊：“不……不要！绝对不可能！”

　　还是上演了他意料之中的这一幕。

　　沈浩逸头有点疼。

　　真讨厌看着这种脆弱又没有任何作用的感情。

　　手指一抬，白日傀的动作忽地停下来了，几个人冲上去，生生把四个人都给分开了。

　　“阿肃——阿肃！”

　　“真吵！”沈浩逸怒喊，“真讨厌你这累赘的感情！给我堵住他的嘴！”

　　郑燎原被控制得说不出话来，身体因打斗而力竭，挣扎得像是小孩过家家似的。

　　他红色的瞳孔死死瞪着那个方向，看着江肃老老实实地走过去，看着那个样子，他的绝望一点一点掩埋了他所有理智。

　　“唔！！”郑燎原拼命挣扎。

　　“沈浩逸！你到底想干什么！放开他！”

　　焦堂已经失血过多没有了什么反抗能力，意识模糊，抬头看去，就看见赵临深声嘶力竭地咒骂沈浩逸。

　　“你有本事跟我打！放这些不人不鬼的东西干什么！”赵临深黑着一张脸大骂，“你别让我抓到证据，你最好别让我抓到证据！”

　　视线模糊，阿尔海红着眼没有一点感情，怔怔地站在那儿，像是威武的将军。

　　怎么做……要怎么办……没有力气了……

　　滴、滴、滴——

　　血一点点落下来。

　　江肃一双眸子空洞，脚步僵硬地朝沈浩逸走去。

　　他知道这一番过去，会迎接什么。

　　从此之后，他不能算是一个正常的“人”了，他的身体会变成一个熔炉，会变成熔炼他药剂的活人熔炉！

　　一步，两步……

　　他离沈浩逸越来越近了。

　　沈浩逸很开心，他也很耐心。毕竟如果江肃心甘情愿，对他的药剂接受度会比强迫来得好。

　　如果郑燎原也愿意就好了，这两个人，可是有共同之处呢，就是不知道，郑燎原是不是也跟江肃一样，接受度那么高。

　　最后一步，江肃在他面前站定了身子。

　　“把他们放了。”

　　耳边还响起那边两个人撕心裂肺的喊声和抗议声，郑燎原说不出话，江肃听得更心痛。

　　沈浩逸嘴角上扬：“会的，我会让你看着他们安全地离开。”

　　说着，他招招手。

　　别开头的那一瞬间，忽地耳边传来一声猫叫声，攻击力很强，爪尖寒光一闪，沈浩逸的笑脸瞬间变了，脸色唰地一下黑下去。

　　江肃猛地抬起头来。

　　麦芽糖？

　　它怎么来了……它不是在——

　　沈浩逸怒了：“给我杀了那只猫！！”

　　趁他没有防备的时候，麦芽糖的突然出现，在沈浩逸脸上留下了一道猫爪印。

　　江肃猛地后退，猫已经回过头去了，解救了赵临深和焦堂，后者相扶了一下，江肃再转过头，就见那黑白色的身影朝着郑燎原跑去。

　　沈浩逸的命令之下，全员动了起来，猫爪尖在要触碰到郑燎原身边的白日傀时，忽地一声狗叫响起来。

　　“阿尔海，不要！”

　　狗一阵风似的扑过来，一爪将麦芽糖给扑倒在地上。

　　“喵——”

　　江肃霎时间白了脸色。

　　“不……糖糖！”

　　麦芽糖被阿尔海一爪子从半空打下来，小巧的猫身狠狠倒在地上滚了一圈，发出一声闷响。

　　白日傀被这动荡惊动，抓着郑燎原的手松了松，猛地挣脱，在阿尔海下一次爪子拍下来之前，抱起麦芽糖躲开了。

　　但脚下一抖，猝不及防地摔了一下。

　　江肃瞳孔一变，嘴角尖牙越来越长，杀意骤起，爆发了被隐藏的力量。

　　身体火热，他像是木头人似的跑过去，一脚踢晕了三个白日傀！

　　蹲下身看，麦芽糖在郑燎原怀中一动不动，在微弱地呼吸，嘴角挂着一点血迹。

　　霎时间眼眶一热，江肃扑过去蹲下身子，颤颤巍巍地麦芽糖抱起来：“糖糖……不要……糖糖！”

　　麦芽糖抬起爪子，费劲力气放在他手上。

　　张张嘴，回应了他一句。

　　“喵……”

　　气息微弱，声音几乎听不见。

　　沈浩逸冷然看着这一幕。

　　停顿不过两秒，抬手摸了摸脸上的伤痕，血印火辣辣的疼。

　　咬了牙，腮帮子一抖，眼中闪过一丝恨意。

　　“听我命令——全部攻击郑燎原！”

　　所有的傀的身体在一瞬间如同木偶一样暂停了一瞬，而后，所有人开始动了，虎视眈眈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

　　包括阿尔海。

　　目标是郑燎原，江肃感觉到那种让人战栗的杀意，猛地回头，把郑燎原挡在身后。

　　无数双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们，视线无比饥渴，好像把他们看成了一盘美食。

　　下一刻，野兽一拥而起，朝着他们扑过来！

　　第一百三十六章 被注射变成熔炉

　　黑压压的白日傀如同野兽看着食物一样，将他们围在一起。

　　江肃心跳如鼓，握紧了拳头，那一瞬间，他甚至觉得他们今天都得死在这儿。

　　但是，无论接下来是死是活，他必须要拼一拼。

　　拿拼应对也好，拿自己的身体为赌注也好，只要不到最后一刻，他都会拼命。

　　为了他重要的两位家人。

　　江肃站起身来。

　　身体火热地难受，浑身开始感觉到难受，握紧拳头，手背之上的肤色变得越来越红。

　　一点点的，是脆弱的毛细血管破碎。

　　郑燎原也站起身来了，与江肃并肩而站，气势毫不服输。

　　“今天我死了，你的实验会继续，你会找到跟我一样的活人熔炉继续试药。同样的，也会还有人继续反抗你。”

　　江肃冷然说起这番话来，回头与郑燎原对视一眼，报了必死的决心。

　　一跃迎战，伴着身体的疼痛感反抗，反抗这不公平的实验！

　　沈浩逸冷哼：“不自量力。”

　　一息之间，江肃不过刚刚躲开一招，余光一瞥，郑燎原忽地被更多的人围住了。

　　江肃瞳孔一震，他们的目标是郑燎原！

　　“燎原！”

　　“——喵！”

　　一只利爪在刺向郑燎原的胸膛之前，眼神闪过一道黑白色的小身影，挡住了江肃和郑燎原空中对视的视线。

　　世界忽地安静下来。

　　江肃浑身的细胞都开始沸腾，疼得他发不出一丝声音来。

　　郑燎原整个人都愣住了。

　　麦芽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居然只是挡在他面前。

　　这只讨厌的猫，一直都讨厌郑燎原，一直都讨厌他接近江肃，现在它就在讨厌的人面前，被尖锐的爪子穿透了身体。

　　血滴下来。

　　“呲——呲！”

　　赵临深找到了机会一脚解决一个，小心翼翼扶着昏迷的焦堂，听见那一声诀别的猫叫，忽地停下来了。

　　麦芽糖终于吐出了最后一口气在郑燎原面前狼狈地垂下了四爪，身体都被血染脏了，挂在他面前。

　　挂在他眼前。

　　郑燎原慌了，下意识看向身后的江肃。

　　江肃眼眶瞪得干涩，身体再没了一丝反抗之力，疼得他要站不稳脚。

　　失神之间，两个傀把他两边胳膊抓起来，转过头去，把软若无骨的江肃扔到了沈浩逸面前。

　　他狼狈地趴下去，郑燎原正要上前，被一脚踩下，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阿肃……阿肃！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郑燎原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我没想伤害糖糖……我不是故意的……”

　　赵临深动不得，张嘴朝怒吼：“沈浩逸！你放开啊！！”

　　沈浩逸咬牙，接过管家递来的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痕：“现在没人能救得了你们了吧。”

　　又一招手：“给他注射，把白日傀的药剂也注射进去，我想看看这三种和在一起，再加个抑制药的药引子，药剂会变成什么样子。”

　　“不要——！沈浩逸！你来对付我！我给你做熔炉，你给我注射啊！你放过阿肃……放过他……”

　　沈浩逸不为所动，让人死死按着郑燎原，低下头去，冷眼看着两个研究人员走过来，生生扒开了江肃的衣服。

　　冷风呼地从他脖颈灌进去，江肃冻得一抖，下意识反抗，被人死死按住了肩膀。

　　“松开我——！你松开！不要啊——！”

　　郑燎原用尽力气挣脱，豆大的眼泪汹涌而出，不要命地往下落。

　　麦芽糖在他眼前被杀死，江肃在他眼前被一群人按着，扒了衣服强行注射那种人不人鬼不鬼的药。

　　郑燎原的心疼到僵硬。

　　赵临深怔怔地看着这一切，愣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啊——啊！”

　　粗长的针管从他后背蝴蝶骨的地方扎进去，穿透皮肤扎进骨头，没有一点医疗能力，生生扎进去。

　　江肃整个人都在发抖，疼到脸色发白，连挣扎都不敢了。

　　郑燎原忽地失了语。

　　“啊——！”

　　惨叫声不绝于耳，郑燎原大脑一片空白，那是江肃痛苦的叫声，是他最爱的人。

　　可现在，他连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郑燎原死死握紧拳头，看着面前的江肃趴在地上，被人按着，可怖的针管扎进他皮肤里，药剂被一点点送进他身体里去。

　　钻入骨髓，跟其他乱七八糟的药剂挨在一起，变成真正意义上的熔炉。

　　“不要……！”

　　郑燎原感觉他比江肃还疼。

　　药剂注射完，肉眼可见地看见江肃身体开始发抖。

　　沈浩逸心满意足地笑了，招招手让人放开了他，就在这儿，他要看着江肃的变化。

　　变得没有理智也好，变得正常也好，死去也好……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的结局。

　　江肃整个人像只虾似的缩成一团。

　　痛，好痛，哪儿都痛。

　　头痛，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大脑，试图占据他的理智。

　　不……不行，失去了意识，就会伤害郑燎原。

　　江肃睫毛颤抖，顾不上一边胳膊没穿外套的疼，紧咬牙关，嘴唇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整个人都是那样一副病态的苍白感，大冷的天气，江肃疼到浑身发热，汗湿了额头碎发。

　　“阿肃……阿肃！”郑燎原猛地清醒过来，趁他们不注意挣脱开了，连滚带爬地朝江肃靠近。

　　模样狼狈，脸色比之江肃好不到哪儿去，抬手试图去触碰他，又生怕他如今像个瓷娃娃，一碰就碎了。

　　“阿、阿肃……”郑燎原跪在他面前，无助地大哭，“阿肃……我、我怎么办，阿肃！”

　　江肃仅留下最后一丝意识。

　　他们就像是一出戏，演着最动人的苦情戏，可沈浩逸不为所动，他在台下看的是喜剧，望着他们如今这般模样，居然不让人动了，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

　　他忍不住想鼓掌，可这戏还没散场。

　　那个主角江肃，顶着一张好像下一秒就会变成尸体的脸，颤颤巍巍地抬起头，伸出手，抓住了郑燎原的衣角。

　　动不了了，全身都好难受。

　　“冷……冷……”江肃用尽力气拉住郑燎原。

　　郑燎原僵硬着身体，猛然回过神来，顾不上他是不是瓷娃娃了，扶着他的肩膀坐起来，一把撩开衣服把他抱着。

　　“不冷……阿肃、不冷……”郑燎原流着眼泪，低下头去，紧紧抱着他哭。

　　麦芽糖他没有守住，江肃也没有，他没用，是他太笨了，是他太没用了。

　　一直以来，全都是江肃站在面前保护他。

　　没有了江肃，他算什么？江肃的身边，一直都没有一个完全能靠得住的人。

　　他也不算。

　　江肃在他怀里，露了一张脸出来，挣扎一下，靠在他肩窝的地方缩着。

　　身体太疼了，可他不能跟郑燎原说，因为眼前的人，在因为麦芽糖的死和他的遭遇而自责。

　　可这些不应该怪他。

　　麦芽糖的尸体冰凉地躺在一边地上，江肃抬眸看去，最后看了一眼那个陪着他长大的亲人。

　　鼻子一酸，眼泪如瀑。

　　“糖糖……”江肃猛地抓住郑燎原的衣服，“糖糖它……”

　　“对不起……”除了道歉，他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

　　江肃忽地开始头疼。

　　不知不觉，极速流动的血液就在那种疼痛之中忽然安静下来了，像是碰见了什么巨大的敌人，安静到仿佛没有发生过之前的事。

　　头疼，眼眸忽红忽暗，嘴角的尖牙开始颤抖。

　　吸血欲，眼前的人，血液的味道很香。

　　他想咬人，控制不住地想咬。

　　浑身的疲惫感忽地一扫而空，好像被灌入了无数力量，江肃眼眸一震，从他怀中挣脱，一把掐住他的脖子。

　　尖牙靠近，郑燎原没有任何防备，他也没有防备，怔怔地待着，抬起下巴让他咬。

　　江肃瞳孔一震，咬人的动作戛然而止。

　　“阿肃……？”郑燎原愣了一下。

　　安静了许久的沈浩逸突然笑起来，也不计较脸上的伤了，走过来看看江肃，在他面前蹲下。

　　“药效起作用了。三种药剂夹杂，唤醒了你的吸血欲，增强了你的力量，再过不久，你的意识会沉睡，完全受我操控。”

　　江肃身子僵硬，死死瞪着他，张张嘴，忽地感觉到说不出话了。

　　抬手要朝他挠过去，沈浩逸轻易躲开，又后退了几步：“不急，我不会催你的。用这最后的时间，跟你在意的人道个别。我要做的事情办到了，虽然你那只讨厌的猫伤了我，但是它死了，我不计较了。你有不解的地方，我也可以给你解答一番呢——比如，你搞不懂的一些，我的行为。”

　　“高……高……”江肃呆呆地望着他，喉咙被梗阻，开口发声就疼到不行。

　　沈浩逸笑着耸耸肩：“忘了告诉你，失去意识的过程中，你会渐渐失去痛觉，失去语言，失去判断力。

　　之后，再遇到郑燎原，你就不认识他了，只会听从我的命令，把他当成敌人。”

　　简单跟他介绍完，沈浩逸看向江肃，左右看了又看，挑了个能面对他们两个人的方向蹲下来。

　　这才解答他的问题：“高哲很好，我没有为难他。毕竟是我昔日同窗好友，我肯定不会伤害他。知道吗，自从我知道他偷偷出现见了你之后，我就让人去找他了，可惜过了这么久了，他就是不肯帮我，嘴里还一个劲说我会有报应，真是难听。”

　　江肃半听半懂，头又开始疼起来了，吸血欲开始要命地控制他。

　　郑燎原视线粘在江肃身上，一见这模样，顾不上会不会被他咬，凑过来把衣服给他好好穿上，又把他搂着。

　　江肃扭头要推他，郑燎原抱得更紧了：“我不怕你咬我，我什么都不怕，我就怕你难受。我抱着你就好了，你一定会舒服一些了，是我没用，我保护不了你。”

　　闻言，江肃嘴不动了，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竟连吸血欲都安静了下来。

　　沈浩逸见着，从鼻子里吐了气哼一声：“他还真是你的解药。这样也好，帮你快点适应我的药剂，然后让我看看，我最得意的试验品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郑燎原抬起头，把江肃抱得紧紧的，眼神很警惕地看着他。

　　他们一直拖在这儿，沈浩逸是在等江肃药效发作，他们要逃也逃不掉，想带江肃走，凭他们的力量也似乎很悬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肃的情况看起来还算稳定，有郑燎原安抚着，他连一点被控制的迹象都没有显露。

　　沈浩逸渐渐不耐烦了，让人弄了把椅子来，坐着等。

　　江肃忽地拉住了郑燎原的手，微微抬头，凑到他耳边去，像是亲吻，又像是耳语。

　　沈浩逸不解，正想说让他们别想着逃，便听见郑燎原问：“你这么做，还顺带把赵警官困在这儿，就不怕惊动警局吗？”

　　第一百三十七章 三种药剂奇变异

　　沈浩逸坐着舒服了，心情好了不少，听郑燎原这么一问，倒也有兴趣回答了。

　　“凡事要讲证据，你不能说看见我做了这些事，就说我是违法乱纪的人吧？说出去谁信啊？毕竟我跟你有矛盾，我还说是你做的，嫁祸给我呢。”

　　郑燎原很确信，原因一定不是这个。

　　如果警察上门直接抓人，被人赃并获了，沈浩逸肯定是没地儿喊冤去。

　　能说出这样的话，沈浩逸一定留了后手。

　　他并不开口计较，低头看看江肃的情况，看他闭上眼了，呼吸均匀，便抬手摸一摸他的头发，顺了顺他的头发，又问：“我们之前做的那些，都是你计划好的？”

　　沈浩逸嘴角一扬：“当然！让江肃找孤儿做实验，他真是不够听话呢，找回来好几个反抗我的。瞅瞅，那边那个昏迷的。”

　　他回头，朝焦堂的方向看了一眼，恰好看见赵临深，他正守在焦堂身边。

　　眼神对视，眼中的不甘和怒火被沈浩逸尽收眼底。

　　他一笑，回头继续说：“还有个女人，嗯……没什么用，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会找他们这几个帮忙，虽然来了也无所谓，但我也不想做无谓的牺牲，于是我就让人去牵制住她了，不来挺好，你说是吗？”

　　郑燎原嘴唇微抖。

　　牵制住她？

　　原来沈浩逸一直都清楚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收拢焦堂和阚姿筠几人，还有找不回来的——难怪他那么容易就接受了那样的结果。

　　那么，牵制住阚姿筠的人，应该是——

　　郑燎原安静片刻，忽地抬起眼眸来。

　　*

　　“带着个女人，不认识。”

　　“女人嘛，又不是男人，大惊小怪。”

　　*

　　原来是那时候……

　　新店刚开业的时候，郑燎原曾经听店员说起店里来了个女人，阚姿筠去接待了。

　　在那之后，江肃就看见了在中心广场的白寻。

　　他早该想到的，作为二十年前的孤儿，白寻也应该会被注射白日傀药剂。

　　郑燎原依旧没有表达什么。

　　沈浩逸看他眉头紧锁的模样，又补充道：“我当然不能让他们捣乱或者报警，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你们不让焦堂和那个警察跟着来，我也会让人看着他们，仅仅是看着，不会造成伤害。可你们偏偏要连累他们。”

　　郑燎原低头一直盯着江肃。

　　他闭着眼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什么，只是他的脸色越来越白，看得郑燎原心惊，不得不开口叫他：“阿肃，醒醒……还好吗？”

　　轻轻一叫，江肃缓缓睁开眼睛来了，动一动唇，喉结滚动，缓缓开口：“我……好累，不想动、想咬人……”

　　郑燎原立马道：“咬我，你咬我，我给你咬，心甘情愿！”

　　江肃嘴角扯出一个很勉强的笑来，坚持摇头：“不……不会，我不咬你……”

　　他们旁若无人地聊天，聊得沈浩逸脸色越来越黑，好半天，眉头一皱，嘟囔道：“不应该啊……我的药剂注射就会说不了话，你怎么可能——”

　　话音戛然而止，沈浩逸愣了一会儿，忽然眼睛都亮起来了。

　　“变异……哈哈哈！”他疯了一样站起身来，“三种药剂融合在一起，他居然能完美适应！而且、而且还冲破了药剂的副作用！”

　　沈浩逸无比激动地又靠近江肃些，下意识想要抬手抓住他的手，郑燎原很警惕地抱着他躲开了。

　　他也不气，搓搓手掩饰尴尬，看宝贝一样看着江肃：“现在在你体内的，就是最完美的药剂了！你给了我灵感，你果然是最好的试验品！”

　　郑燎原立马问：“那意思就是说，阿肃不会被控制了？！”

　　沈浩逸哈哈一笑：“怎么可能呢？吞噬折磨意识的药是我单独加进去的，目的就是让那群不老实的家伙乖乖听话。只不过江肃跟别人不一样，他有思想，有重新创立的意识，就是没有自己现在的意识而已！而所谓新意识，那就是，他只会服从我！”

　　郑燎原下意识又将江肃给抱紧一分。

　　他不可能把江肃交给沈浩逸，可现在他实在想不到要怎么做才能带着江肃离开，身后还有赵临深和焦堂，情况不明，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已经这样了，大不了带他回去后，让郑邱想办法制解药。

　　只要还活着，只要江肃还在他身边，什么都还来得及。

　　“不瞒你说，我一直知道你们在忙什么，去哪儿做了什么我都一清二楚，之所以给你那么多任务和奖励，只是不希望你们打扰到我真正的计划罢了！”

　　沈浩逸抬起下巴，说起这话来无比骄傲：“你看，你们找到的那二十个孤儿，焦堂，阚姿筠，还有一个国外的，你们没有一个人忠于我，这让我很难过。”

　　“所以我只能找人盯着了，有一点小聪明的白寻，他也一直想在我面前多些地位，所以我索性给了他这个机会，他完成得还不错。”

　　“至于车——”沈浩逸忽然一拍脑袋，“不说我还忘记了。给江肃准备的车和房都准备好了，我让人给你拿资料。”

　　说着他大方地朝管家招招手，后者很快退后，去车里翻翻找找好一会儿，这才拿着个文件袋又回来了。

　　文件袋毫不客气地递到郑燎原面前，江肃现在动弹不得，他也不介意，直接让郑燎原拿着了。

　　“房子，答应他的，环湖岛小区的房子！”

　　他有些激动，目光怜爱地看向倒在他怀中意识模糊的江肃，下意识缩了缩，又说：“放心，这个财产永远属于他。我以遗产的形式把车和房子的所有人改成了江肃，所以哪怕我未来真的失败了，这个东西也是他的。证件都在文件袋里，你看吧，我多细心。”

　　郑燎原将那文件袋扔在一边，他顾不上沈浩逸说的有多天花烂坠的，对他来说，这番感动人的话无非就是想自己洗白自己。

　　遗产留给江肃？合理，但原因呢？因为他在意江肃？不合理。

　　他就算在意，那么一直在意的应该也是他的宝贝药剂。

　　江肃半睁着眼，浑身都感觉没有一丝力气，但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也难得的，身体上的难受似乎好了许多。

　　只是……吸血欲越来越强了。

　　迷糊之间，江肃隐忍着想咬人的冲动，藏在郑燎原怀中那只手暗暗抓紧了他的衣服。

　　郑燎原感觉到，低头又把他抱紧点，轻轻抚摸着他的头，一声一声地安慰他：“没事了……已经没事了，我陪着你……我在呢。”

　　江肃听了一半，忍得难受，闭着眼开始流泪。

　　他真想推开郑燎原，这样才能避免伤害他，可他还是一点力气都没有。

　　“房子也给了，谭文焕我没有伤害他，一样的，我只是找人看着他而已！然后封锁了消息，至少目前没有人能来救你们，可我也没想伤害你们其他的人呀！只等着你渐渐失去意识，开始听话的时候，我们就离开了。”

　　沈浩逸像是急着从坏人一列中脱身，说的话越来越激动，从那短短的几句话之中，郑燎原似乎感觉到一丝无奈。

　　从头到尾他所做的，就是如同江肃现在一样，研制出最完美没有副作用的药剂，能够让人拥有更强的力量。

　　药剂成功了，但他成了众矢之的。

　　“为什么这么不听话呢……”沈浩逸的目光有些失落，垂下眸，眼底尽显悲伤，“小七，我们所有人都喜欢你，因为你听话，你从来不闹腾。那么多小孩子，你不算年龄大，却很懂事。

　　我们在实验室里忙碌的时候，你居然偷偷跑过来，一人给我们送了一杯水。

　　要知道，我们从一开始都明令禁止你们到实验室来的，其他小孩子都怕得不得了，你却缩在一边，偷偷帮我们安慰其他孩子。

　　明明只是个五岁的孩子……

　　你的身世我们查过，我们一直找不到你的亲生父母，院长说你三岁就来了孤儿院，一直比其他孩子安静。”

　　那样无助的岁月，年仅三岁的江肃从记事开始就生活在曲汶孤儿院，在他的印象中，孤儿院的院长和老师对他很好，实验室里的叔叔们也对他很好。

　　老师说，对他好的人，你也得对他们好，不捣乱，要听话，要懂事。

　　江肃年纪小，他不知道什么听不听话懂不懂事，只记得要听老师的话，不能吵闹，不能捣乱。

　　睡在实验室的那段时间，高哲是陪他最多的人，他有印象，他有那段记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连情感都一点点被唤醒了。

　　躺在郑燎原怀中，江肃的思绪飘远，回到小时候。

　　安苍路一到晚上就昏暗漆黑，寂静到没有一点声音。

　　江肃被高哲哄睡，半睡半醒之间，在他耳边哼唱的儿歌停了，变成了高哲的情感抒发。

　　他说他喜欢江肃，把他真的当家人和儿子一样看待，可惜这个实验注定让他们之间产生那种微妙的隔阂。

　　一个是实验者，一个是实验品。

　　高哲跟他说过很多话，像电影一样一幕幕在他耳边放映，巨大的记忆涌动，折磨得江肃头炸裂一样疼。

　　抬起手来揉一揉太阳穴，眉头紧皱着，咬牙隐忍，连吸血欲都忘记了。

　　“阿肃，怎么了？”郑燎原感觉到他的异样，忙摸头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头……疼——”江肃死死抓住郑燎原，意识被折磨得他想结束自己。

　　“阿肃？哪里疼，你告诉我，跟我说啊——”

　　郑燎原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被什么东西隔绝了，再传不进他的耳中。

　　沈浩逸笑着看着他的反应，心情雀跃。

　　终于——他终于炼制出了最完美的版本！！

　　三项药剂的副作用相抵消，江肃从前的记忆回溯，连身体涌动的血液都回归正常。

　　吸血欲忽强忽弱，头炸裂一样地疼。

　　*

　　“小七……我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浩逸他这样做，一定会死人的！”

　　“我该怎么办……我阻止不了他，他随时都可以毁了我！”

　　“他怎么、他怎么敢……”

　　*

　　思绪猛地清晰起来，江肃睁开眼，抬眸看向沈浩逸，目光之中闪过一丝恨意。

　　他身子动了动，扶着郑燎原缓缓站起身来。

　　沈浩逸的笑意更甚。

　　“是你……是你在药剂里动了手脚，二十年前那些孤儿，才会疯了一样咬人杀人！”

　　第一百三十八章 最后理智送走他

　　江肃近乎嘶吼一样朝着沈浩逸喊出来。

　　记忆回溯，他想起了郎旭跟他说的那番话，很重要的秘密。

　　从二十年前开始，沈浩逸就开始有了野心。

　　“是我动了手脚。”沈浩逸毫不犹豫就承认了。

　　“我在那研制好的药剂里加了一些别的东西……一些很新的从来没人发现的东西。

　　效果很强大，你们每一个人所表现出来的反应都跟东西有关！我很兴奋，因为那东西，真的做到了改变人体构造！”

　　沈浩逸说到激动之处哈哈大笑起来，站在这个属于他的地方，看着与他做对的两个人狼狈的被他所掌控着，他有很强的自豪感。

　　“那你为什么，一直等到二十年后的现在，才开始继续？”

　　沈浩逸笑答：“你知道，刚刚出事的时候风声太大了。为了能安静做我的事情，我只能先忍一忍。小不忍则乱大谋！后来我一点点培养自己的势力，在这深山里建了这栋别墅，无人能来，无人发现，这才好继续进行我的实验。”

　　“什么时候开始的？”江肃又问道。

　　沈浩逸有问必答，耸耸肩说：“大概五年前吧！你别忘记了，满月森林有吸血鬼，这个风声可是近年来才再度出现的！”

　　郑燎原扶着江肃，侧头看见他忽地一缩身子，眼眸的颜色变得更暗了。

　　江肃感觉到了那种迷迷糊糊好像即将晕过去的感觉。

　　他知道那是意识在被吞噬，事已至此改变不了什么了，只能在事情结束之前，尽可能地为郑燎原争取到更多的线索。

　　“死在酒店的人，酒店客流量增加的事情，也都是你做的？！”江肃咬着牙又问。

　　沈浩逸也都承认下来：“当然是我。不过，死的那个不是我特意安排的，你知道他为什么死，他看见了不该看见的，于是尉骞就自作主张去杀了他。”

　　江肃忙问：“他看见了什么？他到底看见了什么？！”

　　沈浩逸嘴角上扬：“当然是，看见了吸血鬼啊……”

　　江肃胸口抽痛。

　　抬手捂住胸口，他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又往郑燎原身上一靠。

　　郑燎原焦头烂额，看他这副样子，无助感越来越深：“阿肃，别说了……你、你还好吗？”

　　江肃没有搭理他，咬着牙抬起头来：“白寻被注射了药剂，但是我看见他好像能够正常跟我们交流的，为什么……”

　　沈浩逸笑着，从口袋里缓缓拿出一个透明袋子，袋子里装着一颗蓝白色的胶囊。

　　“那就多亏我的抑制药了。”

　　郑燎原下意识伸手去抢，江肃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沈浩逸好笑地翘起二郎腿。

　　“燎原，我走不掉了，就算回去了，一旦失去意识，我怕我会伤害到别人，或者你。”江肃转过头来，眼神迷离地看着郑燎原，“他答应要放你走，你离开之后，再想办法救我。”

　　“不、不可能……阿肃。”郑燎原紧紧抓着他的手。

　　“这别墅的地址，包括那天伤我们的白日傀，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江肃声音小下去，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保持最后一丝理智，“我们一开始，就走错了，不应该这样的……”

　　郑燎原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张张嘴，喉咙发疼，全身的力量都在手上，都在抓着他。

　　江肃揉了揉眼睛，意识越来越薄弱：“你……替我、替……”

　　“阿肃！”

　　胸口一阵力量传来，抓住他的手被一根根掰开了，江肃的眼睛变得越来越红，尖牙更长。

　　红色逐渐吞噬了他的眼球，再到整个眼眶。

　　张张嘴，凭借最后一丝本能朝他喊道：“替我……把糖糖，带出去。”

　　“不要！”郑燎原被江肃生生推开了。

　　身后地方，沈浩逸看完了一场好戏，戏幕结尾，他站起身来，缓缓走到了江肃身后地方。

　　但两人之间保持了一丝安全距离，他不再上前，看着江肃渐渐异变的反应，笑得无比开心。

　　他的药剂研究，终于有了结果了！

　　只要去除影响大脑正常运转的成分，他就能完美研制出来，到时候，他的心腹们，都会拥有更强的力量！

　　“阿肃……阿肃！”

　　江肃渐渐听不见他说的话。

　　不要伤害郑燎原，不要伤害郑燎原。心里嘴里，脑子里持续不停地念叨着这句话。

　　——不可以伤害郑燎原，一定要想尽办法送他出去。

　　“好！非常好！”沈浩逸鼓掌大笑起来，“现在，江肃，听我的命令——把他们全部都抓起来吧！带回去！放心，我不会伤害他们，我只是避免他们去报警而已，放心好了……答应你的事情，我一定会做到！”

　　江肃的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眼泪泪痕，眼眶空洞，面对着郑燎原的方向，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江肃！”看了许久戏的赵临深这才扶着焦堂起身，“你在干什么！清醒过来啊！”

　　江肃脑袋微动，朝赵临深的方向转了转头，没有一点反应。

　　郑燎原咽咽口水，眼泪控制不住地落下来。

　　在那双空洞的眼睛之下，他小心移动，朝着赵临深的方向慢慢靠近。

　　“他不记得了……他完全没有意识了。”郑燎原声音颤抖，怔怔看着江肃。

　　纵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可事情还是一点点在他眼前发生了。

　　他还受着伤……真打起来，他怎么舍得对江肃下手啊！

　　郑燎原鼻子一酸，望着江肃无声地哭。

　　“快去——”沈浩逸又在他耳边催促道，“快去把他们带回别墅关起来吧！”

　　江肃这才动了动。

　　后背的伤好像没有了知觉，他的脑子存着最后的理智，郑燎原还在他眼前，他还没有脱离危险。

　　只要他还在，江肃就绝对不可能放心。

　　“阿肃……”

　　一声轻唤，江肃又是一顿。

　　“回……”他张张嘴，机械般地吐出几个字，“回……别墅。”

　　沈浩逸兴奋点头：“对！”

　　江肃便动了，转过身，朝着郑燎原走去。

　　一步一步走来，逼得郑燎原脚步倏然停下。

　　“阿肃……你……”郑燎原目光闪动。

　　江肃不为所动，朝着他抬起利爪来。

　　“江肃！那是郑燎原！”赵临深咬着牙大喊，“你疯了吗！那是你男朋友！江肃！”

　　被喊的人没有一丝反应，但他的手确实停下来了，转过头，目标变成了赵临深。

　　——和那个昏迷的焦堂。

　　江肃快步走过去，在赵临深要反抗之际，一臂挥去，阻止了赵临深的动作。

　　“阿肃不要！”郑燎原费力跑过去挡在焦堂面前，“你清醒点，阿肃。”

　　回应他的和赵临深一般无二，抬手抓住郑燎原的衣领猛推开，而后一把抓起焦堂的胳膊。

　　像是拖动猎物一样，朝着马路车的方向走去。

　　站在车门面前，面对坐在驾驶座的人，停下。

　　司机下意识看向沈浩逸。

　　后者很开心，招招手让他下车来了，而后，看着江肃把焦堂塞到后座去。

　　转头，拉着赵临深和郑燎原。

　　手上挣脱，郑燎原转头去把麦芽糖带上了，被一同塞到了车里。

　　江肃没有意识，但他又有一点意识。

　　他跟其他的白日傀都不一样，他有自己的想法，除了服从沈浩逸这一点无法更改，其他的事情，他会自己思考。

　　所以沈浩逸想让他自己行动，不想让人打扰他。

　　毕竟是自己最得意的作品呢！

　　把人关进车里，他站在车前停了停，空荡的眼眶之中好像有一阵闪动，而后，他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坐了进去。

　　沈浩逸见状，立马招人上车跟上他。

　　江肃一句话不说，张张嘴好像一直在念叨着什么，郑燎原死死盯着他，思绪断弦。

　　“阿肃，你——”

　　他好像在做什么。

　　果然，和他大胆猜测的没有区别，江肃嘴角一动，说：“我——我头疼、我没有力气控制住自己的思想了……”

　　他连头也没有回，只记得朝前开车，速度很快，但又像是正常的速度。

　　见他还能正常说话，郑燎原立马抓住了他的胳膊：“好了，我们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赵临深……到前面来，来开车。”江肃忽地开口。

　　身旁郑燎原一愣，手僵硬了一瞬：“你说什么……？”

　　江肃现在的每一个动作都是被限制着的，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万一路上就大脑断弦，再把他们带回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让郑燎原没想到的是，赵临深真的听了他的话，毫不客气地扯着郑燎原到后座来，然后从那狭小的空间，艰难爬到前面去。

　　“赵临深！”郑燎原怒急。

　　赵临深怒道：“郑燎原，你要是想救江肃，现在老老实实坐在车里！听江肃的安排！”

　　郑燎原愣神了一瞬间。

　　就在赵临深接过方向盘的那一瞬间，驾驶座的车门打开，江肃跳了出去，脚下不稳，落在地上翻滚了好几圈。

　　“不要……阿肃！”郑燎原猛地回过神来，下意识想开门出去，车门已经先一步被赵临深锁上了。

　　“赵临深你疯了吗！你开门让我出去！阿肃还在外面！”

　　赵临深咬着牙，匆匆忙忙把安全带系上，一脚油门踩到底，在前面转角的地方，猛地转弯，朝市区的方向开去。

　　“赵临深！”郑燎原红了眼，起身就要去抢方向盘，“那是江肃啊！那是我男朋友……你要我看着他去送死，你要我看着他助纣为虐吗！赵临深，你喜欢他，你不是也喜欢他吗！”

　　他气到怒吼，抢不过赵临深，手足无措地降下车窗，朝后面看过去。

　　“我劝你别跳车窗，好好活着才能救他！”赵临深大喊，“他已经被控制了，沈浩逸想要用他这枚棋子，他就一定不会有事！我是喜欢江肃，就是因为喜欢他，所以我必须要做到江肃交代的！”

　　郑燎原忽地安静下来了，想要跳车窗的想法在那一瞬间被压了回去。

　　江肃跳车落在了那段小路上，他们行驶在马路上，已然看不见江肃的身影了，可郑燎原还回过头，朝着那边看。

　　思绪断弦，距离江肃越来越远了，郑燎原的心一点点沉入谷底。

　　眼泪汹涌而下，身边还放着麦芽糖的尸体，一天之间，他付出了太多，失去了太多。

　　“郑燎原？”赵临深忽地喊了他一声。

　　郑燎原出了神，眼眸颤抖，红的可怕。

　　“没用……真没用……”他张嘴念叨着，“连阿肃都保护不好，我居然需要阿肃这样拼命地救。”

　　赵临深喊道：“郑燎原，你看看焦堂，他失血过多，你看看他，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郑燎原没搭理，抱着麦芽糖痛哭。

　　他一点帮他的力量都没有。

　　江肃的意识，也在跳下车窗，整个身体撞到路边那棵树的时候完全被吞噬殆尽。

　　他从地上爬起来，站起身看着远去的车，没有意识，但是心窒息一样疼。

　　沈浩逸追了过来，在他身边不远处停下，下了车疾步追来，猛地一耳光扇在他脸上。

　　“我让你带他们回别墅，你倒好，掐着最后一点感情，硬是把他们给送走了！”

　　江肃感觉不到疼了，脸被打得别到一边去，瞬间就落下了一道显眼的红印。

　　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连表情都是无感的，很快回过头来，目光空洞地“看”着沈浩逸。

　　一见他这模样，沈浩逸深吸了一口气，深知他是完全被控制了，这才缓了缓。

　　抬手摸一摸他的脸，语气温下来了：“好了，不怪你，你身上还有伤呢，乖，回去处理一下伤口，好好休息。”

　　放下手来，沈浩逸笑了笑，招手让人带着江肃离开了。

　　管家看江肃一眼，走到沈浩逸身边回禀：“已经让人去追了。江肃这边，先生打算怎么做？”

　　沈浩逸小叹了口气：“怎么办呢，自己选的宝贝，当然是宠着了。让他们走吧，反正江肃一心想救郑燎原，走就走吧。回去处理一下，以防他们出警。”

　　管家低头：“是。”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安排最好的殡葬

　　空洞的别墅里一阵死寂。

　　距离江肃被带走已经过去了一个下午，谭文焕心里总感觉不安，身边坐着已经醒过来的谭太太，他抬手把她搂着。

　　明远把这儿当成了家似的，这儿坐坐那儿玩玩，时不时还拿手机打打游戏，好不悠闲。

　　孙子峰一直观察着这群人，生怕他们一个不开心就动了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墙面上的钟转动，已经下午四点了。

　　明远那会儿坐在沙发上，在孙子峰对面，叹着气看着他们。

　　忽然手机一震，来了个电话。

　　“先生。”明远立马接起。

　　停顿片刻，手机那边应该说了什么，就看见明远笑起来，笑得很是开心：“好！我马上回去！”

　　孙子峰心里咯噔一下。

　　他这个开心的反应，又马上要离开，难不成……他们的计划成功了？

　　那江肃……

　　转头下意识看向谭文焕。

　　只见谭文焕眉头紧锁，避开他的眼神，小心安慰了一下谭太太。

　　“兄弟们，撤了！”

　　挂了电话，明远开开心心地收起手机，一招手，一群人准备收工回家。

　　一转头朝着门口走去，还没踏出门，大门忽地被打开了，一群警察朝屋子里涌进来。

　　“别动！全都放下武器！”

　　明远笑容一僵。

　　猛地回头看看谭文焕，实在想不到，到底是谁走漏了风声。

　　门外，好几个警察举着枪进了屋子，看着一屋子模样奇怪的人也不怕。

　　人群之中的白日傀有一两跳起来的，刚刚动手，“嘭”地一声枪响，毫不客气朝人射击。

　　人没有流血，但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麻醉枪。

　　明远皱着眉阻止了所有人的动作，警惕地看向门口缓缓走进来的警察。

　　一个中年男人，抬起下巴，目光扫过屋子，说：“我们接到有人举报，这里有人非法囚禁，跟我们走一趟吧。”

　　明远一咬牙，下意识要挣扎，忽地一把枪抵在了他额头上。

　　“带走！”警官嘴角上扬，威武地招了招手。

　　一屋子人，还没来得及撤离，就忽然被警察带走了。

　　谭文焕和孙子峰对视一眼，都松了一口气。

　　“黄警官。”他站起身来，朝黄警官握了握手。

　　黄警官立马换了一副神态，模样温和极了：“不好意思谭老板，是我们来晚了，你们没事吧？”

　　谭文焕摇头：“我们没事，是谁报的警？”

　　说到这个，黄警官抿抿唇，犹豫一会儿，才说：“是小深打电话给我让我来帮忙的。”

　　谭文焕一听立马松了一口气：“他们回来了，那就好。”

　　黄警官嗫嗫嚅嚅，这才如实开口道：“他们……是回来了。但是江肃没回来。”

　　谭文焕一顿。

　　“他们在医院，我送你们过去吧。”黄警官很快转移了话题，不好再多逗留，转身出去了。

　　“阿肃……”谭太太听得眼眶一红，捂嘴哭着，“他、他才那么小……”

　　谭文焕拍拍谭太太，温声安慰她：“没事的，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回来的人。”

　　谭太太讷讷地点点头：“……这让燎原那孩子怎么办。”

　　明远被抓，谭文焕这边得了解脱，打电话联系了一下郑邱，把事情告诉他了。

　　后者听闻，也放下了手上的事情，去了医院。

　　医院，焦堂失血过多昏迷，处理了伤口就在输血。

　　赵临深在床边坐着发呆，思绪不知道飘哪儿去了。

　　不多时，谭文焕和郑邱一起过来了。

　　病房里空荡荡，只有焦堂和赵临深两个人，没看见郑燎原，谭文焕走过来，先问他：“怎么样？人应该没事了吧？”

　　赵临深猛地回神，看见几个人在这儿，点点头应道：“没事了，止血了。”

　　谭文焕放了心，回头看看焦堂的手，皱了眉：“怎么伤成这样了。”

　　“焦堂的手是阿尔海咬的，总体来说没什么大事，沈浩逸并不想杀人，他这次的目的，应该只是江肃。”

　　阿尔海被控制，江肃受伤，以及郑燎原的去向，赵临深简单跟几个人说了一遍，这才让所有人都送了一口气。

　　江肃没回来只是因为被药剂控制失去了意识，刚听见黄警官说这话，谭文焕下意识以为人已经不在了。

　　还好，人还活着就行，未来也还能再唤醒他。

　　“你说……燎原去找殡葬了是什么意思？”郑邱听得还是一头雾水。

　　人没死，找殡葬？

　　赵临深说：“不是人，是给糖糖找的。”

　　哽了哽，他又说：“麦芽糖跑来了，替燎原挡了一下。”

　　麦芽糖的离开，江肃被控制，一天之内失去了那么重要的两个家人。

　　看着麦芽糖为了救自己而出事的郑燎原，这辈子都要带着愧疚活着。

　　独一无二的麦芽糖，明明跟他不对付，却为了他而死。

　　郑邱心头一颤，不忍心再想下去，沉默半晌，又问：“知道他去哪儿了吗？我去找燎原，帮他安葬糖糖。”

　　赵临深摇头：“他没说。”

　　“嗯，没事，我去找他。”郑邱拍了拍谭文焕的肩膀，礼貌朝他笑笑，“你们也别太难过，我会加紧研制解药，到时候就能让江肃清醒过来了。”

　　谭文焕讷讷地点点头，抬手抹了抹眼睛，说：“你去吧，糖糖还得麻烦你了，医院这边，有我们看着呢，放心。还有黄警官那边我先安抚一下，阿肃不在，这中间的事情还得燎原来处理，你也好好劝劝他。”

　　郑邱点头应下，又看看躺在病床上的人，转身出去了。

　　**

　　郑燎原像个疯子一样，抱着浑身是血的麦芽糖走在大路上，吓得路过的人都纷纷尖叫。

　　他表情木讷，无声地落下眼泪来，滴在麦芽糖身上。

　　麦芽糖的身体已经没有任何温度了，正在逐渐变得僵硬。

　　没有麦芽糖在，也没有他在，江肃会不会过得很不好。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没找到殡葬馆，反而先找到了警察。

　　黄警官开着车到路边停下来，拦在他面前：“大家都在找你呢，你还要去哪儿？”

　　郑燎原一句话都不说，呆呆地往前走。

　　“喂！郑燎原！”黄警官无奈跟上去，“你这样抱着它走，看看旁边的人都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活像个杀人犯！”

　　“我是……我是杀人犯。”郑燎原忽地停下来了。

　　他每一刻都是清醒的，清醒地回想起江肃被按着，用那么粗的针扎进他肉里，扎进他骨头里。

　　注射那样恐怖的药剂，他在惨叫，可他什么都做不了。

　　郑燎原什么都做不了，保护不了他。

　　情绪爆发失了控，郑燎原抱着猫大哭，就在大马路上，把猫紧紧抱着。

　　黄警官瞬间头大。

　　“你……”无奈地叹了口气，“总得先回去吧！你不是还要找殡葬吗？我给你找行不行？你别在大街上哭啊！”

　　旁边的警员也问：“现在怎么办？”

　　挠挠头，黄警官没办法，只能打电话给谭文焕说了情况。

　　又等了十分钟左右，郑邱开车过来了。

　　“麻烦你们了。”

　　郑邱跟几个警官握了手，招呼着，免得打扰黄警官工作，让他们先走了。

　　走之前，黄警官顿了顿，回头对郑燎原说：“明远已经被带回警局了，你快点振作起来，到时候联系我们，来见他。放心，一时半会儿他不会被带走的。”

　　郑燎原压根没搭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哭。

　　等人都走了，郑邱才叹着气，在他面前蹲下来，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发。

　　“好了，这么大的人了，在大街上哭，还抱着浑身都是血的猫，你想吓死谁。”

　　郑邱拍拍他的头：“上车吧，我联系好了宠物殡葬，先把糖糖安葬吧，要不然，尸体都要被你给折磨半天。”

　　果然，听他这么一说，郑燎原颤颤巍巍地抬起头来，看见父亲，感觉更委屈了。

　　“爸……”他哭道，“阿肃他拼命推开我，拼命送走我……连糖糖都挡在我面前，为什么……为什么一直都是他保护我……”

　　郑邱看着心疼，蹲在那儿，一边安慰他一边陪着他发泄。

　　“哭好了，总得让糖糖安息，剩下的事情，一点点解决。”郑邱说道。

　　很久过去，引来了不少人侧目回头的父子两个人终于动了，郑燎原吸着鼻子站起身来，抬头看着郑邱，说：“我找不到殡葬……”

　　郑邱站起身，腿还有点麻，被旁边当司机的何易扶了一下。

　　“走吧上车，我联系好了。”

　　说着，侧头过去，旁边何易抱了块白色的布，过来接了郑燎原怀中的麦芽糖。

　　郑燎原沉默着一路，郑邱请了最好的殡葬，为麦芽糖选了宠物墓园，下葬之后，郑燎原坐在那座碑前出神。

　　何易凑上去想说什么，郑邱拦住他，招招手，两人一起出去了。

　　“让他安静一下吧，江肃和麦芽糖都为了保护他出事，他心里肯定不好受，过了这段时间，总能过去的。”

　　话是这么个理，可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现在可不是他闹脾气的时候。

　　何易皱眉：“他要是一直这样下去，咱们谁去救出江肃来？”

　　郑邱沉默片刻，叹了口气：“沈浩逸的事情，确实只有江肃和燎原最清楚，现在江肃不在，燎原又这个样子……我先去找文焕看看吧，说不定他有什么主意。”

　　何易只能妥协，回头看看郑燎原，跟着郑邱离开了墓园。

　　*

　　看着自己的男朋友出事，这种感觉也是有够痛苦的。

　　赵临深还在医院，其中谭文焕和郑邱碰了面，在病房里，小声讨论着后续事宜。

　　“不管怎么样，总得让燎原能清醒一点，再这样下去，不等江肃回来，他自己要先要疯了。”何易提议道。

　　郑邱却不这么想：“沈浩逸虽然说研究出了最完美的药剂，但毕竟也是在江肃体内，他估计还没有完全融合成功，我们还有时间。至于燎原……我了解他，现在正是伤心的时候，还是给他点时间吧。”

　　谭文焕点头：“嗯，我也这么想，阿肃和麦芽糖的事情给他的打击太大，现在不能太逼他。郑先生说的不错，浩逸要合成药剂要花时间，而且他也不会再拿阿肃做实验了。我们做这一行的，知道药剂的完全性有多重要。一方面，他要拿身体里没有任何药剂的人做实验才能看见最好的效果。另一方面，他要阿肃帮他办事。还有一个，浩逸必须要留着阿肃，血液里有药剂，他能是无限提款机。”

　　赵临深眉头一皱：“虽然您说的好像江肃暂时没有危险……但怎么越听越觉得他更危险了。”

　　郑邱说：“放心，我猜，他现在最需要的是利用江肃来牵制住我们。

　　江肃的情况暂时不用担心，至于其他的，焦队长现在受伤，我记得还有一位姑娘，现在得好好保护她的安全呢。”

　　赵临深举手：“我去吧，医院拜托各位了。”

　　第一百四十章 一时颓废正事误

　　江肃的脑子一片空白。

　　旁边有医生在给他处理伤，他趴在床上，身边有几个仆人伺候，但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吱呀一声，门开了，沈浩逸开门进来，在他床边坐下来。

　　低头温声问：“怎么样了？疼吗？”

　　江肃眼眸微动，摇摇头，没开口说话。

　　“多休息一下，养好伤，剩下的事情有我来处理，你不用管。”沈浩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肩头蝴蝶骨的地方还有扎进一根粗针的痕迹，一片淤青，他不小心碰到，疼得江肃整个人一缩。

　　沈浩逸立马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告诉佣人。”

　　说着，没有得到江肃的回答，他转头又离开。

　　江肃的脸上没有任何不同，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但似乎感情淡漠了，表情呆若木鸡。

　　他自己就能隐藏眼睛和牙，压根不需要沈浩逸多操心。

　　为此，沈浩逸无比开心，总是会夸他省心。

　　如果这样的人是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话，那就太好了，可惜。

　　不多久，诊治的医生从房间里出来，老老实实禀告江肃的情况：“受伤了有点感染，其他的没有什么大问题，我让他吃了点药，刚刚睡了。”

　　沈浩逸点头嗯了一声：“还是暂时少给他喂点药，他身体里药剂太多，我担心产生什么冲突，得不偿失。”

　　医生应下：“好。”

　　江肃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头疼无比。

　　记忆和大脑里一直回荡着关于郑燎原的一切，可是清醒过来，那些记忆碎片又全都抓不住了。

　　大脑空白，他干脆懒得多想，动了动，身上的伤已经好点了，没再那么疼。

　　这段日子，沈浩逸一直让江肃养伤，那边焦堂醒过来之后也回了酒店，暂时以养伤为主。

　　两边不动，看起来一切都相安无事。

　　赵临深去了一趟阚姿筠那边，恰好看见跟她在一起的白晓，把人带回了酒店之后就暂时让她住下来了。

　　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郑燎原，也早从赵临深口中听过一点事情的李晓杨在前台值班，这些日子酒店的事情差不多都交给他了，值班的日子只多不少。

　　闲得没事，忍不住问：“燎原这段时间都没来酒店，你去见他了吗？”

　　赵临深一顿，摇了摇头，喝着李晓杨递来的饮料，叹气：“自从回来，安葬了糖糖之后，他就回家去了。郑先生说他不乐意见人，天天藏在屋子里。”

　　“这样下去也不好吧。”李晓杨叹气，“时间越久，等沈浩逸有了下一步动作，我们怎么处理？”

　　赵临深抿一抿唇，大脑短路，一片茫然。

　　习惯了听从江肃的话行动，他不在，能够对付沈浩逸的只剩下一个郑燎原。

　　偏偏他避不见人，连江肃也没说要救。

　　“晚上，我去见见他吧。”不等赵临深开口，李晓杨又说，“顺便去看看糖糖，认识这么久了……突然天地两隔，心情也很难受。”

　　赵临深嗯一声：“他那个性子可能也劝不动，不行就走吧，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想想。”

　　李晓杨点头：“知道。”

　　*

　　郑燎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好几天了。

　　缩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他们两个人的照片，又或是江肃从前的单人照，思绪乱七八糟。

　　江肃还在沈浩逸那儿，他也想去救人，可是他现在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自责和难过交杂在一起，心痛到完全无法思考。

　　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咚咚——”房间门忽然被敲了敲，郑燎原不为所动，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郑邱这几天都在家睡，晚上总会来跟他说说话，劝他的话说了不少，道理他也懂，可就是控制不住的难受。

　　“有个人找你，说是江肃少爷的朋友。”佣人在门外说着，声音很快停下。

　　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燎原，出来看看吧，不管怎么样也多少吃点东西。有个人说说话总比自己待着好。”

　　声音再度安静下去，人应该是已经走了，回过头去跟在楼下等着的李晓杨说了一声。

　　“他这几天都是这样的，先生晚上回来也会跟他说说话，我也听到了些。燎原不是不懂那些道理，但总归还是心里难受，不确定能不能出来，你先坐吧。”

　　李晓杨礼貌应：“谢谢。”

　　郑燎原那个倔的，本来以为会见不得他了，没想到，刚刚坐下喝了口水，他就开门下来了。

　　神情颓废，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往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眼神发着呆。

　　李晓杨张张嘴正想说什么，郑燎原率先出声了：“酒店麻烦你看着了。”

　　话锋一转，李晓杨叹着气点头应下：“放心吧。平时江肃不在，也都是我看着，酒店你不用担心。但是你这个样子，打算要躲一辈子吗？”

　　郑燎原垂下眼：“李晓杨，这么多天了，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救出他。我怎么想都想不到有什么办法……

　　一想到阿肃，我就疼，哪哪儿都疼。”

　　李晓杨张张嘴，忽地说不出劝诫的话了。

　　他看着郑燎原的那张脸，一说起江肃就泛红的眼睛，不受控制流下来的眼泪，愣是把一堆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

　　郑燎原垂下头，双手捂着眼睛擦了一擦，闷闷地传出些哭声来：“你知道我多怨自己吗，什么都没有做到，保护不了他，我甚至还需要阿肃来保护我……糖糖，阿肃，全都是因为我才出事的。”

　　“我真……真没用，连阿肃都保护不了。”

　　李晓杨垂下眼，往他身边靠了靠，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不要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能做的只有往前走。你快点恢复，江肃还等着你呢。”

　　郑燎原闷声道：“我怎么不懂呢……可我、控制不住……”

　　李晓杨抿抿唇，说：“收拾一下，回酒店吧，这段日子管管酒店的事情，忙起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安静片刻，郑燎原讷讷地点了头。

　　二月底，江肃被控制的一个月之后，焦堂恢复得差不多了，郑燎原也回了酒店。

　　酒店一如往常运转，他什么都不管，大多时间都关在江肃的房间里。

　　屋子里还有麦芽糖的猫砂和猫碗，碗里剩下还有一些它没吃完的猫粮，连屎都忘了铲。

　　进了屋子，郑燎原把屋子打扫一番，铲了屎，然后就在床上躺下来。

　　拉上了遮光窗帘，屋子里一片昏暗，开着暖黄的灯光，郑燎原眯着眼，好像看见了江肃。

　　他走到面前，在床边坐下来，俯身亲吻他。

　　如梦如幻，似假似真。

　　郑燎原做了个美梦，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楼下，赵临深坐在大厅休息区喝着茶，看着焦堂从楼上下来。

　　“好点了吗？”赵临深关切问道。

　　焦堂点点头：“嗯，好多了，手已经不疼了。”

　　赵临深正色道：“阿尔海……我们没能带回来，但它肯定没什么危险，你别担心。”

　　焦堂望他一眼，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没事了，它现在神志不清，把它带回来反而危险。就希望它能过得好，有吃有喝……麦芽糖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赵临深打量着他，抿唇，眼角微眯，说：“这事怪不得你。我想江肃和郑燎原都不会怪你，你别自责。”

　　焦堂不语。

　　“郑燎原在楼上，情况不是很好，江肃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但是现在咱们也不能放松，还是多注意一下沈浩逸的行动为好。”赵临深说着，转头多问了一句，“你可以吗？”

　　焦堂应下：“麦芽糖也因阿尔海而死，我能做点什么弥补，还是好的。”

　　赵临深：“说了不用自责。好了走吧，我们在附近看看。”

　　“嗯。”

　　没有多话，赵临深和焦堂一同起身出去，在四周看看。

　　酒店很安静，静到没有一丝风声。

　　从沈浩逸那里离开到现在，时间一点点走动，恍然间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沈浩逸愣是没有一点动静。

　　“有江肃做帮手，就算要等他把伤养好，也不至于等了一个月还没有什么动静。”

　　路上，赵临深走在前面，跟焦堂一前一后往满月森林进去。

　　这么说了一句，得到身后人的肯定，赵临深又说：“所以他应该是在进行别的更隐秘的计划，我们猜不到，现在还是最好不要跟他硬碰硬。”

　　焦堂又嗯一声：“你有什么打算？”

　　赵临深说：“巡完林子，我们去一趟警局。”

　　自从沈浩逸的事情出现之后，江肃和郑燎原很少再待在酒店，查资料之类的都在月原进行。

　　这满月森林，也很长时间没有人进来过了，但赵临深总感觉，这片林中隐藏着不少秘密。

　　“你之前没有进过林子，森林里的情况你也不熟悉，小心点。”

　　回头叮嘱了一句，赵临深继续往前开着路。

　　走了不久，踏入一块空地，那边位置挺大的，赵临深在前面走得快些，在那地儿就停下来了，四处看看，没看见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回头叫他：“过来吧，没事——”

　　话音未落，身后窸窸窣窣传来一道声音。

　　焦堂抬头一看，目光凝起，猛地握紧拳头，咻地一声跑了过去。

　　“嘭！”

　　一脚踢去，焦堂用了变异的力量，躲在赵临深身后要袭击他的白日傀应声倒地。

　　赵临深回头来，眉头紧紧皱起来。

　　“这儿有傀，白日傀！他们在这儿守着，在看着酒店！”

　　焦堂点头：“嗯，而且周围肯定不止一个，我们快点离开，别跟他们正面打。”

　　赵临深应下，两人不敢再多逗留，一道回头，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簌簌——”

　　身后的草丛被波动，有人从里面踏出来。

　　目光凝然，低头看着地上晕倒的傀，没有一丝表情。

　　抬眸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再定睛一看，出来的人正是江肃！

　　这片林子，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守在这里，一定是最合适他的任务了。

　　“大人，要去把他们抓回来带走吗？这可是前几天逃走的那几个人呢！”忽有一白日傀从身后走了出来，带着红色的眼睛和尖牙，谄媚道。

　　江肃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没有红色的眼睛和牙齿，他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比从前多了一丝冷酷无情。

　　沉默片刻，他准备下令让人去抓，但话到嘴边哽了一下，生生变成了：“不用，咱们只需要守着，不让他们乱跑就好。”

　　第一百四十章 一时颓废正事误

　　江肃的脑子一片空白。

　　旁边有医生在给他处理伤，他趴在床上，身边有几个仆人伺候，但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

　　吱呀一声，门开了，沈浩逸开门进来，在他床边坐下来。

　　低头温声问：“怎么样了？疼吗？”

　　江肃眼眸微动，摇摇头，没开口说话。

　　“多休息一下，养好伤，剩下的事情有我来处理，你不用管。”沈浩逸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肩头蝴蝶骨的地方还有扎进一根粗针的痕迹，一片淤青，他不小心碰到，疼得江肃整个人一缩。

　　沈浩逸立马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好好休息，想吃什么就告诉佣人。”

　　说着，没有得到江肃的回答，他转头又离开。

　　江肃的脸上没有任何不同，就是个普通人的样子，但似乎感情淡漠了，表情呆若木鸡。

　　他自己就能隐藏眼睛和牙，压根不需要沈浩逸多操心。

　　为此，沈浩逸无比开心，总是会夸他省心。

　　如果这样的人是心甘情愿为他所用的话，那就太好了，可惜。

　　不多久，诊治的医生从房间里出来，老老实实禀告江肃的情况：“受伤了有点感染，其他的没有什么大问题，我让他吃了点药，刚刚睡了。”

　　沈浩逸点头嗯了一声：“还是暂时少给他喂点药，他身体里药剂太多，我担心产生什么冲突，得不偿失。”

　　医生应下：“好。”

　　江肃睡了一觉，起来的时候头疼无比。

　　记忆和大脑里一直回荡着关于郑燎原的一切，可是清醒过来，那些记忆碎片又全都抓不住了。

　　大脑空白，他干脆懒得多想，动了动，身上的伤已经好点了，没再那么疼。

　　这段日子，沈浩逸一直让江肃养伤，那边焦堂醒过来之后也回了酒店，暂时以养伤为主。

　　两边不动，看起来一切都相安无事。

　　赵临深去了一趟阚姿筠那边，恰好看见跟她在一起的白晓，把人带回了酒店之后就暂时让她住下来了。

　　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郑燎原，也早从赵临深口中听过一点事情的李晓杨在前台值班，这些日子酒店的事情差不多都交给他了，值班的日子只多不少。

　　闲得没事，忍不住问：“燎原这段时间都没来酒店，你去见他了吗？”

　　赵临深一顿，摇了摇头，喝着李晓杨递来的饮料，叹气：“自从回来，安葬了糖糖之后，他就回家去了。郑先生说他不乐意见人，天天藏在屋子里。”

　　“这样下去也不好吧。”李晓杨叹气，“时间越久，等沈浩逸有了下一步动作，我们怎么处理？”

　　赵临深抿一抿唇，大脑短路，一片茫然。

　　习惯了听从江肃的话行动，他不在，能够对付沈浩逸的只剩下一个郑燎原。

　　偏偏他避不见人，连江肃也没说要救。

　　“晚上，我去见见他吧。”不等赵临深开口，李晓杨又说，“顺便去看看糖糖，认识这么久了……突然天地两隔，心情也很难受。”

　　赵临深嗯一声：“他那个性子可能也劝不动，不行就走吧，不用管他，让他自己想想。”

　　李晓杨点头：“知道。”

　　*

　　郑燎原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已经好几天了。

　　缩在沙发上看着手机里他们两个人的照片，又或是江肃从前的单人照，思绪乱七八糟。

　　江肃还在沈浩逸那儿，他也想去救人，可是他现在想不出任何办法来，自责和难过交杂在一起，心痛到完全无法思考。

　　他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觉了。

　　“咚咚——”房间门忽然被敲了敲，郑燎原不为所动，抬头往那个方向看去。

　　郑邱这几天都在家睡，晚上总会来跟他说说话，劝他的话说了不少，道理他也懂，可就是控制不住的难受。

　　“有个人找你，说是江肃少爷的朋友。”佣人在门外说着，声音很快停下。

　　等了一会儿，又敲了敲门：“燎原，出来看看吧，不管怎么样也多少吃点东西。有个人说说话总比自己待着好。”

　　声音再度安静下去，人应该是已经走了，回过头去跟在楼下等着的李晓杨说了一声。

　　“他这几天都是这样的，先生晚上回来也会跟他说说话，我也听到了些。燎原不是不懂那些道理，但总归还是心里难受，不确定能不能出来，你先坐吧。”

　　李晓杨礼貌应：“谢谢。”

　　郑燎原那个倔的，本来以为会见不得他了，没想到，刚刚坐下喝了口水，他就开门下来了。

　　神情颓废，整个人看起来乱糟糟的，往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眼神发着呆。

　　李晓杨张张嘴正想说什么，郑燎原率先出声了：“酒店麻烦你看着了。”

　　话锋一转，李晓杨叹着气点头应下：“放心吧。平时江肃不在，也都是我看着，酒店你不用担心。但是你这个样子，打算要躲一辈子吗？”

　　郑燎原垂下眼：“李晓杨，这么多天了，我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救出他。我怎么想都想不到有什么办法……

　　一想到阿肃，我就疼，哪哪儿都疼。”

　　李晓杨张张嘴，忽地说不出劝诫的话了。

　　他看着郑燎原的那张脸，一说起江肃就泛红的眼睛，不受控制流下来的眼泪，愣是把一堆到喉咙口的话咽了下去。

　　郑燎原垂下头，双手捂着眼睛擦了一擦，闷闷地传出些哭声来：“你知道我多怨自己吗，什么都没有做到，保护不了他，我甚至还需要阿肃来保护我……糖糖，阿肃，全都是因为我才出事的。”

　　“我真……真没用，连阿肃都保护不了。”

　　李晓杨垂下眼，往他身边靠了靠，轻轻拍一拍他的肩膀：“不要想了，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能做的只有往前走。你快点恢复，江肃还等着你呢。”

　　郑燎原闷声道：“我怎么不懂呢……可我、控制不住……”

　　李晓杨抿抿唇，说：“收拾一下，回酒店吧，这段日子管管酒店的事情，忙起来，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安静片刻，郑燎原讷讷地点了头。

　　二月底，江肃被控制的一个月之后，焦堂恢复得差不多了，郑燎原也回了酒店。

　　酒店一如往常运转，他什么都不管，大多时间都关在江肃的房间里。

　　屋子里还有麦芽糖的猫砂和猫碗，碗里剩下还有一些它没吃完的猫粮，连屎都忘了铲。

　　进了屋子，郑燎原把屋子打扫一番，铲了屎，然后就在床上躺下来。

　　拉上了遮光窗帘，屋子里一片昏暗，开着暖黄的灯光，郑燎原眯着眼，好像看见了江肃。

　　他走到面前，在床边坐下来，俯身亲吻他。

　　如梦如幻，似假似真。

　　郑燎原做了个美梦，醒来什么都没有了。

　　楼下，赵临深坐在大厅休息区喝着茶，看着焦堂从楼上下来。

　　“好点了吗？”赵临深关切问道。

　　焦堂点点头：“嗯，好多了，手已经不疼了。”

　　赵临深正色道：“阿尔海……我们没能带回来，但它肯定没什么危险，你别担心。”

　　焦堂望他一眼，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没事了，它现在神志不清，把它带回来反而危险。就希望它能过得好，有吃有喝……麦芽糖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如果我早点发现就好了。”

　　赵临深打量着他，抿唇，眼角微眯，说：“这事怪不得你。我想江肃和郑燎原都不会怪你，你别自责。”

　　焦堂不语。

　　“郑燎原在楼上，情况不是很好，江肃的事情对他打击很大……但是现在咱们也不能放松，还是多注意一下沈浩逸的行动为好。”赵临深说着，转头多问了一句，“你可以吗？”

　　焦堂应下：“麦芽糖也因阿尔海而死，我能做点什么弥补，还是好的。”

　　赵临深：“说了不用自责。好了走吧，我们在附近看看。”

　　“嗯。”

　　没有多话，赵临深和焦堂一同起身出去，在四周看看。

　　酒店很安静，静到没有一丝风声。

　　从沈浩逸那里离开到现在，时间一点点走动，恍然间一个月就过去了。

　　这一个月里，沈浩逸愣是没有一点动静。

　　“有江肃做帮手，就算要等他把伤养好，也不至于等了一个月还没有什么动静。”

　　路上，赵临深走在前面，跟焦堂一前一后往满月森林进去。

　　这么说了一句，得到身后人的肯定，赵临深又说：“所以他应该是在进行别的更隐秘的计划，我们猜不到，现在还是最好不要跟他硬碰硬。”

　　焦堂又嗯一声：“你有什么打算？”

　　赵临深说：“巡完林子，我们去一趟警局。”

　　自从沈浩逸的事情出现之后，江肃和郑燎原很少再待在酒店，查资料之类的都在月原进行。

　　这满月森林，也很长时间没有人进来过了，但赵临深总感觉，这片林中隐藏着不少秘密。

　　“你之前没有进过林子，森林里的情况你也不熟悉，小心点。”

　　回头叮嘱了一句，赵临深继续往前开着路。

　　走了不久，踏入一块空地，那边位置挺大的，赵临深在前面走得快些，在那地儿就停下来了，四处看看，没看见什么不对的地方，便回头叫他：“过来吧，没事——”

　　话音未落，身后窸窸窣窣传来一道声音。

　　焦堂抬头一看，目光凝起，猛地握紧拳头，咻地一声跑了过去。

　　“嘭！”

　　一脚踢去，焦堂用了变异的力量，躲在赵临深身后要袭击他的白日傀应声倒地。

　　赵临深回头来，眉头紧紧皱起来。

　　“这儿有傀，白日傀！他们在这儿守着，在看着酒店！”

　　焦堂点头：“嗯，而且周围肯定不止一个，我们快点离开，别跟他们正面打。”

　　赵临深应下，两人不敢再多逗留，一道回头，朝着酒店的方向走去。

　　“簌簌——”

　　身后的草丛被波动，有人从里面踏出来。

　　目光凝然，低头看着地上晕倒的傀，没有一丝表情。

　　抬眸看向两人离去的方向，再定睛一看，出来的人正是江肃！

　　这片林子，没有人比他更熟悉了，守在这里，一定是最合适他的任务了。

　　“大人，要去把他们抓回来带走吗？这可是前几天逃走的那几个人呢！”忽有一白日傀从身后走了出来，带着红色的眼睛和尖牙，谄媚道。

　　江肃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没有红色的眼睛和牙齿，他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但却比从前多了一丝冷酷无情。

　　沉默片刻，他准备下令让人去抓，但话到嘴边哽了一下，生生变成了：“不用，咱们只需要守着，不让他们乱跑就好。”

　　第一百四十一章 赵临深满脸挂伤

　　赵临深和焦堂一刻不敢停，匆匆忙忙回了酒店。

　　“外面——那沈浩逸真不当人啊！派人守在满月森林，估摸着咱们酒店都被监视了！”

　　李晓杨眉头一皱：“监视了？那会不会酒店里……”

　　焦堂摇头：“应该不会，他们不一定是想知道我们在酒店里做什么，更像是不让我们跑出去耽误他的事情。”

　　李晓杨沉默下去，现在他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

　　“要不你去找燎原吧，跟他说说这事。”他说。

　　赵临深一哽。

　　一个月了，郑燎原还是跟刚刚回来的时候一样，把自己关起来什么都不管，问什么都没有答案。

　　一时气急，他抬起头来，压着语气道：“我去找他，你在楼下看着。”

　　焦堂茫然点头。

　　赵临深上了楼。

　　按郑燎原的状态，他肯定不会在自己房间，大半可能应该是在江肃那边。

　　赵临深到江肃门前敲了敲门，力道有些大：“郑燎原！开门！”

　　“砰！砰！砰！”

　　“郑燎原！你给我把门打开！你要死要活，别人接下你的烂摊子是吧！你多悠闲！”

　　走廊上无比安静，几声怒骂喊出口，惊动隔壁不远处的韩末语打开了门，站在门口问：

　　“怎么了？”

　　赵临深瞥他一眼：“你睡你的不用管，我对付对付他——郑燎原你给我开门！”

　　韩末语噢一声，回头准备关上门，邵悦依从身后挤出来，够着脑袋看，嘟囔道：“让我看看戏！”

　　韩末语眉头一皱：“你看什么戏！进去了！”

　　“不要！我看看戏嘛！我看看燎原哥哥到底怎么样了，会不会一直傻下去嘛。”

　　韩末语大骇，把她的嘴一捂，推着人进去了。

　　隔得不远，那几句话自然而然落在赵临深耳中，他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计较什么，转头继续拍着门大喊。

　　不一会儿，门打开了，郑燎原朝着赵临深喊：“喂，我在这儿，你喊什么呢。”

　　赵临深一回头，看见郑燎原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刚刚洗了个澡，一脸无语地看着他。

　　折了道，赵临深气急败坏地走到他门口去，张嘴就骂：“郑燎原你——”

　　不等他骂出口，郑燎原一拳打过来。

　　赵临深一愣。

　　“吵什么吵。”郑燎原不耐烦地瞪他一眼，“我不想管，你找别人去处理这事，我什么都不想操心了行不行！”

　　一边说着，一边转头进去。

　　他没有关门，被莫名其妙打了一拳的赵临深怒急，下意识追了进去。

　　“郑燎原，你疯了，你打我干什么——”

　　话音越来越远，赵临深走近了屋子里去，郑燎原忽地回过头来，把他拉着往后一推。

　　气得赵临深大骂：“你神经病啊！”

　　可是一回头，郑燎原把门猛地关上，反锁好几。

　　赵临深眉头一皱：“你干什么呢？”

　　“赵临深，我必须要救阿肃出来。”回过头来，郑燎原神色无比严肃，紧盯着他，看得赵临深心里发毛。

　　赵临深反驳道：“你……你一直这样把自己关起来，你还想救他，做梦救他？”

　　“酒店里有内奸。”

　　郑燎原开口道：“你听见了，沈浩逸亲口说的，酒店死的那个人看见了吸血鬼。”

　　赵临深脑子一顿，忽地反应过来了：“你是说，有人一直盯着我们的动作？”

　　“想要躲开沈浩逸做什么，就必须要躲开那个眼线。你今天去外面，发现了什么？”

　　顾不上他为什么会知道赵临深出去了，他立马道：“对！我想跟你说来着，满月森林有不少白日傀盯着，恐怕是盯着咱们，不让我们出去坏事。”

　　郑燎原垂下头去。

　　让人来盯着他们，沈浩逸有另外的目的，那么他想做的事情一定是——在月原市！

　　药剂研制合成之后，确认了药剂效果，那下一步应该是什么？

　　做了这么多，要的又是什么？

　　想不到更深层的东西，郑燎原思绪回溯，深吸了一口气：“如果想要牵制住我们，他一定会让阿肃来的。毕竟上次阿肃演戏骗过他放走我们，那么他一定不得沈浩逸的信任了。”

　　赵临深深思：“你说的有点道理，那你想怎么应付江肃？”

　　没有了意识的人就像个无情的完成任务机器一样，他一定只记得沈浩逸吩咐的事情。

　　这样的情况下，对郑燎原来说难处理，因为面对江肃，他一定下不了手。

　　但——因为接触，江肃也更容易在这个过程中清醒过来。

　　郑燎原装疯卖傻，也不可能永远傻下去，一定会引起沈浩逸的怀疑。

　　“听我的。”郑燎原忽地抬起头来，“偷偷联系黄警官，让他便装来酒店入住，随时跟外界保持联系，避免断线像上次一样被逼到无路可退。另外，你跟焦队长辛苦一点，这几天在附近跑一跑。但是一定要小心，不要让沈浩逸发现了！这几天，只要有时间就打傀，打晕一个往酒店带一个关起来。有黄警官在这儿，他们报警也没用。”

　　赵临深立马点头：“哦，那你呢？”

　　“不用管我，让黄警官来的时候想办法制造一次网络危机，断了整个酒店的网络。”郑燎原继续说道，“等会你出去之前，我们俩打一架，之后你借送饭的理由，来跟我对接。什么时候断网络，记得告诉我一声，在这之前，我要先打电话联系我爸。”

　　赵临深想了想：“你现在不要联系任何人，网络断了之后，谭老板一定会借此机会回来酒店查网络的事情，到时候你们见面，你直接跟他说。”

　　郑燎原点头：“也可以。绑了这附近的傀之后，阿肃一定会听见风声出现，你们对付不了他，但是可以用苦肉计，带他来酒店看那群傀，然后让黄警官配合，把阿肃送到我爸公司去，他一定有办法唤醒阿肃的。”

　　“好。”

　　赵临深应下，交代完，拳头握了握，说：“小心了。”

　　*

　　打了一架，屋子里无比激烈，赵临深满脸带伤出来的。

　　出了门，还朝着门大喊：“你就一辈子关在里面不出来！老子自己去救江肃！到时候我说什么都会带他走的！”

　　屋子里的门嘭地一声被关上，赵临深站在门口大喘气，抬手摸摸嘴角，嘶一声。

　　他是公报私仇吧！下手真踏马重。

　　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往休息区一坐，闷闷地喝了一口水。

　　“怎么了，打了一架？”李晓杨给他倒了杯水。

　　赵临深指指脸：“这还不明显吗？郑燎原那家伙就是活该！老子白瞎想给他安慰安慰！”

　　李晓杨道：“这时候了你还去刺激他，打起来算小事了。”

　　赵临深眼睛一眯，疼得发麻。

　　“好了你去忙吧，我让焦堂给我上药——”一边说着，他招招手朝门口坐着的焦堂喊道，“焦队长啊——”

　　焦堂回过头，朝他走来，看他这一脸伤，眉头都皱一起了：“挨打了？”

　　赵临深白他一眼：“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你给我上药吧，药在二楼那边，你跟我过去……顺便拿点药给郑燎原送去吧。”

　　李晓杨抬眸一看。

　　嘴角上扬，无奈一笑。

　　到底多瞎才能看不出来他这拙劣的演技，真要打起来了，赵临深恐怕巴不得没人给他送药，居然还会主动说。

　　摇摇头，又回到前台去，继续忙着手上的事情。

　　酒店会在一个专门准备的休息间放伤药，前台没有堆那些杂物，赵临深跟焦堂上了楼，在三楼的休息间停下来。

　　休息间平时白天会让打扫阿姨休息，都是江肃之前把闲置的杂物间收拾出来准备的。

　　进去关了门，焦堂正在屋里柜子里找药，便听见赵临深说：“打电话联系黄警官，你有没有闲置的号码？”

　　焦堂摇头：“只有一个号码。为什么不能直接打？”

　　“我怕我们的号码都被标记下来了，保险起见。”赵临深简单说了一句，犹豫半刻，想到自己有一张闲置的卡，摸出手机便给黄警官打电话。

　　他坐在床上很小心地说着电话内容，焦堂看明白他的意思，拿了药没着急上，先到门口那边守着，小心翼翼听着门外的动静。

　　期间有个打扫的阿姨推着酒店打扫箱走过，打了个手势，等人过去了赵临深才又说。

　　挂了电话，焦堂才走过来，拿药给他擦擦。

　　“这几天少说点话，酒店里每一个人都有嫌疑，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都得防着。”

　　本来想叮嘱一番，抬头一看面前的人是焦堂，赵临深直接翻了个白眼：“瞅你这不跟陌生人多说一个字的性格，也犯不着叮嘱你。”

　　焦堂不答，上了药，把那些伤药又拿了一份，问：“你拿过去给他吗？”

　　“你去吧，刚刚打完架就给他送药，太假了。”伤药在脸上散开一阵冰凉，收拾了一下自己，两人便出去了。

　　焦堂在后面拿了伤药上七楼，赵临深收拾好下一楼。

　　电梯里，赵临深叮嘱他：“送完药，我们再出去一趟。总不能一直这么被动的被盯着，总得想办法膈应他们一番。”

　　“嗯。”

　　应了一声，电梯到了楼层，两人分开。

　　按照郑燎原说的，赵临深和焦堂一起出门，这次没有去林中，只是在酒店附近晃了晃。

　　东锦酒店被一圈林子环绕，身前身后都有危险，藏身之处数不胜数。

　　就酒店地形，两人去了一个不常涉足的地方。

　　如果江肃想要守着，一定不会选择那个方向的。

　　天色渐渐暗下去，天完全黑下来之前，两人鬼鬼祟祟地带着两个昏迷的人回来，没有进酒店，反而带着去关进了地下停车场。

　　角落的杂物间，又大又阴暗，还没人来，这是郑燎原告诉赵临深的最佳藏人地。

　　“把他们关在这儿，每天送饭也很明显吧，迟早要被发现。”焦堂不解。

　　赵临深大呼了一口气，把人往里面丢进去，拍了拍手：“放心，送饭这事等黄警官来做，知道的人不会多，等到人抓的多了，救出了江肃，我们目的达到了，就算惊动了沈浩逸，那时候也晚了。”

　　说着，拍了拍焦堂的肩膀，笑道：“不用担心。我们只管抓人回来就行了。”

　　焦堂闻言，点点头应下，不再多问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设计引出内鬼傀

　　两天不到，赵临深和焦堂忙忙碌碌，来来回回抓了二十多个人绑起来扔在了地下室。

　　林子里，江肃终于感觉到不对劲了，看着身边只剩下十个白日傀巡逻，他站在那儿，没什么反应。

　　身边有个半意识的白日傀，明显很不爽了：“他们这么挑衅，您还不去酒店要人吗？再不济，他们再出现就绑了，直接追问那些人的下落！”

　　江肃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既然如此，我这地位也给你，你来指挥。”

　　那傀脸色一白，立马低下头，声音都虚了：“……属下不敢。”

　　江肃如今的地位，可不是靠沈浩逸给予的。

　　当初他养好伤之后沈浩逸就让他做统率，就像曾经丢给江肃的诱饵一样，沈浩逸真的给他了。

　　让他统率傀群，让他执行任务。

　　当然有人不服，于是后来每每跟着他出任务的人都会进行一场内斗，之后，就没有人敢不服他的实力了。

　　三种药剂混合，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强行让身体适应，偶尔也会出现意识恢复的情况，但效果太短暂，忽略不计。

　　心硬如铁，没有一点感情和表情出现，成为了沈浩逸最得力的傀儡将军。

　　“通知所有人集合，留一个人做诱饵，引他们前来。”

　　身边傀立马答：“是。”

　　夜幕渐渐降临，赵临深再要出门抓人的时候，焦堂抬手把他拦下来了。

　　“不要去了，抓的人越多越危险，现在人已经够了，剩下的，等黄警官来了再说。”

　　赵临深听着感觉可以，点点头赞同了他的想法：“那就暂时不去了，等网络一断，整个满月森林区域的网络覆盖都会受影响，江肃也别想第一时间联系到沈浩逸。”

　　焦堂放开手点头：“嗯。”

　　三月初，来往的客人越来越少了，李晓杨关了网单，不打算再接受客人。

　　七号上午，黄警官穿便装带着几个人来入了住，说是要去满月森林探险，还是晚上来的，那会儿正是韩末语和邵悦依两个人在前台。

　　韩末语办好了入住，笑着把房卡递过去，说：“客人，昨天开始我们酒店没有网络了，很抱歉。”

　　看黄警官这个年纪也不像是上网成瘾的人，韩末语这才敢多提一句。

　　果然，黄警官笑笑：“没事，有没有无所谓。”

　　来前台之前，他已经开车下去了停车场，见过了被绑着的那二十多个傀。

　　前台处理完，黄警官上了楼，回到了自己房间。

　　赵临深听见风声，从楼梯上下来，溜进了房间去。

　　“黄警官！”

　　“小深。”

　　他回头把门关好，小心翼翼地进了房间，从阳台往外看了许久，这才回头坐下。

　　“电话里太仓促，不好跟你直接说。燎原说酒店出了内奸，找不到人，我不敢太大意，这才让你们乔装进来。”

　　仔细一看，黄警官乔装的还算成功，贴了两个假胡子，嘴角还有个痦子，脑袋戴着一顶地中海的假发，还特意搞了个大金链子和金手表，让人一看就是暴发户和油腻中年大叔。

　　赵临深上下打量他一番：“你这个样子……跟人说来探险的，谁信你啊。”

　　黄警官眼睛一眯：“这你就不晓得了吧。像我这个形象，探险是假，挖宝才是真！刚刚大厅人还不少，如果内奸就在里面，一定会这么猜的。”

　　赵临深竖了个大拇指。

　　“好了，说正事。”黄警官拍了拍赵临深，“你好歹是个警察，找个内奸都不会，你那个证怎么考的！”

　　赵临深脸一皱：“郑燎原说不能打草惊蛇，我就没做什么……”

　　黄警官说：“内奸总是个不靠谱的蛀虫。那些警局和坏人团伙里的内奸才是高深呢，这么个小酒店里，人都不是职业做内奸的，演技差容易上当，随便炸一炸就都出来了。”

　　赵临深想了想：“您有什么好主意？我担心内奸不止一个，抓了一个，另外一个打草惊蛇跑了怎么办。”

　　黄警官摸着下巴思虑了好一会儿。

　　酒店这边的情况赵临深已经差不多跟黄警官说过了，以酒店为一个点，有人守在这边。

　　而沈浩逸似乎在完成其他更大的计划，甚至保不齐是在月原市区进行，那么，他们就得兵分两路进行阻拦。

　　“郑燎原跟你怎么说的，你再跟我复述一遍。”

　　赵临深点头，再复述了一次。

　　黄警官听完点了点头：“你们只需要盯住酒店这边的动向就行，我猜他已经想到了要怎么对付沈浩逸，两边同时进行，正好把事情速战速决，我们也好结案。”

　　“按我说的去做吧，而且，在这事之前，要找个法子，找出酒店里隐藏的傀。”

　　赵临深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出了内奸，那个人很有可能是傀，查傀的过程中，保不齐内奸就出来了。

　　当天晚上，趁着送饭，赵临深把消息透露给了郑燎原。

　　计划还没开始进行，他让赵临深先出去了，郑燎原一个人关在房间里，思考着要怎么样才能全方面无死角的布局。

　　他和江肃走来的这一遭，自以为已经足够谨慎了，却还是走不出沈浩逸的局。

　　这一次，涉及到江肃的安全，他一定不能大意。

　　关在房间里，郑燎原粗略地穿着一身睡衣，坐在书桌前，拿一个本子写写画画。

　　江肃现在就在酒店附近，他不能出去见他，也不能跟他说话，就算面对面，江肃也大概率是不认识他了的。

　　鬼使神差的，郑燎原写不下去资料了，放下笔起身，走到了窗台地方。

　　站在楼上往下看去，酒店后面的山林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

　　郑燎原很想从那片黑暗之中看见些什么，下意识点燃了眼睛，红色的光布满眼睛，低头看下去，隐隐约约看见楼下树林有些骚动。

　　——会是江肃吗？

　　抬起脚，下意识想下楼去见他一面。

　　可最后一丝理智拉回，他咬咬牙咽下了冲动，视线收回，视力也恢复到正常人的样子。

　　“唰——”窗帘拉上，什么都不想再思考了。

　　*

　　三月九号，又两天过去，谭文焕发现了酒店网络短路，跑来了酒店。

　　等来了谭文焕，赵临深死命拉着一身“颓废”的郑燎原下楼来见他。

　　来的时候，人头发乱蓬蓬的，脸上没有一点笑，连衣服都还是乱糟糟的睡衣。

　　谭文焕叹着气劝他：“事情总要解决，你一直这样下去，阿肃知道了也不好受。”

　　郑燎原的眼睛终于动了动。

　　他一把拉住谭文焕的手，神情激动：“谭老板，你聪明，你告诉我要怎么救阿肃，我……都怪我，我连他都保护不好……”

　　谭文焕愣了一下。

　　视线扫过左右，与赵临深对视一眼，咬咬牙眉头一动。

　　“好了……”谭文焕反手抓住他，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我们都会想办法的，你还是要振作。酒店的网我让人来修了，不出三天就能好，忍一忍。”

　　郑燎原听罢垂下眸去，抓着他的手松开了，看起来很失落：“我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他……？”

　　“快了。”

　　简单安慰几句，谭文焕没有上楼，只是在大厅坐了坐，带来了一个修网络的师傅，然后又出门，坐上车回去了。

　　进了市区，直奔郑家。

　　他把郑燎原塞给他的一张纸条递给郑邱，后者看完之后，朝着谭文焕点了点头，问：“你打算怎么做？”

　　谭文焕想了想：“目前不适合打草惊蛇，酒店那边有燎原和赵警官能够应付，我们得注意一下浩逸的动作。你暗中查一下他的行踪，我来牵制他。”

　　“那你小心。”

　　凭着谭文焕对沈浩逸的了解，两个人针对他的行为做出了一些假设，暗中设局，一切计划都在郑燎原掌控之中进行。

　　三月中旬，郑邱查到了沈浩逸的行踪，说他前一天浩浩荡荡开了不少车进市区，进了一栋别墅，地址也很偏。

　　与此同时，郑燎原在酒店又跟赵临深打了一架。

　　“你能不能清醒一点！一天天摆这幅样子到底是给谁看？！祈祷沈浩逸能够可怜你吗！”

　　酒店大厅，围了为数不多的客人正在看戏。

　　正值天黑，灯光亮眼，赵临深毫不客气一拳揍到郑燎原脸上。

　　“你给我醒过来！”

　　郑燎原就像是失去了听觉似的发呆，在赵临深又两拳之后终于发怒了，抬手抓住他的胳膊，一把推开他。

　　“滚！不需要你管！”

　　赵临深怒急：“好！不用我管是吧！”

　　他猛地站稳身子，抓着郑燎原的衣领往门口推，一把打开酒店大门，用尽力气把他推进黑夜里。

　　“那你去救他！是个男人，就别在这儿窝囊！去救他，把他带回来啊！你让你对象挡在你面前，替你去死，你算什么男人！”

　　郑燎原被骂得刺激到了，站起身回他一拳，咬牙骂道：“关你什么事！你有本事，你是男人，你也喜欢他，你当时怎么不替他挡！说我没本事，你有？！”

　　赵临深站在那儿很久才动，站稳了身子，大步朝他走来。

　　“走！跟我走，去救他，谁不敢谁是孙子！”

　　他拉起郑燎原往更深的夜色里走去，躲开了酒店门口的灯光，周围一下子变得昏暗下来。

　　黑暗之中，还有两个人争执的声音，早听见风声的李晓杨也下来了，一见那两人快打起来，跑过去就劝架。

　　“喂！干什么呢你们！赵临深！他不懂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大晚上的，救什么人！”

　　李晓杨急得冲上去分开两人，结果被人劈头盖脸一顿骂。

　　人类的本质就是看热闹，刚刚聚在大厅看热闹的人这会儿跟着他们跑出来了，站在月光之下，看这两个人也没有跑远，就都出来了，围在马路边看戏。

　　人群之中，焦堂的视线扫过所有人，仔细看着，生怕漏掉了什么人。

　　韩末语也跑过来了，站在他身边，眉头一皱：“他们再这么吵下去酒店别营业了！你也不管管！”

　　焦堂没回答，自顾看着周围的人。

　　知道他哑巴，韩末语也懒得跟他多说，一头扎进去劝架了。

　　正是韩末语跑出去那会儿，焦堂的视线一瞥，看见了躲在前台的邵悦依。

　　那个女生？

　　韩末语的女朋友，虽然他跟她相处不深，但他记得，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女孩总是喜欢往上凑过去看看的。

　　怎么今天——

　　目光一凝，焦堂猛地抬起头，大步走向前台。

　　不由分说，一把拉住邵悦依往外走。

　　“啊——！放开我！你干什么呀！”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失意二人共相饮

　　女孩一叫起来无比刺耳，而且邵悦依刻意大叫，被焦堂一拉，便白着脸喊男朋友：“末语救我！你放开我！”

　　霎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了。

　　听见喊声，韩末语很快回头进来，就看见焦堂拉着她。

　　“焦堂，你在干什么！”

　　他脸色变了变，还没来得及质问什么，焦堂已经拉着邵悦依走到了门口。

　　一把把她扔了出去，暴露在月光底下。

　　邵悦依霎时间变了脸色：“啊啊——不要！不要丢我出来——”

　　韩末语急得不行，立马就要冲上去：“依依！”

　　焦堂面无表情地把他拉回来：“你看清楚，她是什么人。”

　　月光照耀之下，所有看戏的人纷纷回过头来，又再一次看向了倒在地上的女人。

　　女人身子一抖，猛地抬起头，一双眼睛变得通红，尖牙可怖，忽地扑了过来。

　　“啊啊——！”

　　“鬼啊！！”

　　“妖怪！”

　　人群一下子炸开了，刺耳的尖叫声叫回了邵悦依一丝理智，她整个人一愣，而后乱手乱脚从口袋里摸出个药丸塞到嘴里。

　　“不……不是的，我……末语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

　　她急急忙忙要解释，朝着韩末语走了一步，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是因为太爱你了！”她继续哭道，“那……那段时间你一直不答应复合，我没办法，我只能跑来酒店找你，借着旅游的名义……我跟我闺蜜去了一趟安苍路，遇见了沈先生，他说……他说只要变成这样，他就有理由让我一直留在酒店里！”

　　“你倒是不打自招。”

　　忽地一道声音传来，郑燎原从黑暗之中走出来，身后跟着赵临深还有李晓杨，笑着看着她。

　　邵悦依脸色一变：“你……你们没有吵架！”

　　“如果不打一架，怎么吸引围观的人跑来看热闹？不看热闹，怎么知道，原来那么爱八卦的小丫头居然不出来看了。是怕月光吧？月亮一照，你就会被吸血欲控制。”赵临深跟上来说道。

　　郑燎原耸耸肩又问：“你帮沈浩逸传了多少消息？”

　　邵悦依哭的梨花带雨，整个人都摆着一副被吓到了的模样，颤颤巍巍的，抬眼，泪眼朦胧地看向韩末语：“末语，我……”

　　韩末语别开头去，咬咬牙，深吸了一口气：“……燎原哥，不要伤害她。”

　　“放心。”郑燎原拍拍他的肩膀，“你回去休息吧，处理好了跟你说。”

　　韩末语没有留一个眼神，转头进了酒店。

　　“末语，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被他骗了，你相信我——我不是故意的……呜呜……”

　　邵悦依满面眼泪，看起来狼狈极了，顾不得形象，祈求一样朝着韩末语跑过去。

　　“不要，你不要讨厌我，求求你了末语……我不是故意的，如果不是你一直不同意复合，我怎么会用这样极端的方式！我求求你，我们好不容易在一起，我爸、我爸也答应了……”

　　郑燎原侧头看着她的模样，心中一阵疼。

　　江肃即将要从他眼前离开的时候，他何尝不是这样的心情？

　　无用又刻骨铭心的感情。

　　“哎……”赵临深想阻止，郑燎原抬手拦住了她。

　　“让他们自己解决吧，感情的事情，别人怎么说都没用。”郑燎原垂下头，“就像我跟阿肃……”

　　“你们跟他们可不一样。”赵临深哼一声，“你看看邵悦依的样子，宁愿变成怪物也要跟末语在一起，我要是摊上这样的女朋友，我也不敢要，太可怕了！你跟江肃好歹也是平等的，不至于为了在一起而这么疯吧。”

　　那倒是。郑燎原闭嘴不言。

　　几个人没有再关注那俩小情侣的情况，有焦堂看着，他们回过头来，帮李晓杨安抚了一下人群，把人都遣散了。

　　韩末语黑着脸往前台过去。

　　邵悦依追过来，哭丧着一张脸跟他哀求：“对不起、我不做了，我再也不给那个人传消息了，你不喜欢，我就不做了好不好……你不要……”

　　韩末语咬牙，纠结很久，这才开口：“没事，你回去睡吧。只要你好好配合，事情很快就会过去，一切就都没事了。”

　　邵悦依愣了愣，吸了吸鼻子，走过来从身后抱住他：“末语，不管我做了什么，我都爱你，都是因为我爱你。”

　　韩末语闭上眼。

　　他真的爱邵悦依，直到今天，跟她在一起都像是一场梦，他很喜欢的一场美梦。

　　可直到这一刻，他深刻地感觉到他们该结束了。

　　安抚好了邵悦依，韩末语去找了一趟郑燎原，找他道歉。

　　“这事因我而起，是我对不起你，燎原哥。”韩末语垂下头去，“江肃哥的事情，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依依……”

　　“末语，不要多想。”郑燎原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事怪不得你，是邵悦依的决定，跟你没关系。你不用多想，等到问清楚了事情，你们之间的事情，还是你自己解决。”

　　韩末语点头，默了半晌，又张嘴道歉：“对不起……”

　　郑燎原一笑：“回去休息吧，晓杨今天替你顶班，明天记得早起上班。”

　　韩末语只能讷讷地点点头。

　　抓到了邵悦依，黄警官又带人守了一晚上，最终排除了所有人，只剩一个邵悦依。

　　正阳当空，郑燎原跟黄警官两个人进了为她单独安排的房间，搬了椅子坐下来。

　　邵悦依坐在床上，已经变回正常人的样子了，依旧是一副苦情女主的模样。

　　郑燎原不跟她废话，开口问：“这几天，你有去见过沈浩逸的人吗？”

　　邵悦依摇头。

　　点了头，他又问：“那你一开始怎么跟他联系上的？”

　　旁边的黄警官安安静静地坐着记口供，手上一根录音笔，看起来很敬业。

　　郑燎原撇了一眼，心中不免有些错愕。

　　黄警官给他当记录员呢！

　　“是我第一次找末语到酒店的时候。”邵悦依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绪，“那时候我一心只想跟末语复合，查到他在这边，就过来了。他还是不肯接受我，所以我赌气，去了一趟满是吸血鬼的安苍路。

　　安苍路我原来并不知道，是你们说起来，我无意中听见的。

　　后来我跟楠楠，也就是我闺蜜一起去了，当时到了一座破旧的别墅，我们进去了，那个会变声的男人就在那里。”

　　郑燎原问：“是沈浩逸？”

　　邵悦依点头：“我当时并不知道他是谁，只是他说他可以帮我跟末语在一起，只是让我帮他忙，就只是让我帮他盯着酒店动向，有什么事随时告诉他，没有别的，我就答应了。”

　　“那你是什么变成傀的？”郑燎原又问。

　　邵悦依怒道：“那是他们强行给我注射的！那天晚上我在睡觉，有人从外面闯进来了。楼层也不低啊，他们从窗子爬进来的，跟鬼一样，我吓得要大叫，就被人按住了手脚。

　　然后有人给我打针，扎进我皮肤里什么东西。从那天开始，只要接触月光我就会浑身难受。”

　　郑燎原点头：“所以，那个死在酒店的人，是被你咬的？”

　　“不……不是我杀的！”邵悦依忽地脸色煞白，“我……我是咬了他，那是因为我没忍住……我跑出来的时候就遇见他了，我咬了他就走了，后面的我不知道……”

　　“后面尉骞跑回来了，把他咬死，是为了保护你身份不暴露，沈浩逸的命令。”郑燎原热心给她解释了一句。

　　邵悦依深吸一口气，垂下头去不说话了。

　　“后来呢？”默不作声的黄警官也插了一句嘴。

　　邵悦依整个人一抖，说：“后来我就跟在末语身边……时不时偷偷观察一下你们，然后把你们的消息告诉尉骞。

　　……还有，你们出发之前，尉骞让我引导你们分开，所以我跟你们说，可以分两路。”

　　郑燎原倏然握紧了拳头。

　　情绪外泄，愤怒油然而生。可郑燎原也知道，就算邵悦依这样引导了，对他们来说也造不成影响。

　　沈浩逸想要只抓一个，如果是郑燎原去找他，那他就会想办法引江肃来。

　　如果是江肃来找他，那沈浩逸会省很多麻烦，直接把他留在身边了。

　　不一样的只是去的人，有没有影响也只是对他们。

　　虽然，结果都一样。

　　见他情绪不对，黄警官很快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差不多了，走吧。”

　　郑燎原收回视线，紧握着的拳头松开了，站起身，跟着黄警官一起出去了。

　　“她怎么说？放回去，万一晚上伤了人怎么办？”黄警官问。

　　郑燎原犹豫片刻，叹了口气，说：“跟她的家人如实说吧，带回警局保护，也避免她再跟沈浩逸联系，知道我们这边的情况。”

　　黄警官点头：“好，我派人暗中处理这事。”

　　“在这之前，先让末语跟她见一面吧。”郑燎原又补充道。

　　“嗯。”

　　出了房间，郑燎原跟门外的韩末语打了个照面，抬头看见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中不忍。

　　“我先去整理一下口供，这些之后都能做证据。你们聊。”黄警官礼貌找了个借口离开，只留下一个警官守门。

　　郑燎原对韩末语笑笑：“今天天气不错，上去喝点吧，我们两个失意人。”

　　韩末语没拒绝，点点头，跟着他一同上了天台。

　　从天台抬头看，月亮圆溜溜，云层挡了些，但光芒很亮。

　　韩末语在椅子上坐下，抬头看着月亮发呆：“多好看的月亮，照在皮肤上，冰冷冰冷的。”

　　“对她来说，应该是热的。”郑燎原提醒着，抬起胳膊来，低头盯着看，“我就是这样的感觉。”

　　“其实她不用那么卑微，我也很爱她。就算卑微，那也不应该想到用一些东西换，爱又换不来。”

　　韩末语不理解：“我们能复合明明是因为我爱她放不下她，为什么她觉得是沈先生的功劳呢？”

　　人太奇怪了，有些东西实在得不到，是因为他们没有办法再去得到了，只能放弃。

　　一旦出现选项，卑微能被无限拉长。

　　郑燎原耸肩，他不懂韩末语的感受，因为他对江肃的感情从来不是“求”他，而是“爱”他。

　　江肃爱他，就想尽办法追他，他爱江肃，就义无反顾去表白。

　　“求”这个方式，注定得不到什么。

　　第一百四十四章 林中与江肃对立

　　第二天下午，郑燎原听说韩末语跟邵悦依提了分手，之后，黄警官的人带走了邵悦依。

　　郑燎原最后看见她的样子，整个人都是呆的。

　　回头再看韩末语，同样失意。

　　赵临深没忍住戳了戳郑燎原：“你不是自己丢了老婆，怂恿人家分手了吧？”

　　郑燎原一胳膊肘戳在他肚子上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没有啦，燎原哥没跟我说什么。”身后的韩末语也听见了，勉强朝两人挤出一个笑，“是我感觉她太放不开了，这样的爱对我来说也有压力，干脆放手吧，我们好聚好散。”

　　郑燎原横他一眼：“竖起你两只耳朵，听！”

　　赵临深嘁了一声。

　　东锦酒店的消息彻底封锁，避免那边的人再去报信，黄警官很快就找了警察去应付林中的白日傀。

　　江肃带队，守株待兔好几天，诱饵终于引来了人。

　　但来的是乌压压一片，霎时间所有的计划无法实施，江肃抬手，让所有人都回来了。

　　“中计了，回撤，不要跟他们正面对上。”

　　“是，大人。”跟班傀很快收了指令，传话下去，瞬间所有人都回来了。

　　十来个人围在江肃身边，远远看着追过来的人，后退了几步，警惕起来。

　　“大人，是按计划还是——”

　　江肃没有听他的话，退了几步便下令：“跑远点然后找树隐藏，异变上树藏身！不要正面对上。”

　　一群人瞬间消失，如同一阵风似的退远。

　　他知道追过来的人中一定有能看清他们动作的傀，所以江肃下令先跑远一点。

　　毕竟，白日傀的速度远超过他们能够看见的视力范围。

　　回头望去，确定了所有人已经藏好了，江肃这才点燃了红眸。

　　身影穿梭在林中，速度很快。

　　对江肃来说，这森林他已经无比熟悉了。

　　追来的人停下来了。

　　郑燎原的红眼看着前面的那个方向，停顿了一会儿，才说：“那是阿肃，他在使障眼法，保护跟着他的白日傀。”

　　江肃的速度何其快，被沈浩逸注射那样的药剂，愣是给他buff全叠满了。

　　拥有这样一个将领，沈浩逸真的是如虎添翼。

　　“怎么办？直接上打不过且不说，就算打得过，其他那些白日傀也得出来了。”

　　郑燎原沉默片刻，一咬牙，说道：“必须要上，这是把阿肃带回公司的机会，以后不一定能这么轻松了。

　　赵临深，我们过去应付阿肃。黄警官，白日傀交给你对付了，再厉害也怕枪，一枪一个打晕了就带回停车场！”

　　赵临深点头：“嗯。”

　　“你们小心点。”

　　兵分两路，郑燎原跟着赵临深往前过去，只有他们两个人，剩下的警察全在身后。

　　郑燎原异变加了速度，先一步朝江肃靠近。

　　江肃回眸看见追逐而来的人，看不清身影，但是刚刚那一伙人里的，他知道。

　　再往前走，就到了安苍路。

　　跑不了，他脚步一停，退后了几步，忽地转过身，朝着郑燎原方向跑来。

　　一阵风呼啸而过，郑燎原的脚步倏然停下，脖子一阵冰凉，等他反应过来，江肃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眼睛里没有一丝温柔，像是看着一个陌生人，盯着他，看着他的眼睛，手上握着一把匕首抵在他脖子上。

　　郑燎原的呼吸都停滞了。

　　江肃的眼神冷冰冰的，没有因为他的出现有一丝清醒的迹象。

　　呼吸沉沉，余光瞥见追来的赵临深，他在后面停下来了，很知趣地没有上前。

　　如此，江肃也懒得对付他，视线落在郑燎原脸上，沉闷开了口：“你打不过我，回去吧。”

　　而后，他把匕首缓缓收回，没有对他下手。

　　无论是他的男朋友，又或是面对一个陌生人，江肃永远跟别人不一样。

　　哪怕没有了意识，他也不会伤害别人。

　　“阿肃！”郑燎原叫道。

　　站在面前的江肃愣了一下。

　　江肃是他的名字，但他的记忆里没有人这样叫过他。

　　但或许偶尔被唤醒的记忆里有过，他不记得了，人有多重要已经无所谓了，现在的他，只需要完成任务就行。

　　“阿肃，我爱你。”郑燎原忽然开口。

　　江肃抬起眼睛看着他。

　　面无表情，没有因为他说的话有丝毫反应，讷讷地站着，却并没有打断他的话。

　　郑燎原继续说：“我们就在酒店认识，你教我控制吸血欲，是你先爱上我的！你来追我，你之前那样撩我都忘记了吗！”

　　江肃依旧望着他。

　　“药剂控制，没有那么容易想起来的，别白费力气了。”赵临深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打不过他，但赌一把，他也不会伤害你，不如打一场。”

　　闻言，郑燎原握紧拳头，皱眉看过去：“阿肃……对不起。我必须要带你回去，你才能清醒！”

　　话音刚落，两个人咻地一声朝江肃冲过来。

　　江肃依旧站在那儿不动，在他眼里，这两个人的速度慢得跟蜗牛似的。

　　树上人影晃动，白日傀蠢蠢欲动，江肃抬眸一抬，抬手阻止了他们的动作。

　　区区两个人，他完全能够应付过去。

　　抬手的动作耽误了时间，等江肃再低下头时，郑燎原已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爪尖尖锐，刺向他，一定可以伤到他，但江肃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距离毫厘，见他不躲，郑燎原心中一惊，千钧一发之际收回了手来。

　　“笨蛋，躲开啊！”

　　江肃才不会搭理他这番调情的话，视线一凝，猛地回过头去，一把打开赵临深的攻击，另外一手一记手刀劈在他脖子上。

　　人瞬间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阿肃——”郑燎原正要开口说什么，江肃一回头，也赏了他一手刀。

　　说好不会动手的人动了手，说了要攻击的人留了手，看着晕倒的这两个人，江肃没什么反应，招手让树上的人下来了，把这两个人架起来。

　　“太好了！抓到了这两个人，沈先生一定会开心的！还是大人厉害！”

　　跟班傀又一顿马屁，江肃全当听不见，让他们带着人，自己朝着他们来时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找到了隐藏起来的黄警官。

　　举着枪的黄警官看见昏迷的两个人愣了一下。

　　“用这两个人，换你们关起来的那二十个人。”江肃把人丢在地上，淡淡地看着前方。

　　他的视线没有落到任何一个人身上，但他又清楚地知道他们都在附近。

　　黄警官见躲不了，收了枪站起来，低头看看郑燎原和赵临深。

　　嘴角上扬，说：“换不了。”

　　江肃眉头一皱：“为什么？”

　　“我们关起来的人具有一定危险性，会伤到人。把他们放出去，随时会有人受伤死亡。”黄警官理直气壮，“如果用他们两个人的牺牲来阻止更多人的牺牲，那他们也是死得其所。你带走吧。”

　　江肃安静下去。

　　大概是因为面前这个人的警察身份让他信任，这才带着人来换，没想到对方压根不吃这一套。

　　不过，他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的情绪，表情无甚变化：“既然如此，那我就带走了。”

　　说着，他又让人把人扶起来，转身就走。

　　正那会儿，黄警官身后急急忙忙跑来一位警员，气喘吁吁地跟他报告：

　　“黄警官不好了！酒店被白日傀给围了！还有些进去酒店了！吓到了好几个客人——”

　　黄警官脸色一变，立马喊住了他：“等等——”

　　江肃的脚步停下。

　　“好，换。”黄警官只能先妥协。

　　不按常理出牌的江肃，点子办法一出一出的，黄警官了解他，此番被胁迫了，也不得不认输。

　　江肃嘴角上扬，一闪而过的笑意，很快收起，回头来，让人把郑燎原两个人送了过去。

　　“三十分钟时间，我要在这儿看见他们。”否则，他还真有可能再做一次围酒店的事情。

　　哪怕是沈浩逸，他也不敢光明正大地跑来入侵酒店，江肃胆子大心大，想到什么就做什么。

　　真不是好对付的。

　　哪怕黄警官临时起意把他引过去酒店，江肃也恐怕难上当。

　　不得已，事已至此，黄警官只能带着人回去，然后把停车场仓库好不容易抓的人放了。

　　虽然不服气，但为了其他客人的安全，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是以，郑燎原醒来的时候，什么都没得到。

　　脖子还疼呢，他呆呆地坐在沙发上，旁边赵临深也刚刚醒，揉了揉脖子，吐槽道：“不愧是江肃，有对象他是真打。”

　　郑燎原还是接受不了。

　　二十多个人，换不回来一个江肃。

　　“现在怎么办？”黄警官坐在一边叹了口气，“谁想到他回头给整这么一招，不是确定了，我们绑了二十个，只剩下十个了吗？他哪里又多弄来了那么多？”

　　郑燎原抬手拍拍脸，肩膀抬起一动，脖子又疼起来。

　　“嘶……”眯着眼揉了揉，他才回神，应道，“我们跟阿肃斗智斗勇没有用，我们得不到什么，阿肃还达到了他的目的。一时半会儿想要带他回来是做不到了，只能再找机会。”

　　说着，他扭头，把注意力放在了黄警官身上：“黄警官，你现在还能联系上市区吗？”

　　黄警官点头：“能。”

　　“好。”郑燎原吐了一口气，暂时将江肃的事情撇下了，“我们的注意力要放在沈浩逸身上，只有他落网了，才能带着阿肃出来。

　　从现在开始，我们先注意市区那边的动静。沈浩逸狡猾，别被他反套路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暗度陈仓搞计谋

　　月原市，郑家公司，谭文焕也来了实验室。

　　从谭文焕去了一趟酒店将消息带回来，他就来了实验室，想要加急研究出解药，接触了江肃身上的控制。

　　“郑总，警局的人来了。”秘书进来报告。

　　郑邱抬起头来，眼睛离开那些试管，放下东西，慢悠悠地转头出去。

　　“文焕，里面交给你了，我先去看看。”

　　谭文焕认真盯着各项仪器，头也没回，朝他摆了摆手。

　　脱了研究服，郑邱跟着秘书出来，去会议室见了警察。

　　“郑先生，我们是受黄警官所托来的。”面前的警官把一些资料推到他面前，“这是酒店的最新情况。他说让您不用担心，一定要阻止沈浩逸的计划。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来警局，我们也会帮忙处理。”

　　“谢谢。”郑邱认真道了谢，收了酒店资料翻开看看。

　　上面记了郑燎原去找江肃的事情，江肃在满月森林，这几天都带人守着，不顾后果的，胆敢带人围酒店。

　　郑邱看完，忍不住笑。

　　很有计划的应对，知道用好每一个人，还真是……不负他说的。

　　“帮忙传话回去，让燎原多跟江肃接触，说不定能套到消息，也有助于帮他想起来。我这边一切都好，沈浩逸的行踪都掌握了，就等看着他下一步计划了。”

　　“好，那您忙，我打扰了。”

　　警员没有多留，很快就起身告辞了。

　　郑邱拿着那份看起来毫无作用的资料看了又看，但又舍不得丢，毕竟这也有可能是重要线索。

　　拿着资料回了办公室，又让人叫了谭文焕过来，把他们现有的线索放在了一起。

　　“江肃被派遣在满月森林，依燎原说的，应该是为了看住他们的动作，沈浩逸这边只有他一个人在行动，那些心腹不知道去哪儿了，这也是个隐患。”

　　谭文焕点头：“但是现在也只能顺藤摸瓜，借浩逸的行踪去找他剩下的心腹了。能除一个是一个，就跟明远一样。”

　　“好，我让人继续跟着，有什么情况再说。”

　　“你小心被反侦查，多盯着一点。”匆匆客套完，谭文焕起身离开，又回了实验室。

　　郑邱叹了口气。

　　不只是酒店的情况，他们这边的进度，也得整理完资料给他们传过去，这样，有什么事情才好随机应变。

　　坐了一会儿，郑邱开始写这边的进度情况。

　　收到消息的时候，郑燎原正按郑邱说的，跑在森林里去找江肃。

　　这些日子，江肃守着森林不让他们离开，看着也没想伤人，但也着实没想到，郑燎原会天天跑来。

　　每次来，就带些吃的给他，他要是不吃，郑燎原就坐在他面前，一边吃一边说话。

　　“你以前对我多温柔，晚上睡觉还嫌糖糖……”话音一哽，他把话咽下去，小声嘀咕，“……也不知道，等你清醒过来有多难过。”

　　话锋一转，又笑着念叨：“仔细想想，我们还没在一起之前，你好像经常看着我发呆，眼睛可不像现在这样冷淡。”

　　一边说，他还一边抬头看看江肃，生怕他不耐烦跑了。

　　看人还站在旁边，又说：“你要是真不记得了，要不然，你重新爱上我呗。”

　　郑燎原余光一瞥，看见江肃摇了摇头。

　　气得他大跳：“为什么！”

　　江肃没有情绪反应，如同机器人一样，说：“我没有情感这一种感觉，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郑燎原翻了个白眼：“我怀疑沈浩逸把你变成了机器人，删除了感情这一项。”

　　“不，我就是没有这种感觉，也没有其他的感情。我只记得完成任务，然后在这个基础上，也可以做一些不冲突的事情。”

　　听闻，郑燎原忽地窜起来，拿着手里的点心递到他嘴边：“那你尝尝。”

　　江肃犹豫着不张嘴。

　　“张嘴，尝尝。”

　　又一阵犹豫，看着郑燎原的眼睛，他还是张嘴接了。

　　嚼一下咽下去，他说：“就算你做这些，下次任务要是杀了你，我也还是会动手的。”

　　郑燎原笑道：“下次再说。”

　　闻言，江肃闭嘴不说话了。

　　小心翼翼地嚼着那点小吃，味道有点甜，脑子里忽地闪过一些破碎画面。

　　画面上，面前的人也在给他买好多小吃，他先吃，好吃的他就全吃完了，不好吃的递给他，由郑燎原解决。

　　记忆画面破碎，没有引起江肃的一点感情，他神色淡然，垂下眸去，不知道在看哪里。

　　“真没有一点感情吗？”郑燎原不开心了。

　　江肃摇头：“没有。”

　　“你别动。”郑燎原扶稳了他的肩膀，把小吃都放在一边，看着江肃没有光的眼睛，一阵心疼，忍不住摸了摸他的脸。

　　回想粗针扎进他身体里的那一瞬间，郑燎原心疼得不行。

　　“还疼吗？”郑燎原温声问。

　　江肃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眼珠一动，表示不解。

　　“你受了伤，后背很长的印，我也不知道现在消了没有，但是只要想起你受伤，就会觉得很心疼。阿肃，你是我男朋友，无论我们是不是对立面，我也不会伤害你。要是下次你真要杀了我，我也一点都不反抗。但是我想，你一定舍不得下手。”

　　他说了太长一段话，听起来那么感动，说了他们的关系，说了郑燎原对他的态度，可江肃还是那样的表情，没有一点波动。

　　郑燎原声音小下去：“你说在你任务之外也可以做一些不冲突的事情，是吗？”

　　江肃点头：“是。”

　　“那我亲你了。”郑燎原很快说完，似乎怕他拒绝，不由分说将他一搂，侧头吻在他唇上。

　　怀中的人跟从前一样，味道和身量都没有变，但气质变了，江肃对他很疏远，或者说，没有那样亲近的感觉了。

　　郑燎原抱着他吻他，能够得到的回应寥寥无几，脸色淡淡，因为这样亲密的动作，郑燎原也没有感觉到他有一点记忆。

　　——除了胸膛的心跳瞬间加快以外。

　　好一会儿，郑燎原苦着脸松开了他：“……你真的忘得干干净净彻彻底底，真让我难过。”

　　“我没有这种感情。”江肃又补充一句。

　　“好了。”郑燎原勉强笑笑，抬手摸摸他的头，“不怪你。等你想起来了，我们还是最亲密的，我会等你。”

　　江肃不说话。

　　“我走了，你小心点。我们老老实实的放心吧！为了你，我也会乖乖待在酒店，能每天来看见你就非常开心了——！”

　　声音越来越远，郑燎原提着装食物的盒子离开，背影渐渐消失在江肃视线里。

　　他依旧没有任何表情，站在那里，就跟从前盯着巡逻时没有任何区别。

　　酒店里，郑燎原一回来，就收到了资料信息。

　　“沈浩逸的行踪看起来有条有理的，我总是感觉太刻意了。”赵临深拿着绘图和文字信息，比对了好一会儿，总感觉奇怪。

　　“就是假的。”郑燎原眉头皱起，“他在刻意刷路线，这几个地方来回跑，生怕我们不知道他在做这些研究。真正的计划，恐怕他已经让人去执行了。

　　毕竟，任务执行可不像药剂研究，需要他亲自到场。”

　　围桌坐着的几个人脸色一凝：“那现在怎么办？”

　　叫江肃来牵制他们，那边有沈浩逸本人亲自做诱饵，郑邱也在报告里说了他的心腹都不在了……

　　很明显，沈浩逸在进行其他的行动了。

　　“如果是我——”郑燎原忽地开了口，“我想要将研究一直做下去，甚至不惜犯法。好不容易做出来了药剂，是最完美的合成，那么下一步，我会……”

　　沉默片刻，郑燎原猛地抬起眼来：“找干净没有染过药剂的人继续实验！直到确定药剂完美研制成功！”

　　赵临深皱眉摇头：“不像，他如果找试验品，那么一定会在那个偏僻的别墅的，在市区——生怕别人发现不了吗？”

　　李晓杨插话：“还有个可能，就是他已经成功研制了，也已经做过实验了。”

　　桌子上突然陷入一阵死寂。

　　三秒钟之后，郑燎原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那他现在是要想办法把药剂推广！只要承认好的人多了，那他就是成功研制新型药剂的专家。他想利用这种舆论来给自己脱罪！”

　　屋子里的人大骇，被他这番猜想弄得一惊，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

　　脱罪……谁都没有想到过这一层。

　　沈浩逸不惜一切代价做了二十年的局，所有人都以为他不在乎一切，没想到过他会想脱罪。

　　用活人做实验，这是故意伤人罪！还有二十年来的这么多死去的人命，他背负了那么多，本来以为是破釜沉舟，没想到是早有预谋。

　　“不管猜测对不对，顺着这个方向查，总不会有错。”黄警官适时发声，“我让人传信回去，一切可能都需要重视。”

　　“嗯。”郑燎原点头，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心情，又再坐回椅子上去。

　　沈浩逸的性格和在乎的东西一定能够暴露他的喜好，这样再看，一切就合情合理了。

　　郑燎原的猜测，无疑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但这也算是线索，郑邱和谭文焕商量过，开始从这个方面下手，涉足一切与药有关的方面，避免他大量推广。

　　果然，又一月左右，找到了沈浩逸的蛛丝马迹。

　　第一百四十六章 跟踪白寻到市场

　　江肃在满月森林愣是守了一个月，晚上回安苍路沈浩逸准备的屋子里休息，白天到林子里，然后安排不少人在酒店附近巡视。

　　这一个月，酒店没有任何人出入，网络也没有，所以连网上的订单都关了，没有一点进账。

　　——他还真是说到做到。

　　靠在树上，江肃忍不住想。

　　之前郑燎原来的时候就跟他说过，既然他要守着，那他们就老老实实待在酒店，哪儿也不去，这一个月以来，还真的就哪儿也没去。

　　暗自呆了一会儿，郑燎原风雨无阻地来了。

　　他每天都待在同一个地方，那条郑燎原来的路都被走出了一条畅通无阻的路了。

　　每天来，也不嫌麻烦。

　　又是甜到腻的枣糕。

　　“好吃的。”郑燎原说着，把枣糕递给江肃，“喂你吃点。”

　　江肃习惯了，老实张嘴接。

　　其实关于郑燎原会来这儿的事情，他身后那群小弟都暗自不服，明里暗里劝过，但被江肃冷着脸揍了一顿之后，再不敢开口了。

　　“甜吧。”郑燎原笑得开心。

　　江肃说：“腻。”

　　郑燎原又逗他：“枣糕跟我哪个更腻？”

　　“都腻。”

　　应了一声，江肃一愣，后知后觉意识到中了套，别开头不多说话了。

　　“明天不拿枣糕了，我自己做点好吃的，你留肚子，给你送饭来好不好？”

　　江肃不回答。

　　大部分时候江肃是不会开口回答他这种选择性的问题的，所以郑燎原会默认选择好，然后第二天带来。

　　收拾了江肃不吃的枣糕，保温碗放在一边，郑燎原站起身来，忽然想跟他腻歪一会儿，走过去，把他抱着。

　　江肃其实从他第一天来这儿开始，从来都不拒绝他的触碰。

　　不知道是内心里还存着一点情还是身体本能的不排斥，反正，只要郑燎原靠近，他都老老实实的，不躲不闪让他触碰。

　　甚至……感觉很好。

　　郑燎原把他抱在怀里，又说了好一番话。

　　“阿肃，我把糖糖下葬了，它旁边都是很可爱的猫邻居，不会孤单的，等你醒过来我就带你去看糖糖。一切都处理好了，我也自己恢复过来了，虽然一开始是觉得自己没用……但一心想要带你回来，有没有用已经不重要了。

　　我们家里我都收拾干净了……当然，是酒店的家。市区的家里我还没去过呢，被你关在酒店了，怎么办呢，只能听你的话了。

　　我好想你，好想你抱我，想你亲我，想你晚上缩在我怀里睡。

　　没有你，我都睡不好了。”

　　江肃静静地听着他说，在后面那番想念表达之后，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动了，抬起手来，抱住了他的腰。

　　“……我也想你。”

　　*

　　从月原来的资料上显示，沈浩逸一直在来来回回刷存在感，真正执行任务的人，是白寻。

　　白寻终于做到了他所说的，成为沈浩逸的得力手下。

　　黄警官拿着资料跟他们解释：“白寻很早之前就被沈浩逸派去找了个工作，类似于传销保健品的机构，暗中推行药剂。说是注射进身体里强身健体，长命百岁。听起来跟其他保健品很不一样，还有白寻特意找人现场试药，信誉度还是很好的。而且重点是，药剂真的可以强身健体，注射过的人基本上都有了超越自身好几倍的力量，而且永远不消失，表现形式就差不多像江肃那样。”

　　李晓杨不解：“那不会被控制失去意识吗？”

　　“不会。”郑燎原摇头，“阿肃的那支药剂里特意加了些别的，沈浩逸亲口说的，是为了能够完全掌控阿肃。”

　　黄警官收了资料，抬头问郑燎原：“江肃这些日子怎么样？有想起来一些吗？”

　　“没有。”说起这个，他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没有一次展现过他想起来了的表情。不过……他对我心软了，就算没有想起来，再多点时间，他会再次爱上我。”

　　赵临深招手赶了赶蚊子：“什么东西嗡嗡嗡。”

　　郑燎原：“……”

　　“好了不闹了。”黄警官招招手，“有好转就行，不管能不能记得起来，有点印象和新的记忆，到时候真打起来，他也会护着你们，这是好事。”

　　郑燎原脸上并没有一点开心的表情。

　　如果真的到了那一天，江肃要因为这段日子的记忆对他心慈手软了，再回去，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沈浩逸苛责。

　　要真是这样，他倒是希望江肃不要手软，至少回去不会被沈浩逸欺负了。

　　话题没有持续下去，黄警官转而说起了白寻的事情。

　　白寻的“传销”计划正在暗地里悄无声息的进行，谭文焕和郑邱都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跟踪一个月之后，把人给堵住了。

　　酒店千里之外，执行的是孙子峰，他带了些便衣警察，其中有个警长，跟着一起来的。

　　那边是个偏远的杂货市场，路面摆摊的人很多，杂七杂八的什么都卖，一靠近，就感觉到一股乱七八糟的臭味。

　　白寻就在那市场的一处人多的地方摆了个小摊，专门推销药剂，面对的对象以中老年为主。

　　站在路边，孙子峰跟便衣警长闲聊了一句，问他：“他这个样子算不算诈骗？”

　　“……算吧，也不算？”警长有点为难，挠了挠头，“你说他诈骗，但是他的产品效果还不错，跟他说的也没啥区别。你说他没有诈骗……但他这东西的来路也不干不净的。”

　　孙子峰点头：“就这样，咱们没办法对付他，没有正当的理由抓人。”

　　“这简单。”警长拍了拍他，“你跟着我，扮演我的秘书，等会看着，以骗制骗。”

　　不等人反应过来，他先上阵去了，孙子峰没想明白，匆匆忙忙就跟过去了。

　　白寻穿着一身黑西装，料子看也不是什么名贵货，像地摊的，袖口地方还冒了线头，他时不时会扯一扯。

　　警长走过去，孙子峰紧跟，站在他摊位面前，弯下腰笑着跟他客套：“您好，我终于见到您了。”

　　白寻立马站起身来了，目光很警惕，打量他一番，又看看身后的孙子峰。

　　“您好，有什么事吗？”语气听起来还算从容不迫。

　　“是这样的，我叫容维，前几天我母亲在您这儿买了一盒药，回去让我给她打针。我开始还不信这东西呢，劝了好几次不听，结果没想到效果还不错！我今天再来买点回去，您还有吗？”

　　白寻依旧警惕，仔细打量他一番，又一阵沉默，这才笑笑：“这个药是一次性的，先生不需要买太多。”

　　容维陪笑：“这个我知道！我妈也给我说了，我就心想，您做生意还挺实诚，别人家巴不得买的人多呢！所以我信您。不瞒您说，我是做生意的，平时常常跟一些这个总啊那个董啊谈生意，这东西买来送礼最好了！”

　　白寻又沉默下去。

　　这两个人看起来就来者不善，说出这么一段话来想要获取他的信任，不管是真是假，警惕一点总是好的。

　　想着，他笑道：“不好意思，我这个药不送礼。如果你想帮别人买，还是直接让人来吧。”

　　“你……”孙子峰气急，没见过有生意不做的人，冲上去想要理论一番，被容维抬手拦下。

　　他依旧笑着，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抱歉抱歉，这我也不知道，既然您有规矩，我也不好非要破坏。那就祝您生意兴隆。”

　　说完这话，不等白寻再客套，容维拉着孙子峰就走了。

　　“拉我干什么，哪有买东西不给卖的啊！”

　　躲远了些，容维拉着他出了市场，摇摇头，说：“他一看就不是为了赚钱，看出我们俩有嫌疑就干脆不卖了，警惕心太强，你再跟他争也讨不到好，搞不好还会打草惊蛇。”

　　没办法，从白寻下手没有什么好处，好在两个人没有多纠缠，容维把剩下的警员差不多都撤了，只留了一个眼线。

　　白寻没有在意这点小插曲，他们走之后，又接了不少客人，继续卖。

　　想要从他手上拿个药剂也不容易，直接绑人又打草惊蛇，郑邱一边盯着沈浩逸的动作，一边让人跟着白寻，两头忙。

　　“拿药剂的事情不急，至少目前来看这药剂是好事，有没有副作用另说。”谭文焕说。

　　郑邱皱着眉：“拿药剂是一方面，阻止沈浩逸也是一方面。两边都不能耽误，毕竟药剂没有经过国家质检，这样发行，万一出了事就麻烦了。”

　　谭文焕抿抿唇，不作答。

　　“现在要先阻断药剂使用，既然他在卖，咱们就从中应对，让人不要再注射药了。”郑邱说，“我让人先去跟踪查看，尽量阻止有人再使用。”

　　谭文焕点头：“那这事交给你了。我在实验室里先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解除白日傀的控制，先让阿肃恢复正常再说。”

　　被困在酒店的第二个月底，一行人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宅男生活。

　　得了闲，五月开头，郑燎原带着人到楼顶烧烤。

　　前一年组织的人是江肃，一夕之间都变了。

　　倒也无所谓，厨子大叔跟赵临深在楼上准备食材，其他人都在旁边帮忙，郑燎原跑去森林里，把江肃连拉带拽地带过来了。

　　虽然他们没办法出去，但是拉着江肃过来还是能做到的。

　　在郑燎原回来之前，黄警官收到了来自市区的消息。

　　“白寻那边的任务受阻，以保健品形式销售的药大部分被警察收走了，之前一直打掩护的沈浩逸也改了行动，紧急回郊区别墅了。”

　　听闻消息，赵临深回过头来看看黄警官，问：“郊区别墅的事情怎么样？”

　　黄警官皱眉：“消息断了，跟过去的警员都没回来。”

　　赵临深脸色一变：“快回信息不要让人过去了！”

　　现在这个时候孤身一人跑去沈浩逸的地盘，不就是白白送个人去给他做实验吗！

　　这群人到底怎么想的。

　　“从现在开始不要跟踪沈浩逸到郊区，最好也避免有人靠近他郊区别墅的范围，他在引人回去做活体实验。”

　　赵临深深吸了一口气：“现在就传信回去！”

　　黄警官一愣，看这小子跟顶头上司一样骂他的样子，在心里默默记了一笔后转头去办事了。

　　赵临深丝毫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回头烤肉之前，又叮嘱了一句：“等会江肃如果来了，不要在他面前说起这些事，该干什么干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点头。

　　第一百四十七章 至死不忘谈恋爱

　　郑燎原跟江肃一起来的，一前一后，后面的江肃面无表情，但看他被郑燎原三步一拉，就知道他肯定不情愿。

　　关于市区的事情赵临深还没来得及跟郑燎原说，先不急，大家看着，看看有没有机会把江肃灌醉，然后带他回去。

　　谁料，从坐下来开始，江肃愣是滴酒不沾。

　　酒过三巡，郑燎原找了借口带着江肃下楼，单独相处。

　　他喝了点酒，在江肃面前走路摇摇晃晃，眼睛一眯，转头就把他给抱住。

　　发着酒疯，眼睛眯着问：“阿肃……你想起来我了吗？”

　　江肃回答：“没有。”

　　“我们以前认识，关系很好，你是我对象，我们很恩爱的……”郑燎原半闭着眼，靠在他肩膀上，说话迷迷糊糊。

　　走廊灯光昏暗，迷糊肩郑燎原睁了一只眼，继续说：“你很爱我的。”

　　江肃没有回抱他，也没有因为他说的话有些反应，淡淡应：“我不记得了。”

　　郑燎原扶着他的肩膀，分开了两个人。

　　盯着他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眼睛，他眼眸一动，吻上去。

　　江肃从始至终都不拒绝他，但也没有任何反应，任他亲吻，无论怎么折磨啃咬，他都淡淡地没有一点回应。

　　郑燎原睁开眼睛，与他相隔那么近，又像那么远。

　　一只手抬起，小心翼翼摸了摸他的头，尽量用最温柔、他最喜欢的吻来唤醒他。

　　“啊——”

　　手上作手刀还没劈下去，江肃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按着郑燎原面贴着墙。

　　肩膀生疼，江肃愣是没有一点留情，力道很重，他以为没有防备的是江肃，没想到，竟然会是他。

　　“我说了，你打不过我。”江肃按着他的肩膀，没有一点因为那个吻而心情动荡的模样。

　　郑燎原咬牙忍着：“那你为什么不拒绝我碰你？”

　　“因为我不讨厌你碰我。”江肃回答得很快，“我的记忆是断断续续的，我知道我一定忘记了很多以前的事情，但我不会在意这些，我有更多的事情，我应该完成当下要做的事。”

　　条理清晰，很有自己的思想，除了那个被统率的意识，坚定地记得要完成任务之外，其他所有的所有都只是江肃一个人。

　　“我以前可能跟你很亲密，你放不下我，或许我也放不下你，但我不记得了。”江肃又说，语气平平，机械地像是在念一段没有感情的文稿，“事情总该往前看，或许未来的某一天我的记忆会回来，但那是未来的事情，没有到未来，有什么好着急的。”

　　郑燎原费劲挣扎道：“你就不怕未来还没到，我就死了或者你死了？”

　　身后的江肃安静了一下。

　　其实对他来说不知道他说的是一个什么概念，郑燎原的话压根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可他没办法反驳，因为郑燎原的问题和他的想法是相悖的。

　　江肃松开了他，从口袋里摸了个什么递给他。

　　郑燎原低头看看：“什么？”

　　“不知道，就记得要给你。”

　　说完，他退后了几步，口袋里手机一震，他拿出来看看，接听之前，抬头看着郑燎原说：“下次见面，我们应该是敌对了。我没有感情，你不要奢求我会手软。”

　　江肃走了，在他面前进了电梯去，一路畅通无阻地离开了酒店。

　　这么久以来的努力，试图以感情唤醒他，这个想法真的太天真。

　　世界上没有什么爱情奇迹，两个人面对而站，不记得就是不记得了，不讨厌只是身体不讨厌，不代表他就能记得。

　　郑燎原呆呆地站了许久，这才抬起手来，看了一眼江肃塞到他手上的东西。

　　一个很精巧的小瓶子，装不了什么东西，但他还是打开了，凑到鼻尖一闻，眉头一皱。

　　这是血，江肃给他的……是他的血？

　　看样子，他不只是平时这样对他冷淡，偶尔也会有意识清醒的时刻。

　　给他血，药剂融入血液，这是江肃在帮他。

　　郑燎原立马盖上盖子。

　　这个东西，必须要想办法送到郑邱手上。

　　有他的血在，想要针对江肃的情况研制出解药，就会容易太多！

　　快步上了楼去，郑燎原把东西递给黄警官，匆匆忙忙问：“阿肃的血，能不能送到我爸那里？”

　　黄警官一惊，拿过小瓶子打开闻闻，问：“他给你的？人呢？他清醒了？”

　　郑燎原摇头，忙把自己的猜测跟他说了一遍：“而且他刚刚跟我说下次见面就是敌对，我想他对我们的监视应该结束了，明天看看情况，应该能够离开酒店去市区了。这个一定要小心送过去，不能走漏风声，要不然，对阿肃也不好。”

　　“这是很重要的东西。”黄警官立马收好，“我现在找人连夜送回去，包括你说的那些。”

　　烧烤还没开始，黄警官为了送东西回市区，让人小心翼翼地躲开森林的视线回去，盯梢的人在门口看了一整晚，确定人已经安全离开了，这才放了心。

　　没有江肃的烧烤匆匆结束，郑燎原也没有什么兴致了，饭桌上少说话，结束后就回去房间了。

　　一时兴起，去了江肃的房间。

　　躺在他床上，感受着他的味道和一切，又回想起白日里那个陌生的江肃。

　　过了今天……还有多久才能见到他，见到他的话，就会是敌人了吧……

　　一夜无眠。

　　江肃的血，在第二天郑邱来公司之后送了过来，直接带去了实验室。

　　“酒店那边的监视应该从昨天就结束了，江肃送了血给燎原，按他的说法，江肃的意识是断断续续的，所以才能留下这个。不出意外的话，今天燎原就能回公司。”

　　秘书汇报完情况，跟着郑邱疾步走向实验室，又想到了什么，抬头问他：“要避嫌吗？不让燎原回来？”

　　郑邱摇头：“不需要。我们这段时间跟着沈浩逸，他早就察觉到了，而且以我们的身份关系，不难猜到。有时间的话，直接让燎原来公司。”

　　“好，我打电话联系他。”

　　*

　　解除监视之后的那个早上，江肃回了市区，在沈浩逸市区的家里等着他。

　　沈浩逸匆匆回来，看着面上带气，大步流星，人还没进来，怒气扑面而来，逼得江肃退了一步。

　　他在江肃身边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安静了一会儿，他似乎是压制着怒意，余光瞥见身边淡淡站着的江肃，找了个发泄口：“这些日子你倒是开心了，留下来陪着你的情郎。”

　　江肃机械般地回答：“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沈浩逸猛地站起身来，用尽全身力气甩了个耳光过去：“你不明白！消息全都传到郑邱那里去了！我让你看着他们，谁让你去谈情说爱了！”

　　江肃的脸火热起来，疼到肌肉本能地抽搐，但他还是没有一点反应，脸别到一边去，很快又扭过来，继续说：“我不明白您说的话，我要看着他们不离开酒店，我做到了。”

　　他看起来很听话，事实上确实如此，江肃没有一点记忆和感觉，他下意识地服从命令，沈浩逸给他的命令就是这样的，让他守住酒店不让人出去。

　　至于消息泄露，他不知道这个事情，沈浩逸也没有给他这个另外的任务。

　　可这样的态度，在沈浩逸看来就是反抗。

　　他猛地推倒江肃，旁边没有一个人阻止，沈浩逸抄起旁边能够拿起来的瓷花瓶，猛地从他头上敲下去。

　　“嘶啦——”

　　花瓶破碎，碎片落了一地，全部粉碎，血液从江肃头上一点点落下来。

　　送血的事情先生还不知道。江肃心里冒出这句话。

　　“你——”

　　“先生。”管家适时出声阻止了他，“再打要出事了。”

　　沈浩逸猛地吸了一口气，拍拍胸脯，把火气压下去。

　　转过身去，沉默了好久才顺了气，声音恢复到平淡无事的样子：“让医生给他看看。让脸消肿了，过几天，我要带他出去。”

　　“是。”管家立马应下，招了招手，很快让人把江肃带出去了。

　　等人一走，屋子里只剩下管家和沈浩逸两个人，看着还在生气的沈浩逸，管家劝道：“吞噬药剂会让人意识不全，能够服从指令，但是只能服从表面上的。江肃对于指令的思考只有这一层，您没说，他肯定只会看着，顾不上消息泄露也正常。”

　　沈浩逸微微回头：“你的意思是说，我真的错怪他了？”

　　管家垂下头去，话题偏移些：“他现在无法辨别指令的层次性，在完成任务的条件下，又有自己的意识行事，做出什么决定都是他本能的反应。以前江肃就一心保护无辜的人，会用两个人换被抓的二十个人也正常。”

　　沈浩逸听着他这番话倒是认真思考了一下，而后深吸一口气，闭上眼去，说：“郑邱一直锁定跟踪我，接下来我们的计划难了。连白寻都被盯着了……明远被抓走，能够办事的人都没有！”

　　管家不解：“您不是把江肃带回来了吗？”

　　“哼。你也听见了，哪怕不记得了，他也还是跟郑燎原亲密，真是死都不忘记谈恋爱！”

　　“您信不过他？”

　　沈浩逸沉思片刻，说：“至少现在不要让他牵涉我们的计划。

　　按照说好的，三天后，我带着江肃出去一趟，见一个老朋友。”

　　第一百四十八章 光明正大拉帮手

　　郑邱监视起效，在郑燎原回到公司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江肃跟沈浩逸一起出行。

　　人一来，他就带着儿子看了监视资料。

　　“他们目的地不明确，但沈浩逸带着江肃，会不会跟他有关？”

　　跟踪有警察帮忙，信息显示也很明确，郑燎原看着电脑上位置移动信息，扭头再看监控资料，眉头皱起。

　　沈浩逸已经出门有点时间了，大约是在他来这儿的十分钟前。

　　看着地图地标，郑燎原有个大胆的想法。

　　他来不及解释，口袋里摸出手机来，立马拨通了一个号码。

　　眼睛紧盯着坐标信息，估算着沈浩逸还有多久到达。

　　电话接通之前，视频里的沈浩逸跟江肃一起，走进了中心医院的大门。

　　“喂，陈奇。”郑燎原没有太多的废话，直入主题，“沈浩逸去医院了，如果没猜错就是来见你的，目的我不确定。郎旭和郎星星都在他手里被控制着，我不干涉你的选择，但是想救他们，就最好不要相信他。”

　　说完这话，不等电话里的人回答，他就很快挂了电话。

　　坐标信息在医院门口停下来，跟踪的人只到门口，不方便进去继续跟。

　　监控显示，从马路一直到医院内部，沈浩逸果然消失在陈奇办公室门口。

　　郑邱吐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监控画面陷入安静，沈浩逸进去之后就没了动静，约莫半个多小时之后，门把手一动，沈浩逸带着江肃从里面出来了。

　　“出来了。”郑燎原立马叫了一声。

　　等人走远，离开了医院，地图上的信息地址又再次动起来。

　　郑燎原摸出手机正准备打电话给陈奇，对方先打过来了。

　　“他找你干什么？”郑燎原急着问道。

　　“看病。”陈奇很快回答，“江肃受伤了，头上，应该是利器划伤的，很长的口子。事先被包扎过了，是专业的医生。没猜错的话是浩逸动的手。还有另外一件事，他告诉了我阿旭的地址，让我去把他接走。”

　　郑燎原眼眸闪动。

　　听见江肃受伤的那一瞬间，整个人都几乎要炸了。跟他在一起，就算受伤也有他宝贝一样保护着，到他那里，就是一个发泄的工具。

　　捏着手机沉默了很久，那种担心和心疼渐渐转化为恨意，咬牙切齿，恨不得立马把沈浩逸给撕了！

　　安静了很长时间，没听见他的回答，陈奇又说：“他让我去见阿旭，应该是有什么目的。我问了一句星星在不在，听他的意思是只有阿旭，他想用星星威胁我们。”

　　郑燎原深吸一口气，咬着牙把怒火压下去，说：“好——你自己小心。”

　　挂断电话，他望着监控和地址坐标，坐立难安。

　　“怎么了？”郑邱这才开口问他。

　　郑燎原深吸一口气：“爸，沈浩逸对阿肃动手了，我想去见他，想再试试，能不能带他回来。”

　　郑邱不语。

　　他也知道自己儿子对江肃那一心维护的感情，不管怎么样，听见他出事，郑燎原肯定是没办法冷静的。

　　想了想，他拉着郑燎原先坐下来，安慰道：“他在沈浩逸那边肯定是得受点苦的，就算你有心想要带他走，他也不一定会乐意。不过你要是实在想去，也可以。”

　　沈浩逸如今的状态，可以说是被他们这跟踪闹得焦头烂额，趁此机会打击，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

　　公司这边地址监视，父子两人出去了，开着车往沈浩逸那个地址的方向过去。

　　顺便把谭文焕也带上了，毕竟有他在，关键时刻好制约沈浩逸。

　　这会儿，沈浩逸刚带着江肃回去，市区家门口地方就下了车。

　　在外面，江肃老老实实跟着他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一进去，沈浩逸还是一如既往地冷眼看着他。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再动手。

　　江肃的眼神淡淡，没有一点喜乐，就像是被沈浩逸培养出来的一个机器人似的，只记得听从号令。

　　去陈奇那里走一遭，得到的结果也不尽人意。

　　“真有本事，一个个的，连陈奇都被你收买了。”沈浩逸坐在沙发上揉了揉眉心，“怎么办呢……我的下一步计划，可是得需要他，才能进行呢。”

　　江肃说：“我不知道。”

　　他只是个听从命令的傀儡，他能知道什么。

　　顶多在任务中使些小点子，不让人破坏他的任务。

　　“好。”沈浩逸深吸一口气，朝着江肃笑笑，“那么接下来给你一个任务。”

　　“是。”

　　“保护我，誓死保护我。”沈浩逸忽然笑起来，站起身走到江肃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就算你死了，你也不能让别人伤害我一分一毫。你既然这么聪明，这个任务能够完成吧。”

　　江肃没有什么表情，老老实实应下：“是。”

　　这样一个没有感觉和情绪反应的机器人，让给沈浩逸打骂，也会被他这副态度给气死。

　　沈浩逸索性不再搭理他，招招手让他出去了。

　　安静偌大的客厅里很快安静下来，陈奇那边哪怕是用郎星星威胁他也没有很好的效果，陈奇面上是答应了他的要求，可那副表情完全没有一点惧怕和被威胁的神态。

　　分明是有后招！

　　“先生！”

　　门外忽地传来一声惊呼，管家匆匆忙忙开门进来，隔音的大门被打开，外面传来一阵很明显的打斗声。

　　“郑燎原来了。”管家紧着神色禀告。

　　沈浩逸眉头一凝，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了。

　　顾不上问情况，他大步走出门去，一眼看见宽敞的院子里一群人打起来的场面。

　　江肃冷淡地站在旁边，他认为这样的场面不需要他动手，院子里的白日傀就足够应付了。

　　但郑燎原那是带着几个傀光明正大地闯进来的！

　　沈浩逸的脸色越来越黑。

　　他就知道，一旦暴露身份，他的任务和行动会越来越麻烦，本以为控制了江肃就没有什么问题了，谁知道一个郑燎原更让他棘手！

　　早知道——他也给郑燎原扎一针了！

　　“你想干什么！”

　　郑燎原咬着牙，抬眼望去，红色的瞳孔从江肃身上一扫而过，也不动手了，站在那里，忽然站定了身子不挣扎了。

　　“沈教授！”他忽然改变了称呼，便异变收了回去，“如果在你的院子里，受了野兽爪伤，说出去不好解释的吧？”

　　目光一凝，沈浩逸立马叫停了白日傀的动作。

　　确实，如今他需要人心所向和舆论的帮助，现在这个节骨眼出了事，对他没有好处。

　　于是，沈浩逸尽量心平气和地跟他聊起来：“你想带走江肃，他可不一定会乐意呢。”

　　郑燎原嘴角一扬：“谁说我是来带走他的了？”

　　他不是傻子，江肃现在的态度能够看得清，打也打不过，何必要自找麻烦。

　　沈浩逸一挑眉：“那你是来干什么？”

　　“我猜你也不敢报警吧。”郑燎原笑起来，“知道了你的住址，报警就会回局子调查，到时候随便找个理由把你拘留了，阻碍了你所有计划。不能告强闯民宅，也不能伤我，一旦我受伤或者失踪，你立马就成为众矢之的。”

　　沈浩逸的脸色随着他的话一点点阴沉下去。

　　“对付不了你，找不到证据，我随便找些人来闹，搅得你进退无门不得安宁也痛快！”

　　“——我当初就不该放过你，应该让你们都变成傀儡，好好在一起才是！”沈浩逸咬牙切齿。

　　他如今，确实拿郑燎原没什么办法。

　　郑燎原也懒得跟他说那些客套的话了，笑容兀地收起来，瞥一眼旁边的江肃，冷然道：“沈浩逸，你再敢伤害阿肃一分，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沈浩逸嘴角一抽，看他这副身不由己的样子，又自己脑补到一分痛快，笑起来：“他现在还在我这里呢，不会乐意跟你回去，你也打不过他。如若不然，你就杀了我，这样，他就能跟你走了——”

　　话音未落，郑燎原果然被他刺激到，眼眸瞬红，忽地朝沈浩逸扑过去。

　　沈浩逸退后一步，笑意更甚。

　　不需要他动手，他的死士保镖就会来解决，如今这样的场面，他倒是很乐意看看，这两个亲密的不合常理的恋人打起来，会是什么样子。

　　果然，郑燎原的手还未触及沈浩逸，眼前视线一晃，江肃挡在沈浩逸面前，扬手挡下了他的攻击。

　　一步站定，即使知道打不过江肃，郑燎原也还是起身攻击而去，对象变成了江肃。

　　他露了对沈浩逸的杀意，想必江肃会对他下狠手。

　　一旦他真的要失手杀死郑燎原了，他就不信江肃不会清醒过来！

　　只要抓住那一瞬间，他就能唤醒江肃。

　　——可谁料，从始至终的比试之下，江肃的手段都很温和。

　　一爪看似要挠过来，却是在碰到他的时候收敛了力度，手掌落在他肩膀处，用力推了出去。

　　实力压制，郑燎原没站稳倒在地上。

　　抬起头，很哀怨地瞪他一眼，骂道：“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江肃淡淡回答：“你不会在这里杀人，你在引我出手。可我也不会在这里杀人，像你说的，伤了你没有好处。在完成任务的基础上，要保证最小的损失。”

　　郑燎原咬牙。

　　到底该庆幸他太聪明，还是该怨恨失去意识的江肃也能如此心思缜密呢？

　　沈浩逸笑得很开心，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忍不住说起了风凉话来：“看样子，你那么厉害，总要被人克制的。”

　　郑燎原对江肃无奈，可不代表他会向沈浩逸低头。

　　讽刺般笑了笑，他从地上爬了起来，叮嘱道：“那你最好别因为你看戏上头，而让他来杀我，你不会得逞的。”

　　说完这些，他抬头看看江肃，本想走过去看看他的伤，但他却表现的尤为疏远。

　　郑燎原没在意，留下一句无用的“保护好自己”，转身就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回家就有想要的

　　郑燎原白跑一趟，意料之中的事情，从沈浩逸家出来，他也没多少情绪起伏。

　　郑邱和谭文焕在车里，他们不会异变，不到关键时候不会出去。

　　等了一会儿看见郑燎原回来，便急忙问里面的情况。

　　他如实回答了，然后很哀怨地看一眼父亲：“阿肃太聪明了，一眼就看出来我引他出手，所以对我也没有下狠手，我也没能按您说的实验出来。”

　　进去之前，郑邱就告诉他，可以试试让江肃对他下杀手。

　　一个人的记忆可以被封存，但身体的下意识反应和心不会骗人，一旦到了郑燎原生死存亡之际，凭借江肃对他的感情，说不定有极限一瞬能够唤醒他。

　　但这个办法也太凶险了，如果出了意外，郑燎原会被江肃误杀，二人的结果就不得善终了。

　　郑邱不赞成他用这个办法，可郑燎原没事的时候总爱想着江肃出神，做父亲的也心疼儿子，就跟他说了。

　　果不其然，一根筋的郑燎原想也没想就决定试试。

　　还说什么，哪怕我死了，我也不想让他一辈子被控制，身价只是个傀儡。

　　正在制作解药的郑邱欲言又止止言又欲，心道他儿子好像不太信任他。

　　这样盲目跟踪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很久，郑燎原心知拖得越久越危险，在每天看着监控的时候也越来越心虚没底。

　　——这段日子，沈浩逸一直带着江肃在郊区别墅和市区两边跑。

　　江肃跟沈浩逸形影不离，他想找机会都找不到，干脆放弃了想法守在公司。

　　只是，他们明目张胆的两边往返实在太诡异了。

　　郊区别墅那边监视不到，地址总是在最近安全点停下来，每天至少有一半的时间，沈浩逸都会带着江肃在郊区别墅的。

　　郑燎原猜测，他应该是在实验室里。

　　“市区从去年中秋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出现过失踪事件吗？”郑燎原不解。

　　他记得沈浩逸抓了不少人回去做实验，怎么可能这么久一点消息都没有？

　　“有。”旁边有一位协助的警员回答，“去年十月份有不少失踪的案子，但是一般在我们受理案子几天后，失踪人就回来了。没有什么大事，我们也没有多在意。”

　　失踪又回来……注射完药剂再回家，也不无可能。

　　但真的一个完全失踪的都没有也不现实。

　　“一直到今年，前几天，都还有类似的案子呢。”警员又补充了一句。

　　郑燎原猛地抬起头来，回头慌忙问：“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

　　警员想了想：“就……前天！这个最近。前天来报的案，失踪三天了，昨天一大早又打电话说人回来了。”

　　人失踪，被沈浩逸带走，一两天的时间又送回来，人怎么样？

　　“失踪回来的人情况怎么样？有没有不对劲的地方？”

　　警员眉头一皱：“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人没事，回家了，也算结案了，哪能一个个问。”

　　“麻烦你，现在帮忙去问问那些失踪回来的人。”郑燎原眼眸沉下去，微不可查地闪过一丝精光，“让人盯着这类似的案子，有必要的话，查一下失踪人失踪后到底去了哪里。”

　　警员在郑家公司这段日子也跟他们熟络了，对郑燎原说的话没有异议，很快就应下来了：“好，放心吧，这事我替你盯着。”

　　*

　　五月中旬，沈浩逸带着江肃去了一趟商场。

　　开年到现在，二月开头江肃被沈浩逸带走，已经有三个月左右，江肃没有跟郑燎原黏在一起了。

　　他面上无喜乐，跟着沈浩逸给他拿东西。

　　“这衣服好看，如果你来穿一定帅气。”沈浩逸扮演了一个“慈父”的角色，逛了半天买了不少衣服用品，给自己买了些，也给江肃花了不少钱。

　　“郑燎原不让我打你，看在他这么深情的份上，带你出来逛逛买点东西吧。”

　　沈浩逸说的云淡风轻，面上带笑，像是在跟自己儿子相处一样，慈祥又亲切。

　　江肃听不懂，站在他身边一句话都不说，身高差距，他隐隐还需要低点头才能与沈浩逸对视。

　　“这件，去试试。买件好看的衣服，接下来有大事要做呢。”

　　这么说着，他从众多衣服堆里拿出来一件他自己挑的，往江肃怀里一塞。

　　江肃不回答，老老实实地进去了试衣间。

　　但凡是他试过的衣服，不管好不好看沈浩逸都给他买下来了，逛了大半天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他才慢慢收起笑来。

　　“明天咱们得出去一趟，你回去好好休息。”

　　江肃又应下。

　　回到家里，看着江肃老老实实听他的话回房了，沈浩逸才让人叫了管家回来。

　　“有被发现吗？”

　　管家禀告：“没有，动作都很小心，也在让人盯着警局监视咱们的人。”

　　沈浩逸大呼了一口气，往沙发靠背上一趟，心满意足地笑起来。

　　“这些日子，江肃挺乖的。”他漫不经心地提起江肃，“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果然还是听话的人最顺眼。”

　　管家也听说了他带着江肃出去逛商场消费的事情：“先生现在这样留着江肃在身边，是还有另外的打算吗？”

　　“当然，吸引郑燎原啊。”沈浩逸笑起来。

　　仔细打量他的神情，看他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那样一副尽在掌握的自信模样。

　　见状，管家很快移开目光，在他听见沈浩逸说那句话的时候，下意识以为沈浩逸对他心软了。

　　看样子，还是他想多了。

　　“接下来要怎么做？”

　　沈浩逸慵懒的换了个姿势靠在沙发上，仔细想了想，上下眼皮懒懒地交合两下，说：“明天，我要做一件大事。你去安排一下。”

　　管家往他面前靠近了一些，听完沈浩逸的吩咐，点点头退开了距离：“是。”

　　*

　　郑燎原一个人躺在别墅里自己的床上，心中不自在，扭头往窗外看去。

　　月光如水，一泻而下，暖烘烘地照在他脸上。

　　那样圆的月，是一年前他看不见的景色，这一切，都是江肃带给他的。

　　房子里没有灯，安静到只听见郑燎原的呼吸。

　　窗外的风往里一吹，一声铃铛清响。

　　扭头一看，是麦芽糖的逗猫棒挂在那儿，被风吹动了。

　　猫没了，人不记得他了。

　　郑燎原闭上眼去，快三个月，还是不习惯他不在。

　　“咚咚——”

　　门被轻轻一敲，他很快回过神来，起身去开门。

　　“先生让你去书房呢，谭先生来了。”门外是阿姨叫他。

　　郑燎原点头：“好，您去忙，我现在过去。”

　　转头又回房间简单把自己收拾了一下，看起来没有那么狼狈了，这才去书房。

　　天色已经不早了，外面黑黢黢的，谭文焕这时候还跑来一趟，郑燎原有些想不通。

　　“燎原。”一见他进来，郑邱忙招手让他进去坐下。

　　郑燎原一脸茫然：“怎么了？这么晚了还麻烦您跑一趟。”

　　“给你送东西的。”谭文焕回答了一句，从小袋子里摸出两把钥匙递给他。

　　一把房子钥匙，一把车钥匙。

　　郑燎原低头一看，就知道是江肃给他的。

　　抬起头来，他接过这东西，有些不解：“这……”

　　“阿肃离开之前在我那儿。”谭文焕说，“这个钥匙，是他去沈浩逸那儿之前给我的。”

　　当时情况紧急，明远带着一堆人围着，江肃不好明说什么，给了他两把钥匙，背对着明远，接着叮嘱的借口，在他手心里写下了两个字。

　　“回家？”

　　谭文焕点头：“我想不明白他给我留这个是什么意思，但是想来想去，当时他在我家，说的应该不是回我家。又留了钥匙，我猜会不会是阿肃家。”

　　江肃家，那栋他们之前一起住的不大不小的房子。

　　这把钥匙也是那儿的。

　　郑燎原盯着手上的钥匙，沉思了一会儿，忽地抬起头来：“我明天去看看。”

　　谭文焕闻言点了点头：“他应该留下了什么东西，回去好好看看有没有什么线索。我先回去了，最近应该会忙着到实验室，没什么事的话，你自己处理。”

　　话题匆匆结束，郑燎原只收到来自谭文焕给的钥匙，还没来得及回复。

　　郑邱已然站起身来了：“我送你出去，大晚上还麻烦你特意跑一趟。”

　　“没事儿，早点救出阿肃，我也能放心。”

　　两人客套着远去了，郑燎原望着手上的钥匙，心情有些复杂。

　　从江肃出事之后，他都没回一趟他家。

　　天色大亮，郑燎原一大早就起来，开车去了一趟江肃家小区。

　　突然想起来，除夕夜的时候，他被何易拉过来“抓奸”，正巧撞见了在他们家楼下“偷情”的韩末语和邵悦依。

　　那女孩，估摸着那时候就是别有目的。

　　思绪拉回，他很快上了楼，打开江肃家大门进去，回头将门又带上。

　　屋子里有一丝凉意，有段时间没人住了，有些淡淡的灰尘霉味。

　　抬手赶了赶，习以为常地先把屋子打扫一遍，才去找了找江肃有没有留下什么线索。

　　书架、笔记，什么都翻了个遍了，留下的只有那一套之前查资料的线索。

　　从一开始孤儿院的信息，他们把侧重点放在孤儿院和院长身上，什么都没找到。

　　到后来遇见高哲，他留下的那段没头没脑的线索，明明是六个实验者，却偏偏撒谎说是五个。

　　还有森林里遇见白晓被人追杀的事，白寻的线索，满月森林里的血腥味儿，一直到现在还是个谜。

　　那天中秋，明远带着那么多的傀到森林里，到底在找什么？

　　抑制药第一次出现，明远喂给江肃吃的。

　　孤儿院找到的名单，接着沈浩逸就来找他，让他去帮忙找齐那些孤儿。

　　找到了人，但是焦堂送到沈浩逸面前逃脱，这算是一条死路，最后他也没有再想要控制他们辛辛苦苦找回来的三个人了。

　　那么，沈浩逸到底为什么要留给他们这个任务？他好像已经掌握了很多二十年的孤儿。

　　突然出现的尉骞，为了掩护邵悦依的身份杀了人，抓走了他们的注意力……

　　然后就是快递，那个快递是谭文焕留给他们的线索，顺藤摸瓜，他们才找到了之前的实验者，也摸出了六个实验者的真相。

　　在这个时候，沈浩逸已经掌握了他们的动向了。

　　再之后，白日傀就出现了。

　　浑浑噩噩，笔记里写了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事情，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应有尽有。

　　这里到底还有什么——江肃要他回来。

　　第一百五十章 他的专属唤醒剂

　　看了半天，线索没找到，有些不耐烦地连翻笔记本，忽地感觉到一晃而过的黑色字迹。

　　郑燎原凝眸，翻开笔记本后页看了看。

　　【药剂——实验——真人活体实验】

　　上面写着这么几个字，那个真人活体实验被江肃用黑笔圈起来，下笔很重。

　　“活体实验？”一开始沈浩逸就在故意引流，酒店客人多了，去安苍路的人也多，他就有不少人能够做实验。

　　这事他们一直都知道，只是单独写在这儿……

　　郑燎原猛地抬起头来。

　　江肃一早就猜到了沈浩逸想拿他做实验？！

　　忽地鼻子一酸，郑燎原捏着笔记本，愣愣地反应不过来。

　　因为江肃一直都知道，所以那天他才那么坦然，所以他拼命要送走他。

　　愣神间过了好久，郑燎原才忽然回神，拿起笔记本又往下看。

　　可惜下面乱糟糟的好像写了什么东西，又很烦躁地划掉了。

　　他立马拿了支铅笔，在下一页的纸上描黑，还是被那杂乱的线条挡的看不清字。

　　又放下铅笔，拿手机电筒照着那一页，盯了好久才看清。

　　【迷晕

　　击打头部失去意识

　　用最深刻的事情唤醒

　　燎原】

　　什么意思？

　　这是唤醒江肃的办法吗？可他没办法迷晕江肃，打他……舍不舍得另说，他打不过啊！

　　最深刻的事情、还有燎原两个字。

　　难道……他也是唤醒江肃的办法之一吗？

　　郑燎原找不到所以然，转头打开江肃的电脑，里里外外全搜了个遍，除了看见他“失去意识的人怎么唤醒”的浏览器搜索记录，什么都没发现。

　　所以，他算是唤醒江肃的关键吗？因为江肃爱他？

　　还没来得及思考出这段文字的重点，郑燎原满脑子都在想着到底他要怎么才能救出江肃，忽地一失神，手机嗡嗡响起来。

　　手一抖，笔记本落在地上，吓了他一跳。

　　郑燎原忙捡起笔记本，把手机拿出来看看，然后接通：“爸，怎么了？”

　　“你去江肃家了吗？”郑邱立马问。

　　“怎么了？”郑燎原皱眉，有些不解。

　　郑邱立马道：“出事了，沈浩逸召集了不少人，在环湖岛后面那片工地，打起来了。”

　　郑燎原眉心一跳：“阿肃呢？也在？”

　　“在。我们的人一直盯着，你先过来公司，接下来的事情再看看怎么处理。”郑邱匆匆说了一声，没有细说江肃的情况，说完就很快挂了电话。

　　担心江肃的情况，郑燎原也来不及思考，放下笔记本，转身就匆匆离开江肃家。

　　围绕环湖岛一圈大多都是住宅和商业区，属于月原市繁华地区，可在环湖岛对面的一处不起眼的角落方向，一直是很古老的住宅，住的都是些老人。

　　直到前一年才开始有人拆迁建小区，这也是为什么那边还是工地的原因了。

　　郑燎原驱车而至，到了目的地才知道那边有多偏。

　　路过的没一个人，活脱脱一片荒地，背靠着一整片工地，他没心思看工程建筑，朝着父亲给他发的地址方向过去。

　　远远的，他们没有露头，站在隐蔽的地方，拿着一副望远镜往前面看。

　　郑邱见他来了，把望远镜给他一递：“你看吧。江肃没什么事，他没有动手，就是观看。”

　　拿过一看，确实是。

　　江肃跟沈浩逸站在一起，面前是一群白日傀围了个很大的圈，圈子里有两个人在打架。

　　看着是打架，说起来更像是在比试。

　　郑燎原忽然想起上次沈浩逸拿他和江肃做实验，来测试他研制出来的白日傀的实力。

　　“就只是这样吗？”郑燎原放下望远镜，问郑邱。

　　郑邱点头：“我听见消息就告诉你了，先你一步来，他们没开始多久，大概二十分钟左右。”

　　二十多分钟，正巧是郑燎原从江肃家赶过来的时间。

　　“要过去吗？”郑燎原问。

　　面前的人安静了一会儿，大概是在思考着要不要过去，想了半天没个主意。

　　一会儿，又忽然转移话题问：“你能不能看得出来，他们在干什么？”

　　郑燎原点头：“能。在实验药剂。前段日子我跟江肃一起被白日傀伤了进医院的时候，就是他拿我们测试白日傀的实力，这次看起来差不多。”

　　就是，他居然没有派江肃上。

　　忍不住想多看看，郑燎原思绪拉回，拿着望远镜又抵在眼眶。

　　沈浩逸正巧侧过头，跟江肃说了什么，很明显看见他微微歪了头靠过来听，然后江肃微不可观地点了头，动了身。

　　巨大的白日傀围成的圈裂开了个小口，江肃进去，白日傀又若无其事地站回去，把小口缝起来。

　　众人一见江肃来了，皆是好奇不解，毕竟以前从来没有就没看见过这位人物动手。

　　他们这些人虽然跟着沈浩逸时间不久，但毕竟跟正主打过照面，都知道江肃，但没有什么人知道他的实力。

　　“接下来，能够在江肃手下撑过十招的人，将是我的得力助手，并且我会给予奖励。”沈浩逸提高了音量诉说着他进去的目的，“可以一个人打，也可以全部一起上，但全部一起的话，奖励会根据人数平分。”

　　一群人面面相觑，心中暗自在思索着这位老板的恶趣味到底是什么。

　　果然，不出一会儿，沈浩逸嘴角上扬，又说：“单独挑战赢了江肃的，送一套房。”

　　沈浩逸跟之前一样出手大方，别人或许不了解他，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位老板不爱钱，满脑子都是他的实验。

　　如果郑燎原在这儿听着，八成要嘟囔一句：他还真是喜欢送房，够大方！

　　一行人听说这么个奖励，霎时间每个人都跟打了鸡血似的，看着江肃的眼神越发不善了，仿佛站在他们面前的，一款没有感情的提房机器。

　　沉默中，欲望一触即发，贪婪点燃双眸，四面八方的人全部都化身成红眼尖牙的吸血鬼，獠牙似乎要将江肃疯狂咬死。

　　郑燎原眉头一紧，心都悬到了嗓子眼。

　　就算知道江肃能够应付，可出于偏爱，总是会多此一举地为他担心。

　　果不其然，在所有人都飞上来之际，江肃抬眸异变，不带一丝表情，身子动了，猛地一个后下腰夺过迎面扑来的傀，速度之快，就在那0.1息之间，单手撑地，一个漂亮的扫腿，横盖了所有挑战者的脚。

　　不好！

　　人群中反应快地猛惊醒，立马刹住脚步躲开。

　　都是一群注射过最新药剂的，反应能力和实力都不俗，应对起江肃来说本该绰绰有余，但他们输就输在没有江肃运用顺手。

　　江肃，唯一一个从小依靠自己的能力控制异变和力量的人，他对药剂异变的了解程度，可以说仅次于开发者了。

　　甚至某些方面，开发者都没有他了解。

　　三种药剂中和，如果不是在他身上来的灵感，沈浩逸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融合出最完美、最新的药剂来！

　　想到这儿，沈浩逸面上带上一丝兴奋，目光热烈地看着圈子里切磋着的人，心情无比雀跃。

　　这是目前为止效果最好、副作用几乎没有的药剂！

　　只要等测试出了结果，观察过这几个注射药剂的人，没有特别大的副作用反应，那么他就成功了！

　　再得到了相关认可，药剂就能推广使用，无论是用于哪里，都是救命和增幅良药！

　　而且……许可一旦下来，大家看见的只是他的贡献，就不是他非法杀人的罪名了！

　　谋划多年，目的地就在眼前，沈浩逸说不出的兴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圈子里的几个人缠斗在一起，最终还是输在江肃手下，输于经验不足。

　　沈浩逸丝毫不生气，叫停了他们几个人，抬脚走进了圈子。

　　“好！”沈浩逸在江肃的肩膀上狠狠一拍，“你做的很好，今天辛苦了，回去好好休息。”

　　江肃垂下头：“是。”

　　郑燎原紧紧盯着江肃，看他那张淡漠到麻木的脸，恨不得冲上去狠狠吻他。

　　至少给他一点反应……而不是个机器人啊。

　　放下望远镜，郑燎原垂头安静下去。

　　郑邱观察着他的反应，也没出声打扰，从他手上拿过望远镜，又继续看。

　　沈浩逸在下面，看着还没有要结束的意思。江肃也在下面，一团混战。

　　郑燎原咬咬牙，摸出手机，打字发了什么。

　　只要有一个带走江肃的机会，有一个膈应沈浩逸的机会，他都不会放过的。

　　“爸，我要过去。”发完消息郑燎原看向郑邱。

　　望远镜又放下来了，郑邱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点头：“一切小心。”

　　点头应下，他孤身离开，朝着工地建筑那边走。

　　高大的半成品建筑是郑燎原的掩护，从那边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最靠近沈浩逸的地方，脚步停下，视野越来越清楚。

　　他清楚地看见，江肃有所察觉他这边的情况，因为站的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切磋上，他幽深漆黑的瞳孔微微一动，回头朝他这个方向看过来。

　　郑燎原就站在那里，不躲不闪与他对视。

　　江肃没有报告，没有说话，也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大概，他的出现又对他的任务毫无影响吧。

　　视线很快移开，江肃又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了，回了头，背对着他的方向。

　　郑燎原发了会儿呆，这才拿起手机看看。

　　一个群，发了消息之后很快有人回复了，他让赵临深和焦堂都来帮忙，赵临深回复了，焦堂没有回复，但赵临深说他们马上来。

　　还有阚姿筠，她也回应了。

　　现在的情况就是人越多越好，郑燎原想了想，把孙子峰也往群里拉了进去。

　　群里持续潜水的景宇杭也冒了个泡，问他们出什么事了。

　　郑燎原应付了一声，没有细节的回答。

　　这个群建立之初，群主江肃就把关于抑制之法的资料发在群里面了，至于赵临深，他是个嘴替，一般都是替焦堂说话的作用。

　　人赶来之前，郑燎原依旧守在那里，看着远处的情况，眼瞧着是在关注沈浩逸，实际上一颗心全在江肃身上了。

　　可惜，他回过头之后，再也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第一百五十一章 工地傀群大乱斗

　　手表上的分针走过两格，沈浩逸那边的人一对一对练也已经换了两轮。

　　身后的同伴来了两个，焦堂和赵临深，这两人隔得最近。

　　“江肃在那。”赵临深看见江肃的背影，心里明了，“你想叫我们帮忙，直接强行把他带走？”

　　隔得距离有些，赵临深刻意压低了声音，声音微小，但还是被江肃察觉到了。

　　他依旧不动声色，也没有回头看。

　　“先上，别想那么多，我们的目的是救出阿肃，如果不行也不要勉强，沈浩逸不会杀了我们，外面都是我们的人。但是能不受伤就不受伤。”

　　赵临深张张嘴还想说什么，抬头看，郑燎原已经回过头去了。

　　其实他想说……现在这个阵容像不像当时在郊区的时候？

　　同样的阵容，同样的实力，还得再闯一次……

　　赵临深其实有点发怵。

　　不过想想郑燎原说的，郑邱一直在不远处观察着，有后路，也就没什么好怕的了。

　　想到这儿，两个人跑出去，跟在郑燎原的身后，大张旗鼓地朝着沈浩逸那边冲过去。

　　在不干扰他任务的情况下，江肃不会真跟他动手，郑燎原抓住这点破绽，假意冲着江肃过去。

　　身后两人看出他的意思，很快做出反应，在郑燎原缠住江肃的时候，飞快朝着沈浩逸过去。

　　郑燎原的注意力在江肃身上，虽然敌不过他，但在江肃反应过来之前，他足够借助江肃这个特点来限制他了。

　　霎时间，人群骚动，白日傀们一拥而上，赵临深和焦堂也被拦下来了。

　　沈浩逸一回头，注意力立马转移到这边。

　　眼底闪过一丝狡黠的光，退远了几步，跟管家两人站在一边。

　　沈浩逸安全，江肃就没有了后顾之忧，下手果然轻了一些。

　　郑燎原嘴角微扬，仔细盯着江肃，注意力却放在他身后的沈浩逸身上。

　　“你再不对我动手，吃亏的会是你。”郑燎原故意提了一句。

　　说起来，那种不愿意对他下手的念头就像不讨厌郑燎原抱他吻他一样，一些都是潜意识而为。

　　在这种意识跟他现有的护主意识不冲突的时候，似乎完全可以共存。

　　郑燎原想做的，就是逼他两种意识冲突。

　　一旦冲突，必有一方抢占，那时候就是他最好的，唤醒江肃的时候。

　　江肃显然不搭理他此言，一招一式依旧不下重手。

　　郑燎原何其了解江肃，利用他对他心软的特点，哪怕他没有用一丝力气，在下一招朝他攻击而来的时候，他只是故作没反应过来，江肃就立马收手了。

　　那一刹那的情感浮现，在他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异样奇怪的光，被郑燎原抓住了机会。

　　反手将他手腕一拉，招式全部瓦解，哪怕打不过江肃，郑燎原治住他了。

　　用力一拉，江肃朝他扑过来，稳稳被郑燎原抱在怀中。

　　温暖又熟悉的怀抱和气味，江肃被那一瞬间的动容牵动了意识，有那么一瞬间呆滞住了。

　　明明只是个拥抱，先前哪怕郑燎原吻他咬他，用尽一切办法都没能让他动容一分。

　　郑燎原搂着江肃，抬手抚着他的头发，抬眼望去，视线炯炯看着沈浩逸。

　　就那一瞬间，他立马抬起手想要打晕江肃，沈浩逸却先他一步，沉着脸大叫一声：“江肃！”

　　怀中人眼眸一动，在他的手劈下来之际，立马抓住了他的手。

　　肩膀一痛，郑燎原皱起眉头，下意识回眸看向江肃。

　　江肃的眼睛里，红色充斥整个眼眶，脸色看起来越发深沉，与他一对视，忍不住的发怵。

　　如果能够就这样制服他当然是最好的，没有也无所谓。

　　郑燎原很快反应过来，连连躲避着江肃的攻击。

　　这几下，相比先前的招式都要更加狠厉。

　　一旦被控制了，他就陷入了一个身不由己的地步。若说先前他还能根据自己的意识行动，那么现在就完完全全是一个傀儡了。

　　果不其然，没有五招，郑燎原就被江肃打倒在地，胸口一痛，狼狈地倒在沈浩逸面前。

　　——在那样关键的时候，江肃还是留手了。

　　要不然，这么一下打在他胸口上，以江肃的实力，不死也得进医院了。

　　江肃一步一步朝着郑燎原走过来，眼眸没有一丝清明，仿佛是入了魔的反派似的。

　　在他面前，停下来了。

　　那边缠斗的两个人也有些脱了力，回头一看，赵临深胸口一痛：“郑燎原——！”

　　被江肃和沈浩逸围夹，哪怕没有白日傀，也没有什么退路。

　　可面前还有那么多的白日傀要对付。

　　“小心！”

　　焦堂一声叫，赵临深堪堪回过神来，面前忽地扑面而来一个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忽然这么大的刺激，就像看着鬼片突然冒出来的鬼似的，赵临深整个人都愣了一下。

　　“嘭！”

　　一声猛踢，面前的傀倒了下去，焦堂皱着眉头落地，下意识喊道：“管好你自己吧——”

　　话音未落，利爪忽地刺来，胳膊一痛，呼吸都停滞了一秒。

　　赵临深猛地回过神来，拉着焦堂退后几步，一手扶着他的胳膊，抬脚踢过去，招招打头，一击就晕过去。

　　那么大一个圈，用白日傀给围起来，少说也得二三十个人。

　　好在知道了弱点，一击毙命，两个人配合之下，已经减少了将近一半了。

　　但两人也几乎没力气了，赵临深扶着焦堂退了几步，大喘着气，对付不过了。

　　“不听话的小孩。”

　　沈浩逸在郑燎原面前蹲下来，带着笑意看着他。

　　下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郑燎原眼眸一凝，猛地抬手去抓他的衣领。

　　沈浩逸很快躲开了。

　　郑燎原站起身来，扑了个空，背对着江肃，竟然毫无防备。

　　“这一招，那边受伤的小朋友已经用过了。”沈浩逸往那边焦堂身上一指。

　　郑燎原回过头去。

　　赵临深扶着焦堂，正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那么多的白日傀。

　　瞳孔放大，他看着身后鬼鬼祟祟靠近的白日傀，脸色一白，大叫道：“——小心身后！”

　　赵临深听见提醒，已然来不及反应了。

　　两人齐刷刷回头看过去，在反应过来之前，胳膊一痛，赵临深拉扯着焦堂把他推开。

　　焦堂脚下踉跄，整颗心都揪起来了，被他推倒在地上，连反应都忘记了。

　　“赵临深——”

　　视线怔怔地看过去，白日傀在赵临深背后，抬起利爪正对着他的心脏。

　　眼眶一红，愣愣地落下眼泪。

　　*

　　郑燎原忽地转过身，在所有人都盯着那边的情况下，手化利爪，朝着沈浩逸扑过去。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临时作出这样的反应，任谁都没想到。

　　沈浩逸果然上当了，失神那一会儿，利爪劲风朝他扑面而去。

　　只差一点，攻击到他，就得逞了！

　　郑燎原这么想着，心里涌上一丝喜悦。

　　只在他惊喜升起的那一刻，眼前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在他眼前忽然出现。

　　瞳孔一震，要收手已经来不及了，劲风扑过去，毫不留情地在他脖颈间留下一道血印。

　　“……阿肃！”郑燎原愣了一会儿，立马收回手，疾步上前去，扶着他的肩膀看了一眼。

　　好在他力道收得及时，才只是挠伤了而已。

　　一时间无比心疼，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对不起。”

　　江肃没说话，脑袋微微偏到一边，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头，眼神空洞地看着郑燎原。

　　从他空荡的眼眶之中，郑燎原什么都看不到。

　　一阵安静。

　　江肃垂着头，不知道疼一样，又像是在瞬间被定格了。

　　郑燎原不敢再动手了，江肃铁了心要护着沈浩逸，他再打下去说不定就不止挠伤了。

　　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江肃，郑燎原咬咬牙回头，退远了。

　　那边，阚姿筠和孙子峰已然过来了，替赵临深解决了身后偷袭的人，又由孙子峰带着焦堂站起身，几个人靠在一起，小心翼翼地看着这四面八方的白日傀。

　　“我倒是要看看，这几个喽啰够不够姐姐舒展舒展！”

　　说着，阚姿筠动了动身子，率先扭着手腕走出来。

　　她今天穿着还算轻便，往外一站，眼眸变红，带着那副尖牙，看起来别有一番风味。

　　远远的，沈浩逸走到江肃身边站定，看着那边的情况，嘴角忍不住一抽。

　　斜眼瞥向江肃，无视了他为了保护自己留下的伤痕，冷哼嘲讽起来：“看看，都是你教出来的，每一个都能控制异变了。”

　　江肃站在那儿，如同木桩似的不动了。

　　抬眼望去，细看，不出五分钟时间，几个人机会解决了所有白日傀。

　　沈浩逸凝眸，视线落在江肃身上，笑起来：“走吧，还依依不舍的，想跟着郑燎原回去？”

　　江肃没说话，很快转了身，跟着沈浩逸从那栋掩人耳目的建筑离开。

　　郑燎原看着他走，望了好一会儿，久久未回神。

　　这群白日傀，压根没有发挥出他们的全部力量。

　　被控制之后的傀儡无法思考，一举一动都被操控，没有沈浩逸刻意吩咐，他们躲不开，被人一脚一个，一踢就晕了。

　　看见结果，郑邱立马让跟来的警察过来检查人员。

　　人都没事，一个个被警察架着走了，整片空旷的工地上陷入一片安静。

　　郑燎原还望着江肃离开的方向无法回神。

　　几个人站在他身后，视线落在他身上，纷纷叹了口气。

　　赵临深望着郑燎原，心中思绪万千。

　　如果是他跟江肃在一起，他们的结局又是怎样？

　　江肃如果一定要继续追查这些事情，他能帮到他的，又有多少？

　　事情走在原定的轨迹上，有已经规定好的结局，可他看不见这种莫须有的假设。

　　视线移开，朝着江肃离开的方向深深看去，人已经走了很久了，空荡荡的工地上，什么都看不见。

　　他没有叫郑燎原，让他在那儿呆着，自己站在身后，也没有什么反应。

　　焦堂跟在一边看着赵临深，胳膊有点疼，但伤口不算深，已经慢慢在愈合。

　　孙子峰见状，耸耸肩，跟着阚姿筠一起离开。

　　“走吧弟弟，这群人呐～作茧自缚。”阚姿筠依旧优雅好看，往前走了几步，一边吐槽一边抬手搭在孙子峰肩膀上，毫不认生地跟他搭话，“哎弟弟，你是新进群的那个吧？叫什么名字，认识认识，我叫阚姿筠。”

　　孙子峰把放在肩膀上的那只玉手推下去，声音淡淡，没有起伏：“孙子峰。”

　　第一百五十二章 夜半闯郊区别墅

　　沈浩逸带着人去工地切磋，试验药剂效果，这事被郑燎原写在了江肃那个笔记本上。

　　他一个人在江肃家里，整个屋子没有开灯，除了沙发边那个昏暗微黄的落地灯，照亮笔记本。

　　屋子里的窗帘全拉上了，他缩在那儿，一边想着江肃，一边思考着要怎么进行接下来的事情。

　　经过前几天工地的事情，他们顺利抓了几个身带新型药剂的傀，带回了实验室。

　　这么长时间了，实验室那边还没有一点消息，郑燎原等得也有些不耐烦了。

　　信息资料往本子上一写，接下来的思绪就断了。

　　百无聊赖之间，郑燎原靠在沙发上，想着江肃睡着了。

　　马上入伏了，沙发上睡得不是很舒服，郑燎原半睡半醒，睡梦中被手机铃声吵醒的。

　　郑燎原迷糊着眼，从沙发上爬起来，揉了揉眼睛接通了。

　　“喂……”

　　“燎原，你去哪儿了！”郑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低骂了他一句，咬咬牙，终把怒意咽了回去，“快点回实验室！”

　　郑燎原朦胧间哦了一声。

　　还没清醒，郑邱挂了电话。

　　五秒钟之后，他猛地反应过来了，立马起来，匆匆忙忙跑出去。

　　实验室这些天一直在研究唤醒江肃的办法，郑邱这会儿说实验室出了事，那只能是这个。

　　不出十分钟，郑燎原赶到了公司，一阵风似的往楼上跑。

　　“出什么事了？”

　　打开实验室的大门，他连研究服和口罩都还没整理好，一边走一边说着，到了成思华面前来。

　　几个人皆是一愣，郑邱率先反应过来，皱着眉骂了一句：“毛毛躁躁的像什么样子。”

　　郑燎原顾不上那些细节，忙问成思华：“是不是有办法唤醒阿肃了？”

　　闻言，几个人顿了顿，很统一地叹了口气，然后由成思华解答，朝他摇了摇头：“不是。”

　　“那……”郑燎原不解。

　　“我们拿不到完整的药剂，只有之前焦队长冒险带出来的。”谭文焕这才说，“通过阿肃和白日傀的血液，还有焦队长贡献的他的血液，这三种血液对比，代表三种药剂，发现了药剂里一个很陌生的成分。

　　这个东西类似兴奋剂，但是成分更活跃。而且，兴奋剂的主要作用是通过神经刺激达到短时间内爆发，这东西却不一样，它从某种意义上能够做到控制肌肉自主运动的效果。剂量超大，就会导致人对自己身体失控。”

　　成思华点头，接过话来：“我猜，这东西是导致月光下控制不住产生吸血欲的主要原因。”

　　郑燎原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个东西。

　　月光下控制不住自己吸血，而且还会让人本身眼睛变红，一瞬间长出尖牙。

　　“什么东西？”他忙问。

　　谭文焕摇头：“现在的问题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有原料，想要对应调配解药就会麻烦，成功率大打折扣。”

　　这东西他们闻所未闻，想要找到的话，除非……

　　闯沈浩逸家。

　　咬咬牙，郑燎原低头犹豫了好一会儿，终是下了决心：“我去一趟沈浩逸家，郊区那栋别墅。我们找不到是什么东西，但是他那儿一定有！”

　　郑邱下意识拒绝：“不行，太危险了！郊区不比市区，我们能够在市区护住你，在郊区就不由我们掌控了，你一旦去了，能不能拿到东西事小，万一跟江肃一样被注射药剂控制了，到时候得不偿失。”

　　郑燎原皱起眉：“可是现在不去，就一点唤醒阿肃的办法都没有了。”

　　“我们也不赞成你去。”谭文焕又说着，余光瞥见成思华点了点头，便又说，“当务之急，最好是等浩逸自己露出马脚，我们一举对付他，之后再去找，会比现在安全许多。”

　　郑燎原犹豫了：“可是要等多久……阿肃在沈浩逸那儿，随时都可能激怒他，他是没有危险，但是沈浩逸会对他动手，我……”

　　闻言，几个人一致安静下来，说不话来。

　　没有人愿意听见江肃受伤的消息，可是他拼命把郑燎原送出来，郑燎原再跑回去送死，万一出了意外，那不是辜负了江肃吗。

　　实验室沉默许久，气氛有些沉寂悲怆，等了一会儿，郑燎原知道自己不应该这个时候冲动行事，他们不同意，只能再想别的办法。

　　身子动了动，正准备走，郑邱忽然叫住了他：“也不是不能去，有个办法。”

　　郑燎原眼前一亮：“什么？”

　　“现如今，沈浩逸的一举一动都在我们的监视之下。”郑邱说，“想要不动声色地回别墅找，有几点。一，沈浩逸不能在别墅，这样的话，就算别墅里有白日傀，按我们对白日傀弱点的拿捏，对付了他们再找，不是问题。二，沈浩逸不在，他不能远程操控，也方便你们快点找到东西离开。只要把他困在市区，只要一天时间，就能完成目标。正好借此机会打乱沈浩逸的实验进度，以免他再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如果这样的话，不只是沈浩逸不能在别墅，也要切断给他报信的人，能够托越久越好。”成思华继续补充，“而且不能走最常见的那条路线。”

　　谭文焕想了想，这样一行也不算什么坏事。

　　于是他点头应下：“还要找个人去牵制住浩逸。这段时间我跟他打交道比较多，我去吧，约见在市区，他不敢对我做什么。”

　　计划暂时敲定，郑燎原点头应下来，心情有些复杂。

　　见他神色有些颓废，郑邱拍了拍他的肩膀，叮嘱道：“这一次过去，叫子峰和赵警官他们帮忙，别单独行动。两个任务，找到沈浩逸的药剂或者是特殊材料。第二个，如果碰见江肃，能带他回来就带回来，不能也不要勉强，以沈浩逸的手段，我们想要唤醒江肃肯定不容易。”

　　郑燎原闷闷地点头。

　　说着，他正准备回头出去，忽地听见成思华的声音。

　　回头一看，他拉着谭文焕的胳膊肘，说：“去见浩逸这事，还是我去吧，毕竟好多年不见了，我跟他的话题说不定多一些，能够多拖一段时间。”

　　几个人没意见，顺着他的话应下，这才离开。

　　离开公司，郑燎原想了想，还是没有再回江肃家，绕了道，回了自己家去。

　　站在房间阳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拿着手机在群里发消息。

　　【回沈浩逸郊区别墅取药剂，需要人帮忙，有空的发一下，谢谢大家。】

　　等了不多久，就有人回复了。

　　阚姿筠问他什么时候去，她随时有空，还有孙子峰高冷地发了个1过来，赵临深说焦堂受伤了不让他去，他自己来。

　　还有那位国外的景宇杭，虽然没有出现过，但在群里的话还是挺多的，每次他们有什么行动，他总会出来说一声注意安全。

　　江肃被控制这事，他们之前在群里说了，景宇杭也知道了，当时还抱怨说要是他在国内，肯定不会有事，借此内涵了一下阚姿筠。

　　但这也不是她想的，毕竟当时她什么消息都没收到，被白晓那个狐狸精牵制住了。

　　思绪收回，郑燎原看着阚姿筠的问题，打电话问了一下郑邱那边的情况。

　　郑邱说：“思华说正好晚上下班去约他，看起来合理一点，要不然大白天请假叙旧听起来太真实。如果可以，让你们今天晚上去。过去了一定要速战速决，千万保护好自己。”

　　郑燎原一笑：“好。”

　　正有此意。

　　晚上去方便隐藏，只要把阿尔海对付了，他们逃走不是问题。

　　挂了电话，郑燎原把想法在群里说了一遍，顺便还补充一句，见到阿尔海，把它也带回来。

　　沈浩逸在市区，想要照顾一只狗肯定不方便，他还每天出门，所以有很大可能性，阿尔海就在别墅里。

　　天色昏暗，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的时候，几个人坐车过来了。

　　同行的还有不少警察，今天这一趟危险支数挺高，郑邱提前跟黄警官打过招呼了。

　　有警察帮忙，到时候真出了什么事，也有个后盾。

　　距离别墅小路不远处，车停下来了，又由人开走隐蔽，几个人从小路鬼鬼祟祟上去。

　　警察基本上都下来了，装备什么的都安排好了，学着沈浩逸的手段带了干扰器，让别墅里的人没办法联系市区。

　　瞒过沈浩逸，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几个人的脚程很快，在别墅大门口不远处停下来，回头看了看跟上来的人。

　　孙子峰就在他侧边，赵临深也紧跟着，还有阚姿筠，三个异变状态，一个普通人赵临深。

　　“不要走正门。”郑燎原说，“这别墅四周有山林打掩护，所以旁边的院墙不会很高，翻进去。”

　　几人一致点头。

　　安静地等了一会儿，郑燎原没有做决定过不过去，他们也都没有急，小心翼翼地看着别墅。

　　别墅里点了灯，应该是两侧的路灯，光四散开，照清了他们眼前的路。

　　“我们过去，从那边矮墙翻进去。”郑燎原压着声音朝某个方向一指，“上次我从里面看见过墙的高度。小心点，不知道这周围到底有没有傀。”

　　几个人小心挪动，整个人从脏兮兮还满藏着小虫子蚊子的草里穿梭而过，不可避免地有些声响。

　　走了几步，郑燎原回头看看，看见阚姿筠落在后面，便关切地问了一句：“阚小姐，还能坚持吗？这个地方乱七八糟，要不然你在外面等着我们？”

　　阚姿筠抬头等他一眼：“不要把我当小姑娘。幸好你提前跟我说了不要穿太短的衣服，放心吧，我出门前喷过驱蚊水。”

　　闻言，郑燎原脚步停下来，思索了一会儿，又问：“你身上有带香水吗？”

　　阚姿筠眉头一皱：“香水？口袋不大，没带那么麻烦的，驱蚊水倒是有，要干什么？”

　　“正好。”他招招手让几个人停下来，身子苟着蹲下来，“阿尔海鼻子灵，怕是我们还没进去就发现了。大家多喷点驱蚊水盖味道，越多越好。阚小姐，要是喷完了，出去还你一瓶。”

　　阚姿筠大方摆摆手：“没事，喷吧。活着最重要，几十块钱一瓶驱蚊水不足挂齿。”

　　霎时间，几个人蹲下来喷驱蚊水，隔得近呛了个好，捂着嘴闷咳好几声。

　　“差不多了，走吧，咳。”郑燎原捂了捂嘴。

　　几个人再次站起来，抬头看着目的方向，蹑手蹑脚地穿过草丛，往前走去。

　　身后地方，草丛波动，忽地亮起一双红色的眼睛。

　　第一百五十三章 阿尔海被关密室

　　行动太快，沈浩逸这几天还没有什么动静，他们倒是先行动了。

　　月光阴森森的，几个人到达矮墙边，拨开杂草，抬头一看，果真是矮，郑燎原抬手就能够到顶。

　　几个人靠过来，小心翼翼地看着郑燎原的动作。

　　他抬眸，尖牙长出，完全形态异变，扶着墙一跃而上，小心翼翼地扒在墙头，往里看去。

　　确认里面没有人走过，也没有看见阿尔海，这才踩上了墙头。

　　“啊——唔！”

　　身后一阵呼之欲出的大喊，郑燎原猛地回头，就看见赵临深捂着阚姿筠的嘴，强行打断了她的惊叫声。

　　视线一转，身后地方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了一个白日傀！

　　正深思之际，赵临深松开了阚姿筠，后者立马衔接抬腿飞踢，白日傀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失去意识倒在了地上。

　　阚姿筠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胸脯：“突然出现，吓死老娘了。”

　　那边两个男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对付，反应过来人都倒了，愣是惊了一会儿，赵临深才扭头看向她：“他才应该害怕吧？”

　　郑燎原松了口气：“快点，速战速决。”

　　几人立马点头。

　　小插曲并不影响什么，但是这也恰好说明，这别墅的附近有不少白日傀，神神秘秘，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偷袭死去。

　　接下来的路，郑燎原带着几个人，更谨慎了。

　　“咱们几个人目标太大了，分开行动吧。”郑燎原压着声音回头跟他们商量，视线扫过几个人，低声问道，“现在分开行动，你们怕不怕？”

　　几个大男人，又是适应黑夜的傀，自然不会害怕。郑燎原作此一问，基本上算是有针对性的。

　　两个人象征性地摇摇头，一扭头，视线落在阚姿筠脸上。

　　二十几岁的年纪，虽然已经是大老板了，但毕竟也是“孩子”，更何况有性别差距，在他们三个人眼里，阚姿筠再猛也是个小女生。

　　这一路上，他们几个人很有默契地对她的保护，阚姿筠一直看在眼里。

　　她可不是矫情到觉得这几个人看不起她，那种关切，是不言而喻的保护。

　　阚姿筠重重点头，面对三个大男人，又是这种特殊时候，她懒得煽情打趣，哼哼一声，压低了声音说道：“你们可别输给我，要是我先找到，不能跟我抢功劳！”

　　闻言，三人对视一笑，点了头往前继续走。

　　一边走，郑燎原一边说：“我们刚刚喷过很浓的驱蚊水，干扰阿尔海的嗅觉，再分散开来，作为被控制意识的动物，它很难在短时间内找到我们。等会大家巡视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看见阿尔海别轻举妄动，最好做到一击打晕，不要让它大叫，要不然惊动了别墅里的人，我们更难行动了。”

　　剩下三人不约而同比了个OK的手势。

　　“不管找不找得到，半个小时之后再到这里集合，来的人隐藏，等半个小时，其他人半个小时之内回来。说是半个小时，但是也有可能赶过来或者被缠住了要耽误点时间，所以到时候人没齐的话，从刚刚那堵墙翻出去，在门外再等二十分钟。到时间不管来没来人，剩下的必须要离开！”

　　郑燎原说着，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时间刚好指向整数：“现在是八点四十，最迟九点半，我们必须要离开，最少有一个人要离开。”

　　三人再次点头。

　　交代了情况，郑燎原吐了一口气，现在面临两条路，看了看，他把赵临深一拍：“我们往那边去，你们两个人小心。”

　　孙子峰嗯一声：“放心。”

　　二人对视一眼，抓紧时间，转头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停顿一会儿，孙子峰跟阚姿筠一起，往相反的方向过去。

　　夜晚，森林，郊区的别墅很安静，整个别墅笼罩着一层安静昏暗的光线之中。

　　邵姨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临睡前，去给关在一楼房间的阿尔海喂了点狗粮，狗的眼睛已经不再是红色了，但也没有什么光泽。

　　它趴在临时给它准备的窝里，没有一点活力。

　　“好好睡吧。”邵姨的手很温柔地在狗脑袋上摸了摸，盆里的狗粮还剩很多，这些日子，阿尔海的食欲都下降了。

　　她也不是没有跟沈浩逸说过，先生说它没死就行，也没有很严格的要求，她就索性不管了。

　　房间门被啪地一下轻轻关上，邵姨锁了门转了身准备走，才走一步，脖子一疼，忽地被人打晕了。

　　一只纤纤玉手把她扶住了，小心翼翼地放在房间门口坐下来，阚姿筠早早跟孙子峰分开了，没走几步就碰见了邵姨。

　　好在位置挺偏，这边没什么人出现，把人放下来了，从她怀中摸出了钥匙。

　　开门之前，她先走到窗口，从外面看了看阿尔海。

　　阿尔海早听见了动作，抬起脑袋一看，它不认识阚姿筠，一见陌生的脸就嗷嗷大叫起来。

　　——但外面听不见声音。

　　看样子这门挺隔音的，估计一开始阿尔海叫得扰民，沈浩逸特意给它关在这个地方了。

　　这下怎么办？怎么让阿尔海不叫了，她才能开门进去啊！

　　这狗看起来没有被控制，应该是清醒的。

　　左右想不到对策，侧过身去，摸了摸耳朵里的通讯耳机，低声叫道：“喂，喂？我找到阿尔海了，但是它不认识我，在一个隔音的房子里大叫，我不敢开门。”

　　“滋滋滋……”

　　耳机响了响，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些声音，不过一会儿就断了。

　　阚姿筠啧一声，忘记了整座山的信号都被干扰了。

　　这下怎么办。

　　低头看看邵姨，一个不成熟的想法从脑子里冒出来。

　　跟阿尔海拼耐心。

　　她在外面随便听不见阿尔海的叫声，但是贴着墙细听，能够隐约听见。

　　于是，阚姿筠离开窗边，在这附近搜寻了一下，还真给她找到了粗绳。

　　把邵姨来了个五花大绑，趁着阿尔海疲惫没叫了，打开门把绑的严严实实的邵姨丢了进去。

　　狗叫声响起一瞬间，门一关，立马降下去了。

　　这邵姨也会开门喂狗粮，就开门这一会儿的叫声，总比阚姿筠带着狗叫走一路来得好。

　　把人锁在里面，等了一会儿，确定没有惊动什么人，这才放心地走远了。

　　*

　　月原市，中西餐厅。

　　成思华约沈浩逸在这儿见面。

　　他等了约莫十来分钟，低头频繁看手表。

　　沈浩逸来的时候，正好是八点半。

　　他看起来很开心，不止一个人来的，远远就看见成思华焦躁不安地坐在这儿，这么一见，整个人显得更开心了。

　　“想清楚了？”他在成思华面前坐下来。

　　成思华垂下眸，脸色在几秒钟的时间里变了又变。

　　“我有一个要求。”许久，他抬起头来。

　　沈浩逸挑眉，示意他说下去。

　　“我想见阿哲。”

　　听闻这个要求，他笑了笑。

　　“……思华。”

　　跟在沈浩逸身后的人，神色有些苍老，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成思华一愣，抬头看去。

　　那人太苍老了，看起来就像长了一个辈似的，满脸狼狈的胡渣，整个眼眶都凹进去了。

　　成思华不可置信地站起身来：“……阿哲。”

　　“是我。”

　　许多年不见面的两个人再见，泪眼朦胧，他急切地站起身，拉着高哲寒暄了很久。

　　流浪汉的日子狼狈又颓废，再遇见小七，对他来说简直说不出的开心。

　　“小七呢？”高哲问他。

　　成思华一阵沉默，重逢的喜悦瞬间被冲刷掉，视线下意识地看向沈浩逸。

　　他意识到，被沈浩逸关起来的这段时间，高哲知道的事情少之又少。

　　顺着他的视线，高哲回头，看向沈浩逸，眼神变了一个味道。

　　转而怒目，低声质问：“沈浩逸，你把小七怎么样了？”

　　沈浩逸喝着茶，从容不迫地笑一笑：“他很好，没有什么危险。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还不信。你的小七现在可不会惦记着你，他谈恋爱了，满心满意都是他的情郎。”

　　高哲愣神一会儿，大脑飞速运转着。

　　谈恋爱？

　　情郎？

　　这……？

　　“此事说来话长。”成思华打破了安静，“回去以后我再一点点告诉你。”

　　说到这儿，他拉着高哲又坐下来，见到高哲，确定了他的安全，那么跑这一趟也不算亏。

　　低头看看表，八点四十。

　　从市区回到他的郊区别墅也得四十多分钟，到时候他们应该都安全离开了。

　　不过还是不能大意，能拖多久是多久。

　　“怎么样？我猜你应该会很想见到阿哲，所以我先一步把他带过来了。”沈浩逸放下茶杯，视线扫过两人的脸，“现在，我拜托你的事情，可以谈谈了吗？”

　　成思华握紧拳头。

　　无论答不答应，沈浩逸总会找各种办法来进行任务。

　　他不惜冒着被发现的风险来找成思华，无非是因为他的身份关系影响力巨大。

　　得到了成思华的帮助，他的计划几乎是一步登天。

　　“你答应他什么了？”高哲一句打断了他的思绪，眉头紧锁，“如果为了我受他威胁，那大可不必！我宁愿再被关回去！管吃管住有什么不好。”

　　成思华没搭理他的话，从中思虑出了个结果，不顾高哲的阻拦，垂下眼来：“好，我答应你，但是你要放了阿哲，让他跟我走。”

　　沈浩逸笑着耸耸肩：“当然可以。”

　　高哲见他不听，一时气急，张嘴欲骂：“你……”

　　话没说出口，成思华看都不看他一眼，抬头朝着不远处的服叫了一声：“我们好多年不见面，既然都来了，就当叙叙旧吧，今天离开之后，未来会怎么样谁也猜不到。阿哲，现在不说其他的，就单纯叙旧。”

　　高哲的话被堵回去，没好气地扔给他一记白眼，闷闷地坐在那儿不说话了。

　　沈浩逸嘴角上扬，心情越来越好了，很给面子地留下了，大手一挥，补充一句：“当然。这顿我来请，想吃什么尽管点。”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四人一行全身退

　　夜越来越深，别墅里开着灯，除了邵姨之外，里面没有一个主事的人。

　　剩下的一些，应该是驻守在这边的白日傀。

　　不知道数量，也不知道除了邵姨还有没有别人，几个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阚姿筠，因为绑了邵姨，稍微有些放松下来。

　　不过她知道沈浩逸帮手不少，往前进的路还是有点谨慎。

　　那边，来过一次的郑燎原和赵临深在实验室门口不远处碰见。

　　赵临深在前埋伏，门口没什么人，他等了一会儿不见有人出现，这才准备出去。

　　前脚刚刚准备踏出去，后脚嘴被一捂，吓得赵临深下意识挥拳揍过来。

　　郑燎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比了个噤声手势。

　　见到熟悉的人，赵临深才放松下来。

　　松开了人，赵临深才皱着眉问道：“你怎么来了？”

　　郑燎原低声道：“你忘了刚刚吗？白日傀无处不在，现在还是小心点，引出几个傀，先放倒几个再说。”

　　赵临深狐疑地看他一眼：“那你说怎么办？”

　　郑燎原拍了拍他，两人换了个位置。

　　随手从旁边的草堆里找了个什么出来，猛地往实验室门口扔了过去。

　　“簌簌……”

　　“咻——”

　　果不其然，四处很快出现两个白日傀，动作有些迟钝，四处看了看。

　　没看见人，又转身准备走。

　　见状，郑燎原捡起一块石头，在手扶的墙上敲了敲。

　　白日傀立马动了，很准确地朝着他们这边跑过来。

　　郑燎原拉着赵临深走远了几步靠在墙上。

　　一人一个，一击打晕。

　　“换上他们的衣服。”

　　一边说，一边扒开白日傀身上黑色的连帽外套，套在自己身上。

　　口袋里摸了摸，又递给他一副假牙：“戴上。”

　　赵临深：“……”

　　你怎么这东西也备着？！

　　心情复杂地看了赵临深一眼，犹犹豫豫地接过，衣袖擦了擦，塞到嘴里，假装自己是傀。

　　还装模作样地朝郑燎原嘶嘶两声：“怎么样？像不像？”

　　郑燎原抬头一看，朝他龇牙，尖牙一寸一寸变长。

　　赵临深一抖，闭嘴不说话了。

　　“走吧，完成任务要紧。”尖牙没再收回，穿好了衣服，郑燎原戴上帽子，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不是白日傀。

　　拍了拍身后的赵临深，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来。

　　果然，毫无阻拦。

　　刚刚从那两个人身上摸了摸，没有什么钥匙之类的东西，估计实验室的门没有什么锁。

　　两人扮成傀走向那扇门。

　　小心翼翼地手扶在门把手上，往下一压，咯吱一声。

　　身后簌簌，有人动了动。

　　两人不约而同停下来。

　　等了好一会儿，很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下来了。

　　朝着他们走了两步。

　　赵临深的心猛地一跳，握紧拳头正准备动手，郑燎原立马把他手腕一拉，眼神阻止了他的动作。

　　“不要乱动里面的东西。”身后的人提醒了一句。

　　郑燎原不知道该不该回答。

　　白日傀没有意识，应该是不会回答的，但他不了解别墅的规则，不敢擅自开口。

　　正在他纠结的时候，身后响起脚步声。

　　不一会儿，声音消失。

　　两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郑燎原放开他的手腕，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一眼。

　　空无一人。

　　“走吧。”赵临深用气音提醒道。

　　点头应下，这次两人大胆了一些，按下门把手，果然没锁。

　　开门进去，郑燎原留了个心眼把门锁了。

　　“这是沈浩逸的实验室，他要藏什么东西，说不定会放在这儿，四处找找，不确定的东西问我。这里的大部分东西我都了解。”

　　赵临深没多问，点头应下，拿手机灯照着，四处翻找。

　　郑燎原是这个领域的专业人，赵临深不会怀疑他，只要找到点东西，扔给他就是了，很方便。

　　他这边认认真真，听着刚刚门外人的叮嘱什么都不敢碰，那边郑燎原每个试管拿起来闻闻，确定了是什么东西，就转头混合在一起，破坏力十足。

　　走到哪，药剂试管空到哪儿。

　　整个实验室扫荡一空，除了郑燎原在某个保险柜里找到了一瓶新型药剂，其他的一无所获。

　　除了药剂，最重要的是那个不知名的材料。

　　这么看来，这个实验室里什么都没有。

　　郑燎原再次扫荡一遍，把满满当当的所有药剂全都倒在了地上。

　　赵临深回头一看，愣了一下：“你干什么！刚刚那人不是说别碰了吗？”

　　“听话我才是有问题！”郑燎原瞪他一眼，“好了，放心吧，只是破坏这些配药的东西，算是给沈浩逸一个教训，让他再那样欺负阿肃！”

　　话音一落，听见这个理由，赵临深也不说话了。

　　“走。”

　　搞了破坏，两个人心满意足，若无其事地出来实验室，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有这一身皮肤做掩护，两人大摇大摆地走在走廊上找，路上遇到了几次白日傀，愣是没人发现。

　　躲开众人，郑燎原抬起手看看手表，时间显示已经到九点二十五了。

　　于是，郑燎原侧头跟赵临深交流：“到时间了，出去吧。”

　　赵临深点头，两人身影一晃，藏入草丛之间，很快脱了衣服。

　　翻过那座矮墙，阚姿筠已经等在那儿了。

　　“哎！你们总算来了！”她看起来有些焦急，左右看了看，“孙子峰还没出来？”

　　郑燎原摇头：“没有，怎么了吗？”

　　阚姿筠忙说：“我找到阿尔海了！它被关在一间很隔音的房间，我拿到了房间钥匙！它眼睛已经不红了，我看它那样子不像是被控制了。主要是它不认识我，我没办法开门带它走！”

　　“这个好办，我跟阿尔海比较熟悉，它应该认识我。”赵临深立马说着，搜刮了身上，把那瓶郑燎原顺手扔给他的药剂又扔回给他，“我跟阚小姐再去一次，你在这儿等我们。如果阿尔海真的没有被控制了，那么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嗯，你们注意安全！”

　　时间紧促，没有太多的话，阚姿筠带着赵临深再次出现在那扇紧锁的门前。

　　阚姿筠没冒头，赵临深从窗户看进去，阿尔海趴在那儿，听见动静抬起头来了，一见是他，眼睛都放光了。

　　嘴巴一张，嗷呜一声——当然他们是听不见的。

　　往旁边一看，邵姨还在昏迷。

　　赵临深小心给它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阿尔海一向欢脱，它出生就是警犬后代，骨子里带着一种服从。但被焦堂养久了，总有一股欢脱。

　　这么久没见到主人，熟人也没有一个，好不容易看见了赵临深，不说狗，人也要委屈了。

　　赵临深本来没想它会老老实实闭嘴，没想到，这个手势之后，狗嘴立马闭上了。

　　他一愣，但也没多想，毕竟出去为重。

　　拿着钥匙开了门，阿尔海呜咽着跑过来蹭他，眼睛里眨巴眨巴着流眼泪，委屈的不行。

　　赵临深摸摸它的脑袋，抱着安慰了一番：“好了，我来了。带你回去见焦队长。乖乖听话，路上不许叫，不然惊动了傀。”

　　“呜……”阿尔海垂下脑袋。

　　它情绪看起来不高，老老实实跟在赵临深身后，听话地不出声，也没有粘人，老老实实跟着他走。

　　身后的门又被锁上了，钥匙往旁边草丛一扔，两人一狗立马出去了。

　　上次阿尔海也是偷偷摸摸进来的，没想到还小瞧了它，赵临深托着它，后腿使劲一瞪，就翻过墙跳下去了。

　　两人立马跟上。

　　孙子峰也回来了，刚刚从墙头一条下来，一股恶臭扑面而来。

　　“呕——”赵临深两眼一番，差点晕过去，“你们俩玩屎？”

　　郑燎原默默往旁边让了让，表示与他无关。

　　四道视线看向孙子峰。

　　后者满头大汗，忙解释：“不关我的事！是这个——”他把手上提着的袋子举起来。

　　恶臭熏得几个人只翻白眼，连旁边的阿尔海都受不了，就地卧下来，抬起一只爪子捂住鼻子。

　　那个袋子都没打开，臭味难以隔绝，简直是生化武器。郑燎原一手捂住鼻子，一手抬起打开袋子看了一眼。

　　还在冒寒气。

　　“这别墅后面有一个冷库，我混进去，里面可比这点熏，我差点没当场死亡。里面全是这种东西，黑压压的一片！我只拿了个袋子装了这点，你们是没见到多恐怖……我今天晚上恐怕得做噩梦了。”

　　孙子峰诉说着，脸上一脸痛苦的神情，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去那个冷库了！

　　那味道一言难尽，简直被一百头死猪泡烂在河里传出来的味道更让人作呕！

　　呕——

　　一想到，孙子峰白眼一翻，猛地转身去吐了。

　　“……别跟我说，这东西混在药剂里，我会疯的！”阚姿筠默默退了几步。

　　无奈。

　　郑燎原叹了口气，合上袋子，四处看了看：“先回去再说，现在还不安全。”

　　一路畅通无阻，黑夜作最好的隐藏，四个人带着阿尔海，顺利到了山下，联系了所有等在后方的警察，一起跑路。

　　手机信号渐渐回来，郑燎原打了个电话给郑邱汇报情况。

　　阿尔海救出来了，药剂也找到了，那个不知名成分，很大可能就是冷库里的屎……不是，冷库里的东西。

　　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东西。

　　收到短信的成思华嘴角微微扬起，任务完成，一切顺利。

　　三个人确实叙旧了，虽然说的都是药剂。

　　“时间不早了，明天我还得上班，不能继续留了。”成思华若无其事地喝完了最后一杯酒，看着面前的沈浩逸，他似乎很放松，面上微醺，“少喝点吧，浩逸。”

　　沈浩逸垂头，手上捏着的酒杯滑落在桌上，额头枕在小臂上，没了声音。

　　喝醉了。

　　这种情况下，居然还会喝醉。

　　成思华拍了拍他，见人没了反应，这才站起身，带着高哲一起走了。

　　路上，高哲终于能够把憋了那么久的问题一吐而快：“你为什么要答应他？帮了他，就等于伤害小七了！”

　　“小七小七，满脑子都是你的小七！”成思华颇郁闷，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的小七现在站在他身边，没少给我们使绊子！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燎原都下得去手，更何况你呢！先回去再说。”

　　高哲气急，憋着一口气，但还是老老实实什么都不说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而三持续折磨

　　四个人成功带着目标回来了。

　　赵临深回了酒店去给焦堂送阿尔海了，郑燎原这段日子都在市区里，只要没大事，他跟焦堂两个人都守在酒店。

　　大晚上的，知道他们去闯郊区了，焦堂也睡不着，站在酒店门口等着。

　　等到昏昏欲睡，车远远驶来，一开车门，阿尔海叫唤着扑过来。

　　“阿尔海！”焦堂立马跑来。

　　它看起来还好，没有受伤，就是感觉瘦了一圈。

　　“汪呜！汪！”狗有些兴奋地叫了两声，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主人的担心，它靠在焦堂怀里，眨眨眼，又哭了。

　　赵临深走到他身边蹲下来，摸了摸阿尔海的头：“估计真受委屈了，一见到我就哭。”

　　狗禁了声，乖乖缩在他怀里，不动了。

　　“呜……”

　　“没事了阿尔海。”焦堂摸摸狗的脑袋，松开抱着它的手，看着狗，眼眶也有些发红。

　　“汪！”狗突然叫一声，挣脱了焦堂，忽然朝屋子里跑去。

　　焦堂一愣，立马起身追过去。

　　两人一同进屋，看着阿尔海钻进前台后面那个小房间，一会儿，叼着个什么东西出来。

　　——一只小猫咪的玩偶。

　　“你是想糖糖了？”焦堂忽然问他。

　　阿尔海原地趴下来，抱着那个玩偶，眨眨眼，眼睛泛泪光。

　　焦堂无言，走到他面前蹲下。

　　当时他清清楚楚地看见，是阿尔海打伤了麦芽糖。

　　就算它被控制了，清醒过来的阿尔海，一定心有自责。

　　赵临深才明白，为什么阿尔海会哭。

　　它不是害怕，也不是委屈，只是在担心被它伤到的麦芽糖。

　　顿了顿，他走过去蹲下，抬手在焦堂肩膀上拍了拍：“先休息一下，今天晚上小心点，不确定阿尔海会不会再失去意识。明天带它先去市区，检查一下情况，确定没事了，让燎原带你们去糖糖墓地。”

　　焦堂闷闷地点点头。

　　第二天一早，焦堂带着阿尔海开车进市区，赵临深留在酒店守大门。

　　阿尔海的情况还好，一个晚上也没有别的问题，就是情绪低落，一直抱着那个猫咪玩偶不松手。

　　郑燎原带着他们去了实验室，狗乖乖躺在桌上，由谭文焕给它抽血检查。

　　狗的事情赵临深前一天跟他聊过了，知道阿尔海和焦堂都在因为麦芽糖的事情自责，这会儿看见焦堂低着头摸狗，看不出情绪，一时间感觉同情。

　　麦芽糖为他而死的时候，他跟焦堂一样的心情。

　　郑燎原失神一瞬，抬手拍了拍焦堂的肩膀，低声说：“糖糖的事情不能怪阿尔海，它也被控制了。而且，它也不是害死糖糖的真正凶手……”他才是。

　　阿尔海那一击仅仅只是伤到了麦芽糖，而死因，确确实实是为了他的。

　　江肃回来的时候，就算不会怪他，那种失去亲人的无助感，也会让他难过。

　　郑燎原就怕看见他那个样子。

　　“我想，等下带着阿尔海去糖糖墓地。”焦堂没有正面回答他的劝说，偏了话题，视线却始终在阿尔海身上，“是阿尔海一心想去。昨天晚上没有什么别的情况，就是一直抱着糖糖的玩偶，它一定很想糖糖，去了墓地，说不定要待久一点。”

　　郑燎原点头：“好，等会我带你去。”

　　阿尔海的情况还好，血液化验没有任何问题，那个控制药剂好像在一瞬间消失了似的，在它血液里荡然无存。

　　明明记得沈浩逸说过，那东西是单独加的，应当不是药剂里的某种成分，反正可有可无。

　　焦堂带着阿尔海出了实验室，被郑邱带去休息了。

　　人一走，谭文焕才跟他说：“阿尔海的血液里，药剂成分跟人血里的不一样。”

　　郑燎原不解：“什么意思？”

　　谭文焕解释道：“你知道，这类药剂在动物体内的接受度跟人体内的不一样，主要是因为动物生物构造和人体的区别。我以为只是表现不同，没想到，连注射进去的药剂也发生了改变——就像两种成分相撞产生了反应一样！”

　　他一边解释一边深思，最终得出了这样一个听起来形象的比喻。不过说的也是，在他观察到的情况下，确实有这类趋势。

　　郑燎原很快懂了：“所以，药剂在人体和动物体所产生的效果是不一样的！”

　　谭文焕点头：“目前来说确实是这样，不过具体的有待考证，还得观察一下阿尔海的情况。”

　　“我打电话给焦堂，让他这几天观察一下。”

　　“嗯。”

　　*

　　实验室这边药剂有所发现，而郊区别墅那边，沈浩逸看着满目狼藉的实验室，怒不可遏。

　　江肃跟在他身后面无表情，不只是漠不关心，似乎还一副天真的态度。

　　一回头，沈浩逸对上那双无辜的眼睛，气不打一处来，猛地一耳光甩过去。

　　江肃依旧不动。

　　脖子被遏，呼吸不畅，他的脸上才出现一点窒息发紫的颜色。

　　沈浩逸的力气很大，却没有想掐死他，掐着人猛地推开，江肃脚下一绊，从门口倒了下去。

　　他抬头看向沈浩逸，后者从那扇门里走出来，浑身怒气冲天。

　　“既然我抓不到那个狡猾的泥鳅，拿你开刀也是一样的效果。”

　　沈浩逸脸色冷淡，一招手，几个白日傀走来，将江肃双手钳制着拉起来站稳。

　　可江肃依然不反抗，脸颊又一次被打的发红了，他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管家看他动怒，立马问：“您要杀了他？”

　　这带着一丝劝慰意思的话语，听得沈浩逸整张脸发黑。

　　“啪！”又是一耳光甩过去，火辣辣的痛感落到了管家脸上。

　　一瞬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不敢多说。

　　隐藏在身后地方的白寻眉头一皱，本想劝慰的话堵在喉咙，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江肃挨沈浩逸一下一下的欺辱。

　　“你那个好男朋友，半夜跑到我家，偷了我的东西，还破坏了我费心研究二十年的成果！”沈浩逸猛地捏住江肃的下巴，“不如你来替他还吧。”

　　江肃的眸子空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其实很多时候，没有任何记忆的江肃总想问一句：我男朋友到底是谁。

　　或者是之前亲他的那个男人，可他连那个人的名字都没记住。

　　或者是他忘记了。

　　可是他并不记得，他很忠心，一心想要完成沈浩逸给的任务，但总是因为这个人挨打。

　　——真是复杂的情感。他不止不恨那个人，甚至还总担心他。

　　“啪！”耳光又再一次落在他脸上，不可察觉的，他的心里产生了一丝反抗情绪。

　　但他的任务不是反抗，而是保护沈浩逸。

　　场面太过肃穆，所有人都不敢打扰，唯独落在身边的白寻，小心翼翼地退后一步，摸出手机来，给郑燎原发了条短信过去。

　　远在市区的郑燎原立马坐不住了。

　　白寻已经很久没有主动联系他了，而这次，用的还是那个毫无隐私的号码。

　　——这说明，他没有机会打好掩护再联系他，而这会儿，江肃正在受沈浩逸的折磨。

　　他猛地站起身来去了监视室，匆匆忙忙见到郑邱。

　　眼眶红的吓人，大步走来，把手机给郑邱一递：“沈浩逸又对阿肃动手了。”

　　除了短信，还有白寻冒死拍过来的一段视频，好在没人发现，等发完这些，白寻将手机关了机。

　　郑邱看着手机里的视频，声音不大不小传来，几个人的眉头越锁越紧。

　　好一会儿，郑邱才关了手机递给他：“这事，只能麻烦警方出手了。本来沈浩逸对江肃没有杀心，一心想要利用他，但昨天晚上这事出了，保不齐江肃会不会成为他的出气筒。”

　　郑燎原猛一点头，眼泪哗啦啦地掉。

　　郑邱嫌弃地看他一眼，扯了张卫生纸递给他：“哭什么哭，男子汉大丈夫，警官在这儿，也不嫌丢人。”

　　接过纸一抹眼泪，郑燎原理直气壮地吸吸鼻子，说话都带着些哭腔：“我就是心疼阿肃……他再不回来，我会疯的。”

　　警官也毫不介意，甚至还看着郑邱打趣了一句：“令公子这是情义深重，我可佩服了！放心吧，毕竟是无辜人，警察一定会竭尽全力帮你们救出他来。”

　　郑燎原吐了口气：“拜托，一定要救出阿肃来。”

　　——这次不管他答不答应，拼了命也要带他出来。

　　“我也去！”郑燎原又补充了一句。

　　*

　　白日艳阳高照，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这段时间气温上升，已经开始热了。

　　沈浩逸打江肃打到浑身发热，招了招手开始让旁边的白日傀对他动手，不过，不能打死了就是。

　　江肃浑身疼，竟然难得感觉到了痛感。

　　“先生，先生——！”

　　忽地一声惊呼传来，有个人从大门匆匆跑来，看样子很急切。

　　沈浩逸招手叫停了几个人，斜一眼浑身是伤的江肃，冷冰冰地问道：“怎么了？”

　　“警察……警察围山了！”

　　倏然间，沈浩逸脸色一变。

　　他所选的别墅建造区在一片不大的山中央，算得上是矮山了，虽然位置不大，但想要围山却那么不容易。

　　现在，警察围山？！

　　到底出动了多少人！

　　“先生——”又有一人急匆匆跑来，“好多人……门口围了好多人！守门的白日傀全都被麻醉枪击倒了！”

　　沈浩逸神色越来越凝重，停了一会儿，斜眼瞥向江肃，冷声道：“带着江肃，跟我从后门走！”

　　“是！”

　　整个别墅乱作一团，大门口传来警察的喊声，一旦被麻醉枪打中了，只有个倒下的命。

　　沈浩逸本来不想得罪警察，但江肃在很早之前就跟警察有合作，特别是那个赵临深。

　　这点是超出他意料之外的。

　　没办法，他只能铤而走险，选择了舆论的力量。

　　只可惜现在……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他已然成了瓮中之鳖。

　　沈浩逸带着江肃去后门，还没来得及出去，又一队警察从身后追来。

　　这么快！

　　神色一凝，他折道回去，一把抓住江肃，上了别墅顶楼。

　　他把江肃推到天台边。

　　“别过来！”

　　第一百五十六章 堪称瞬移的速度

　　天台顶上，沈浩逸掐着江肃的脖子，将他推到护栏边上。

　　江肃眼神颓然，看不出一丝喜乐，浑身像是失了力气一样，无神地看向前方。

　　郑燎原和黄警官率先上了天台来。

　　“沈浩逸！”郑燎原大骇，大气不敢出，生怕江肃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你松开他……别后退，别冲动！”

　　这是四层楼，就算不死，也得摔个半身不遂了。

　　江肃眼中却毫无惧意，视线漂移不定，不知道看向哪里。

　　郑燎原暗恨。

　　他完全能够碾压沈浩逸，却还是被控制得无法还手。

　　“你可以试试，到底是谁手快一点！”沈浩逸笑得很疯，他饶有兴致地看着郑燎原的脸，扭过头又看看江肃，很开心。

　　开心看着郑燎原这副畏手畏脚的样子，不敢动他，也不敢让人开枪。

　　“我的一切努力，全都被你给废了！”沈浩逸咬牙喊道，“药剂一旦成功了，可以救多少人的性命你知不知道！”

　　“我……我只是需要江肃的帮忙，所以才在给他注射的药剂里加了一些神经麻痹的药！剂量一点都不多，他会听我的话，也不会伤到他，我多为他着想！”

　　郑燎原咬牙，小心翼翼地扭头看向黄警官。

　　两人对视一眼，黄警官抬头，主动问他：“你做了那么多，努力了二十年的药剂，到底是什么？你又加了什么东西，让他们变得跟吸血鬼一样？！”

　　沈浩逸大喘一口气。

　　腮帮子一鼓，牙咬得酸痛，为了逃走，不得不顺着他的话回答：“我有什么错？药剂制作之初，无非就是为了人类，制造出更加强大的药剂，改变人类初始无比弱小的实力！让他们变得更强！我做到了不是吗？新一代最完美的药剂，我打算叫它新型基因改变剂，只要注射，能够百分百拥有绝对强大的实力，没有任何副作用……”

　　他咽咽口水，视线凌厉地扫过所有人，再度掐紧了江肃的脖子：“让开！让我离开，我就放了他。郑燎原……你不是喜欢他吗，只是放我走，不难吧？”

　　郑燎原咬牙切齿，怕耽误黄警官的任务，回头看他一眼，后者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于是，他才道：“好。”

　　“你们过来。”沈浩逸再度命令。

　　几人调换了位置。

　　郑燎原和黄警官身边围绕着几位拿枪的警察，沈浩逸身边有管家和白寻，还有一些没有意识的傀。

　　庞大的队伍切换，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郑燎原紧紧盯着江肃，生怕他再受一点伤。

　　“让你们围山的所有人全都撤了！”沈浩逸再度命令。

　　黄警官只能照做。

　　江肃不只是个他需要保护的民众，更是曾经跟他做过交易的人，无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想安然无恙地救下江肃。

　　更何况，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他。

　　思及此，他拿出对讲机，对着那边命令道：“全部撤退！”

　　沈浩逸嘴角发抖，想得意，却不敢得意。

　　约莫等了五分钟，给了他们足够的时间撤退，沈浩逸退到天台楼梯口，等着身后有一白日傀小弟追过来，汇报了情况，这才隐隐松了口气。

　　黄警官读懂了他的表情，立马说：“人已经走了，把他放了。”

　　“好啊……当然要把他还给你们的。”沈浩逸忽地大笑起来。

　　整个人像疯子，一步踏进楼梯间去，回过头，视线落在江肃的身上。

　　“看，那边那两个人，他们想要杀我。”他在江肃的耳边低语，一句话，仿佛瞬间点燃了江肃的怒火，“乖，去杀了他们。”

　　江肃的眼前倏然变红。

　　瞳孔充斥红色，这是沈浩逸对他最后的控制，红色之光充满了整个眼眶，他的力量似乎瞬间被全部点燃。

　　郑燎原脸色一变：“阿肃！”

　　掐住他脖子的手忽然松开，浑身的疼痛都被掩盖过去，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杀了他。

　　目光看向了郑燎原。

　　目标是他。

　　杀了他，就能保护沈浩逸，就能完成任务。

　　黄警官大喊：“射击！快麻醉他！”

　　麻醉枪响，江肃身子一动，猛地往前走了几步，如鬼魅一样忽然消失无踪。

　　一群人脸色大变。

　　他的速度——堪称瞬移！

　　反应过来之前，那几个警员在一夕之间全部被放倒了。

　　郑燎原呼吸都停滞了。

　　除了杀死他，还有一个目标是黄警官！

　　果不其然，江肃朝他大步走过去。

　　“阿肃！”郑燎原瞬间瞳孔一变，以最快速度跑到黄警官面前，一把推开他。

　　以他的身躯代替黄警官，抬眼看着毫无意识的江肃，忽然想到了郑邱的话。

　　以他来唤醒江肃，如果郑燎原到了死亡边缘，以江肃对他的感情来逼他意识反抗。

　　可这是赌，一旦赌输了，江肃就会误杀他，哪怕清醒了，说不定一辈子都会活在后悔中。

　　但——

　　他抬眼，与江肃空洞的眼神相撞。伤就伤吧，这是唯一唤醒他的机会了。

　　力量爆发，郑燎原以自身最强的力量迎战。

　　他与江肃，终有这一日要争锋相对。

　　黄警官站稳了身子，朝着楼梯口看去，沈浩逸已经不见踪影了。

　　正想叫人趁机去追捕沈浩逸，扭头一看，郑燎原只是一招之间就落了下风。

　　江肃的实力太吓人，连警察都束手无策。

　　“燎原，小心！”

　　郑燎原冷不丁被提醒一声，没成想还分了神，肩膀锥骨一样地生疼，被江肃捏着猛揍。

　　他倒在地上，浑身都疼，被揍的受内伤，嘴角溢血。

　　……家暴太可怕了。

　　咬着牙，只是一息间的缓神，锋利寒光晃了眼，猛一抬头，江肃冷着一张脸，手举着匕首，毫不留情地朝他刺来。

　　任务：杀了郑燎原。

　　郑燎原倒吸一口凉气，但他不准备跑了，他拿这条命，来逼着江肃苏醒。

　　牙咬得酸。

　　“阿肃……你快醒醒啊！”

　　匕首一抖，落在他眼前，倏然停住了。

　　江肃感觉痛感忽然升起，身上的伤开始火辣辣地疼。

　　意识……头，还有手。

　　全都不受控制了。

　　“阿肃！”郑燎原立马抓住他拿着匕首的那只手腕，“你看看我是谁，我是燎原，你看看我！睁开眼睛！”

　　“燎……”江肃的眼睛有那一瞬间的动容。

　　郑燎原立马点头：“对，我是燎原！”

　　江肃的意识开始入侵似的在他脑子里反复冲撞，头开始剧烈地疼起来。

　　记忆、药剂反复争斗。

　　以他的大脑为战场，挑战他的承受能力。

　　“阿肃……阿肃！”郑燎原不停地叫他。

　　匕首猛地一抽，猝不及防划到郑燎原的手掌，手心一痛，开始汩汩流血。

　　开了刃的，真的能杀死人！

　　江肃的眼睛再次被红色全部覆盖。

　　匕首再次高高扬起，对着郑燎原的心脏，猛地刺去。

　　不要——！

　　手一抖，再次偏移，刺啦一声刺在地上。

　　见状，郑燎原顾不上手上的疼痛，立马抓住他手里的匕首给扔得远远的。

　　“看看我，清醒过来，阿肃，我是燎原，郑燎原！”

　　江肃那种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张神情。

　　郑燎原……

　　不讨厌他碰自己，也不想杀死他，是他的另外一个意识作怪。

　　“燎……”江肃忽然开了口，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尽力气，死死按在地上。

　　手背接触地面，郑燎原大喘了一口气，看着江肃如今身子动摇不定，单膝跪在他身边的姿势已然被打乱，这会儿，整个人恨不得都蜷缩躺在地上。

　　这水泥地，愣是磨的他手背生疼。

　　郑燎原顾不上，看着他的眼睛持续叫他：“想起来了吗？阿肃，在国外的酒店，夕阳，我吻了你，之后我们就在一起了。”

　　江肃脸色惶恐不安。

　　“你睡觉、睡觉最爱挨着我，我不抱你你都跟我生气，一点都不记得了？”

　　“还有……还有，还有我最不喜欢吃青菜！江肃，你再不清醒，我把所有青菜都倒掉了！”

　　江肃咽下口水。

　　耳根子很疼，他居然会觉得，这样一直说以前的事情会让他有些印象。

　　殊不知，这样的唠叨只是让他头越来越疼，越来越乱。

　　如果不唠叨，他很快就能将那难以控制的意识给赶走的！

　　“别说……”江肃大喘着气瞪着郑燎原，“别说了！”

　　你个白痴！

　　“不，我要说！”郑燎原倔强抓着他的手，一双眼瞪得老大，生怕他又被完全控制了。

　　他不要命地看着江肃，旁边有没有人完全顾不上了，朝着他大喊道：“我爱你！”

　　江肃：“……”

　　愣神不过一瞬间，看他因为自己的表白有了反应，郑燎原欣喜若狂，总算是有了一点能唤醒他的可能。

　　而江肃，仅仅只是因为他这一声表白，脑子里被封存的记忆破了个缺口，一股脑地往外涌。

　　与之抗衡的，就是那股撕心裂肺的控制，体内的药剂，恨不得钻出他的身体将郑燎原杀死。

　　郑燎原张张嘴正准备继续喊。

　　一只手忽然被反手抓住，唯一限制江肃的手也没了力气，江肃忽然撩起长腿，跨坐在他身上，弯腰吻他，堵住了郑燎原的话。

　　一息之间，所有的力气和话语都被堵了回去。

　　胸脯起伏，清晰地听见江肃奋力控制着杀人冲动的急促气息声，和他呼吸相交杂。

　　黄警官转过身去，捂了捂眼，然后找了个事情做，一个个把旁边的警员带着往楼梯口走去。

　　以此掩饰电灯泡的尴尬。

　　“燎原……”江肃眨了眨眼松开他，眼睛有了些光，有重逢之后看他的温柔。

　　郑燎原看呆了两秒，一瞬间竟然不太敢确定，真的是他。

　　江肃俯下身来，皱着眉头抚摸他的脸。

　　“咬我……燎原。”他带着些微弱的呼吸声，声音听起来不太好，“咬我……”

　　第一百五十七章 理智与控制相搏

　　江肃在他怀里，他们在郊区别墅的天台之上，感受到怀中人的柔软和温柔，还听他魅惑般地在他耳边让他咬他。

　　郑燎原耳尖唰得一红。

　　“不……不太好……”

　　吧字还没说出口，江肃整个人一抖，忽然掐住了他的脖子。

　　“咳咳……”郑燎原立马翻了白眼，终于明白他说的咬他是什么意思了。

　　江肃的意识忽有忽无，必须要有个办法让他暂时失去意识。

　　目前最方便的法子，就是郑燎原咬他，吸了他的血，强行失血晕厥。

　　但一不注意，江肃也能没命。

　　真是造孽，两个人都在拿自己的命赌。

　　可惜郑燎原来不及反应，只能按他说的做。

　　猛地抓住江肃的手掰开，下意识大口吸入空气，窒息感消失。

　　下一瞬，尖牙长长，犹豫一会儿，怕咬到他大动脉，特意偏离脖子，在江肃肩膀上，猛地咬下去。

　　江肃挣扎的手猛地一松。

　　郑燎原闭着眼，舔舐在他脖子上吸血。脑子乱七八糟，生怕一个不注意吸过了。

　　他的血液味道，还是出奇的美味……

　　不一会儿，江肃不动了，整个人脱了力，眼睛和牙全都恢复了正常，大脑眩晕，趴在他身上晕了过去。

　　郑燎原长长松了口气，躺在那儿一会儿，小心翼翼地摸一摸江肃的头发。

　　而后想到他还失血，立马起身来把他抱起，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市区。

　　*

　　沈浩逸跑了，那座山不大，但是要完全搜山也要花点时间。

　　此行的目的只是带江肃回来，几个人没有多纠缠，带着江肃回来实验室就撤了。

　　郑燎原浑身狼狈，抱着昏迷的江肃一路风尘仆仆回去实验室。

　　他还会不会重新被控制也说不定，郑燎原不会把他带回酒店。

　　实验室里，浑身是伤的江肃被放在一个类似于沈浩逸实验室的椅子上，同样的铁锁，电控，以蛮力是难以挣扎的。

　　江肃昏迷，脖子上的牙印还在慢悠悠流血，脸色惨白。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没办法去医院，万一暴怒伤人就麻烦了，所以郑邱特意请了个医生上门。

　　脖子上的伤消了毒，医生给他挂上盐水，才站起身。

　　“没事，失血是有点，但是不太严重。昏迷的原因应该是身上的伤，身体太疲惫了，他身体素质很好，很快就能醒。”

　　郑燎原松了口气。

　　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终于办到了，救出江肃，把他带回来。

　　谭文焕和成思华研制解药的进度差不多了，确认药效之后就能给江肃注射，在这之前，郑燎原不辞疲惫地守在他身边。

　　握着他的手，时不时抬头看看昏迷的江肃，两天了，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心中越来越急促，抓着他的手总冒冷汗。

　　第三天，高哲来了。

　　他到床边停下，视线落在昏迷的江肃身上，有些不敢相认。

　　他是见过长大的小七的，可那时候的他意气风发，温柔和善，绝对不像现在躺在这儿的江肃一样浑身伤痕，破碎感十足。

　　面前一道阴影挡了部分光，发着呆的郑燎原抬起头来，看见了高哲，是陌生的脸庞。

　　“您是……”他看起来是个三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倒是收拾得干干净净，就是满脸胡渣，满脸狼狈。

　　郑燎原没见过高哲。

　　“小七……”他在那边，抓住了江肃的另外一只手。

　　面前的人沉浸在一度悲伤中，眼睛看着江肃，担忧不是假的，甚至偶尔看得见一丝恨意。

　　应该是在恨沈浩逸将江肃伤成这样。

　　情感不是假的，能够叫他小七还这么担心他，郑燎原猜，这人应该是那位失踪了的、他一次都没见过的高哲。

　　郑燎原视线灼灼，被盯的人有所察觉，抬眸来，恰好与他眼神相撞。

　　那个看起来跟小七差不多大的小孩似乎对他没有警惕，反而很好奇地看着他。

　　高哲食指背蹭蹭鼻子，放开了江肃的手，在他对面坐下来，眼神不动声色地瞥一眼郑燎原抓着江肃的手。

　　“你就是郑燎原？”

　　郑燎原立马点头：“是。”

　　他看见高哲额头上青筋暴起一瞬间，而后腮帮子一动，又归于平静。

　　“哼。”他听见高哲不动声色吐出这么一道声音。

　　“……”郑燎原讪讪垂下头，那眼神不善，估摸着高哲心里对他有点意见。

　　虽然，这个意见哪里来的他也不知道。

　　不过郑燎原完全不介意，反正江肃醒来，一定会站在他这边的。

　　高哲看了一会儿江肃就走了。

　　他们两个人本来面面相觑也没有什么话说，看着江肃还昏迷不醒的样子，眉头越锁越紧，起身就出去了。

　　然后谭文焕后脚就进来了。

　　脑袋还往后看，目送着高哲出去，一脸不解：“他怎么了？你们在里面……发生什么了？”

　　郑燎原才刚刚松了口气，挎着一张脸告状：“冤枉啊！我什么都没干，一句话都没说，连问他叫什么都不敢。坐了一会儿，突然就生气了。”

　　谭文焕一听，笑着在刚刚高哲坐过的地方坐下来，抬头看了看江肃的情况。

　　“身上的伤在好了，不醒也是好事，万一醒过来，又要精神各种挣扎，受苦。”

　　郑燎原看向江肃，越看他这副模样，心中越是难过。

　　“刚刚那个，是高哲。二十年前那么多孤儿，他最喜欢阿肃，一直把他当亲人对待，回来之后，思华跟他说了阿肃的情况，上次阿肃出事，你也跟他在一起，又知道你们的关系，他肯定埋怨你，你也别放在心上。”

　　郑燎原恍然大悟：“难怪，我总觉得他的眼神要杀了我。有一种我拐了他宝贝的错觉……”

　　谭文焕眯眼一笑。

　　“那谭老板，你觉得阿肃会认谁啊？”话锋一转，郑燎原又笑眯眯地问他。

　　谭文焕白眼一翻，装作看不懂的样子：“你说什么，我不懂。”

　　郑燎原闭嘴不言，两人心照不宣，都不聊这回事了。

　　毕竟这事说起来挺奇妙的，见多了追求者多，被追求的选谁；这还是头一次见选谁当爹的。

　　实验室里，白天有谭文焕几个人继续研究着解药，时不时会抽取一些江肃的血用于实验，郑燎原便寸步不离地守着江肃。

　　等人都下班了，实验室亮着床头昏暗的灯，郑燎原起身匆匆吃了点粥，便又坐回去。

　　这几天，他一直寸步不离，郑邱也拿他没办法。

　　“阿肃，沈浩逸还是跑了，围山不现实，那天救你为重，没让黄警官去追。”他守在一边，小心翼翼地给江肃擦擦脸，“这几天我都守着你，担心你如果晚上醒来，会怕。”

　　江肃是什么人，他肯定不会害怕的，只是郑燎原的私心，总想弥补一下这接近半年没有与他在一起的时光。

　　自顾自地吐槽完，郑燎原起身去倒了热水，从柜子里找外伤药膏给他擦。

　　背对着江肃，郑燎原站在柜子前，丝毫不知，身后昏迷的人忽地动了动手指。

　　意识一旦复苏，头开始针扎一般地疼。

　　江肃躺在那张有些冰凉的实验床上，眉头一皱，呼吸一下子变得痛苦起来。

　　每动一下，身体都像是在受刑一样。

　　用尽力气睁开眼，模糊的视线之中一片黑暗，没有光线的房间让他什么都看不清。

　　可眼前有人在动，模糊的一道人影，江肃嘴唇微启，大口吸着空气，好像要窒息一样。

　　手脚挣扎，感觉到铁锁的冰凉感，才从微弱的意识中想到自己应该是被限制了。

　　——杀了郑燎原！

　　呼吸一滞，耳边频繁响起这一道声音，好像是谁在命令他。

　　沈浩逸！

　　——不要，不能杀他。

　　两道声音频繁在他脑子里挣扎打架，可江肃的身体反应似乎是更偏向后者的，但前面那道命令，却好像更加占据理智。

　　——郑燎原，不要杀郑燎原。

　　江肃努力睁大眼睛。

　　他看见郑燎原转过身来了，可是明明睁大了眼，好像还是看不清他的脸。

　　“——阿肃。”

　　郑燎原、郑燎原在叫他。

　　杀了郑燎原！

　　杀了他！

　　郑燎原手上的药膏掉了一地。

　　江肃额头冒汗，眼眶被红色全部充斥，刚刚醒来，就在费尽力气挣扎，对抗控制。

　　他在江肃床边坐下，紧紧握着他的手，模样看起来比他还紧张，看着他这副难受的样子，恨不能躺在那儿替他受罪。

　　“阿肃，再忍忍，谭老板他们马上就能制作解药了。”郑燎原垂下头靠在他手上，掩饰红了一圈的眼眶，“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他就在面前，在无人的实验室里，郑燎原不加掩饰地诉说着自己的歉意和愧疚。

　　如果他再强大一点，就不会让江肃受那样的苦；如果他早一点看穿沈浩逸的阴谋，也不至于让他陷入这样的境地。

　　如果……

　　郑燎原眼泪哗啦啦地流，紧紧握着他的手，哭得他们相握着的手都湿漉漉的。

　　江肃耳边响起郑燎原的哭声，越来越大，哭得无比伤心，好像天塌下来了似的。

　　情绪渐渐安静下来，满脑子回荡着他的哭声，哭得江肃心跟针扎一样疼。

　　眼眶之中的红色一点点化作飞烟消失过去，覆盖之下的黑色眼球难得见光，视线逐渐清晰过来。

　　看清了面前的场景，想着他应该在郑邱的实验室里。

　　眼球一动，垂眸看去，看见了埋头在床边的郑燎原。

　　脊背弯曲，双肩发抖，哭得很痛苦。

　　嘴角一动，看着他这样子，真是狼狈。

　　手指微微一动，一点不嫌弃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悄悄握紧，抓住了他的手。

　　“……燎原。”

　　声音温柔地从头顶传来。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时隔多年的关爱

　　郑燎原整个人一僵，好久不敢抬起头来。

　　到底有多久，没有听见他这么温柔地叫他的名字了。

　　握着他的手松开了。

　　哭得很难看的一张脸，江肃嘴角一动，忍不住笑。

　　“……我、我给你解开！”喜悦冲击头脑，郑燎原已经把各种风险抛到脑后了，恨不得立马解开所有的束缚。

　　站起身的一瞬间，江肃的手温温柔柔拉住了他，阻止了他起身的动作。

　　“不要……”江肃朝他摇了摇头，脖子铁锁搁到，他眉头一皱，放小了动作，“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又失去理智了，就这样锁着，不然……我怕伤害你。”

　　郑燎原拉着一张脸又坐回来。

　　等了一会儿，他主动说起这段时间的事情。

　　江肃静静看着他，嘴角带着些笑意。真想摸摸他的头安慰他，可手动不了。

　　“……高哲回来了。”郑燎原突然抬起头，抹了把眼泪，把自己尽量收拾得干净了，才说，“今天白天他来看你了。谭老板说他从小就喜欢你，一见你受伤，气得恨不得去找沈浩逸拼命……还牵连我，那看我的眼神恨不得要杀了我，吓死人了。”

　　江肃弯起的嘴角就没有落下去过，看他入迷，被他这夸张的语气叫回了神，回答道：“别人左右不了我的选择，你不用怕他。”

　　“你这样好像是在忤逆他，毕竟他从前对你很好。”郑燎原也笑起来，“连看我都是陌生人，只心心念念小七，你也不感激一下。”

　　江肃轻轻摇头：“那是他单方面对我的感情，我并不认识他，就算小时候的记忆已经回来了，我对他的情感也只有当年短短的几个月而已。”

　　如果一定要说一番江肃对他说感情的话，那么应该只有感激和滔天的恨意。

　　对比一下，恨意大于感激。

　　一个不经过你同意就把你当成小白鼠的人，再怎么对你好，感情再怎么真挚，也已经脱不开“实验者”和“小白鼠”这两个身份了。

　　江肃可不是圣人，能够用“感激”冲淡了恨意，对他来说已经是最大的善良了。

　　他如实这么告诉郑燎原，后者笑着看着他，抬起手小心翼翼想摸一摸他的头，却好像有所拘束。

　　顿了一会儿，他若无其事地笑着，收回手，问：“那……谭老板呢？我听他说，你答应要给他做儿子了。”

　　江肃说：“谭老板对我的好不一样，他是实实在在付出的，如果不是他，我可能现在不知道在哪儿漂泊。那是一种，让我活下来的希望。”

　　郑燎原点头。

　　他到底无法感同身受，但无论江肃怎么选择，他也会陪在他身边就是了。

　　“反正，你是最重要的。”江肃又说。

　　郑燎原身子一顿，看着他陷入呆滞，不知觉间，耳朵开始热了起来。

　　当然，江肃是看不见的，房间太昏暗了。

　　“沈浩逸，现在怎么样了？”江肃转移话题。

　　“……他，失踪了，我们监视不到他了，也不知道后续会闹出什么事来。”郑燎原呆呆地回答。

　　江肃轻轻嗯一声：“能够那么轻易对付他才不正常呢……希望我能早一点……控制住我自己。”

　　说到这儿，他神色有些失落，垂下睫毛，不知道看向哪儿发呆去了。

　　郑燎原一见，立马回过神来，抓紧了他的手说：“谭老板他们已经初步研制出解药了，这些天一直在用你的血测试，一旦效果达标了就会给你注射，到时候就不用再被控制了……”

　　说起来，他也心里没底。

　　在江肃回来之前，其实也测试过好几次了，总会有那么一点瑕疵的。

　　但是他总不能把实话全告诉江肃，至少也要让他有点希望。

　　“你饿了吗？”郑燎原心虚，立马转移话题，“昏迷好几天了，饿的话我去买点吃的。”

　　江肃摇头，下意识抓紧了他的手：“每天都输液，不饿的……燎原，我不知道我什时候又会被控制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末了，他看着郑燎原，嘴唇一抿，模样诱人极了：“……我，想你了。”

　　郑燎原眼皮一动，仿若置身在梦里。

　　他又转身坐下，牵着江肃那只手，被他拿毛巾擦了擦，擦去了自己的眼泪。

　　仿佛摸着那只手，就已经无比满足了。

　　天色大亮，实验室逐渐明亮起来，江肃扭头看向天光，嘴角扬起笑意：“天亮了……燎原。”

　　一回头，郑燎原趴在他床边，熬了整整一夜陪他说话，终于忍不住睡着了。

　　江肃抓着的手，温柔地笑。

　　而后，他闭上眼，紧握着郑燎原的手，陪着他睡着。

　　反正，以后有无数个白天和夜晚可以陪着他谈天说地。

　　艳阳高照，郑燎原趴在床边睡着，实验室的人上班了，他被惊醒过来，之后又旁若无人地继续睡。

　　这些日子郑燎原一直守在实验室陪江肃，实验室里的人都知道，几乎见怪不怪了。

　　——郑燎原再醒过来，是被江肃抓着他手的力气疼醒的。

　　一睁眼，他又再次被体内药剂和沈浩逸的“命令”给控制了。

　　“阿肃！”

　　他是有点意识的，只是不想惊动谁，只是紧紧握着他的手。

　　额头青筋暴起，真的是用尽力气在控制自己。

　　“谭……谭老板！成教授！”

　　郑燎原立马爬起来，转身去寻找那两个人的身影。

　　今天高哲也在，穿着研究服，加入了研制大队。

　　“怎么了？”三个人一同赶了过来。

　　郑燎原急急忙忙指着江肃，神情慌张：“阿肃又被控制了。”

　　三个人一致安静下来，看着他如今这般难受的样子，都看得无比心疼。

　　沉默了好久，谭文焕终于开了口：“给他打镇定剂。”

　　“不行！”高哲立马黑着脸拒绝了，“小七体内融入了太多研究药剂，如今容不得一点差错，身体根本注射不了任何药剂，一旦产生冲突，那是致命的！”

　　说到这儿，三个人再度安静下来。

　　郑燎原咽了咽口水。

　　回头看去，江肃无比痛苦，似乎感觉到他在身边，自己意识抢占大脑的时候，会下意识叫他。

　　“……燎原。”

　　他立马又坐下来，紧紧抓着他的手，眉头就没舒展过：“我在这儿，我陪着你……阿肃，你只能自己控制自己了，我担心……再多的药剂会对你的身体造成伤害。”

　　“燎原……燎原。”

　　他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是紧紧回握着他的手，视线一直落在他身上。

　　那副模样，不用郑燎原多想，就知道他一定很难受。

　　“……这几天，我们也不是没有研制出解药，就是因为考虑到阿肃的身体，所以必须要用最合适的药，不能有一点差错。”谭文焕适时解释了一句，“现在……他不能注射任何药剂，过了这一关，以后就好了。毕竟，浩逸的那个药剂确实强化体质，他说不定以后生病都会少很多。”

　　郑燎原讷讷地点点头。

　　“他醒来过吗？”旁边一直不语的成思华问。

　　“醒过。”郑燎原回答，“昨天晚上醒了，也是这幅样子，后来是他自己控制住了，可能……是因为我吧。”

　　……大概是他哭的，让江肃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难怪。”成思华垂眸沉思，在手上的报告上写了记录，“等他再清醒，抽血观察。如果他自己可以做到控制，说不定身体会产生免疫细胞，这样对我们的研究也有好处。”

　　郑燎原嗯一声老实点头。

　　高哲又坐到对面，和郑燎原一起守着江肃。

　　这样的痛苦，意识半迷半醒，视线之内，只顾得上拼命看清身侧的郑燎原。

　　呼吸急促，又渐渐归于平静，约莫十分钟之后，江肃大喘着气安静下来。

　　手腕和脚踝被磨得发红，脖子一样，郑燎原心疼的要死。

　　好不容易等江肃安静下来，他也跟着江肃一同，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江肃扭头，如同昨晚一样，又抓紧了郑燎原的手。

　　“我每次睡着和醒来，都像是思绪断弦，就会控制不住地想起沈浩逸的命令。”他主动跟郑燎原交代感受。

　　郑燎原忙说：“现在不要想那么多，这样的日子不会很久，你现在好好休息。想吃什么，我去给你买。”

　　江肃点头笑应下：“你买吧，什么都可以。”

　　“好。”

　　郑燎原这才松开他，眼神看向高哲，颔首，算是拜托他照看江肃了。

　　等人一走，高哲这才温声问江肃：“小七，你感觉好点了吗？”

　　江肃一如对待郑燎原的那般温柔态度，微微点头，笑着：“好多了，让你们操心了。”

　　高哲微叹着气，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就好像还是曾经的那个可爱的奶孩子，带着007的手环代表身份。

　　如今物是人非，高哲已经不再年轻，江肃也不再是那个孩子了。

　　“对不起小七，我对不起你，是我做错了……”高哲突然开始垂眸忏悔。

　　江肃摇头：“不用道歉。事情过去了，现在要想的，应该是怎么阻止沈浩逸，阻止他继续把更多的人变成我这样。”

　　“你说得对……”

　　高哲听着江肃说的话，有那么一瞬间感觉他还像小时候一样，但人长大了，隔了二十年，总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他安静下去，江肃也没有再主动开口。

　　气氛陷入一阵尴尬，停了一会儿，他讪讪站起身来。

　　“我去叫文焕陪你。”

　　第一百五十九章 糖糖也在等着他

　　谭文焕看高哲脸色不太好，就知道在江肃那儿没有讨到好。

　　劝了一句，语重心长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过来陪他。

　　“好点了吗？”

　　江肃笑：“燎原也问，高哲也问，您也问。您来看看，我好点了没？”

　　谭文焕与他对视一笑：“这种时候了，还开玩笑。”

　　打趣他一声，看江肃如今温柔笑着的样子，心中也无比心疼他。

　　从旁边的桌上拿来药膏给他擦擦，温柔说道：“有什么不舒服要及时告诉我，你的身体最重要。当时也怪我……如果我早点做准备，你就不会受这个苦。”

　　“怎么能怪您。”江肃忙安慰他，“是我为了救燎原才去的。这些日子，除了不记得，其实也没有什么苦……沈浩逸，大多时候都没有对我动手，就上次，燎原毁了他的实验室，才会迁怒我。”

　　“这么说，你当时只是不记得了，但是那期间发生的事情都还记得？”谭文焕深思。

　　江肃点头：“我都记得。他让我看着酒店，又带我去见陈奇，还有所有跟燎原对上的事情，我都记得。”

　　说起陈奇，当时沈浩逸是第一次对江肃动手，好像是头被利器划破了，说受了不小的伤。

　　想到这儿，谭文焕仰起头去看他的脑袋，轻轻拨开头发，确实看见发缝里小小的伤疤。

　　“疼了？”

　　“当然疼。”江肃又笑，“可是当时感觉不到。”

　　谭文焕摸摸他的头：“回来了就好，你不知道……燎原回来跟发疯了一样，抱着糖糖走在街上，浑身是血，吓到了不少路人。”

　　说起糖糖，江肃后知后觉，连忙拉住他的衣袖：“糖糖……糖糖它现在……”

　　“放心，郑邱和燎原一起，帮你葬了糖糖，等你恢复了，让燎原带你去看。”谭文焕拍拍他的手，“……说起来，焦队长这几天，和阿尔海一起，一人一狗一直在墓地守着糖糖……大概是以此忏悔。”

　　江肃垂下眸去。

　　麦芽糖是他的亲人，从小陪着他长大的，其实他也知道，总有一天糖糖会走，宠物的寿命只有那么长。

　　他坦然接受了这个事实，只是还是会因为这个时间终于到来而难过。

　　那只小猫咪真坏啊……用自己弱小的身躯，义无反顾地为他爱的人拼命，让江肃一辈子都忘不了它了……

　　江肃眼角流下泪。

　　哭才是正常的。谭文焕没打扰他，希望也能借此发泄一下。

　　谭文焕很慈爱地摸着他的头，也不说话，就这样默默陪着他。

　　接下来的几天，郑燎原寸步不离地守在实验室陪他。

　　白天实验室太吵闹，来来往往的人，郑邱就让郑燎原带着他在附近租了一套房子，睡得也舒服，虽然该有的束缚还是不少。

　　自从那个晚上江肃醒来，之后的每一次入睡后醒来，几乎都要经历一次这样的折磨。

　　郑燎原守在床边将江肃抱在怀里，双手双脚挂着一个铁手环，导电，有郑燎原遥控，只要江肃失控了，都可以电击短暂麻痹神经，从而控制住江肃。

　　电击幅度不大，伤害也几乎没有，这也是郑燎原放心让他戴上的原因。

　　江肃身体疲惫极了，靠在他怀里，一张脸白的可怕。

　　恢复了神智，他才有些虚弱地开了口：“……燎原，没有伤到你吧？”

　　“没有。”郑燎原双手又紧了紧，“你没有伤到我，就是伤到你自己了。”

　　江肃嘴角一扬：“那就好。”

　　“等你恢复一点，我带你出去走走。”郑燎原又说，“这几天观察了一下，你清醒的时候不会有不稳定的情况发生，这样就好。好几天了，怕你一直闷在家里，心情不舒畅。”

　　江肃嗯了一声。

　　力气渐渐回溯，他从郑燎原怀中挣脱出来，面向他，小心翼翼靠过去，抬手抱住他的脖子。

　　郑燎原心中一软，抬手将他回抱着。

　　江肃贴着他的脑袋，讨好似的蹭蹭，在他耳边温声说：“燎原，你带我去看糖糖吧。”

　　“好。”郑燎原应下。

　　收拾好之后，江肃去洗了个澡才出门，两人绕道先去了一趟殡葬馆，去买了些祭祀用品。

　　来的人是上次殡葬接待郑燎原的人。

　　整个殡葬馆几乎没有不认识他的，毕竟这是位大款，给宠物用的项目都是最好的。

　　这次来，郑燎原一如上次一样买了不少祭祀用品，跟在他身后的江肃简直哭笑不得。

　　“你买太多了，不需要，糖糖都用不完。”

　　郑燎原回头看他一眼，将手上的东西递给他：“这是我欠它的，我欠它一条命。”

　　江肃微笑，看他落寞地垂下头去，便抬手摸了摸他的头：“不要多想，我不怪你，这也是糖糖自己的选择。”

　　郑燎原闷闷点头。

　　两人散步而来，墓地前，焦堂盘腿坐着，旁边卧着阿尔海，神情闷闷的，一直躺在那儿。

　　郑燎原与江肃对视一眼，显然没想到他们还在。

　　“阿尔海，糖糖在休息了，我们回去吧，你天天这样，糖糖也不放心啊……”焦堂摸着阿尔海的脑袋，一直很担心它。

　　麦芽糖的死，他知道阿尔海心存愧疚，可逝者已逝，活着的才更应该努力。

　　罪魁祸首不应该是一只狗，应该是逃之夭夭的沈浩逸才对。

　　说着那句话，焦堂有些心疼阿尔海现在的样子。

　　阿尔海眉毛一动，感觉到身后有人来了，抬起头看过去。

　　焦堂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焦队长。”江肃笑着叫他。

　　后者立马站起身来，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看身后墓地，下意识挡住了阿尔海。

　　小动作被江肃尽收眼底。

　　他没介意，转头走到墓地前，缓缓蹲下，看着上面麦芽糖的黑白照片，心里五味杂陈。

　　过了一个年，许多事情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直到现在，江肃都感觉一切好像在梦里。

　　“你……没事了吧？”焦堂有些不自在地跟他客套。

　　江肃点头：“没事了。谢谢你跟阿尔海来看糖糖，我听说你们一直守着，不用这样的，糖糖的死是沈浩逸的手笔，跟你们……跟阿尔海没关系。”

　　说着，他走过去在阿尔海面前蹲下来，小心又温柔地摸摸狗的脑袋：“阿尔海，好朋友走了，你一定很难过吧，而且……你还不小心伤了它。”

　　阿尔海呜呜两声，朝着江肃靠近一些，又卧在他面前，前爪并在一起，那副样子，就好像在面对着他忏悔一样。

　　“糖糖不怪你，我也不怪你。这些事情不应该由一个狗狗来承担的，你是身不由己。”江肃捧起它的脸来，低头在狗的脑袋上轻轻一吻，“不要再怪自己了，糖糖现在一定过得很好。”

　　“呜……”阿尔海脑袋抬起，看着江肃，好像听懂了他说的话一样。

　　片刻，它站起身来，在焦堂身边的袋子里嗅了嗅，用爪子扒拉出一些东西来，嘴巴一咬，丢进了燃烧着的火盆里去。

　　江肃忍俊不禁。

　　这狗狗祭祀好友，看起来跟人一样，真可爱。

　　糖糖不在了，但阿尔海还好好的。

　　他抿抿唇，回头看着焦堂，轻声说：“阿尔海回来了，就是最好的消息，好好保护它。”

　　焦堂嗯一声：“我知道。”

　　停顿一会儿，他还是又张嘴说道：“糖糖受伤，不管怎么样也是阿尔海动手的，我替它跟你、跟糖糖道歉。对不起……”

　　江肃回过头来，正想接话，后者像是怕他再多说什么似的，很快叫了阿尔海，拿着最后的空袋子出了墓园。

　　郑燎原望着江肃，一言不发。

　　良久，他动了身，从郑燎原手上接过袋子，在墓园前坐下来，给糖糖烧点纸。

　　郑燎原默默陪着。

　　麦芽糖走后，江肃一直没来得及来看看它，可能不只是江肃，连麦芽糖也等着他吧。

　　时间一点点过去，江肃只是看着麦芽糖，一句话不说，安静地陪着它，陪着它度过最后一段短暂的时光。

　　手机一嗡，郑燎原抬手去口袋里摸了摸，看见来电显示，又看看江肃，不忍心打扰他，转身出了墓园去接。

　　“喂，爸。”

　　电话那边是郑邱：“你们在哪儿呢？我在租的房子里，没看见你们。快点回实验室，解药只需要最后抽血测试了，这个版本是最接近正确解药的，先回来看看。”

　　郑燎原一喜：“好，我们马上回来！我带阿肃在糖糖墓园，我现在告诉他。”

　　“好。”

　　匆匆挂了电话，郑燎原便回来报信。

　　江肃依依不舍地看一眼糖糖，这才回头：“那我们回去看看，早点摆脱了这个手链要紧。”

　　一边说，一边笑着抬起手腕朝他晃晃。

　　郑燎原一笑，抓住了他的手，牵着江肃回去实验室。

　　血液测试，加上江肃本身意识反抗产生的抗体，药剂融入血液，效果很可观。

　　江肃再度躺在那张有铁锁限制的床上，侧着头看着郑燎原，旁边三个人把他围起来了。

　　郑燎原在一边陪着他。

　　“酒店怎么样了？”江肃问。

　　看得出来，郑燎原在一边死死盯着成思华手上的药剂，看起来比他还紧张。

　　于是江肃找了个问题转移他的注意力。

　　郑燎原答：“很好。赵临深在酒店守着，最近没有联系我，想必情况还不错，你如果担心，好了以后我们回去。”

　　江肃点头：“嗯，想回去，旷了这么久的工了。”

　　郑燎原轻笑。

　　“阿肃，解药是我们制作出来最符合你身体条件的，但是药剂和你身体接触会有什么感觉，我们谁都不知道。所以，等一会儿如果有什么情况，一定要随时告诉我。”

　　说话的是谭文焕，他戴着口罩和护目镜，可透过透明的护目镜，他看见谭文焕的担心，也看见了他额头的“川”字。

　　“你们不用担心，我一定会没事的。”他无奈地安慰一声，“就算疼和难受，也是最后一次了。”

　　他又转头，视线落在郑燎原身上，说：“等会儿你不要走，就在这儿。”

　　郑燎原立马点头：“好，我一直在这儿。”

　　第一百六十章 清醒后尝试异变

　　成思华举着针管，吸入了手上试管里的药剂，剂量看起来不多，但一想到那东西要被输入江肃体内去，郑燎原就下意识害怕。

　　他已经有阴影了，注射药剂的阴影。

　　江肃紧紧抓着他的手，闭上眼睛，心情平静和激荡交杂，开始期待他恢复正常之后的日子。

　　变成没有意识的“怪物”这么久了，他无比向往从前正常平静的生活。

　　胳膊皮肤刺痛，江肃皱起眉，而后舒展开来。

　　药剂顺着血管输入进去，几乎没有什么感觉，不出三十秒时间，他感觉到针头抽出，棉签按在他胳膊上受伤的地方。

　　“阿肃，感觉怎么样？”郑燎原忙问。

　　江肃睫毛一动，缓缓睁眼，朝着郑燎原摇头：“没感觉。”

　　一句话落下，大脑有些迷糊，他眼皮往下压了压，很快说：“感觉好……困……”

　　郑燎原脸色一凝：“阿肃？”

　　他还没反应过来，江肃已经闭上眼睡了过去。

　　*

　　“我们这几天一直在追踪沈浩逸，但是他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不管怎么查都没看见。”

　　郑邱坐在公司临时为沈浩逸一事建造的监控室里，旁边有两位协助的警员，他们正在跟郑燎原说着沈浩逸的事情。

　　“没有任何出境的记录，身份证没有用到，我们怀疑，他有可能还在月原市。”警员补充道，“他不用身份证，住的地方应该是自己家或者假身份证。”

　　郑燎原低头沉思。

　　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天警察来的太突然，沈浩逸应该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要不然他恐怕不会临时放弃江肃这么一个挡箭牌。

　　白寻给他们报信，沈浩逸身边出了内鬼，他应该很快就能想到。

　　这会儿，郑燎原看向窗外，有些担心起白寻的安危来。

　　警官适时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一声：“放心吧，有消息再通知你，我们一直盯着。”

　　郑燎原回了神，目前也只能点头，应下之后，又看向郑邱：“这事拜托您操心了。”

　　郑邱被他的客套还弄得不太习惯，心虚地摸摸鼻子，招手赶他：“行了，我也没干什么，这边我盯着。对了，江肃醒了吗？”

　　郑燎原点头：“醒了，我带他回酒店了，这两天看来没什么事，也没有再被控制了。”

　　解药药剂很成功，也没有更多额外的疼痛，只是在注射之后昏睡了过去。

　　后来对他血液的检查，确实一切归于正常。防止他再次唤醒体内残留的控制药剂，成思华还是跟他说，最近不要异变了。

　　本来也是郑燎原的想法，他走这一圈受了这么多苦，也不需要再操心什么了，接下来的事情都交给他就好了。

　　“没事了就好，但是以防万一你还是拿好手环，免得他被控制了你对付不了。”

　　郑燎原点头：“知道，阿肃自己拿着那个，遥控器在我这儿。我今天过来，也是阿肃担心这里的情况，那我先回去了，有什么消息打电话给我。”

　　郑邱嗯一声。

　　看着郑燎原远去的背影，他这个做爹的也无奈叹了口气。

　　儿子一心扑在另外一个男人身上，他看得又是无奈又是心疼。

　　他们一直牵涉进这二十年的阴谋之中，不管去哪儿总得受个伤，这近一年来，几乎成了医院的常客了。

　　可惜啊，没办法劝儿子脱身出来，只能想尽办法把这阴谋给中途掐断了。

　　郑邱揉了揉眼角回神，礼貌跟警官打了招呼，这才出去了。

　　郑燎原一路心情不错地回到酒店去。

　　注射药剂之后没多久，江肃就清醒过来了，也没有再被控制，身体和血液报告一切正常，成思华和谭文焕都说过，保险起见最近还是不要异变。

　　哪怕身处这样的情况下，江肃也还是什么都操心，总会时不时问他一些沈浩逸的情况。

　　如果是这个，郑燎原还不如让他回去管酒店，至少有个事情做，不让他天天盯着沈浩逸了。

　　于是，他就带着江肃回来了。

　　车驶入酒店停车场，郑燎原从容不迫地停好车，上来一楼，就看见江肃站在门口，一手扶着门，手腕上还坚持不懈地戴着那个手环。

　　郑燎原一时心疼，走过去看看手环，颇不满意：“干嘛还戴着，就跟囚禁一样……看着不爽。”

　　江肃理直气壮地笑道：“你送我的手链，当然得戴着。”

　　一句话逗得郑燎原忍不住嘴角上扬，拉过他的手，想把那个手环给取下来。

　　江肃再次把他的手握住：“我刚刚戴上的，我想去试试能不能正常异变。”

　　郑燎原想当然拒绝：“不要，你现在开始不许异变，一切事情都交给我，你就当好好休息休息。”

　　江肃当然不太乐意，脸色一下子垮下去了：“可是我……”

　　很有先见之明的郑燎原眼珠子一转，立马道：“那要不然，你送我个礼物。”

　　虽然不解，但江肃还是点头：“那你要什么？”

　　郑燎原卖了个关子：“你自己想，最好能送到让我满意的。”

　　看他这幅样子，估摸着李晓杨也让他好好休息，酒店的事情都不让他管了，也难怪江肃待的无聊，非要试试异变。

　　郑燎原顺口就找了个事情给他做，反正不管他送什么来，他都说不满意就行了，能拖一段时间就是一段时间。

　　江肃深深看着他。

　　眼神很鄙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把我当成傻子了？”

　　郑燎原身子往门框一靠，装作不懂。

　　江肃无奈笑：“好，送。”

　　一边说着，一边拉起他的手，转头进去酒店，往电梯那边走，边走边说：“既然回来了，就留下来吃饭吧，我把楼上房间都打扫了一遍，从厨子大叔那儿弄了不少菜，给你做饭。”

　　郑燎原这下没拒绝了，乐悠悠地往楼上走。

　　这两人黏糊程度，主打一个陪伴，江肃在哪，郑燎原在哪。

　　反正郑邱那边对沈浩逸的追踪也没有消息，他就留在了酒店，天天陪着江肃。

　　有他陪着，江肃也确实没有再试异变的想法了，一连大半个月，他也正常没有再被控制。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没事的时候，郑燎原就沉迷于恋爱，每天晚上跟江肃在天台长椅上坐着，弥补着白白浪费的那好几个月。

　　两人无数次从赵临深面前牵着手路过，他已经佛系了，除了看见人翻个白眼，也没有那个好奇心跟上去偷窥了。

　　等人消失在楼梯口，他就跟焦堂一起牵着阿尔海继续巡视。

　　酒店每天都会巡视一圈，防止像邵悦依一样的事情再度发生，平时基本上都是一个人带着阿尔海上楼，这一次，恰好两人准备一起去餐厅，也就心血来潮一起走了。

　　“天天混日子，沈浩逸的事情没个结果，都不知道急。”赵临深一边摸狗一边走，顺口还嘟囔两人一句。

　　焦堂抬眼瞥他，不说话。

　　赵临深自顾自又抱怨：“要死了，秀恩爱，死得快！”

　　焦堂：“……”

　　到底是看不惯谁啊。

　　无语片刻，他半弯腰，往狗背上一拍：“阿尔海，走。”

　　一人一狗一个眼神都不留他一个，大步走了。

　　赵临深：“……喂！你甩什么脸子给我。”

　　一脸懵的赵临深站在原地无语了一会儿。

　　“——等等我呀！”

　　*

　　郑燎原还是拗不过江肃，答应让他试试异变。

　　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身体没有其他任何不适，实力速度和力量全都提升了，江肃自己也能感觉得到。

　　站在天台空旷的地方，远离了一些布置建筑，江肃站在郑燎原面前，双手手腕上戴着手环。

　　郑燎原整颗心都在剧烈跳动，生怕出什么差错。

　　直到看见他的皮肤一点点变化至僵白色，他还在脑子里纠结，是不是不应该答应他。

　　——啊！美色误我！

　　要不是江肃可怜巴巴地拉着他撒娇，郑燎原怎么可能答应！

　　不过，江肃撒娇啊啊啊啊啊！

　　满脸的担忧忽然被粉色泡泡给包围了。

　　郑燎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法自拔，笑得跟个二愣子似的，江肃下意识歪过头看他。

　　眼睛是红的，尖牙如常，就是他正常异变的状态。就算是红色的眼睛，那双眼睛看着郑燎原的时候也是有温柔的。

　　只是……身体里好像有潜力未曾被发掘，好像还能……

　　江肃看了郑燎原一会儿，顾不上他的神情，视线收回，很快闭上眼去。

　　全身的力量都在一点点被他感受接受，没有一点排斥，意识一直都是清醒的。

　　直到感觉到一丝极限，江肃没有强行继续，反而缓缓停下来了。

　　缓缓睁开眼睛，眼前的世界好像变了。

　　郑燎原站在他面前，好像一个被描边的画作，他的眼睛，就像是一个扫描机器。

　　而且，还能看见他口袋里的遥控器，红色的，估计代表有危险？

　　抬起手看看，手腕上的手环也是红色的。

　　手环没有任何限制功能，那就说明，他有比从前更强大的力量，视野和形态应该有变化，只是他现在还看不见。

　　……这就是，沈浩逸所追求的最完美吗？

　　如果抛开一切来看，他一定是个最成功的生物学家。

　　江肃转过身去，从天台栏杆看过去，远远的丛林之中，远到连知了煽动翅膀都看得一清二楚。

　　视线再度被扩大了。

　　那么力量……

　　他再回过头来。

　　“阿……阿肃？”郑燎原突然回过神来了。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紧张，甚至有点害怕。

　　江肃抬脚走过去。

　　“别……我就说不能让你试！这下怎么办啊！我……阿肃！还清醒吗？！”

　　听他这话，江肃猜到，郑燎原现在看见的自己的样子，或许跟到处被控制的时候一样。

　　江肃忽然来了恶趣味。

　　郑燎原不会伤害他，唯一能限制他的就是手环，手环不取，他想看看郑燎原会坚持多久才控制放电麻痹他。

　　如果没有……正好试试，他现在的实力。

　　江肃抬手，指尖化作利爪，如同黑夜里的狼兽，抬手朝着郑燎原挥去。

　　忽地浑身一麻。

　　江肃：“……”

　　郑燎原非常无辜地按着手上那个遥控器，毫不犹豫就按了。

　　是不会伤害他，也不容许他伤害自己。

　　江肃哭死。

　　为了下次继续逗他，江肃只能装作昏迷倒下来，异变收回去，装模作样地晕倒过去。

　　这次倒是意料之中，郑燎原稳稳地接住他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心机引诱他开口

　　江肃再度装模作样地靠在他怀里睁开眼睛。

　　“好点了吗？”郑燎原无比懊悔地自言自语，“我再也不听你的了！你就算再跟我撒娇我也不会心软的！太危险了，差点我就又要被你弄死了！”

　　江肃：“……”不是，怎么还在担心自己啊，他不会的啊！不会的！

　　不想搭理，干脆靠在他怀里装睡。

　　后续，郑燎原抱着他回去房间里，把他放在了自己床上。

　　人在床边坐了很久，离去之前还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人走门关，江肃无语地睁开眼睛，坐起来揉了揉头发。咬咬牙，真是被郑燎原气得够够的。

　　抬起手看看手环，他现在自己取不下来，必须要有郑燎原手里的遥控器。

　　没办法，下次再哄骗他把手环取下来吧，试了异变，他才确定，身体里控制他的那个东西已经被解除了，不管他怎么异变，都不会再次被沈浩逸控制了。

　　想要尝试异变，也是因为这个原因。他可不想一辈子戴着这么一个像囚牢一样的手环。

　　……嗯，先前说的话，当然是哄郑燎原的。

　　晚饭还是江肃下厨做的，吃完后郑燎原回去，看眼神有些依依不舍的意味，江肃一眼看穿他那点心思，笑着把他赶走了。

　　自从他回来之后，郑燎原不像从前那样跟他相处自然了。

　　恐怕也是因为控制的原因，他一直害怕江肃会再度失去关于他的记忆，而不记得他了。

　　一次不记得，过了快半年了，他们之间隔了那么久。

　　江肃心中叹气。

　　到底要怎么告诉他呢，异变可以直说，那么心里的别扭要怎么帮他消除呢。

　　等他收拾完餐桌，把碗都洗干净收拾完了，江肃坐在床边刚刚喝了一口水漱口，充着电的手机屏突然亮起，显示着郑燎原的来电。

　　低头一看，江肃无语地笑笑，明明就在隔壁，非要打个电话。

　　郑燎原坐在窗前，有些不自在地等着电话被接通。

　　“喂？”江肃接过，手机放到耳边，“有什么正事不能过来说，非要打电话给我。”

　　“嗯……就是想打电话。”郑燎原抿抿唇，顿了顿，又问，“你现在在干什么呢？”

　　江肃刚刚擦了湿手，洗完了碗什么的，刚刚在床边坐下来。

　　听他一问，张张嘴准备回答来着，忽然转了话路：“我？刚刚洗完碗，现在在洗澡。”

　　郑燎原那边安静了一会儿，才说：“噢……那你洗吧。”

　　“怎么了？想说什么？”江肃又问。

　　“没有……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郑燎原说完，下意识垂下头去。

　　有一种失而复得的不真实感。

　　他这段时间的思绪很混乱。

　　因为跟江肃在一起太过美好，一切其他的事情都顾不上了，可是晚上安静下来，又总感觉现在的一切都不真实。

　　看他躺在实验室的床上，甚至不敢相信他已经把江肃救出来了，都已经这么久了……他试了那么多办法都没用，突然就……

　　好像是在梦里。

　　掐一把自己的肉，疼，又不是做梦。

　　陷入温柔乡越久，就越感觉一切不真实。

　　“嗯……”江肃的声音软软地从手机里传出，钻进他耳中，痒痒的，让他忍不住一抖。

　　“你想跟我说话吗？”江肃问他。

　　郑燎原点头：“想。”

　　江肃说：“那你等我，我洗好澡就来找你。”

　　郑燎原没拒绝，直到电话被挂断，都还没回神。

　　那边，江肃放下手机继续充电去了，他立马脱了衣服去洗澡。

　　速度很快，头发湿漉漉地垂下来，他拿毛巾随便揉了揉头发，勉强不落水了，这才放下毛巾。

　　衣柜里翻了翻，找了一件偏肤色的浴衣穿上。

　　抓一把头发，抓得很凌乱，江肃站在镜子前看看，在脖子上，用手指使劲蹭出一道红色的印子。

　　——要多心机有多心机。

　　拿起手机，很满意地看一眼自己的样子，这才开门出去。

　　站在郑燎原房门前，静静敲了敲门。

　　看见他这副模样的郑燎原，果不其然愣在原地。

　　一切的现实进行，都好像在朝着他喜欢的方向发展。

　　更加不真实了……

　　“不让我进去吗？”江肃出声打断他。

　　郑燎原立马移开目光，让开身子，等他进来。

　　从前也不是没有见过江肃这副模样……怎么这一次，好像有些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卡在喉咙口，像是火一样蔓延烧开，烧的他喉咙干涩。

　　郑燎原关上了门，转头，还是将视线落在他身上。

　　江肃回过头来：“你想跟我说什么话？我陪你。”

　　“……我，给你吹头发。”郑燎原很快移开目光，找出吹风机来给他吹头发。

　　他很配合地坐下来，身子坐的很直，郑燎原站在他背后，一低头就看见脖子上若隐若现的红痕。

　　郑燎原下意识问他：“怎么搞的？有蚊子吗？”

　　江肃啊一声，意识到是胸口的红色，抬手拉着衣领挠一挠，声音含含糊糊：“我也不知道，洗澡的时候擦用力了吧。”

　　“……”喉咙一干，郑燎原闭嘴不言。

　　“沈浩逸那边的事情，我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江肃忽然开了口，微微回头，吹风机的热风吹到他头上发热，额头微微冒了汗。

　　郑燎原嗯一声。

　　“你不想让我插手我不管就是了，不用用各种各样的借口来应付我。”

　　“我不是……”郑燎原讪讪，“我没有想应付你，我就是怕你再受伤……阿肃，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上次的事情再发生吗，我看见那根针那么粗地扎进你身体里，你那么疼，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江肃安静下去。

　　不靠谱的医师，沈浩逸怕暴露自己的事情，甚至没有找个医生来给他扎针。

　　那针不是扎进肉里的，是穿透他的骨头的。

　　江肃那时候疼得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的样子，郑燎原无论如何都忘不了。

　　“我不想让你再受伤了……”郑燎原声音微小下去。

　　房间里安静下来，江肃对他的话也若有所思。

　　那样的经历可能对他来说已经过去了，但对郑燎原，或许是一辈子抹不去的阴影。

　　停了一会儿，江肃站起身来，把他手上的吹风机拿过来，拔了插头又放回去。

　　头发半干，但已经不影响什么了。

　　他朝着郑燎原走来，站在他面前，与他对视，张嘴安慰：“我不是还在么？总不能是假的。”

　　郑燎原迷糊了，看着他，下意识开口：“就像是假的。”

　　江肃一笑，又走近一步，抬手抓住他的两只手腕。

　　一点点靠近，又在郑燎原靠过来的时候，一点点退远。

　　直到后退无路，江肃绊到床坐下来，抬眼看着郑燎原逼近，再度后退躲开。

　　郑燎原被他勾得失了理智，远远看着他一步步退，终于明白自己是被耍了。

　　可他还是乐在其中，爬上床，一把抓住江肃的衣领，毫无理智地咬住他的唇。

　　江肃不躲不闪，但还是在那一吻后推开他。

　　躺在床上，见郑燎原要俯身吻他，他立马推开他的肩膀，双手递到他面前，趁机引诱：“给我把这个取下来。”

　　郑燎原眉头一皱，很听话地取口袋里的遥控器给他解开，然后不太开心地将那遥控器扔出去了。

　　东西落在地上清脆一响，碎成好几份。

　　脖子一痛，江肃皱起眉来，看着埋头在他胸前的郑燎原，立马抓着他的肩膀又推开。

　　郑燎原立马皱着眉不开心了：“阿肃……”

　　江肃无奈笑着哄他：“……把手机给我。”

　　他把两人的手机都按了关机，这才抬起双手搭在郑燎原脖子上，微笑：“好了，你继续吧。”

　　郑燎原眼神动容。

　　上一次除夕夜，他们两人无比温存，可惜何易一通电话生生打断了所有。

　　本来以为他记仇，没想到江肃比他还记仇。

　　心中一软，郑燎原抓着江肃的双手按在床上，低头狠狠吻他。

　　天色渐晚，月光缓缓透过窗户照进来，屋子里闪着微黄的灯光。

　　江肃紧紧抱着郑燎原，张嘴急促地换着气，忽地捧起他的脸来温柔一吻，柔声问：“现在……我够真实吗？”

　　郑燎原一笑：“嗯。”

　　“燎原……”江肃缓了一口气又继续问，“你能不能答应我，下次去市区，带着我一起……”

　　郑燎原看着他的眼睛，温柔地要溢出水来……好像真的泛着水光一样温柔，忽然不忍心拒绝了。

　　可是担心他还会变成沈浩逸威胁他的手段。

　　江肃见他犹豫的样子，立马又抬脚勾住他的腰，身躯贴近，很快又保证：“我肯定不坏事，我也会保护好自己……你忘记了，他给我注射的药剂，我现在很强的……别人伤不到我了。”

　　郑燎原抓住他的下巴，身子一动，江肃皱着眉哼一声，别开头。

　　“你在这种时候引我松口，打得好算盘。”

　　江肃抿抿唇，不说话了。

　　这样都不松口，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无法参与和知道沈浩逸的情况，他总是心里不安。

　　明明郑燎原也不像是能够管得住他的人，可他一开口，自己总是想听话。

　　……不想看他失望。

　　郑燎原又捏着他的下巴强迫江肃看着自己，俯下身来，只能对他妥协：“好了……我答应你，不要现在跟我生气啊……”

　　江肃大悟……原来他刚刚别开头去，郑燎原以为他生气了吗……

　　不过无所谓，目的达到了。江肃立马笑起来，捧着他的脸，往他唇上一亲。

　　“谢谢！”

　　郑燎原无语，往他腰上一掐，低头再次吻他，相拥而赴盛宴。

　　夜越来越深，屋子凌乱，床上人影相拥交缠，渐渐和夜色融为一体，一夜无眠。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踪后最后一手

　　房间开了灯，郑燎原从卫生间出来，拿着条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把手机开机。

　　等着手机亮屏的那会儿，他回头看看闭眼睡着的江肃，笑着坐回床上，摸了摸他的头发：“快点起来了。”

　　江肃拉被子盖着头，一把推开了他的手。

　　他也没管，回头去看手机。

　　刚刚开机连网，手机嗡嗡地死命来通知。

　　郑燎原擦头发的手一顿，毛巾放在床头，立马点开通知看。

　　通讯录，郑邱未接来电二十多条。

　　郑燎原：“……”

　　不是，现在都几点了！

　　他无奈回了个电话过去。

　　对方给他秒挂了。

　　“………………”

　　无语一会儿，郑燎原又拿着江肃的手机开机，同样的遭遇，郑邱和谭文焕连续轰炸打了三十多个。

　　这么严重？

　　郑燎原狐疑。

　　幸好关机了。

　　心里有些庆幸，眼神一瞥露出一只眼睛睡觉的江肃，拿着他的手机给谭文焕回了个电话。

　　谭文焕倒是对江肃温柔，也不介意先前三十多个未接来电，很快就接了。

　　“阿肃，你们两个怎么了？怎么电话都打不通？”

　　郑燎原忙答：“谭老板，是我燎原，怎么了？”

　　谭文焕噢一声：“燎原，出事了，医院出现了药剂。”

　　“啊？什么？医院？”

　　信息量有点大，郑燎原眨着眼有些迷茫。

　　医院？药剂？

　　是指沈浩逸的药剂？那药剂怎么会——

　　思绪一凝，郑燎原脸色瞬间落了下来。

　　呼吸急促，他后背发凉，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陈奇。

　　他是最有可能将药剂应用到人身上的。

　　可是，他怎么会帮沈浩逸推行药剂呢？

　　“现在怎么样了？”郑燎原认真问了一句。

　　对面看他反应过来了，小叹了口气，说：“郑先生已经让人去拦截了，今天晚上太晚了，我们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才八点多，本想你能联系一下陈奇……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现在也来不及了。放心，目前没什么事，明天早上再说。”

　　郑燎原心里安定不下来。

　　沈浩逸就跟个毒瘤一样膈应在他心里，这个人一日不落网，他就总是心里难安。

　　回头再看看江肃，他睡得熟，应该是累了。

　　“您现在在家吗？我爸呢？”郑燎原忙问。

　　谭文焕说：“他在公司呢，让我先回来了，说要盯着。”

　　“那我现在过去找我爸，看看情况。辛苦了，您先好好休息吧，忙了这么久了。”

　　郑燎原礼貌客套一句，看身边江肃的样子，又补充：“阿肃现在很好，没有再被控制了，您也不用担心，有时间可以来酒店看看。”

　　“好，你也注意休息，别熬夜太晚。”

　　挂断了电话，郑燎原把江肃的手机开了个免打扰放在他枕边触手可及的地方，又爬上床去，小心翼翼摸摸他的头发。

　　身侧的床凹陷下去，江肃隐隐被惊醒，身子动一动，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

　　“阿肃，我要出去，你好好休息一下。”郑燎原温声道，“我给你把床品都换了，睡着舒服一些，醒了记得去洗澡。”

　　江肃翻身躺平，眼又闭上，微微皱眉，抬手搭在眼睛上。

　　郑燎原俯身在他唇上亲一下，笑得温柔极了。

　　再起身，轻手轻脚地穿好了衣服，替他关了灯，自己才出门。

　　公司里，沈浩逸没露行踪，郑邱便盯着唯一的嫌疑人陈奇。

　　事情发生之后，他们没有派人打草惊蛇，毕竟陈奇的行踪可不像沈浩逸那样隐蔽，他去的地方基本上都是公共场合，警察调取监控就能找到。

　　郑燎原推开监控室的门进来，郑邱还在那儿，一进来，恰好看见他爹揉了揉眼角。

　　“爸。”

　　郑邱听见不孝子的声音，脾气上来了，横他一眼，一声冷哼，别开头去，动作一气呵成。

　　郑燎原立马堆着笑凑过去，很讨好地给他揉揉太阳穴，又捏捏肩捶捶背，一副大孝子样子。

　　“别生气了爸，没接电话是我不对，我这不是来了吗……大半夜的您还替我守在这儿，辛苦了辛苦了……”

　　郑邱肩膀一别，骂他：“别碰老子！不是跟你小男朋友一起玩失踪吗，现在跑来干什么！”

　　郑燎原被骂的一愣一愣的。

　　哟，老baby这是吃醋了呀。

　　大孝子在身后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又不敢放肆大笑。

　　郑邱一回头，脸色一黑，朝着郑燎原脑袋来了个大鼻窦。

　　“嘶……”打得他头晕眼花。

　　“臭小子！”郑邱无语地大骂他一顿，“这么晚了，还跑来干什么！”

　　“跟您换班呢。”郑燎原继续放下手给他捏肩，“您怕出什么意外，愣是守了大半夜，接下来我跟您换吧。儿子还年轻，哪有让当爹的熬夜的道理。”

　　郑邱被他唬的一愣一愣的，这大孝子今天嘴巴甜了不少，进门开始嘴角就没放下来过，一脸春风得意的样。

　　八成跟他“失踪”了半个晚上有关系。

　　嫌弃地看他一眼，又想到好歹是儿子，别开头去，收拾收拾站起身来了：“好了，没什么大事。药剂用于医院的事情我们盯着呢，有一些濒死绝症的病患，用这个药剂治好了，有几天了，医院传出了神药的事情，这才引起了注意。”

　　郑燎原了然：“中心医院？”

　　郑邱点头：“而且，主治医生就是陈奇。所以说这件事跟他脱不了干系，保不齐还牵连到郎旭了，事情太复杂了，现在得到的线索太少了，不方便行动。”

　　“……嗯。”

　　这会儿，郑燎原心里有些没了底。

　　濒死的绝症患者被治好，那就说明，沈浩逸的药剂确实是某种意义上的“神药”，能救更多的人。

　　它不是传统意义上针对某一种病的药剂，而是从人体出发，改变人体构造基因，让人体自动生成更加强大的抗体，从而解决身体里顽固的疾病。

　　对科学和研究来说，这无意是伟大的。

　　可这背后付出的精力和代价太大了。

　　沈浩逸……一直以来，想要做的就是这件事情吗？

　　为名，为利，还是为财？

　　“回去吧，我也准备回了，监控有回放，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什么来，大晚上的。八点打电话给你不来，现在来了有什么用。”

　　肩膀被一拍，郑邱说得义正言辞，郑燎原忍不住嘟囔：“您八点就守着不也没什么变化……还打三十多个电话……”

　　郑邱扬手要揍人，郑燎原一个激灵，一溜烟窜了出去。

　　最后郑燎原开车送着郑邱回了别墅，停下车的时候，郑邱没动，郑燎原也没动。

　　气氛安静了一秒。

　　郑邱：“……所以你没准备在家睡？”

　　郑燎原缩得跟个鹌鹑似的，瞥他一眼：“那个爸……阿……阿肃他还在等我……”

　　郑邱一开车门，气得朝他车猛地一踢，隔着车窗骂：“滚蛋！”

　　郑燎原捂嘴咳了咳，车灯照亮了郑邱回家的路，他也没急着走。

　　摸出手机来，给郑邱发了个微信。

　　【爸，我爱你】

　　走在前面的郑邱摸出手机，一边走一边看手机，脚步明显慢了许多。

　　郑燎原微笑着，看着那道属于成功人士的背影，感觉自己真是幸福极了。

　　【谢谢您接受阿肃】

　　郑邱低着头看手机，没见着打字回复，郑燎原也确实没有收到什么消息。

　　他把手机又收起来塞进西装裤口袋里，理了理衣领，背脊挺直了不少，气宇轩昂地进了家门。

　　郑燎原直到确定郑邱回去，再也不会出来了，他这才再启动车，回头驶去。

　　就跟上次大半夜出来抓奸有点相似，跑了一圈，又没什么事，只能讪讪回去。

　　大半夜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也只能明天再处理了。

　　回去路上，郑燎原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疲惫，打了个哈欠，专注于路况，很快赶回了酒店。

　　晚班是韩末语，还没睡，看他收拾的样子，估计准备睡了。

　　“燎原哥？不是有点急事吗？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出去的时候，韩末语也是看着他走的。

　　郑燎原点头，眼皮打架，又打了个哈欠：“没什么事，明天早上再处理，你今天晚上多留心，有事打电话给我。”

　　韩末语立马点头：“好。”

　　然后看着郑燎原上楼。

　　熟练地开门，熟练地开灯，熟练地脱了衣服，熟练地钻进被子里抱着江肃。

　　江肃眼睛一动，半醒，翻了个身靠近。

　　郑燎原搂着他的腰紧紧靠近自己。

　　*

　　事情发酵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一早，药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传入每个月原市民耳中，并且上了热搜。

　　那可是全国都能看得见的热搜啊！

　　＃神医再世！命悬一线神药天降＃

　　＃免费治愈各种疾病，神药神威＃

　　＃白衣天使陈济＃

　　一时之间，陈奇被舆论捧到了顶峰，中心医院前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陈济的行踪除了办公室就是手术室，基本上没见他跟什么人见面。

　　没有对接，药是哪儿来的？

　　难道整个医院都是他的帮手？

　　江肃一大早就被烦不胜烦的电话吵醒。

　　没完没了。

　　他爬起来摸手机看，他倒是比郑燎原睡得熟一些，旁边郑燎原熬了大半个晚上，这会儿还没醒呢。

　　接起电话，迷迷糊糊朝着手机喂了一声。

　　“热搜！热搜！阿肃。”谭文焕语气着急，“这次是真的出大事了！”

　　……怎么这话有点熟悉。

　　江肃想起来了，前一天晚上半睡半醒间也听见郑燎原在接电话，也说出大事了。

　　“什么……？”他还迷迷糊糊的。

　　“你看热搜！药剂被宣传出去了，被人买了热搜！”

　　闻言，江肃放下手机来，搜了一下某博首页。

　　热搜刺眼的字迹一点点刺激了他还迷糊的神经，脑子嗡地一下完全清醒了。

　　忙不迭把手机凑到耳边：“知道了……我知道了，等会我们一起来。”

　　说着，就挂断了电话。

　　坐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回了回神才想明白如今的处境。

　　沈浩逸，出了他最后一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光明正大地谋夺

　　江肃下床拿起搭在床尾凳上的浴衣穿上，没来得及先叫郑燎原，先去洗了个澡才出来叫人。

　　郑燎原大半夜才睡，一大早就起，回公司的路上还迷迷糊糊的，一边打哈欠一边看着手机热搜。

　　沈浩逸，这手伸的还不是一般的长。

　　仅仅一个晚上，从医院发酵到热搜，恐怕药也没有那么普及，只是借着这个由头大肆宣传吧。

　　这群人可不管这药是不是三无产品，只知道是能救人的神药，更何况还是大医院流出去的，信的人占大部分。

　　然而丝毫不知，在这事出了之后，医院院长把陈奇狠狠批了好几个小时。

　　新药事关重大，擅自使用，还来历不明，外人不懂，医院一查就知道了猫腻。

　　没有合格证，没有备案，没有国家质检——这样的三无产品居然私自给病人用？

　　目前是没什么事，但是如果有个万一呢？！

　　陈奇不知道，这药剂确实从某种意义上比较烈性，虽然暂时没有出现意外，但药剂跟人产生冲突就会立即毙命的。

　　药剂被医院限制使用，陈奇也丢了口碑和工作。

　　回公司之前，郑燎原让江肃折道来了医院，远远找了个最合适的位置停车。

　　陈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拿着自己的东西从医院出来，也没有一点开心或者不开心的情绪。

　　郑燎原皱着眉有些不忍心，叹了口气：“可惜了，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只是生物系还是医学系，都被抛弃了。”

　　江肃与他视线看向同一个方向去，落在陈奇身上。他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可整个人都肉眼可见地落寞。

　　“应该不是有心。你不是说他上次打电话告诉了你沈浩逸的行踪和目的吗？沈浩逸应该威胁他了，不管是郎旭还是郎星星，都被沈浩逸拿捏在手上了。”

　　郑燎原点头：“这段时间我也查了一下他们几个人，郎旭在很早之前就被沈浩逸威胁了，所以他才不敢说出二十年前撞见他给药剂动手脚的事情。陈奇也知道。”

　　按郎旭那么胆小懦弱的人，沈浩逸一旦拿捏了，威胁一下陈奇也是很容易的事情。

　　“就是我很好奇，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到底有多好。”郑燎原嘴角一扬笑了，“值得陈奇放弃前程帮沈浩逸冒险做这样杀人的事。”

　　江肃视线落在他身上停了一秒说道：“你忘记了陈奇说过的？他说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没有对抗沈浩逸的实力，能做的只有尽力活下来……”

　　郑燎原抿抿唇，不说话了。

　　相比起其他的孤儿，江肃和郑燎原两人都已经无比幸运了。

　　那二十个人，死的死，流落的流落，活下来的又能找到的寥寥无几，像他们两个人这样安全活下来并且有背靠的势力，更能够控制吸血欲的傀，比之他们幸运了不止一星半点儿。

　　“下去看看吧。”郑燎原说着准备下去。

　　江肃把他的手一拉：“别急，郎旭来了。”

　　郑燎原又把门关上，视线再次看向医院门口的陈奇。

　　他抱着东西出来，盲目又漫无目的地走着，失神片刻，一双被洗的发白的帆布鞋落在他眼中。

　　陈奇抬起眼来，看见了站在他面前的郎旭，红着眼睛。

　　“对不起。”郎旭脸色痛苦，无措极了，“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陈奇一如既往那副淡然无情的样子，在别人看来总有一点装。

　　他没什么反应，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周围看了看：“星星呢？”

　　郎旭垂下头去，摇头：“没有回来……他不让星星跟我走。”

　　“猜到了。”

　　陈奇应了一声，抱着箱子往路边走去。

　　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熬到医院涨了点工资，还打算存下来买个房买个车，到时候生活就会更好了。

　　可惜，还没到那一天，所有的一切都没了。

　　陈奇说不出是什么心情，有点怨恨，但如果再选一次，还是会这么做的。

　　“陈奇！”郎旭转过身来，肩膀微抖，“我知道你恨我，你有什么需要的，你告诉我……我什么都给你。”

　　陈奇回头看着他：“我什么都不要，我只是想，我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没办法帮你救出星星。你去找郑燎原吧。”

　　郎旭愣住了。

　　他们两个人，是跟成思华他们两极分化的两种人，就算在实验室的时候没有过任何交流，离开之后机缘巧合认识，有一种惺惺相惜的错觉。

　　他们是一类人，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拥有医院工作的陈奇就是他最大的价值了。

　　但还是沈浩逸一句话，全部毁了。

　　陈奇走到路边去打车。

　　他们两人之间的交流就这样糊糊涂涂结束了，郑燎原看着还有点发愣。

　　如果没有沈浩逸的事情发生，他们应该会是很好的朋友。

　　“陈奇……真的恨郎旭吗？可他不是还为了他做了那么多？”郑燎原想不通，突然回头问江肃。

　　在他说话的时候，江肃开车动了，出了停车场，超过一辆远远而来的出租车，停在陈奇面前。

　　江肃说：“他不是恨，只是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很无助。”

　　郑燎原无言。

　　按了按喇叭，他把车窗降下，看着陈奇笑笑，说：“适当的时候也可以寻求帮助的。”

　　陈奇一愣。

　　停顿片刻，第一反应就是回头看了看郎旭。

　　他的眼中一闪而过某些难以捉摸的光，看向郎旭，有一种“他有救了”的兴奋。

　　不苟言笑的高冷医生，难得在他脸上看见这样的表情。

　　郑燎原趴在窗口，朝着远处的郎旭招了招手：“喂！郎老师！请你吃个饭啊！”

　　后者颤颤巍巍地跟上来。

　　只是，视线第一时间落在陈奇身上：“我……你，你去吗？”

　　不等陈奇回答，郑燎原笑着应下：“当然去啊！沈浩逸的帮凶，我可得想办法折磨折磨。”

　　郎旭不说话了。

　　江肃无语地拍了他一下。

　　“上车吧。”陈奇往后座撇了一眼，示意他去开门。

　　一路无言。

　　陈奇不开口，郎旭也没有多说什么，坐在后座很安静，可两人透过后视镜看去，分明两个人脸上都写着有事相求几个大字。

　　郑燎原忍不住看向江肃。

　　有他在的时候，好像他下意识想问江肃的意见。

　　这样的可怕习惯。

　　大概江肃也意识到了，嘴角一抿，不说话。

　　“时间还早，饭也不用现在就吃，两位忙吗？去公司坐坐。”郑燎原整理了思绪，开口。

　　他们一大早来这一趟，无非就是为了热搜的事情，热搜的核心人物就是陈奇，带他回公司，说不定有很多线索。

　　他们起的也不算早，去堵了一下陈奇，回到公司已经十点半了。

　　郑邱也回公司了。

　　看见江肃归于正常，大家都挺开心，谭文焕还大方地给他了亿点零花钱。

　　江肃拿着手上的卡感觉有点烫手：“您……不用给我这个，我不缺钱。”

　　谭文焕拉着他到一边去，看着比他个头还高的“儿子”，不知道是不是又想到了他之前受苦，眼眶一红，心疼极了。

　　“你被控制那段时间说长也长说短也短，阿姨担心你，开始哭了好几天，天天都问你的情况。”谭文焕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现在可不是个孤儿了，有一大堆人关心你呢，这点钱，跟你的安全来比算不上什么。”

　　江肃眼眶也感觉热：“谢谢，我已经没事了。而且，我现在的异变状态实力比从前强很多，不会被控制了。只是，燎原还不知道，他不让我异变。”

　　谭文焕欣慰地摸了摸他的头，点头：“还有阿哲也很担心你，有时间去跟他报个平安。”

　　江肃乖乖点头。

　　手上的卡很有重量，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有多少钱，但无论是多少都是谭文焕舍得给他的。

　　把他当成家人一样的，宠爱又担心。

　　谭文焕转身准备走。

　　江肃捏着卡，笑着问：“我拿了您的卡，是不是代表，能谋夺您的家产了？”

　　谭文焕一回头，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拍了拍他的脑袋，低骂道：“臭小子，需要你用谋夺这个词吗。”

　　江肃也跟着他笑。

　　一手捏着卡，双手抬起抱住谭文焕，眼眶红红的，落下眼泪。

　　“我跟阿姨没有孩子，年轻的时候她身体不好，我们没敢要。”谭文焕轻轻拍着他的背，“再加上你已经出现了，阿姨也很喜欢你，这一切都是你的，不用你谋夺。”

　　江肃眼泪更加汹涌了。

　　从前的很多年，其实他跟谭文焕的交集很浅。

　　除了谭文焕每个月给他一些必须要的学杂费的时候会打个电话问他的情况，基本上许多年都没有相处过。

　　这是江肃知道的真相。

　　但是谭文焕作为实验者之一，这二十年都在关注江肃的情况，他们对江肃的了解，不可谓不深。

　　感情也可以是单方面的，了解也一样。

　　谭文焕微微叹气，又笑：“没有孩子，我这庞大的家产除了你也不知道该给谁。”

　　江肃一噎，有些心虚：“我开玩笑的，怎么搞得好像我真盯着您的家产呢。”

　　谭文焕连连点头：“嗯嗯嗯嗯嗯，知道你现在不缺钱了。”

　　语气太过宠溺，谭文焕很自然地摸着他的头，跟平时郑燎原对他的不一样，感情不一样，心情也不一样。

　　那是一种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溺爱，是来自长辈的，江肃从记事起就没有这样的感觉。

　　家人，他从前只在麦芽糖身上感觉到过。

　　思绪万千，江肃忍不住地眼泪汪汪，垂下头去，感觉一个大男人哭成这样实在丢人。

　　喉咙梗阻，他抱着谭文焕，用嘶哑地声音叫他：“……爸。”

　　声音响起在他耳边，谭文焕听得清清楚楚，热泪盈眶。

　　有一种“初为人父”的激动和喜悦感，手足无措，不知道该以什么动作对待。

　　郑燎原适时过来敲了敲门。

　　他们在一边休息室里，屋子里没什么人，一道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情绪。

　　谭文焕立马推开他，胡乱抹了把眼泪：“燎原来找你了，去吧，浩逸的事情，早解决是好事。我没什么用，只有待在实验室了。”

　　江肃点头。

　　看他这副狼狈流泪的样子，谭文焕笑得无奈：“哭什么，我还没死呢，快去吧。”

　　一边说，一边从旁边桌上拿纸递给他。

　　江肃接过往脸上一抹，转身往门那边走：“我晚上回家，做饭给你们吃。”

　　谭文焕连连点头。

　　第一百六十四章 酒店被围变人质

　　郑燎原站在门口等他，一眼就看见他的红眼眶。

　　把他的手一牵，一边往监控室去一边安慰他：“好啦，回来了是好事，等会闹得好像我欺负你了一样。”

　　江肃瞪他一眼，一句话不说，回到了监控室。

　　他们一前一后出来，还没靠近就听见陈奇站在电脑旁边，正在向郑邱寻求帮忙，“能不能查到郎星星的地址？”

　　郑邱犹豫一下，没做反应。

　　虽然郎旭提供了他最后见到郎星星的地方，但是也不敢保证沈浩逸是不是在他离开之后就把人转移走了。

　　不过他还是让人查了一下那个地方，请人破解了那栋屋子里的监控。

　　监控也是沈浩逸为了“监视”郎旭留下的，没想到倒是给了他们便利。

　　“怎么样了？”郑燎原跟江肃过来，顺口问了一句。

　　郑邱答：“正在破译那边的监控。”

　　话音刚落，那边守在电脑旁边的程序猿警员便喊：“破解了！”

　　速度太快，几个人都没想到会这么顺利，愣了一下，这才围过去看。

　　电脑画面上，显示了那栋囚禁着郎星星房子的布局，是在客厅，只是抬眼看去，每一个人都唰地一下变了脸色。

　　郎旭的心猛地一震：“——星星！”

　　陈奇立马拉住他，小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他暂时不敢对付星星。”

　　画面之中，郎星星小小的身子缩在沙发上，侧倒着，手脚都被粗绳给绑了起来，嘴上用胶带绕头缠了好几圈，完全不顾头发。

　　身边放着一个布娃娃，但是她样子狼狈，整个人都缩成一团，穿的衣服也不多，看起来可怜兮兮。

　　难怪郎旭看见女儿就那么大的反应。

　　郑燎原忍不住皱起眉头来，沈浩逸这是，拿捏着郎星星做最后的人质？

　　他来不及思考对策，一股怒意从胸腔喷涌而上，恨不得现在就去撕碎沈浩逸，他连一个小女孩都不放过！

　　感觉到身边人的气息不对，江肃冷静地握住了他的拳头。

　　“滋、滋、滋——”

　　电脑忽然开始频繁地闪起黑白雪花来了。

　　众人皆是一惊，这一看就是沈浩逸的手笔，直接黑进警察的电脑里，这是公开宣战了？

　　不一会儿，卡顿的电脑页面就显示了一个人的脸。

　　沈浩逸！

　　“在找我吗？”沈浩逸不知道在哪儿，但看样子是站着的，只是镜头比较近。

　　郑燎原立马走到电脑面前，死死点退出，电脑页面没有反应，纹丝不动。

　　“没用的，这是他让人黑进我的电脑了，受他控制，一时半会儿解决不了。我试试吧。”

　　程序猿继续在电脑上开始操作着，还没个动静，郑邱先拦住他：“先别急，听听他要说什么。”

　　闻言，几个人都安静下来。

　　沈浩逸就像是在配合他们，等着几个人的话安静下来了，他慢悠悠地笑起来：“我猜，你们是不是在想怎么找到我？”

　　“来！跟着我看看吧，看看我们究竟在哪儿。”

　　那个人面上带笑，笑得无比开心，看得出来，他似乎整个人都带着一种事情就要解决了的舒心又真诚的开心。

　　可惜，他们这会儿没工夫围观他的情绪。

　　沈浩逸很快走动了一下，手机视频移动，照出了他所在地的背景全景。

　　江肃瞳孔地震，立马反应过来了：“他在酒店！”

　　那个地方，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了。

　　郑邱回过头来看看江肃：“你确定吗？”

　　“……确定。”

　　这句话，是谭文焕说的。

　　酒店房间的每一间他们都去过无数次，怎么可能不记得，是谭文焕的产业，又是江肃精心照料过三年的。

　　房间里霎时间陷入诡异的氛围里。

　　沈浩逸在酒店，什么意思？他手里有人质。

　　不管怎么样，江肃先打了个电话给李晓杨。

　　“喂！”

　　好在对面接了电话。

　　几个人的注意力全都转移到他身上来。

　　在他们的注视下，江肃点开了免提，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手指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怎么了？”李晓杨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应该没有出什么事。

　　江肃小吐了一口气。

　　“你们在打电话了吧……”沈浩逸在电脑那边，漫不经心地坐下来，翘了个二郎腿，拿手机似乎在打字。

　　说得漫不经心，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似的，那种被拿捏的感觉真不好受。

　　“沈浩逸入住酒店了。”江肃沉声告诉李晓杨真相。

　　“怎么可能！”李晓杨也有些惊讶，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了，他们酒店里的一群人一直在酒店，不像江肃和郑燎原总在外面跑，会见到沈浩逸。

　　他们可是基本上没人见过沈浩逸的样子！无意中放他进去，好像也说得通。

　　只是……

　　“他用了假身份？！”李晓杨震惊。

　　江肃很快冷静下来。

　　沈浩逸用假身份太刻意了，特别是在东锦酒店。

　　郑燎原跟他前脚刚走，除非是一直盯着他们动作，要不然很容易跟他们撞上。

　　最后一博，他估计也没工夫闹腾这一番了。

　　“——今天白天是谁上班？”江肃立马问。

　　李晓杨忙答：“是末语，我现在在楼上，需要我做什么吗？”

　　“末语……”那就说得通了。

　　韩末语跟李晓杨不同，他不只是没见过沈浩逸，甚至是很少听说关于傀的事情，说不定连沈浩逸的名字都没听过，如果是这样的话，直接用沈浩逸的身份入住，很容易就骗过他了。

　　潜入酒店，他一个人……似乎不太可能。

　　“快去查查，今天入住了多少人！如果没搞错应该会有很多人，不管是什么理由入住的，他们都是傀，你们一定要小心，我们现在想办法来救人！千万别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李晓杨愣了一会儿，意识到事情严重，立马应下。

　　沈浩逸这一遭，确实是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趁江肃两人离开，大肆让人入住酒店，从内部深入，把整个酒店的人都当了人质。

　　偏偏东锦酒店在满月森林必经之路上，距离市区太远，连支援都得赶路。

　　“现在怎么办？”陈奇问。

　　几个人都沉默下去。

　　一边是郎星星，一边是酒店里的人，全都是沈浩逸设计好的。

　　前段时间的药剂事件，恐怕已经是他计划的一环了，甚至计划已经完美完成。

　　“对方关押了人质，不能简单处理了，这事必须得出警了。”程序猿警员提议道。

　　必须要出警。

　　“这样吧，陈奇跟郎旭，你们带警察去找星星，剩下的看安排，我们回酒店救人。”郑燎原开口，说完看向了现场的几位警员，“各位警官怎么说？”

　　“可以，事情不小，还得控制目前的舆论走向，不是简单的事，我们两边配合，争取抓到人，快速结案！”

　　话已至此，沈浩逸拉扯着他们走，所有的一切都像是在他的掌控之中，明明知道暴露了位置身份，哪怕有人质在，也不会那么容易对付沈浩逸才是。

　　但他偏偏就是选择了这样同归于尽的办法，难道，良心发现了？

　　事情太匪夷所思了。

　　“走吧。”郑燎原拉了江肃一下，叫回了神，后者立马抬头，跟着他出去。

　　与此同时，舆论热搜持续置顶微博首页，头条被控制，一直稳居第一。

　　在这背后，到底有多少人联系购买和使用了药剂……

　　*

　　东锦酒店，傍晚五点。

　　一辆辆车停在酒店门前的那条路上，郑燎原和江肃开一辆带路，远远的就停下来了，都不敢轻举妄动。

　　下了车，郑燎原异变过去，一脚踢开了门。

　　挂断电话之后，江肃在路上就联系不上李晓杨了。

　　大门打开，偌大的一楼大厅，里面挤满了人。

　　江肃猛地将郑燎原给拉回来。

　　警察围在门口，沈浩逸带着一群白日傀围在里面。

　　霎时间，窸窸窣窣，酒店四周不知道从哪儿跑出来一群人，人数竟然不少于警察！

　　“放开人质！”为首的警官举着枪，每个人都很警惕，面对着那扇敞开的大门，他大叫了一声。

　　沈浩逸面对大门而坐，有人抬了一把可移动的休息厅沙发来，懒洋洋地躺在那上面。

　　他没有回答警官的话，要是真这么听话，反派就不是反派了。

　　有人质在，大家都不敢轻举妄动，连江肃都在找机会，郑燎原紧紧拉着他的手。

　　一切主导权，似乎都在沈浩逸手上，由他心情，好则好矣。

　　安静了大概三五分钟，沈浩逸终于有了心情，侧过头来，眼神缓缓看向门外的一群人。

　　警察，傀，郑燎原，江肃，好多人，还有谭文焕也来了。

　　“文焕，好久不见……”

　　谭文焕有些不忍，抬头看看那位二十年前曾共事过的志同道合的好友，他劝道：“收手吧，别再错下去了。”

　　沈浩逸笑：“我有什么错？”

　　谭文焕语塞。

　　他终于动了身子，缓缓站起，丝毫不惧外面的这一群人。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江肃在他眼中看见了慷慨赴死的决心。

　　“所有伟大的实验和发明，都会有牺牲。”他开了口，整个人站得笔直，抬起下巴来，嘴角扬起满意的弧度，“这就像是一场战争，战争的结束，一定是我成功了，而不是你们逮捕了我。”

　　所有人都说不出话来。

　　沈浩逸此人，在谭文焕印象中就是个偏执的人。

　　认识他的那两年，他所有的生活和精力，都投身于实验。

　　后来也不是没查过这人生平的资料，听说一辈子未娶，一辈子窝在那栋别墅里，最多偶尔有时间回市区，经营一下他的公司。

　　经营公司，目的就是有钱继续实验下去。

　　怎么看他都是个疯子。

　　“你们胆小，出了事就不敢继续下去，我不怪你们，但是你们阻止不了我的所作所为！”沈浩逸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但凡是想阻止我的人——我都会让他们付出应得的代价！”

　　说话间，眼神扫过江肃和郑燎原，似乎话有所指，眼神冷冽，无尽威慑。

　　“你说你要是好好听话多好，不要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感情多好，就会好好留下来帮我了。”沈浩逸恨得牙痒痒。

　　江肃在他身边的那段时间，他没有意识，像个木头，没有那么活跃，沈浩逸看得心烦。

　　可如果不控制，他这个人满心满意都要回到郑燎原身边。

　　都怪他，都怪郑燎原，非要拿捏住他的完美作品！

　　沈浩逸满身恨意，恨郑燎原，但他很快深吸一口气将恨意压了下去，因为他知道，现在没办法对他们做什么了。

　　他很快转过身，又走到沙发边坐下，耷拉下眼皮，恢复那般慵懒的模样。

　　“既然来都来了，玩一场游戏吧。”

　　第一百六十五章 猫抓老鼠的游戏

　　陈奇跟郎旭一起，凭郎旭的记忆，找到了关押郎星星的地方。

　　这边不远，按照郑燎原的推断来看，沈浩逸去了酒店，那边的傀会很多，那么这边救人会容易些。

　　警察便衣进小区，人也不少，六七个，看他们这架势，怕保安误会，还特意出示证件安抚了，这才朝目的地楼层过去。

　　位置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区，沈浩逸没有在这件事上大费周章。

　　他的重点应该是在酒店，郎星星看起来不过是个诱饵，几个人都清楚这事，于是乎，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几个人更小心了。

　　郎旭和陈奇走在前面，身边跟了个警官，小心翼翼地摸出枪来，朝门口靠近。

　　走了几步停下，陈奇将他们一拦，自己先过去。

　　“咚咚咚——”轻轻敲门。

　　一左一右两个警察埋伏着，只要有人开了门，就会立马闯进去。

　　“谁啊！”屋里真有人。

　　里面是个成年男人，说话还有点不耐烦，估计还没意识到自己身处危险，脚步声很大，正在朝门口走来。

　　“外卖！”陈奇喊道。

　　他们没听过陈奇的声音，倒也没有一点怀疑，走到门口，顺其自然就开了门。

　　“别动！”

　　迎接他的，是一柄随时可能要了他命的手枪。

　　便衣警察把门打开，七八个人鱼贯而入，很快逮捕了这群没有任何警惕的人。

　　他们甚至来不及异变。

　　“星星！”郎旭第一时间跑到沙发边，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

　　小女孩很快醒过来，嘴被胶带封住了，嘴巴一动就会牵扯到胶缠着的头发，疼得掉眼泪，久而久之她就不动了。

　　“呜呜……”一睁开眼，就看见郎旭在面前，委屈感油然而生，小女孩眼泪啪嗒啪嗒地落下来。

　　“别怕，爸爸来了。”郎旭将她抱起来，轻轻安慰了一下，“胶带缠住头发了，我找个东西给你解开，不哭不哭。”

　　小女孩一边哭，一边乖乖坐在那里，等着郎旭的动作。

　　屋子里的人很快全部被捕，警察给他们戴上了银手镯，一个一个押下去了。

　　陈奇留在这儿，给他帮了个忙解开郎星星。

　　“看样子是你走之后他们才给星星绑起来的，这胶绑的连嘴都动不了，这有几天了，也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连东西也吃不了。”

　　他一边说，郎旭听得心酸，用剪刀给她把粘住扯不下来的头发一把全剪了，处理好，才摸了摸她泛红的脸蛋。

　　“饿了吗？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郎旭眼眶红红的，女儿这幅样子简直比他自己受苦还心疼，越发想着，自己也没出息地落了泪。

　　“饿了……”郎星星可怜兮兮地哭着，扑在郎旭怀里，委屈地说着那群凶巴巴的叔叔这几天怎么对她的。

　　倒也没有刻意虐待，就是没有对她很好，饭不能吃，也不会好好照顾她，晚上睡沙发，要不是入夏了，估计就要冻感冒了。

　　陈奇适时打断，抬手在郎旭肩膀上轻轻拍了拍，温声道：“先离开这儿。”

　　后者立马反应过来，抱起郎星星，三个人很快离开。

　　*

　　收到郎星星安全的消息时，郑燎原一群人正“被动”开展一场游戏。

　　沈浩逸像是疯魔了似的，让两个傀带上了一个人质，转身朝满月森林而去。

　　“来吧，玩一场猫抓老鼠的游戏！”他笑得很开心，整个人看起来都无比放松，“去找吧，找到那个人质，我就放了他！”

　　很可惜，被带走的是一个酒店里入住的客人，眼生，他们都不怎么熟悉，在这偌大的森林里找到这么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面前的人和警察都没动。

　　这冷静的模样，看得沈浩逸有点不开心了，一把抓起李晓杨的衣领，袖中掏出一把小刀，抵在他脖子上。

　　只一刹那，脖子就溢出鲜血。

　　“快去找！”

　　被动的游戏，他们没有选择的余地。

　　“别！”郑燎原大骇，脸色有点不好，“好……我们现在就去，容我们商量一下。”

　　沈浩逸满意地笑了，松开小刀把李晓杨推了回去。

　　后者跌坐下来，摸着脖子上的血液，疼得后背发凉。

　　韩末语凑过来看看他：“晓杨哥，还好吗……”

　　李晓杨摇头，盯着沈浩逸，眉头紧蹙。

　　这样被动的局面对他们来说很不利。

　　郑燎原退后两步，走到黄警官面前：“我们不能去太多人，人一多容易打草惊蛇，人质身边有两个傀，他们一定会躲我们。”

　　黄警官皱眉：“真要按他说的做？”

　　郑燎原回头看着他：“只能先拖延时间了，要不然对人质下手，我们来一趟的目的就白费了。”

　　确实是这么个说法。

　　黄警官心里也清楚，但是看面前沈浩逸这副戏弄警察和人质的无所谓态度，心里就忍不住冒出一团火。

　　仿佛他们出警这一次就是为了陪他玩似的。

　　事已至此，也只能按照沈浩逸说的做了。

　　黄警官深吸了一口气招招手，挑了几个人出来，准备去森林里找人。

　　“我也去吧，森林我熟。”江肃上前一步。

　　步子还没踏出去，郑燎原一把把他拉回来，用不容拒绝的语气阻止了他：“待在这儿，我去。”

　　江肃欲言又止。

　　他想说自己异变之后视野会比普通人广阔许多，但先前自己恶趣味想要逗他，以至于郑燎原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其实已经可以完全控制异变了。

　　所以他才会说那么不容拒绝的话，是生怕他再次异变会被沈浩逸借机伤害。

　　现在解释，他估计也不会信。

　　江肃叹了口气，只能顺了他的意思，抬眼看他，有些担忧：“那你小心。”

　　郑燎原没来得及回答他，转过身去就跟着几位警员一起朝森林方向走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郑燎原离开之后，大概五分钟的样子，沈浩逸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后有人过来了。

　　开着一辆车，汽车发动的声音在安静的酒店显得格外明显，好一会儿，车在江肃他们身后停下来，一开车门，阿尔海嗷嗷两声，从车上跳下来。

　　沈浩逸看着很开心：“呀，老朋友来了。”

　　焦堂拉着狗绳，无比警惕，也有点担心阿尔海会被再次控制。

　　毕竟药剂真的进入阿尔海体内了的。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沈浩逸笑起来，躺在沙发上显得格外慵懒，“放心，药剂对动物的影响没有人那么大，一旦被唤醒，按照动物自身的抵抗力，它是不会再被控制的。”

　　焦堂心里不知觉间浅浅松了口气。

　　几个人都没搭理他，下了车赵临深就到江肃身边来，一边观察四周一边小心翼翼地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江肃道：“他要跟我们玩一场找人质的游戏，燎原已经带了些警员去追了。”

　　赵临深懊恼：“嗨呀！早点就好了，有阿尔海在，什么人质找不到！”

　　江肃也有点遗憾。

　　要是拖一会儿就好了，有阿尔海在，确实容易很多。

　　如今两方人在酒店门口相对，隔着一扇酒店大门，气氛显得尤其诡异，可叹他们又不敢轻举妄动。

　　也不知道面前这群傀的实力到底怎么样。

　　江肃很想去试试……

　　心里有这种想法，他便小心翼翼退到黄警官身边，一边盯着沈浩逸，一边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

　　沈浩逸是听不见的，但余光看见他们的动作，嘴角不自觉扬起一阵弧度。

　　对他来说，面前的这群人不过是垂死挣扎。

　　“啧。”

　　得到了黄警官的点头，江肃又不动声色地隔开了距离，视线所及而去，从沈浩逸变成了人质中的李晓杨。

　　眉头一皱，试图给他传达一点消息。

　　李晓杨也盯着他，眼神瞥向沈浩逸。

　　江肃点头。

　　好在沈浩逸这人看起来足够自负，对这群人质也只是围着，并没有绑手脚，身边还是一群没有意识的白日傀。

　　看准时机，江肃控制异变，眼前的世界被一片红色笼罩，视野之间，沈浩逸的每一次动作都被放慢了无数倍。

　　看着李晓杨的蓄势待发，江肃忽起而攻之，速度如风一样，身边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只看见黄警官的手势，一群人举起了枪支。

　　但是——太快了！

　　江肃冲上去的瞬间便对上了一个站在沈浩逸身边没什么存在感的人，那人只一招便挡开了江肃，猝不及防退后了几步，手腕有些疼到发麻。

　　这个人的力量很强，实力似乎也高于他，而且——

　　抬眼看去，面前的人眼眶血红没有眼球，状态应该跟他差不多，恐怕也被注射了那种新型的药剂。

　　这药剂不会强行控制人，注射到人体内恐怕自己都不知道还有这样异变的能力，所以在大多数人注射之后，才没有异变的趋势。

　　江肃是例外，他体内本身就有那种药剂存在，所以这几种结合在一起，才能让他异变能力更加强大了。

　　那面前这个人——？

　　被控制了难自制他能理解，那隐藏的实力被牵引，恐怕也不容易吧？

　　这人运用的如此熟练算什么？天才？

　　江肃不敢多想，握紧了拳头，发麻的感觉有些褪去，应对起面前这个人，只会更加谨慎。

　　视线再次瞥向那人身后的李晓杨，示意他准备好。

　　抬手再攻之，江肃小心应对，技巧运用得很顺畅，来回对上了几招，两人竟然不相上下。

　　但明显，那人不如江肃运用熟练，渐渐占了下风。

　　机会正好！

　　江肃手指收回异变，渐渐变得正常，再起而攻，以拳发力，借着那人格挡的阻力，江肃猛地回过头去，抬脚踢向沈浩逸。

　　几个人皆是一震——好一个声东击西！

　　与此同时，李晓杨以最快的速度起身，朝着沈浩逸的身后扑了过去。

　　旁边的韩末语见状，虽然不知道他们密谋了些什么，但想着人多力量大，毫不犹豫跟着李晓杨冲了过去。

　　前有江肃一脚全力踢来，后有李晓杨韩末语随时锁喉，面对没有一点药剂沾染的沈浩逸，他只有腹背受敌的份。

　　只一下，相隔毫厘，马上就能碰到他了！

　　江肃的心跟着跳到了嗓子眼。

　　第一百六十六章 火光下断壁残垣

　　沈浩逸静静坐在那儿，嘴角勾起一阵玩味的笑来。

　　不躲不闪，看着江肃，也不顾身后的人。

　　忽地，脚踝动作停下来，像是被限制住了，江肃抬眼一看，整个人都愣了。

　　前脚被抓，正准备抽回，另外一只手忽地被拉扯住了，霎时间，整个人都动不了了。

　　“阿肃（江肃）！”

　　门外的几个人都是一惊。

　　江肃咬牙，被控制的姿势太被动，完全动弹不得了。

　　“啊！”

　　而沈浩逸身后地方，两个白日傀追上来，一人一个抓住了李晓杨和韩末语，拉着他们退后好几步。

　　沈浩逸这才安心地笑起来。

　　“江肃，你的能力是我赋予你的，用这样的能力来对付我？你觉得我没有防你吗？”

　　他身边这两个人的实力，都是跟他同等级的！

　　他们居然能这么快控制。

　　沈浩逸朝着身后招了招手。

　　一傀抓着李晓杨上前来，压着他跪在地上。

　　“真是不老实。”沈浩逸低头看向李晓杨。

　　“你放开他！沈浩逸！”江肃再挣扎一番，脚上动作一顿，拉扯之下他整个人在面前打了个劈叉，很快反应过来，翻身挣脱开，冲过去一脚踢飞了控制李晓杨的那个白日傀。

　　拉着李晓杨起身，小心将他护着。

　　但是，他被围了。

　　一左一右两个傀，他还带着李晓杨，一定打不过他们。

　　沈浩逸终于有了一丝不耐，眉头皱起，整个人站了起来：“你真是讨厌，总坏我的事。”

　　在警察反应过来开枪之前，所有的傀忽然抓起人质来，随着人群惊慌失措的沉重呼吸声，每一个人都被押在了面前。

　　每个人的利爪都长出，掐着他们是脖子，只要一用力，就会血溅当场。

　　沈浩逸不太满意了：“只要你们配合，我保证人质没事。”

　　事已至此，这也不是黄警官能决定的了，为了人质安全，只能招招手让人把枪放下，闷声吃了这个亏。

　　沈浩逸满意了，又招手，抓着江肃和李晓杨分开。

　　“来，他们配合，你说，你配合吗？”江肃被带到面前，沈浩逸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与自己对视。

　　江肃咬牙，闷不作声。

　　沈浩逸无奈极了：“我都放你走了，你愣是要跑来我面前一次，你说，再让你男朋友知道，他会怎么样？”

　　心里咯噔一下，江肃瞬间脸色微变，如果郑燎原知道，一定要拼命来救他了。

　　看着他的表情，沈浩逸突然心情大好，招手让人把他推出酒店大门，扬起下巴道：“再有下次，我不会放你走的。”

　　江肃退出来，脚步不稳，被赵临深上前扶了一下：“怎么样？”

　　瞬间肤色还原，尖牙消失，连眼眶之中也有了颜色。

　　“没事。”江肃摇头。

　　沈浩逸又再次回到沙发上坐下来，恢复到慵懒的神色，招手，再带上来一个人质。

　　陌生的，酒店住户。

　　“第二轮游戏开始，规则与刚才一样，找到了，就放了她。”四个傀上前，带着人质从后门离开。

　　沈浩逸抬眼看向几个人，笑起来：“开始吧。”

　　江肃转头看向了黄警官。

　　不得已，黄警官又点了几个人出来：“你们几个，去找人。”

　　“我来带路。”这次，是郑邱站了出来。

　　他从车上下来，走到几个人面前，关爱地看了一眼江肃，拍拍他的肩膀：“放心，我去森林跟燎原回合，原来也去过，还算熟悉。”

　　江肃皱眉：“可是，我不能让您涉险……”

　　郑邱笑着摇头：“他没有想杀人的意思，一看就是耍我们玩。这里还需要你坐镇，他想一点点支开我们，只要你在，就没那么容易，所以你不能走。”

　　这会儿，焦堂也牵着阿尔海上前来，自告奋勇：“要不然我去，我有阿尔海。”

　　郑邱还是摇头：“这次带走的人质是陌生人，阿尔海跟她不熟悉不好找，等会如果有熟人了，你再去。”

　　焦堂抿抿嘴，没再多说话。

　　江肃见状只能反复叮嘱他注意安全。

　　酒店里的傀和警察越来越少。

　　沈浩逸每隔二十分钟都会让人带一位人质去满月森林，找到人算成功，就会放了人质。

　　但是从第一波郑燎原出去，已经过了两个小时，还没有看见有人被找到。

　　警员在减少，酒店里围守着的白日傀也越来越少，没看见有新增加的，一时间，江肃也搞不明白沈浩逸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簌簌……”

　　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打破了安静的对峙环境，所有人的视线都看过去，定睛一看，是郑燎原回来了。

　　江肃眼前一亮，追过去拉住他的手：“燎原！没事吧？”

　　郑燎原摸摸他的头笑着：“没事，人质找回来了。”

　　说着，他搂着江肃回头看去，好几个警察扶着人质回来了，还顺便抓了白日傀。

　　总算有了点消息，黄警官一群人有些开心，连忙让人把人质送到车上去休息，那几个白日傀，也都上手铐关起来了。

　　人数不少，这个样子，等人都回来了，还要好多车才能都押回市区。

　　见状，黄警官远去准备打个电话找人多开几辆车，忽然听见一声惨叫。

　　“啊——！”

　　几个人纷纷回头。

　　人质被找回来，沈浩逸很不开心，抓起一个女人质，掐着她的脖子，猛地给了一巴掌。

　　然后指着黄警官大骂：“不许打电话！”

　　黄警官深吸一口气，举起手机来，在沈浩逸的注视之下扔开。

　　沈浩逸气得胸脯大幅度起伏。

　　这群人真不靠谱，以他们傀的速度，居然还是躲不开警察的麻醉枪。

　　深吸了一口气，沈浩逸又抓起一个人质来，这次招了十个白日傀来，押着他走。

　　人质陆陆续续走完了，剩下的都是酒店熟人。

　　“这次我去吧。”焦堂先一步抢话。

　　众人没有异议。

　　最后几个人质，沈浩逸急匆匆地送出去了，一个接一个，很快，门外的警察没有几个了。

　　韩末语被抓着站起身来，沈浩逸笑着看着面前仅剩的四个人，笑起来：“我猜猜接下来，你们要找谁去？”

　　焦堂走了，赵临深也走了，警员派遣的差不多了，郑燎原和江肃还在，黄警官还在，还有谭文焕。

　　仅剩的四个人。

　　来这儿之前，江肃甚至没来得及在群里发个通知，让阚姿筠和孙子峰过来帮忙。

　　沈浩逸再次叫了十个白日傀，带着韩末语出去，然后摊开手，给他们选择。

　　郑燎原抬手把江肃一拦，腮帮子咬得鼓起：“还是我去。”

　　江肃犹豫着，正想说什么，旁边的黄警官很快自告奋勇：“你们俩都别去，我去！这儿需要你们两个人，现在人质都出去了，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没人盯着他，不知道他会做什么。”

　　说着，他抬手拍了拍郑燎原的胸脯，眼神坚定。

　　这边总有留几个人看着先前绑在车上的人，一时之间，酒店和门外的人所剩无几。

　　最后一个，是李晓杨。

　　沈浩逸无缝衔接，很快让最后剩下的那两个贴身保护他的傀带着李晓杨，再次从后门离开。

　　等了一会儿，朝着他们做了个请的手势。

　　郑燎原准备上前。

　　江肃一把抓紧他的手，捏得他手指生疼。

　　回头，眼眶变了变，说：“他们两个人是注射过新型药剂的，你过去也对付不了他们，只有我去才行。”

　　看着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红色，郑燎原皱着眉有些担忧：“可是阿肃……”

　　江肃摇头：“我没事，要是真被控制了，你再唤醒我。”

　　郑燎原一脸不愿。

　　可他神色坚定，在江肃炽热的眼神下，只能点了头，但抓住他手的力气不减反增。

　　用尽力气推开他，江肃异变，红色吞噬了眼球，尖牙和肤色越来越诡异。

　　是沈浩逸最新型药剂的异变状态。

　　“阿肃……”郑燎原忍不住叫他。

　　江肃没回答，转身，一阵风似的消失在原地。

　　剩下的人不多了，沈浩逸扬起嘴角大笑。

　　郑燎原咬牙：“你到底想干什么！现在你身边没有人了，你可不是我的对手——”

　　沈浩逸却不慌不忙。

　　他举起手来，打开手心，上面有一个手心大小的遥控器。

　　郑燎原瞳孔一震：“你……”

　　“这个地方，本来就不应该存在。”沈浩逸视线一转，看向了谭文焕，“文焕，你说你做什么圣人呢，非要建这个酒店，碍了我不少事情！”

　　谭文焕眼眶通红：“浩逸！你别做傻事，这儿还有人呢，你还想杀人吗！”

　　沈浩逸抬起下巴：“我杀的人还少吗？你是不知道，实验中不适应药剂死去的人有多少。我每天晚上都能梦见他们满脸是血的过来找我索命！我早就厌倦了这样的生活了……”

　　他说着，开始一步步往后退。

　　视线怔怔地看着郑燎原，又扫一眼谭文焕，然后大步大步地开始后退。

　　郑燎原尖牙凸显，猛地朝沈浩逸冲过去。

　　“燎原！”谭文焕脸色大变。

　　“轰——轰！”

　　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从酒店方向传来，追出去的所有人脚步都停下来了。

　　江肃猛地回过头去。

　　他是距离酒店最近的，从这个方向回头，恰好看见高耸的酒店在爆炸的火光之中一点点碎裂，然后轰然倒塌下去。

　　心脏一阵抽疼，全然顾不上身后的一切，转了身，身体像是要爆发最终的极限。

　　尖牙疯长，眼眶之中，正烟雾缭绕似的冒出红色血光。

　　过去，快点，再快点！

　　“燎原——！！”

　　第一百六十七章 一切都尘埃落定

　　东锦酒店变成了一座废墟。

　　灰烟缭绕，易燃处的布匹床单什么的正在燃烧，火光一簇一簇，江肃来的时候，只留下爆炸后的一片平地。

　　谭文焕在酒店前，被炸伤昏迷了，郑燎原和沈浩逸不知所踪。

　　“燎原……”江肃扑进废墟里去。

　　视线模糊，大脑一片空白，每一步都踩不稳，踉踉跄跄，愣是一边爬一边往里走：“燎原！”

　　他趴在废墟之中，撕心裂肺地喊着郑燎原。

　　没有人回应他。

　　早知道就听他的，让他去找人了。

　　黄警官后赶回来，拿起手机立马打电话给市区叫人支援。

　　“燎原，燎原。”江肃的手按在那些断壁之上，锋利又滚烫的碎瓦划伤了他的手，鲜血流了一路。

　　怎么找不到他，怎么就没有看见呢，起码也要有点反应……

　　心脏窒息般发疼，呼吸一寸一寸被抽走，擦也擦不尽的眼泪，始终阻挡着他的视线。

　　他用手去扒拉废墟，一块一块碎砖挖开，嘴里呢喃，一直喊着燎原。

　　沈浩逸是什么时候在酒店里埋下炸弹的，到底埋了多少，没有人知道。

　　半个酒店都被炸碎了，还剩下一半残垣，摇摇欲坠，随时都会倒下来。

　　不多时，所有找人的都赶过来了，远远的，就看见趴在废墟里的江肃。

　　一阵沉默。

　　黄警官很快反应过来，皱起眉头来，说：“快去把他拉出来，那边一半要倒不倒太危险了，而且有可能随时爆炸。”

　　郑邱呆呆地站在那儿。

　　就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看江肃的反应，也猜到，郑燎原可能在刚刚的爆炸中……

　　他的难过，不比江肃少。

　　可现在不是难过的时候，找到郑燎原最重要。

　　想着，他跨过废墟，跑到江肃身边去，一把拉起他的胳膊，红着眼睛喊：“出去，别找了。”

　　江肃愣住了。

　　怎么可以不找，他不会死，肯定不会啊！

　　眼泪再次汹涌而下：“不、不要……燎原，他没事的，肯定……快救他啊！”

　　郑邱终于控制不住眼泪，一把抱着江肃，小心摸了摸他的头，咽下难过。

　　他只是离开一会儿，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沈浩逸什么时候埋的炸弹，怎么会有炸弹呢！

　　“汪！汪！”

　　发呆之际，安静的环境之中突然响起阿尔海的叫声。

　　郑邱松开江肃，抹掉眼泪回头看去。

　　阿尔海在酒店后院方向的地方大叫了两声，低下头嗅一嗅，然后吐着舌头，像是在笑。

　　那边是距离酒店很远了，但还是废墟边上，江肃模糊的视线中看见地上动了动，有一只手颤颤巍巍地抬起，一把抓住了阿尔海的毛。

　　疼得狗呜咽着趴下来，舌头也不吐了。

　　江肃心脏一抽，失了智一样跑过去。

　　眼眶颜色褪去，一步一步变回正常人的样子，距离不远，在他面前的时候，郑燎原正好站起身来。

　　怀中飞扑过来一阵熟悉又温暖的味道，本来还有点晕的脑袋立马清醒过来了，抬手就接住他。

　　脚下差点不稳，只能用有点受伤的脚强行站住，才抱好了江肃。

　　怀中人哭得委屈，埋在他怀里发泄情绪。

　　失而复得，不过一个小时的变化，对江肃来说，像是天塌了一回似的。

　　心脏跳动得无比不规律，似乎急切地想要求证自己并没有做梦，抱他抱得死死的。

　　郑燎原笑着，嘴角一扬，扯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皱起眉。

　　“我没事，我是偷偷跟着他出去的，看见他拿出遥控器我就知道他肯定在酒店埋了炸弹，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死在酒店，不知道你要多难过。所以我等离开了酒店才追过去，可惜没抢过遥控器，让他跑了，酒店也没救下来……”

　　江肃抽泣着哭，一句话都没回答。

　　本来想着人还活着就好，现在看看，人不仅活着，也没有受很严重的伤。

　　这样就很完美了，一群人都短暂地松了口气。

　　黄警官从容不迫地安排着后续工作，所有人都动了，郑邱也从废墟之中走来，看着两人相拥，小叹了口气。

　　郑燎原看去，又笑：“让你们担心了，我也来不及解释。”

　　郑邱摇头：“没事就好，林中的人质也还需要找，没事的话，跟江肃一起去找。”

　　听得出来，这是在特意给他们创造独处时间。

　　沈浩逸走了，那群傀失去了主心骨，加上有阿尔海在，找齐人质就是时间问题。

　　江肃还靠在郑燎原怀中，一动不动，郑燎原低头看看，点头应下来：“好。”

　　郑邱拍了拍郑燎原的肩膀，整颗悬着的心落下来，然后转身，一起去帮忙了。

　　江肃闭着眼，眼眶湿漉漉的，感觉到人走了，这才小心抬起被他藏在郑燎原怀中的眼睛。

　　郑燎原还抱着他打趣着：“哭就哭了，还怕被人看见，这可不像你。”

　　江肃没说话，眼睛倏然睁大。

　　“你……”

　　郑燎原身后，站着一个人，一脚踩在地上的人后背上，笑着望着两人相拥。

　　“好久不见，外卖员。”

　　一道陌生的声音，郑燎原猝不及防回过头，一边搂着江肃，一边抬头看去。

　　很快，眼前一亮：“景宇杭！你怎么回来了？！”

　　江肃抬手抹了把眼泪，别开头去，强行压下情绪。

　　“前段时间你们一直在群里发布任务什么的，我只能看着，也帮不上什么忙。所以考完试就立马回来了，好像不算晚，算帮了你一个忙吧，看。”说着，他抬脚踢了踢脚下的人。

　　低头一看，不是沈浩逸是谁？

　　江肃因为他本身就心有郁气，见他这副狼狈的模样，抬脚两脚踩在他脸上。

　　神色一变，哪还有刚刚哭哭啼啼的委屈模样，整个人都带着一股戾气。

　　景宇杭让开了几步，沈浩逸暴露在他面前，江肃蹲下提起人来，一拳一拳揍在他脸上。

　　就当还了当初沈浩逸打他的，也当还了酒店被毁的，也算报复了他差点杀了郑燎原的债。

　　说起来，他揍这几拳，压根抵不上什么，要不是不行，江肃一定会杀了他以泄心头之恨。

　　沈浩逸满脸血肉模糊，但疯了一样笑，一边被他揍一边说：“这么生气，为什么不杀了我呢，哈哈哈哈……你不敢，哈哈哈……”

　　江肃握紧拳头，眼眶一红，差点爆发。

　　见他情绪不对，郑燎原和景宇杭对视一眼，两人一人拉一个，把人分开了，景宇杭又给了沈浩逸一拳让他老实，郑燎原搂着江肃，温声安慰了一句。

　　“把他交给黄警官吧。”安慰好江肃，郑燎原看看景宇杭，回头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一群人。

　　黄警官应该是也看见了这边的情况，已经派人来了。

　　郑燎原对旁人充耳不闻，紧紧抓着江肃的手，顾不上身上一丁点儿的划伤，与他贴紧，余光随便一瞥就看见江肃深情凝望着他。

　　他就笑，笑得得意洋洋又心满意足，眼见着黄警官把血肉模糊的沈浩逸带走了，最后用一记眼神杀了他一次。

　　“我派人协助你，有没有事？先找人还是先回去休息？”最后，黄警官问了他一句。

　　郑燎原毫不犹豫：“我们去林子里，有情况随时通知你们，不用担心，我就是一些皮外伤。”

　　黄警官点头，拍上他的肩膀，又看一眼望夫石一样的江肃，嘴角上扬：“此次案件，多亏了二位帮忙，大恩不言谢，等回去之后，一定论功行赏。”

　　“黄警官想谢，就不要把沈浩逸送来的房车拿回去了，这个可贵重呢，是我们以后的家。”郑燎原说着，再次抓紧他的手，深情又温柔。

　　黄警官但笑不语，转身带着犯人离去。

　　又留下不少警察去森林里找人了，周围的人一个个离去，他们站在这儿，除了被警员提醒远离那片废墟，之后无人再来打扰。

　　回头，剩下赵临深几个人，还有匆忙开车赶过来的阚姿筠和孙子峰。

　　“怎么样了？”阚姿筠喘着粗气问。

　　江肃的视线这才移开，看向了来的两个人。

　　“没事了，去森林里帮忙找人质吧，只要救回所有人，任务就完成了。”郑燎原淡淡说着，小叹了口气，回头看着江肃，没有要走的意思。

　　“走吧。”景宇杭笑起来，知道他这小心机，转过头拍了拍刚刚来的孙子峰，很热情地跟他们说笑起来。

　　一人一个异变，咻的一下就跑远了。

　　郑燎原和江肃站在那儿看着，就看见赵临深慢悠悠地跑过去，跟不上他们的速度，连阿尔海也跑不过。

　　焦堂走远了几步，回头没看见人了，一句话不说，提着赵临深的腰带，又是咻地一下，两人消失，还有一道大惊失色的尖叫。

　　江肃扬起唇笑：“一切都……尘埃落定了……唔！”

　　话音未落，郑燎原拉过他的双臂，一把搂在怀中，极霸道地咬着他的唇。

　　愣神片刻，郑燎原一咬松开，抱着江肃，将额头靠在他额头上。

　　“刚刚听见你哭了，幸好……幸好这次没有那么冲动了。”他抬起挂着伤痕的手替他抚去，伤口刮着脸，有些刺痛。

　　心脏猛跳，刚刚那一瞬间的心情就像从万丈悬崖坠落下去一样。

　　江肃喉结抖动，呼吸沉重，生怕刚刚那一幕再度发生。

　　抬手抱着他，疯狂回吻。

　　相拥在这片废墟之中，情迷意乱，以这样的方式，来确定对方还在身边，还好好地存在、好好地呼吸着。

　　江肃眯着眼，全身发麻，任由他带着伤痕刺啦的手抚摸在他肌肤之上。

　　好一会儿，江肃推开他，勾着他的脖子，脸色微红：“……先去找人质吧，事情处理完再说。”

　　郑燎原笑着收回手，替他整理好衣服，松开，二人一同转身，朝着森林走去。

　　第一百六十八章 意想不到的后手

　　森林很大，那百来个白日傀和警察钻进去，一点影子都不见。

　　江肃跟郑燎原一前一后进去，有江肃异变后的视野，左右看看，总能看见一两个。

　　不多久，差不多救了五个。

　　按照分配，郑燎原在后面保护人质，江肃在前面继续找人，继续开路。

　　不知不觉间，竟然走到了安苍路。

　　出来林子，豁然开朗。

　　江肃回来告诉他：“正好，把人放在这儿，也不会耽误我们的动作，到时候也容易找到。”

　　郑燎原点头赞同。

　　安苍路是二十年前进行实验的地方，也是江肃找到过不少线索的地方，距离上次，也有很久没有再来了。

　　说起来，有种别样的感情。

　　江肃把人带到了那栋神秘兮兮的别墅，之前他来这儿找过邵悦依的，在这儿，还遇到了一只很有灵气的猫。

　　郑燎原在前，吱呀一声推开了破败别墅的大门，赶走了扬起的灰尘和蜘蛛网，眯着眼，才看清了里面的格局。

　　像是荒废的工地一样破败，地上到处都躺着残肢的桌椅和破碎的窗户玻璃，蜘蛛网一层接一层，还横七竖八地有几个大的物件，被白色的布盖住了。

　　郑燎原去随便掀开了一张白色的布，扬起挥了挥，打散了不少蜘蛛网，也扬起许多灰尘。

　　江肃几个人别开头捂住口鼻，也猝不及防吸进去些，憋不住咳了咳。

　　再抬头，他把干净的那一面铺在一处平坦的地方，才回来：“就在那块地方休息一下，不要发出什么声音来，那边是个死角，只要没人进来就不会发现。如果感觉到有人来了，就先往后或者楼上去躲一躲。”

　　他认认真真地跟人质们叮嘱，其中有一个熟悉的人，就是那个酒店的厨子大叔。

　　“叔，拜托你保护大家了。”他又转头，朝着大叔叮嘱。

　　厨子大叔立马点头：“放心吧就，你们去忙，找到了人带过来我们这儿。”

　　两人对视点头，眼眶一红，形态异变，开了门出去，一溜烟消失不见了。

　　纵然是异变，郑燎原也完全跟不上江肃的速度，一路上脸色无比好看。

　　从一开始啊啊啊的声音，到后面安静下来，江肃好奇，笑着回头一看，停下来了，郑燎原差点腿软摔下去。

　　江肃把他一拉，扶他站稳，笑着打量他：“这样就不行了？”

　　郑燎原打着哈哈：“拜托！你在飞，我在跑，这能一样吗！”

　　“我还没很快呢。”江肃无辜地耸耸肩，“是你速度太慢了。”

　　郑燎原一抬眼。

　　江肃挑眉。

　　“能有多慢？”郑燎原站直了身子，不太服气。

　　听得他话里不正经的挑逗，江肃也没生气，笑着不回答，满目柔情似水。

　　郑燎原得不到回答，更不开心了，大吸一口气，反驳：“我这速度反正是够了！对付你够了。”

　　江肃笑容更甚：“好，你最厉害了，快点走吧。”

　　郑燎原被一句话哄开心了，再度牵起他的手，没有急着走了。

　　江肃在前四处看着周围，看见有人就过去，没人速度快也没用，速度降下来，这两人倒是在林子里如履平地，好不惬意。

　　大约又半个小时，周围没看见一个人，江肃这才收起异变：“目前没看见有什么人了，先回去吧，到安苍路再联系黄警官来救人。”

　　郑燎原点头，与他十指相扣的手握得更紧。

　　找齐人质，他们这边人数多，除了人质之外，几乎抓了大几十个白日傀，全都拷起来带回去了。

　　沈浩逸落网，后面有什么事也好处理了，至少不会有什么人再背后操纵全局。

　　郑燎原把身上的伤处理了，两人收拾干净之后去了一趟警局。

　　面见沈浩逸。

　　这人一改先前的意气风发，变得有些颓废落寞。

　　穿着一身狱衣和一副银手镯出来，看见江肃两人，发疯一样笑起来。

　　“没辙了，你对我没辙了，你拿我有什么办法呢？哈哈哈哈！”

　　江肃二人不为所动。

　　在来这儿之前，黄警官就提醒过他们，沈浩逸一旦接受审问，都是这个反应，什么都不会说。

　　等他笑完，笑没了力气，江肃才慢悠悠地拿出一个纸来。

　　沈浩逸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不解地拿起纸看了看。

　　江肃解释道：“别墅和车，你之前说按你遗嘱形式给我，不会被充公，之前的纸废了，重新签一个吧，具有法律效应的。”

　　沈浩逸捏着纸，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他情绪很奇怪，像是隐忍，盯着纸看了很久，手越抖越厉害。

　　终于，他嘶啦一声把纸给撕碎了，情绪爆发：“为什么，你就是来要这个？！你就是要房车？你就是想要我签个字？！”

　　江肃一会儿不说话。

　　他就是故意的，故意一次一次踩在沈浩逸的底线上。

　　这个人在看守所很老实，所有的事情都正常，仿佛早就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天似的，云淡风轻。

　　但被审问的时候，就会发疯一样又笑又嘲讽。

　　二十年如一日的研究生活，他到底有多少真心人？

　　“对，我就是找你签个字。”江肃如是回答，“毕竟，你已经没有用了。”

　　沈浩逸怔住了。

　　江肃时常在想，在人将死之前会想什么。

　　虽然不知道沈浩逸犯得罪最终会怎么判，但估计现在在他自己的心里，自己一定会死。

　　那种意识，不像是外界给予他的，更像是一种自我安慰。

　　江肃笑：“难不成，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沈浩逸呆着，没说话。

　　好一会儿，如同之前一样，哈哈大笑起来：“你在骗我开口？我不会上当的！”

　　江肃无所谓：“好，那签字，签了就永别吧。”

　　怔愣片刻，不知道他到底信了没有，拿起笔来，居然按他说的话落了笔。

　　笔尖印在纸上，那一栏有个冒号写着让他签字，沈浩逸的思绪不知道怎么了，落了笔，留下个黑色圆点，却怎么也没写下他的名字。

　　忽地，笔在纸上狠狠一扯，废了半张纸，他猛地把笔扔了出去，发泄一样把纸扔出去。

　　“为什么不记得我，为什么我不重要！那药剂是我制作出来的！没有任何副作用，不会有任何人会再因为药剂死去！我是功臣，这都是我的功劳！”

　　江肃耸肩：“知道了。”

　　沈浩逸猛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

　　一直安静的郑燎原站起身来，一把挡在江肃面前，生怕这个人发了疯又做什么伤害他的事情。

　　虽然沈浩逸如今动弹不得，但他还是不信这个人。

　　江肃慢悠悠地站起来，推开郑燎原挡着他的手：“没什么意思。放心吧，你出事了，我们会继续研究这个药剂，如果确定对任何人都有作用，郑先生就会给它送去过三检，只要合格，就会大量发行。”

　　说到这儿，他刻意停顿，狐狸一样笑着，一字一句地说：“发明者，就写谭文焕三个字。从此之后这个东西，跟你沈浩逸，再没有任何关系！”

　　沈浩逸疯狂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那是他倾尽半生心血制作出来的东西，这个人……这个人凭什么把它让给别人！

　　“不可以，不可以！那是我的东西！江肃！我要你死——我要你死！！”

　　江肃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来，退后两步，有警员刻意看着，沈浩逸靠近不了他。

　　他笑，一字一句威胁：“可你的药剂现在在我手里。”

　　沈浩逸挣扎着要扑过去。

　　脑子里无数次冒起的念头在这一刻看见他反应的时候再次疯狂生长，江肃看着他，心中不忍。

　　他是一个为了自己的研究可以不择手段的人，从某些角度来说，他值得尊敬。

　　像这样的研究，在现代法律限制之下，几乎没有人能做到，但沈浩逸打破了那些世俗，真正去想去做，做到了他想要的。

　　江肃垂下眸，有些心虚。

　　他必须要以这种方法逼他说出自己最后的手段，哪怕那药剂是真的能够救人，也不应该作用在三无产品的标签之下。

　　如果真的药剂合理，他会想办法帮沈浩逸取得认证。

　　那双眼睛，疯狂的眼睛，对这事业无比炽热。

　　“沈浩逸，好自为之吧。”最终，他也只能留下这么一句。

　　“江肃！你回来！！”沈浩逸在身后大喊，喊到嗓子嘶哑。

　　“你不会得逞的！”

　　他朝着那道淡漠的背影笑着，表情扭曲，近乎疯魔。

　　再次，边笑边大喊：“已经晚了……已经晚了！再过几天，所有人，所有人都知道药剂了，药剂能救命，哪怕你们不给，也会有无数人跑到月原市！如果不给，那你们就是杀人凶手！！”

　　探视室的房间门被关上，隔了一半铁栏杆，沈浩逸看见江肃和郑燎原头也不回地离开。

　　而后，他愣神之间，瞪着满是红血丝的双眼，讷讷的，被警察又带走了。

　　出了看守所，黄警官等在外面了，按了按喇叭，降下车窗。

　　郑燎原牵着江肃走过去。

　　“怎么样了？”黄警官够着脑袋问，“有没有说什么？”

　　回头看看江肃，后者犹豫片刻点头：“嗯，果然有后手，应该是让人再次利用舆论，上次的热搜被医院公开表示是三无产品，已经基本上没什么影响了。这次……也不知道他找了谁帮忙。”

　　黄警官没说话。

　　安静一会儿，郑燎原问：“现在怎么办？”

　　江肃叹气：“要找到他到底求助了谁。”

　　“能够有强大舆论力量的人，又得是沈浩逸熟悉的……”黄警官摸着下巴，思索起来。

　　三人一阵沉默，脑子里似乎在回忆起可能的人选。

　　在沈浩逸被捕之前，他似乎是大张旗鼓地在酒店跟他们玩所谓的“游戏”，看似没有目的，但更像是一直在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就像之前之前一直利用江肃来牵制他一样。

　　“他是故意的！”郑燎原和江肃异口同声。

　　回眸一对视，愣了一下，意识到两人想到一起去了。

　　郑燎原一笑，抓紧了他的手。

　　江肃目光柔柔地跟着他，但也很快移开目光，给黄警官解释道：“我一直觉得很奇怪，沈浩逸他一心想要推行他的药剂，又怎么会突然计划了这场‘解救人质’的游戏呢？”

　　黄警官闻言，垂眸深思。

　　沈浩逸不像是会浪费时间在这种事情上的人，绑架，又或是跟江肃作对，一定不是他最主要的事。

　　能够让他费心谋划和部署的，只有那个药剂。

　　“你是说，他用这种方式，不惜犯法绑架，只是为了拖住我们，不让我们阻挡他的计划？”

　　江肃点头：“这最后一环，他一定无比自信能够成功，不然也不会这个时候被抓走。想要阻止可能来不及了，再审他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目的和手段显而易见。”

　　郑燎原：“我们先回去，这几天要多观察一下，他极有可能从舆论下手。”

　　黄警官应下：“好，回去处理一下伤，虽然不严重，但也好歹检查一下，有个好歹也受罪。”

　　草率客套两句，两人谢绝了黄警官要送他们回去的提议，光明正大地牵着走，慢悠悠走在马路边，不急不缓，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第一百六十九章 特别的野草腥月

　　从看守所回别墅的路上，两人没怎么急，毕竟看现在的一切，要么就是等着沈浩逸的后手，要么就是等着他开庭。

　　不管沈浩逸怎么判，他要打这场官司，自己手上的优势其实很足的，特别是如果药剂被承认了。

　　手被紧紧牵着，传来温热的体温，江肃思绪拉回，抬头看看身边的人，他脸上还挂着些伤。

　　“疼吗？”江肃抬手给他擦了擦灰尘，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脸上的伤口。

　　郑燎原笑着，捏着他的手放下来，摇头：“轻伤，回去擦擦药就好了。”

　　江肃闻言，也放下手来：“要不然还是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万一内里有个什么没注意到的，不及时处理可麻烦了。”

　　郑燎原无奈：“阿肃呀……身上都没什么大伤，也没有哪里疼不舒服的，爆炸的时候我隔得远，只是一些碎屑炸过来划伤了，用不着跑一趟，到时候惹得别人还说我娇气。”

　　“不去就不去……”江肃瞪他一眼，松了口气，垂下头，将他的手紧紧牵着。

　　一步一步，所有事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沈浩逸被捕，过段时间判决不出问题，一切才算真正的尘埃落定。

　　好在郑燎原没什么事，江肃想起先前在酒店里，一切都还心有余悸，每每想起来都心惊胆战。

　　失神之际，郑燎原忽然搂住他的肩膀，在他额头上重重吻下去，在江肃抬头有些懵的眼神中，带着他加快速度回家去。

　　“走啦！别多想了，我爸盯着呢！回家洗一洗上点药，还得回公司去！”

　　江肃被推攘着，速度加快，跟着郑燎原回了他家去。

　　郑邱不在家，两人也很久没有回来了，佣人还是很熟稔，也不问两人的事情，告诉了江肃药箱的位置，然后就去忙了。

　　江肃给他擦着药，郑燎原低头刷着手机，生怕再来个热搜，又整出什么事来。

　　郑邱那边反正没什么消息。

　　郑燎原入了迷，出神想事情，江肃给他弄疼了就往旁边一躲，抬手摸摸，愣是不吭声。

　　江肃也不多问，很快小心点，实在擦不到了，才捏着他的下巴别过脸，认认真真地擦药，眼神专注极了。

　　看着他，等药上完了，江肃放好东西，回来看他还盯着。

　　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拖鞋爬上床去，跪在身后，拿毛巾给他擦头发。

　　“到底是什么呢……”郑燎原出神念叨，实在想不明白。

　　江肃不回答，温柔地揉擦着他的头发，手指间穿过发缝，带着湿漉的冰凉感，散发着香味，摸起来很顺滑。

　　郑燎原终于回头，一把抓住他的手：“舆论，他会找谁？”

　　“想那么多干什么，黄警官正在追捕那些跟沈浩逸关系亲密的漏网之鱼了，等人都齐了，就知道结果了。”

　　叹气。

　　说得对，现在想也没什么用，郑燎原关了手机，从他手上接过毛巾胡乱揉了揉头发，这才拍了拍他的头。

　　“不管怎么样，收拾一下，去公司见见爸吧，我们没事了，他应该也担心我们。”说着，他抿唇笑起来，“快去洗洗，我等你。”

　　“好。”江肃应一声，下床收拾。

　　公司。

　　实验室一如既往的运行着，他们早前拿到了完整版的药剂，沈浩逸一事不需要再操心了，就专心致志地研究着药剂。

　　谭文焕没来了，他的公司需要他坐镇，现在还留下的，只有成思华和高哲两个。

　　过去的路上，郑燎原顺便打电话问了问郑邱情况，说陈奇和郎旭救出郎星星之后，就一起去了外地了，两千多公里之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注销了。

　　这样也好，换个地方生活，不再卷进这些事情里。

　　郑邱这段时间被各种事情缠得一个头两个大。

　　两人刚刚来的时候，他正好不在实验室，听秘书说，在办公室休息。

　　两人本不想打扰，但都走到门口了，郑燎原应付了秘书，打算进去看看。

　　拉着江肃，后者却摇摇头，把他往里推：“你去看看吧，我当时以为你出事了，差点吓死。郑先生也没好到哪里去，一直担心你，还得顾着很多事情。”

　　郑燎原嗯一声，放开他的手，才蹑手蹑脚地进去。

　　江肃看着他的背影，面上带着笑，回过头，四处看了看，找了个安静的休息的地方坐下等他。

　　办公室里没开灯，郑燎原蹑手蹑脚地开门进来，又没什么声音地关上门。

　　进去一看，郑邱草草躺在沙发上睡着。

　　是皮质的沙发，郑邱就躺在上面，盖在身上的薄毯垂到地上了。

　　空调温度不算高，郑燎原走过去捡起毯子，盖在他身上，动作虽然放低了，却还是有动静的。

　　按照从前郑邱的警惕，肯定是已经醒了的，只是今天却睡得熟，也不知道有多久没好好休息了。

　　坐了一会儿，郑燎原又起身，再次轻轻离去。

　　因为猜测到沈浩逸很可能最后利用一波舆论来给自己宣传药剂，所以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实验室里忙碌的成思华和高哲，网络这方面都是郑邱和谭文焕控制。

　　所谓的后手一直到开庭之前都没有消息，反而是实验室来了新的情况。

　　药剂分解，他们根据沈浩逸的作品制作出了合适的“解药”。

　　所谓解药，就是能够接触人体内药剂的所有影响，形成抗体和免疫细胞。

　　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更像是“疫苗”。

　　接到电话的时候很晚了，郑燎原两人相拥而眠，他从背后抱着江肃，听完郑邱那边的报告，有些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

　　手机时间显示凌晨一点。

　　完全无视了郑邱的长篇大论，郑燎原无语：“真是流水的实验室铁打的实验人，爸，你们都不需要休息的吗？怎么什么消息都是大半夜报来？”

　　郑邱：“……”行知道了，他刚刚说了一大通全是废话。

　　“快点回家吧，有什么事明天再说。”郑燎原叹气，“爸，真不用这么拼，这事都急不来。”

　　电话那边沉默一会儿，才嗯了一声，颇无奈：“今天成教授下午的时候就好像发现了什么，研究兴奋了不肯下班……我也是被他临时打电话通知的。”

　　“刚刚出去？”郑燎原问。

　　“嗯。”

　　“下次叫我就行了，爸你少熬点夜，我年轻不怕。”

　　又一阵沉默，然后传来一阵轻笑，不用说，八成是在电话那边偷着乐。

　　“知道了，快点睡吧，我马上回家，有什么事明天说。”

　　被哄了一通，果然人都好说话了一些，一点抱怨都没有，欣然挂了电话。

　　手机屏光芒昏暗，声音停下来之后，江肃翻了个身，半睁着眼：“……怎么了？”

　　“醒了？”郑燎原没正面回答他。

　　江肃摇摇头，看起来挺困，抬手揉了揉眼睛：“嗯……出什么事了？”

　　他隐约记得，好像有好几次大半夜被吵醒，郑燎原都中途出去了一趟，是公司那边的事。

　　只是这次郑燎原没回答个所以然，一把揽过他的腰，不容拒绝，在江肃迷糊间跟狗一样咬他。

　　江肃下意识推他：“嘶……郑燎原，松开……”

　　郑燎原压根没回答。

　　半推半就间，他也彻底清醒过来了，抚摸着面前那颗毛茸茸的脑袋，温柔地咬着他。

　　“别……燎原……”还是下意识拒绝，多余的话说不清了，再要说也晚了，抬眸迎上他火热的眼，相吻相拥，江肃在身下，任他摆弄着。

　　拒绝的话像是更点燃郑燎原似的，时而温柔时而霸道，让本就有些疲惫的江肃无力推脱。

　　天光微亮，终于能睡个好觉，江肃怕他再整什么幺蛾子，等郑燎原心满意足正得意的时候，毫不留情地把人踢下去了。

　　郑燎原：“……”

　　江肃摸出手机递给他看：“正好，五点半，马上天亮，起床吧，实验室那边，情况紧急着呢，处理好再回来吧。”

　　“……不要啊，阿肃。”这种事又不是江肃一个人累，这不是陪着他熬了个通宵吗，怎么刚刚还抱着他温温柔柔叫他名字，转头就能这么无情？

　　江肃拉被子盖着，哀怨地抚了抚腰，骂道：“滚蛋。”

　　郑燎原笑，突然不怨了，讨好似的爬起来，老老实实按他说的做了。

　　毕竟，能逼得江肃开口骂他，也算是他的本事了。

　　太好了！下次一定要多骂他几次！

　　一边脑补江肃某种不可言喻的骂人状态，郑燎原一边屁颠屁颠开始穿衣服。

　　当然，这些江肃都看不见了，他翻了个身躲开郑燎原的眼神，盖好身子，完全顾不上杂乱无章还半湿漉的床，闭眼睡去。

　　没有一丁点儿怨言，郑燎原一大早无比精神，顶着黑眼圈意气风发地去了公司。

　　郑邱问，他一脸不承认：“是吗？我一直都有黑眼圈啊！年轻人嘛，怎么可能眼睛底下干干净净的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接下来整天时间，除了舆论动向之外，郑燎原大多时间都在实验室里。

　　关于药剂疫苗，成思华这段时间正在做小白鼠试验。

　　试验之中，成思华发现了一种目前不受控制的新型生物，就是之前孙子峰从郊区别墅找到的那一个散发着臭味的东西。

　　成思华把那个袋子拿出来，本来是放在实验室制冷的小冰箱里，这冰箱门一打开，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瞬间蔓延了整个实验室。

　　隔着口罩，差点把一整个实验室熏倒。

　　“就……这东西？”郑燎原脸色无比难看。

　　那天夜袭别墅，他已经见识到这东西的生化威力了。

　　成思华点头：“根据黄警官提供的浩逸实验笔记里写着，这种植物叫腥月草，因为平时这种草跟普通的野草没什么区别，所以基本上没有人在意过。但是，它最特别的地方，是会开花。”

　　郑燎原皱起眉头。

　　除了冰箱里那暗红色的奇臭的花之外，他真没想到，这种植物还有个原始状态。

　　正值六月，植物也正是绿的时候，成思华还特意让人去满月森林跑了一趟，找了不少腥月草的“草”回来。

　　只是草的腥月草，没有任何味道，普通的好像就是路边随便一根野草。

　　“这种草跟普通的野草最大的区别就是，掐伤叶片，会流血。”

　　成思华一边说着，一边现场掐了一株新鲜摘来的草，指甲深陷草叶之间，竟然真的渗出滴滴血滴来了！

　　“这个红色的浆，就是沈浩逸从腥月草中提取到的原料。平时腥月草没有什么特别，也不会产生什么味道，但它开花是在月光下，而且一年只有中秋的月光能够让它完全开花，这也是为什么这种花并不常见的原因。”

　　难怪。

　　郑燎原回想到古早之前，他和江肃第一次去安苍路的时候就是中秋，整个镇子里都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只是……那时候的血腥味，比他在郊区别墅闻到袋子里的味道要更新鲜。

　　是的，血液也分新鲜度，现在的腥月草，更像是放久了开始发干的臭。

　　“红色的浆，难道是真的血？”他又问。

　　第一百七十章 以后就开家小店

　　成思华沉思片刻。

　　他目前的测试来看，这东西跟人类血液还是有很大区别的，但颜色和效果却截然不同，是血液，但又不完全是血。

　　“从肉眼角度来看，红浆的颜色和气味都跟血液一模一样。但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两者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东西。”

　　他一边解释着，一边引着郑燎原到化验仪器面前去，指给他看不同东西化验的结果。

　　“人类的血液颜色主要是因为血红素，但红浆里主要是植物常见的红色素，这点跟其他植物没有什么区别，但它同时还拥有很多新的成分，那么多成分加起来，你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郑燎原不解：“什么？”

　　“它们一旦感应到人血，就会不顾一切地疯狂靠近。”成思华开口说道，“昨天晚上，我借着月光测试，发现在同样条件下，接触月光的红浆更加活跃。”

　　恍然之间，好像一切不理解的东西全都有了答案。

　　为什么药剂会让他们产生那么强烈的吸血欲，为什么偏偏是月亮照在身上的时候会那么无可奈何又控制不住。

　　好一个腥月草！

　　“在我们研究改造的强化身体和基因改变的情况下，浩逸加进去了这么一个新的物件。”成思华继续说道，“不过，腥月草倒也不是毫无作用的，除了月光和吸血之外的特性，它最受浩逸注意的，应该是红浆本身的强化兴奋剂。”

　　所谓强化兴奋剂，并不是“兴奋剂”这种东西，而是他们拿药效做比较之后，得出的“绰号”。

　　红浆拥有血液的颜色和味道，拥有亲近血液的特点，同时也拥有改变强化基因的效果。

　　到底有多强，郑燎原猜他在把这东西加进药剂之前从来没有了解过，要是知道红浆能把人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吸血鬼”，他必定是不敢多此一举的。

　　“对了，那个控制意识的，白日傀药剂最重要的成分，也是腥月草身上的东西。”成思华又补充了一句。

　　郑燎原一惊：“除了红浆，还能有什么东西？”

　　成思华笑：“腥月草，是一株特殊的，见花不见叶的草，其中原因就是，花叶相克。”

　　花叶相克不难理解。

　　自然界之中有不少这种类型的植物，往往有毒的东西，解药就在植物本身。

　　“只要剂量计算正确，花叶的效果是能够同时存在不抵消的，这腥月草，浑身都是宝。”成思华说着又转过头去，看起来很兴奋。

　　也是，新的植物物种发现，确实值得一个生物学专家的开心。

　　很快，郑燎原意识到一件重要的事：“那您是说，我们本身的药剂效果本身跟腥月草有关？”

　　成思华摇头：“不确定，目前并没有试验过。不过这是个很好的方向，先前努力制作的疫苗看样子得作废了，难怪无论我怎么试验都没有反应。”

　　郑燎原忙点头：“好。有需要试药的地方，随时找我！”

　　实验室这边他没有多留，成思华几个人去研究，也不需要他帮什么忙，出来之后，直径去了郑邱的办公室。

　　难得，郑邱今天忙的是公司的业务，终于没把一堆烂摊子扔给秘书了。

　　郑燎原往办公室沙发上一坐，躺下去，拿毛毯盖着，闭上眼作势要休息一下。

　　郑邱抬眼，瞥他一眼，然后认真处理工作，笑道：“怎么？跟阿肃吵架了？跑我这儿睡。”

　　郑燎原无力摇头。

　　一大早出来还精神满满，跑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感觉到疲惫，怎么也是熬了一整晚。

　　“我通宵没睡。”郑燎原侧过脸看向他爹，“阿肃在家呢，没让他出来。我就是在想，那个舆论的事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郑邱没再抬头：“等着吧，事情一步一步走着，沈浩逸也已经落网了，再麻烦也只是最后一关了，这么点时间都等不了了？”

　　“嗯……”郑燎原吐个鼻音，闭上眼昏昏欲睡，忽地猛睁开眼，想到什么似的看向他爹，“爸，如果我要跟阿肃大办婚礼，你会介意吗？”

　　“……”这话题跨度好像有点过大了。

　　郑邱挑眉，果然停下笔仔细想了想：“嗯……先前有好几个公司老总想跟我商业联姻呢……”

　　郑燎原忽然冒汗，浑身打了个冷战：“……还是办吧，最少也要有个订婚宴吧，不然这种麻烦事可能一堆。”

　　郑邱继续忙，在电脑上边写着什么边笑：“我是不管你喜欢谁，跟谁在一起了。但做人还是从一而终得好，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你觉得喜欢，觉得想共度余生的，就好好珍惜着吧。谈恋爱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现在你们有得事忙，也有足够的默契，万一以后开始意见不和了，开始吵架了，黏黏糊糊的热恋过去了，生活开始平淡，那才是最考验人的时候。”

　　一字一句说得头头是道，郑邱这是第一次跟他儿子讨论起关于感情和婚姻，说到兴起，放下了手上的工作。

　　“我跟你说，我跟你妈当初遇见的时候……脾气特别不和，欢喜冤家，所有人都没觉得我们会在一起，更没想到我们会结婚……”

　　开口滔滔不绝，说起来又带着点点笑意，下意识拿起摆在桌上的全家福。

　　那上面有小时候的郑燎原，一家三口，笑靥如花。

　　“哎……”郑邱抬头，郑燎原已经睡着了。

　　无奈笑，起身去把毛毯给他盖好了，然后继续回去忙。

　　*

　　接到电话的时候，江肃刚刚起床下楼，没让阿姨动手，自己去厨房做了点菜，知道郑燎原肯定去公司了，就想给他去送饭。

　　打包到最后，就接到了郑燎原的电话。

　　对面听起来声音还有点迷糊，像是刚刚睡醒：“醒了吗阿肃？”

　　江肃笑着点头：“醒了。你这是也在睡觉？”

　　郑燎原迷迷糊糊撒娇似的嗯了一声，带着绵绵的勾引，听得江肃心里发痒，“……本来想在爸办公室眯一会儿，睡过去了，刚醒，想起来给你打电话报个平安，你呢？没有不舒服吧？”

　　后面他这是说的前一个晚上，两个人可以说疯狂不节制地熬了个通宵，他不舒服，想必江肃只能更难受。

　　江肃却笑：“没事。我起来看时间还好，午饭是准备不上了，做了点饭菜，晚点给你们送。”

　　郑燎原一听，立马眯着眼笑起来了：“阿肃亲自下厨？有什么好吃的？那我可有点期待了——是吧爸？”

　　然后，江肃听见电话那边郑邱很无奈地嗯了一声，看样子还在办公室里。

　　江肃再次笑，不掩饰脸上的幸福，一只手举着手机，身上还穿着洗完澡之后随便找的睡衣，另外一只手正在忙着装打包盒。

　　“那我马上过来，很快。”没有多余的客套，挂断了电话，江肃匆匆忙忙叫了阿姨来打包，自己上楼去换衣服了。

　　江肃睡了一早上，郑燎原在办公室沙发上睡了一下午。

　　等他来的时候，两人在办公室里讨论着公司的事情，郑邱正在单方面地骂郑燎原。

　　难得郑燎原想上心公司，一开口完全就是个天真无邪的小白——痴。

　　看见江肃，郑邱眼前一亮，毫不留情地一把推开郑燎原，立马朝他招手：“阿肃你终于来了！这小子不成器，来来来，你帮我看看，这个怎么处理。”

　　江肃挑眉，看了郑燎原一眼，过去将打包盒放下来，然后很自然地坐到郑邱身边。

　　“三家公司，你看看选哪个合作比较好？我看各有各的好，一时也犯难。”

　　那边郑燎原翻了个白眼之后坐下来拆打包盒了，这边江肃余光看见他的小动作，轻笑一声接过郑邱手上的资料，三个公司的基本信息，还有旁边郑邱正在跟他讲解着一些内情。

　　“除了给公司带来的利益和缺失之外，其实还可以考虑一下负责人的人品的，或者说看人好不好相处。”

　　江肃认真给他分析：“如果利益方面差别不大，就考虑以后长期合作的可能了……毕竟要合作自然是需要的，需要就得常备……”

　　郑邱跟他讨论得火热，郑燎原一边看往这边投来几个眼神，一边看着两人和谐相处。

　　一谈起公事，郑邱也真是废寝忘食，自己不吃，还带着他的宝贝阿肃一起挨饿。

　　看不下去了，起身把江肃往面前一拉，替他抱不平：“吃饭了！吃完再讨论。”

　　郑邱一哽，哀怨地瞪他一眼，不情不愿地坐下吃饭。

　　然后，没吃几口又继续。

　　郑燎原：“……”

　　到底是有多看重阿肃啊！

　　这个念头刚刚冒出来，就冷不丁听见郑邱的声音：“事情结束之后休息一段时间，跟着燎原好好玩一段时间，明年开年，到公司里来上班吧？意下如何？”

　　这话是问江肃。

　　江肃喝了口汤，一愣：“这样吗……会不会有点走后门？”

　　郑邱笑：“职场没有那么干净的，有背景和关系也是一种本事。不用考虑这样的事。”

　　交流下来不难发现，江肃有商业天赋，但毕竟没有进过公司，还是很生疏。

　　带进来，一点点教，迟早也能成为职场大佬。

　　江肃下意识看向郑燎原：“那我进公司，燎原你呢？”

　　郑燎原倒不在意：“不用担心我，忘记了我还是阚姿筠的股东？到时候一点点起步，开个小店，天天守着店，你喜欢什么，我就开什么店，下班了就来我这儿坐坐。”

　　江肃笑，他倒是安排得好。

　　“快吃吧。”

　　抬下巴，算是默认了，然后也埋下头去，品尝着难得自己下厨的美食。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成思华发声药剂

　　腥月草完全被剖解完成之前，舆论如期而至。

　　这段时间，公司这边也没有什么必要守着的事情，得了空，郑燎原跟江肃手牵着手到处约会。

　　有一次兴起，郑燎原非要带着他去酒店，明明有家里的大床又软又大又舒服，非要多此一举。

　　美其名曰情趣。

　　大白天的，江肃无语地丢了好几个白眼给他，第二天，又风风火火跑去看电影。

　　就是在电影看到一半的时候，郑燎原收到了郑邱的电话。

　　药剂再次上热搜了。

　　＃救命神药是三无产品＃

　　＃官方出面，产品全面下架＃

　　＃中心医院院长公开道歉＃

　　＃成思华发声神药＃

　　一连四个热搜，每一条后缀上都是大大的“爆”和“热”字。

　　郑邱：“热搜怎么都压不下去，我已经让人处理了，刚刚压下去没多久又上来，被人买热搜了。沈浩逸孤注一掷，估计是倾尽一切来做这最后一手。”

　　郑燎原皱眉：“谁控制的？”

　　“不知道，正在查。”郑邱声音听起来有些急，“如果不错，有可能是沈浩逸的那个管家。还有他身边的不少，每一个人都有可能下手，甚至有可能每个人都下手了，太乱了，完全找不到IP。”

　　沉默片刻，郑燎原挂了电话，打开微博看热搜。

　　旁边一直听着的江肃也回过头来：“怎么了？”

　　“热搜，被控了。”郑燎原头也没抬，“你快看。”

　　最引人注意的，无非就是那一条“成思华发声神药”。

　　江肃低下头，打开手机微博，一眼就看见那条被顶到了热搜第一了。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皱起眉来，点开了那条成思华发布的微博。

　　成思华是业内很有名的教授，但他毕竟上了年纪，玩微博玩的没有那么顺畅，自从有人知道了他的微博，关注的不少，却不见他发什么东西。

　　这一次，这一条，小作文一样的编辑，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他在为药剂说话。

　　原来如此。

　　沈浩逸的后手，与他关系斐然的，他能够利用上的那个人，居然是成思华。

　　那么这段时间，让他来研制解药真的没问题吗？

　　电影说了什么，两人都没有心思再听了，沉默片刻，一同站起身来，手牵着手，中途退场。

　　成思华还在实验室，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脑，看着电脑上微博的热搜，点开，停留在他的微博页面。

　　咽了咽口水，喉结滚动，没有一点反应，安安静静的，仿佛发布微博的不是他。

　　郑邱第一个来的，后面跟着谭文焕和高哲。

　　最伤的，应该是谭文焕和高哲两个人了。

　　他们面对面，每个人脸上都带着不可置信和难掩的悲伤。

　　一步一步，走到成思华面前。

　　“……为什么？”谭文焕问。

　　成思华这才有了反应，眼皮垂下去，嘴唇一动，好一会儿才开了口：“没有错啊。”

　　谭文焕一愣。

　　“什么没有错？”郑邱大步走过来，“是发布的微博没有错，还是沈浩逸所作所为没有错？”

　　成思华语塞。

　　“我写的内容，没有错……”

　　半晌他才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可声音有些心虚，越说声音越小，直到最后，实验室的门再度被嘭地一下打开。

　　郑燎原和江肃一前一后过来。

　　气喘吁吁，看起来跑了两步。

　　他走到成思华面前，低头，看着坐在椅子上的成思华。

　　很久之前，面前这个人站在讲台上，郑燎原在台下，跟江肃说，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教授。

　　直到如今，所有的一切梦，好像就在一瞬间破灭了。

　　他想过任何人，哪怕知道成思华确实是沈浩逸最合适的目标，也没有敢真的怀疑他。

　　他们几个人啊，在郑邱公司的实验室里，作为主要研究人，几乎每天都兢兢业业。

　　不仅是郑燎原信任的，也是江肃、郑邱、谭文焕……乃至所有人都信任的。

　　郑燎原深吸一口气，压下了最后一丝气喘。

　　“交换的是什么？”他问。

　　成思华眼皮一抖，这才颤颤巍巍地抬头，看着郑燎原那双带些愤怒又嫉恶如仇的眼睛。

　　他答：“阿哲。”

　　高哲一愣。

　　忽然记忆飘远，高哲才明白，沈浩逸之所以放他走，原来是成思华做了交易。

　　“我说过了，不需要你为了我做这样违背道德的事情！”高哲追上前来，气急败坏，“你觉得你这事做的对吗？那篇微博，把这药推到了风口浪尖，也把你自己挂在火上烤了！到时候所有人都来中心医院找药，拿什么交差？！”

　　成思华不说话，一句话也不反驳他，但也不回答。

　　郑燎原一动不动，江肃从旁边绕过来，将高哲轻轻一拉，扶着他后退了几步。

　　看见他，满腔的气消了，没好气地咬了咬牙，不说话了。

　　“成教授说的没错啊。”郑燎原突然笑起来，有些讽刺，“那篇微博里的所有内容都是真实的，甚至还明确写出：药剂会让人变成如同满月森林里吸血鬼一样，长出尖牙眼睛变红，那药剂带来的能力不止可以救治百病，甚至可以让人变得更加强大。”

　　他一字一句，看着成思华，念着微博里的内容：“速度、力量、视野……全都会得到数十倍地增加改变，就像超人一样……”

　　成思华脑袋埋得更低了。

　　“你要给我们一个解释吗？”郑燎原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问。

　　“……对不起。”

　　“就这个？”郑燎原冷笑一声道，“你该说对不起，但不应该对我们。”

　　又一阵沉默，停了片刻，他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电脑，想再次发一篇微博。

　　见状，江肃立马凑上前：“现在发也没用了，跟儿戏一样，没有人会信的。成教授，除了让你发这个微博，沈浩逸还跟你说过其他的吗？一点点线索也好解决。”

　　成思华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就是让我发微博承认药剂的效果。”

　　可是不应该。

　　江肃回头跟郑燎原对视一眼。

　　热搜不止一条，成思华的微博只是个推手，借助他业内的威望，意在让人相信药剂的真实。

　　从他身上没有线索，江肃有些失落，下意识回头看看郑燎原，见他也没什么想法，只能移开视线。

　　要怎么做呢，线索会在哪儿，又会在谁身上呢……

　　低头沉思一瞬，两人忽地同时灵光一闪。

　　抬头，对视，欣喜。

　　指着对方，异口同声道：“白寻！”

　　想到一块儿去了。

　　二人一笑，郑燎原立马摸出手机来打电话联系白寻。

　　那个发江肃被虐待的视频的那个号码打不通了，两人打了那个特意隐藏的手机号。

　　滴滴两声，电话那边像是没有人似的，响铃好久，这才被人给接起。

　　郑燎原心中一喜，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道颤颤巍巍的女声：“……喂？”

　　是白晓。

　　二人对视，江肃很快跟着他一起出去，几个人很快离开实验室，去了郑邱公司的那间监视室。

　　自从沈浩逸落网之后，一直守在这里的警员也回去了，这间被会议室改造的监视室，也重新回归到原本的模样。

　　房间总不能空着，所以郑邱之后很快把它改造了一下，目前在这儿办公的，都是他经此一事特意聘请的程序员。

　　一为维护公司网络安全，二为突发事件做些准备，现在，正好派上用场了。

　　郑邱先一步进去，里面有三个程序员，见到老板就站起身来，很礼貌地问了好。

　　“帮忙查一个地址。”一边说着，他一边回过头去，看向为了避声而站在门外打电话的郑燎原。

　　“查燎原通话对象的地址。”

　　程序员很快应下，信号连接，郑燎原也走了进来，一边拖住电话那边的白晓，一边将眼神紧紧盯着程序员。

　　“你说你有很长时间没看见你哥了？”郑燎原问。

　　电话那边，白晓怯生生点头：“是……上次见他，还是大约两个月前。”

　　两个月前……

　　郑燎原仔细回忆了一下。

　　两个月前，是江肃刚刚被救出来的日子，在那之前他们确实见过白寻，沈浩逸安排他去卖药。

　　再后来，没有见面，但收到了白寻发来的视频，也是那次，郑燎原救出了江肃。

　　“那中间他有跟你联系吗？最近是什么时候？”

　　白晓那边安静一下，似乎在思考着时间，不一会儿答：“大约三天前。我哥每周都会给我打电话，时间不定，这周……还没打过。”

　　这是好消息。

　　郑燎原朝着江肃点点头，眼神问了一下地址查询进度。

　　很快朝他点头。

　　“好。”郑燎原便对着手机说道，“下次他打电话过来的话，你就打听一下他在哪儿。”

　　白晓那边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很快就挂了电话。

　　郑燎原吐了一口气，收起手机回头，看向江肃。

　　“怎么了？”江肃歪头笑。

　　郑燎原看着他笑，心里泛起一阵暖意，牵起他的手，说：“白晓和白寻这两个人其实都不太可信，最稳妥的办法还是破译地址。”

　　江肃思虑，点了点头：“你想的周到，我之前没想那么多。”

　　“不需要那么纠结，我只是保险起见，按目前的形式，白寻再继续帮沈浩逸没有好处，他又不是傻子，知道怎么选。”

　　不管怎么说，按照郑燎原的想法，拿捏住白寻的行踪，也有利于他们随时找人。

　　进去办公室，电脑上显示了白晓的地址。

　　距离不远，郑燎原拿手机拍下来，转身拉着江肃出去。

　　白寻的行踪不会特别隐蔽的，虽然这段时间警察也在追踪他们的下落，但他有郑燎原两人担保，一定没什么事。

　　两人在白晓家附近守了两天，监测到白寻的行踪，转而去见了他一面。

　　沈浩逸不在，没有那么多眼睛在他身上，白寻不需要刻意躲。

　　三人约见在白晓家楼下的咖啡馆见。

　　第一百七十二章 医院门口的祈求

　　白寻还算客气，跟他们的交集本来就不多，虽然也从中会给他们传递一点消息，但他自认为三个人不会是朋友。

　　点了三杯咖啡，毕竟在白寻的地盘，他做主请客，看了一眼服务员递来的菜单，久久没有抬头。

　　郑燎原突然想，同样是孤儿，他们衣食无忧，白寻跟白晓却是相依为命，很可怜。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江肃从他手上拿过菜单，看了一眼，随便点了两杯，然后递给白寻：“我们请吧，毕竟这次过来，也是我们冒昧打扰。”

　　白寻没有拒绝，随便选了一个就递给服务员了。

　　“这段日子，你在哪儿？”江肃率先开口。

　　当初把白寻策反的是江肃，交集更多的也是他们，这会儿，面对同样的两个人，白寻确实更愿意回答江肃。

　　果然，他老老实实说：“我一直躲着，没有露面。他让我们都躲起来，不要被警察抓到。”

　　江肃狐疑：“他没有怀疑过你吗？”

　　白寻抿抿唇，犹豫一会儿。

　　不知道该怎么说，确实是怀疑的，但还是会用他，白寻也想不明白为什么。

　　“他不是怀疑我。”白寻开口说道，“他是怀疑所有人。特别是那天你来救他，转头他就开始怀疑出了内鬼。只是他身不由己，没时间去抓了。”

　　想来也是。

　　那天挟持了江肃，郑燎原忙着救他没有追，沈浩逸又忙着躲避警察，压根没时间抓什么内鬼，更没有时间去纠结他们到底怎么来的。

　　倒是让白寻逃过一劫。

　　江肃又问：“那这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你都在干什么？沈浩逸给你们什么任务？”

　　白寻摇头：“没有。什么都没有。就连前段时间他炸了东锦酒店的事情，我还是在警察官方微博上看见的，还有新闻。”

　　江肃沉思。

　　“自从上次我把视频发给郑燎原之后，那天晚上我们都在郊区别墅里，但他只带着秦管家，藏在哪里我们也不知道。为了不被抓，我只能躲起来，警察走了，我又担心他会知道我把消息透露给你们，就一直不敢出来，直到第二天天亮，才离开那儿，还是走回去的。”

　　白寻将自己的经历如实说出，话到这儿停顿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他们到底在哪儿，就一直不敢冒头，直到前段时间听说他被抓了，才敢大胆一点，但是也怕被秦管家找上门……”

　　郑燎原听罢劝道：“这你不用担心，他估计现在忙着控舆论，顾不上你。”

　　白寻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所以，关于他之后的计划和安排，你一点都不知道？”江肃认真打量着白寻。

　　白寻缩了缩脖子：“嗯。”

　　从他的态度和神情中，江肃试图找出一点破绽，但无论怎么看，他的那种表现都很自然。

　　出现在白晓家楼下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两个人倒是抓了个好时机了。

　　江肃看不出什么，视线移开，看了看郑燎原。

　　后者小叹气，端起杯中有些凉却的咖啡，小喝了一口：“那就打扰了，白晓的事，阿肃答应你事情结束之后教她控制之法不会食言，等这事尘埃落定，你来找我们，警局那边也不用担心。”

　　白寻点头。

　　抬起头，看着这两人一前一后起身出去，还顺便走到收银台将账给结了。

　　等人出去了，白寻的视线落下来，咽了咽口水，端起那杯江肃没碰过的咖啡，一饮而尽。

　　眼神闪烁，捧着杯子的手在发抖。

　　白寻的定位被标记了。

　　回去之后，郑燎原从监控上看见他回了家，去见了白晓，之后再没有离开过。

　　“白寻那儿也没有线索，难不成现在真的只能抓捕秦管家？”江肃回头问郑燎原。

　　盯着监控的郑燎原叹气。

　　看了几天了，白寻离开过最远的距离就是楼下，还是跟白晓一起去的。

　　监控不到消息，虽然知道白寻这儿可能找不到什么线索了，但还是希望有点消息。

　　江肃坐过去，温柔拍了拍他的肩膀：“急不来。”

　　“怎么不急？”郑燎原皱着眉头反驳，“热搜挂了好几天了，成教授的微博一直置顶，就算原文已经删了，也有不少人看见截图，再一发，没有区别。”

　　江肃无言。

　　“医院那边怎么样？”郑燎原又问。

　　“不怎么样。”他答，“这几天有不少外地来的绝症病患跪在医院求药，不管怎么解释都不听，三无也好，没有认证也好，他们只认能不能救人。”

　　郑燎原更烦躁了，挠了挠头，没有一点线索，头都疼了。

　　“去医院看看吧。”片刻，他站起身来，一把搂过还没反应过来的江肃，二人亲昵地离开。

　　这段时间三边分开，警局那边在追捕秦管家等人，抓回来的白日傀也被关在了特别的地方，也有人过来研究。

　　公司这边监控着白寻兄妹，随时查看线索，郑邱和郑燎原守着。

　　还有就是医院那边。

　　谭文焕在医院有个朋友，交涉了一下，这段时间他都帮院长处理这些事情。

　　可来不及想办法压下热搜，医院这边就起了风波。

　　郑燎原来的时候，医院围了不少人，听说都好几天了。

　　他们哭着，甚至跪在医院门口求饶，只是求神药救他们的亲人一命。

　　两人艰难地穿过人群，准备进去，被好几个保安拦下来了。

　　“不能进！不能进！”一个接一个保安大喊着，“大家都冷静一点！没有什么神药，医院也不是万能的，都回去吧！”

　　“怎么可能！我们都看见新闻了，神药不知道救了多少人，还有一个跟我儿子一样的病，全好了。求求你们……救救我儿子吧，我给你们跪下了……”

　　“别别别，你们跪我也没用，我们这儿真没有神药……”

　　……

　　类似的事情，在这几天发生了无数次，几乎都是求药的。

　　挤在人群之中的郑燎原看着这一幕，心中揪疼。

　　头一次，他感觉自己是不是做错了，沈浩逸制作的药剂是为了救人的，他们是不是不该阻止？

　　“救救他吧……求求你们了，求求你们救救我老伴吧……”

　　“救救我儿子吧，他还那么小啊，我、我给你们磕头了……”

　　“……”

　　场面无比混乱，声音嘈杂，每个人都在求救和祈求，他们不约而同地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地给他们磕头。

　　医院门口跪下磕头的太多了，从以前到现在，从热搜出现到今天的局面。

　　所有人都跪着，不求金银，不求财富，只求救命。

　　站在中间的郑燎原和江肃一时之间成为了最抢眼的两个，呆愣愣地看着这一幕，无比失言。

　　很快，医院里面出来了一人，走到保安面前说了什么，便出来。

　　是熟人，孙子峰。

　　“进去吧，谭叔在等你们。”

　　脚步虚浮，似踩在棉花上，走进了医院，两人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着那跪着磕头的一群人，身影越来越远，声音越来越模糊。

　　久久不能回神。

　　院长办公室，孙子峰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水：“老师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代他向你们道歉。”

　　江肃率先回神，笑着接过水，摇摇头：“这跟你无关。到现在为止，我也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沈浩逸是不择手段，他处心积虑，害了那么多人，明明也死了不少人，但现在，就算那群人不说，似乎也把他奉为了救世主。

　　这就是，沈浩逸想要的吗？

　　谭文焕和林院长很快就来了。

　　看见这两人失魂落魄的样子，回头看看孙子峰，后者叹气摇头。

　　“阿肃。”谭文焕走过去，小心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肃抬头，目光迟疑：“我们做的这些……是不是错了？”

　　谭文焕笑着摇头：“没错。我们立场不同，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对的，只是……浩逸的手段太过极端。”

　　闻言，他低下头去不说话了。

　　后跟进来的林院长坐在办公室椅子上去，左右打量了一下这两个人，好奇地看向谭文焕：“文焕，这两人？”

　　虽说谭文焕好友不是院长，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除了药剂的事情，相处的还算愉快，很快就成为了朋友。

　　谭文焕看看江肃，笑着解释：“这是我儿子，江肃，收养的不同姓。那个……”

　　他看向郑燎原的时候顿了顿，心里想了想措辞，便又说：“也是我儿子，郑燎原。”

　　林院长若有所思，没多想其中的门道，笑着点点头，看向了那两个年轻人。

　　“你们可知道，为什么明明那是救人的药，我们却一直不拿它救人？”

　　江肃抬起头来，跟郑燎原对视一眼，不解，但还是顺着他的话回答：“是因为……没有检验，是三无产品吗？”

　　林院长又笑：“三无产品，其实是可以去检验的，只要合格，并且确定对人体毫无副作用，就可以摆脱这个头衔，到时候，这药能够救很多人的命。”

　　郑燎原问：“那为什么不送过去检验？”

　　林院长反问：“那为什么你们要制作解药呢？”

　　二人语塞。

　　制作解药，是为了最初版本的药剂，那个会让他们变成惧怕月光的怪物，没有人愿意活在束缚中，这也是他们会追查药剂的原因。

　　可现在呢？

　　沈浩逸完成了他最后的研究，倾尽一生，用了他全部精力，新型的药剂不会有那些副作用，不会让人变成傀，不会吸血，不会惧怕月光。

　　除了还是会在被控制的情况下变成怪物，其他没有任何缺点。

　　“仅仅是一株腥月草，它的功能这么强大，从来不曾被人发现，你们知道，研究透这么一株平平无奇的草，需要多久吗？”

　　江肃外行不懂，郑燎原更是从来没有这样去研究过，多久这个答案太遥远了。

　　“有的人一生百年都在研究同一个东西。”林院长将话题又拉扯回来，“沈浩逸只是用了二十年的时间，而且这二十年里只是在制作那个药剂，对于腥月草，你觉得他能很了解吗？”

　　“这样的腥月草无疑是个定时炸弹，那不是一个检验能够解决的事情。他们确实每一个人都很可怜很值得同情，作为医院院长，我比你们更难受。可是，除了是一个院长，我也是个商人，如果心软给他们药剂，一旦发生排斥，你能确定他们不回头闹吗？”

　　第一百七十三章 兢兢业业的疯狂

　　在今天这一番话的提点之下，郑燎原突然觉得，那个解药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完全被制作出来，好像也不难理解。

　　他们连腥月草都不曾摸透，更别说是腥月草的解药。

　　研究和发现都是一项无比巨大的工程，所以沈浩逸花费二十年的时间，制作出来的药剂甚至还不知道有哪些隐藏的缺点。

　　谭文焕看着两人的情绪，温声安慰道：“医院不是一个能赌的地方。”

　　江肃点头：“我知道了。”

　　“多谢林院长提点。”郑燎原朝他弯了弯腰。

　　林院长眯着眼笑：“这也不能怪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想我当年二十来岁的时候，不也一样跟你们想的一样，只要能救人，都能不择手段。”

　　江肃垂下头去轻轻笑了：“院长比我们厉害多了，我们怎么能跟您比。”

　　林院长眯眼一笑，回头看看谭文焕：“还真不愧是你儿子，说话性格可跟你一模一样。”

　　气氛渐渐缓解，二人都松了口气，坐下来，又聊了聊当下这些事情。

　　“现在这样，能做的就只有等了。”林院长听完消息，叹着气，“没有线索，就只能等警察抓到控制舆论的人。”

　　众人点头赞同。

　　江肃细想了想，结合刚刚发生的情况，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什么似的，抬起头来。

　　“舆论虽然压不下去，但是我们可以送热搜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来。

　　江肃忙解释：“他们的热搜在上面，压不下去，就另外送一个热搜上去，送一个足以跟成教授微博匹敌的热搜。”

　　郑燎原眼前一亮：“阿肃你有什么想法？”

　　“很简单。”江肃笑，“沈浩逸想要他的药剂被人看见，那就彻彻底底地被看见。”

　　关于药剂，关于二十年前发生的事情，包括被注射过药剂的孤儿们，包括吸血鬼，包括药剂的详细报告，包括——沈浩逸的名字。

　　他想出名，那就让他彻彻底底出名好了。

　　林院长和谭文焕仔细想了想，这样似乎没有什么影响。

　　便点了点头，谭文焕问：“谁发微博？”

　　江肃和郑燎原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吐出几个字来。

　　“成教授！”

　　之前成思华发的微博所言虽然都是替沈浩逸的药剂正名，但细看还是个中立状态。

　　现在让他发一篇微博，照着之前的，以“正名”的借口，将药剂所有的情况全都发出去。

　　另一方面，如果这个时候秦管家再出手压他们的微博，那么就一定会被警方发现，看他敢不敢行此险招了。

　　打定了主意，二人一同再回到公司去。

　　面临二人的要求，成思华这回也不敢反抗，抿抿唇答应下来。

　　第二天一早，还在睡梦中的郑燎原和江肃被闹钟吵醒，第一件事就是拿手机看微博。

　　果然如他们所料。

　　＃神药的真面目＃

　　＃神药的由来＃

　　＃满月森林吸血鬼＃

　　＃二十年前的安苍路＃

　　关于他们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故事，全都被发在了网上，与之前的热搜一起，霸榜了。

　　这几天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看着热搜就行，然后等着警察传来抓住秦管家的消息。

　　两人躺在床上，一人抱一个手机看，刷了半天，看样子郑邱把热搜控制得还不错。

　　江肃一边看一边笑：“要是沈浩逸知道这个结果，保不齐他的脸能绿成什么样子呢。”

　　郑燎原回头看他，叹气：“这可花了不少钱呢，心疼……”

　　江肃继续笑：“你又不缺钱，郑先生也乐意花这个钱。”

　　笑容灿烂温柔，郑燎原看得心里暖暖的，把手机扔开，转身把江肃抱着亲了又亲，然后在他耳边乐悠悠撒娇：“阿肃，是不是要改口了。”

　　江肃没回答，靠着他的胸膛，嘴角微扬。

　　抬起手，拥着他的腰。

　　每一天每一个时辰的热搜都需要花不少钱去控，沈浩逸让人控制的那些到现在为止已经持续了快半个月了。

　　按小时收费的水军不得把他挖空了。

　　果然，在成思华第二条微博发送的三天后，前面的热搜已经全都掉了。

　　郑邱看着微博变化，一咬牙一狠心，又把热搜往前挂了三天。

　　壕！

　　不出江肃所料，热搜掉下去的第二天，秦管家动手了，成功被郑邱检测到，不出一个小时，警察已经带着人回来了。

　　打电话给郑燎原，两人匆匆忙忙赶了过去。

　　沈浩逸和秦管家一起被带出来见江肃郑燎原。

　　四个人面对而坐，江肃看着沈浩逸多彩的表情，一挑眉：“全家福。”

　　沈浩逸：“……”

　　为了让他不那么无聊，江肃拿手机给他看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关于他的“好事”，一字不漏地被发布在网上了。

　　沈浩逸的脸色由白变绿再变青再变红，无比好看。

　　“还有吗？”江肃漫不经心地翘起二郎腿，“还有什么后招？让我猜猜。明远进来了，你进来了，秦管家也进来了，还剩谁？哦，白寻、蔚骞、柳辉。”

　　难为他还记得蔚骞和柳辉这两个人了，自从跟沈浩逸对上，这两人几乎都没有什么存在感。

　　蔚骞还行，冒了个头，也称不上是沈浩逸的心腹，不管怎么样这个人是非抓不可，他身上还背着一条人命。

　　柳辉？没印象了。

　　不知道是不是配合他，黄警官很快推开门进来了，也不避着沈浩逸，直接说道：“根据你提供的消息，找到了蔚骞和柳辉，已经让人去抓捕了。白寻白晓也在前面等你们。”

　　沈浩逸忽地脸色一变：“那个内鬼！白寻！”

　　江肃又笑，算是回答他了。

　　两人没有多留，本来也就是来跟他们打个招呼的。

　　应付了两人，一前一后起身，去见了白寻。

　　警官正在给他们做记录：“碍于江先生和郑先生跟我们担保过，你不用进去了，以后好好生活，异变的问题他们会帮你们解决的。”

　　白寻白晓弯弯腰跟人道了谢，转身出去，刚一动，就碰见了迎面走来的两人。

　　脚步一停，等了他们一会儿。

　　几个人一起离开警局。

　　“多谢。”白寻很认真地朝着两人道谢，“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了，跟晓晓商量过，准备离开月原了。”

　　二人一愣。

　　抿了抿唇，又说不出什么挽留的话。

　　这个地方，月原市，出过吸血鬼的地方，人人都避之不及，像他们一样决定离开的不在少数。

　　除了白寻，还有郎旭和陈奇，还有前段时间匆匆赶回来的景宇杭也跟他们说，事情结束之后就会离开了。

　　各有选择，他们也无法强留。

　　“剩下的，我也帮不了你们什么了。”江肃叹气，从口袋里摸了摸，摸出几张卡来，挑了挑，把其中一张递过去，“这个……”

　　话还没说出口，白寻连连拉着白晓退后：“可别啊，用这种方式帮忙，我会理解成羞辱的。”

　　顿了顿，看见江肃无奈把卡又收回去，又说：“我跟妹妹都还好的，上大学肯定不可能了……换个地方，凭一双手，饿不死。”

　　江肃只能道：“那就山水有相逢，后会有期。”

　　对视一笑，招了招手，看着白寻两人离开，就这样，算是匆匆道了别。

　　郑燎原笑着搂他：“如果遇见一个人都给点钱，阿肃你怎么忙得过来。”

　　“也没有每个人……”江肃抿抿唇，“白寻和白晓孤苦无依的，我就想帮一把。还有郎旭，可惜他们走得快，都没来得及道别。”

　　郑燎原的手往上移了移，小心摸了摸他的头。

　　“哎对了！我忘记把资料发给白寻了！”江肃突然想起，挣脱他的手，低下头给他发文件。

　　就是那个答应过白寻的，吸血欲控制之法。

　　发完，才安心。

　　见状，郑燎原又笑：“那就回去了。”

　　江肃点头。

　　等所有热搜都降下去的时候，黄警官也成功捣了沈浩逸的窝。

　　之前的杀人案和近年来的吸血鬼一案算是就此结案了，负责案子跟进的赵临深被表扬，记了功。

　　对于这群人的判决，两方开始打官司。

　　沈浩逸的事情板上钉钉，等的不过怎么判决。

　　数年来的成果和努力，一辈子兢兢业业，换来了一个死刑。

　　听见这个消息的时候，江肃和郑燎原心里也都不是滋味儿。

　　倒不是有多可怜他，沈浩逸这个人人品不怎么样，但他的能力和决心是让他们佩服的。

　　从法院出来那天，门口站了几个生面孔。

　　沈浩逸没有一丝生气，不管怎么看都是一个将死之人的做派，但他也没有发疯，很平静地等着他的结果。

　　门口的人有男有女，看他的眼神有些心疼，又或者说是可惜。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红的。

　　“你们……”沈浩逸讷讷。

　　几个人一同上前，在他面前停下，深深朝他鞠了一躬。

　　“您的神药，救了我爸的病。不管有没有副作用，他都还能多陪我好几年。”

　　“您是个伟大的人。”

　　“谢谢您……虽然我们过来好像很不应该。”

　　“这是我儿子，他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多亏了您的神药，居然真的……真的……”

　　“谢谢叔叔。”

　　……

　　一声一声真挚的道谢，碍于沈浩逸的身份，他们没办法定制什么锦旗，能来的只有人。

　　站在他面前，眼神真挚，仿佛他不是那个不择手段手染鲜血的大坏人。

　　小男孩走过来，个子还不到他的腰，手里捏着一朵花，小心翼翼塞到他被铐上的手心里。

　　“叔叔，给你花。”

　　眼眶发红，鼻子一酸，沈浩逸呆呆站在那儿，无比小心地捏着花枝，生怕那支花被损坏了。

　　眼泪汹涌而下，哭得疯魔，被警察带走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未知的两年之约

　　站在远处，郑燎原两人看着沈浩逸远去，上了警车。

　　过不了多久就会行刑，江肃心里难受，看着那辆车离去的方向，久久没回神。

　　郑燎原将他抱着：“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

　　江肃回神，垂眸，眼泪落下一滴。

　　“回去吧。”

　　*

　　“神药”两个字一晃而过。

　　行刑之后，黄警官跟他们说了消息，江肃有意，但没办法收尸，只能叹一口气，送走了黄警官。

　　事情解决，难得郑邱回来比较早，江肃亲自下厨，郑燎原在一边打下手，完全不知道，那边郑邱开开心心地打电话叫谭文焕夫妻俩过来了。

　　于是，饭桌上，两家人面面相觑。

　　郑邱嘿嘿挠头：“就当全家聚餐？”

　　谭文焕笑着给谭太太夹菜，还打趣：“我倒是看阿肃不太希望我们过来呢。”

　　江肃一个激灵：“没有！怎么会！你们来了我开心还来不及，怎么会不希望……”

　　郑燎原也跟着打圆场：“来就来了，正好阿肃做得菜多，再来几个人也不怕。”

　　然后学着谭文焕的样子给江肃夹菜。

　　郑邱左看看右看看，脸色又憋屈又无奈，只能埋头吃自己的。

　　看这两对，简直是膈应。

　　吃了口菜，一本正经地咳咳，打断两对的恩爱：“正好有机会聚在一起，我想说说我的心里话。”

　　闻言，几个人都回头，视线落在他身上。

　　郑邱喝了口果汁：“都说了是全家聚餐，我肯定不把阿肃当外人的，他们俩这么久了，兜兜转转，还偷偷谈恋爱这回事，你跟我也都知道。”这话是对谭文焕说的。

　　谭文焕听罢点了点头。

　　郑邱便又看向两人：“以前从来没有跟你们细说过这些事情。今天借助这个机会，在这儿，我正式发表我的意见。”

　　郑燎原眼睛一亮。

　　停顿了许久，郑邱当是在组织语言的，只是颤颤巍巍好久说不出什么来。

　　好久，他才憋出一句：“祝你们幸福。”

　　两人一愣。

　　怎么听着这么像前任的祝福？江肃一拍脑子，赶走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立马接话：“谢谢您成全我跟燎原，以茶代酒，敬您。”

　　站起身来，认认真真地举起饮料敬。

　　郑邱也站起身，很礼貌地喝下去。

　　然后，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视线瞥向谭文焕：“你怎么说？”

　　谭文焕结束看戏的表情，笑着看向江肃：“只要阿肃能开心幸福就好了，我支持他的决定。”

　　江肃再度敬酒。

　　饭桌上没有酒，饮料也能喝出一番味道来，来来回回，郑燎原也起身敬父，再敬谭文焕夫妻。

　　郑邱等人敬完，笑眯眯地看看正在互敬的两个人：“既然如此，两家都同意，就结婚吧。”

　　“噗——”江肃一口饮料全都喷了出来。

　　郑燎原乐呵呵的，一边给他拍拍后背，一边惊喜地看向他家老父亲：“真的？”

　　郑邱一挑眉，丢给他一个眼神过去：“你不是一直想吗？”

　　这会儿，除了乐呵的父子俩以外，另外的三个人都愣住了，对这突然提起的结婚话题无尽懵逼。

　　郑燎原还没有察觉，笑嘻嘻地转头拉着江肃的手：“阿肃！现在可以改口了！”

　　江肃看着他，顿了顿，拿纸擦了擦身上的饮料，没有说话，也没有开心的表情。

　　郑燎原终于察觉到：“阿肃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江肃终于移开视线，经过一系列的心里活动，终于点头：“嗯，我不愿意。”

　　此言一出，一桌安静，所有人的动作都停止了。

　　郑燎原笑容愣在脸上，大脑思绪短路，那种感觉，就像是江肃在跟他说分手似的。

　　“为什么？”他还是压着难受的情绪问他。

　　江肃没抬头看他，余光瞥见这一桌子的菜，想了想便说：“这事以后再说吧，先吃饭。”

　　谭文焕回神立马打圆场：“对对对，先吃饭！老郑你也真是的，这种事还需要你操心吗？孩子有想法自然会跟你说的，就是聚聚，可不是什么见家长。不许说了，都吃饭吧。”

　　事已至此，郑邱也只能点头应下。

　　按理说江肃应该不会拒绝的才对，想不明白他怎么听见要结婚怎么反应这么大。

　　难道是害羞了？可看他的脸色不像啊，反而是生气多一点……埋头吃东西，愣是没搭理谁。

　　郑燎原心情很复杂，想要跟他说话，但感觉江肃整个人散发的别理我的气息，又怂了。

　　后半场，吃的无比压抑。

　　谭文焕夫妻找了个借口很快离开了，郑邱估摸着心虚，饭也没吃完，匆匆忙忙跑了。

　　餐桌上就只剩下江肃和郑燎原两人。

　　四下无人，郑燎原想要开口的时候，江肃先一步抢话：“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郑燎原讪讪：“……没有。”

　　“我不想结婚。”江肃如实回答，“因为我觉得我跟你还没有走到那一步。”

　　郑燎原不服气：“怎么没有？我们之间什么都有了，所有该做的都做了，你很爱我我也很爱你，为什么没有到那一步？”

　　“你太天真了。”江肃抬起头来，放下了手上的勺子，转身认真看着郑燎原，“这根本不是同样的事情。结婚和恋爱本来就是不同的两件事，不是什么都有就能结婚，至少对我来说不是。”

　　他想反驳什么，可是看江肃此刻在他面前表情严肃，眉头紧锁，那副样子，好像让他看见了刚刚认识江肃的时候。

　　江肃很温柔，可偶尔在教他控制的时候会很坚决，很认真，很严肃，就像现在。

　　郑燎原知道他在意了，只能低下头去道歉：“我知道了……听你的就是了。对不起……阿肃你别生气了。”

　　不能结婚、或者说没有得到江肃的答应，他很遗憾、很不开心，可郑燎原还是会压着情绪来哄他。

　　江肃眉头微微舒展开来，无奈叹了口气。

　　郑燎原就是个巨婴，他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不曾飞上蓝天翱翔，好不容易出来，就觉得所有的事情都可以如他的意。

　　“燎原，你以后万事先问我的意见。”江肃又开口，“我是喜欢你，是很爱你，可不代表你做决定的任何事我都认可。”

　　郑燎原拉着他的手，被他这不经意的表白驱散了心中的阴霾，抬起眼睛，晃一晃他的手：“我知道了。那阿肃……什么时候才能答应我啊……虽然你不喜欢，但我还是想把你告诉所有人。”

　　江肃被他哄得没脾气了。

　　不情不愿地收回手来，瞪他一眼，又转过身，拿着筷子每样菜都给他夹一点：“吃饭吧，不知道你怎么想的，看我能看饱。”

　　席间吃饭的时候，郑燎原心不在焉没有吃几口，确实全程都盯着江肃看了，像个痴汉。

　　郑燎原低着头拿筷子吃饭，心情复杂。

　　又像只委屈又可怜的大狗。

　　于是晚间，江肃垂着半干的头发，身上散发着沐浴露的香，被郑燎原抱着腰，带着情绪地侵略。

　　郑燎原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结婚……”

　　江肃无奈，呼吸都有些困难，抓着他的肩膀推开：“你……你清醒点，别那么……疼……”

　　可他每每开口说话，只是迎接着郑燎原发泄怨恨，搂着他的腰，在他耳边问：“我们都这么亲密了为什么不行？”

　　江肃皱着眉，艰难回答：“因为……因为我、我们跟寻常夫妻不同，结婚不用急。如果、嗯……如果你三十岁的时候我们还在一起，那我答应你，结婚。”

　　郑燎原动作一停，忽地捧起他的脸来：“你说认真的？”

　　江肃得了喘息，大口贪婪地吸入空气：“是……认真的。”

　　三十岁而已，在郑燎原的印象中不过两年，时间总会一点点过，他不知道其中恋爱的辛酸苦辣，从未曾认真经营过爱，经营过一个家庭。

　　两年的时间会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江肃是不是能够容忍郑燎原的所有，郑燎原又是不是能一如既往地这样宠爱他，都是一些不确定因素。

　　现如今他还在郑燎原怀中，被他抱着相拥入眠，可两年后也会这样吗？

　　江肃猜一根筋的郑燎原一定没想过。

　　带着情绪和委屈，江肃不躲不闪哄了他很久，没有怨言，也是不容易，终于让他有了点笑。

　　而后，郑燎原装模作样地来关心他。

　　江肃无语叹气。

　　又几日后，两人宴请了赵临深等人，景宇杭也在，说是第二日要离开了。

　　江肃一愣：“这么快吗？”

　　景宇杭苦笑着点头：“学业未完，还得深造呢。月原市是个小地方，可满足不了我的胃口。以后就不一定能不能见面了，但你们有事随时在群里说，只要能帮，我一定义不容辞。”

　　郑燎原举杯，这次敬的确实是酒。

　　“前程似锦。”

　　简单的祝福。

　　酒杯相撞，这群因为吸血鬼撞在一起的人，终于跨过了吸血鬼这个坎，在江肃的帮忙下，成为了一个正常人。

　　不，不只是正常人，还是漆黑月色下特别的光。

　　“前程似锦！”

　　—end—

　　番一 燎原阿肃：旅行

　　距离江肃答应郑邱去公司上班还剩下半年。

　　送走景宇杭之后，二人又一起送走了赵临深和焦堂，再然后是阚姿筠，唯一留下的，是还跟在成思华身边的本地人孙子峰。

　　没有朋友相聚，酒店不再是他们的“据点”，东锦酒店消失了，从那之后，李晓杨和韩末语也都各奔东西。

　　留下的人还真是少之又少。

　　中元，江肃特意去看了麦芽糖一趟，带着它生前爱吃的零食，还有不少猫粮。

　　“我跟燎原过几天要离开月原市了。”他这么跟麦芽糖交代着，往墓地上放一些，再给自己嘴里塞一些他吃的。

　　“谢谢你舍命救他。”江肃很认真地跟它道谢，思绪飞远，抬手温柔地摸着那块冰凉的墓碑。

　　他时常会想，如果那天麦芽糖没有挡下，死的是郑燎原，如今的江肃会是如何处境？

　　抱着麦芽糖难过、失落、颓废甚至绝望。

　　麦芽糖开不了口说话，无法安慰他，无法像郑燎原一样想尽办法哄他，更没办法让他露出一丝笑容来。

　　大概那只坏猫也是这样想的，只是希望他好，所以舍身救他。

　　如果麦芽糖会说话，它大概会在最后一刻看着郑燎原，然后说：“虽然讨厌你，但我还是把阿肃交给你了。”

　　思及此，鼻子一酸，没出息地落泪。

　　久久无法回神。

　　“我跟燎原会一直一直在一起的。”江肃抹抹模糊的眼睛，“我怕换了别人，糖糖你不放心。”

　　没有猫回应他，凭借记忆，脑子里模拟出了糖糖的叫声，越来越入迷，就好像它在不远处看着江肃一样，轻轻喵叫，算作回应。

　　江肃坐了一会儿，带着笑意缓缓起身，拿上周围的垃圾，干干净净地来，也干干净净地离开。

　　郑燎原在家收拾东西，在江肃自己买的那个家里。

　　他们两个人肯定大多时间都不乐意跟郑邱一起住，郑燎原去说了几次，后者也依他了，给了他不远处的另外一栋小别墅，两个人住绰绰有余。

　　所以，出发之前，郑燎原把这个不大的屋子全都收拾出来了，跟江肃商量过，打算租出去。

　　虽然房子不大，可是装修什么的也花了他不少精力，里面设施一应俱全，还有一架钢琴，房租肯定不会便宜就是。

　　江肃回来的时候正好收拾完，搬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来，他又进去检查了一番。

　　对于钢琴倒心有疑虑：“钢琴不搬走吗？”

　　放在这儿，坏了可心疼。

　　郑燎原笑着瞥一眼钢琴：“虽然租出去，但也是你的家啊。不用搬走，租房合同会拟一条损坏全额赔偿，也能借口涨房租。”

　　江肃犹豫：“可……”

　　“跟我回去。”郑燎原笑着打断了他，眼珠子一转，刻意躲开了这个话题。

　　无奈，江肃只能笑笑，帮着他一起搬东西下去。毕竟他虽然会弹琴，可平时也少有用得上的地方，大多时候也是放在家里吃灰。

　　小别墅的面积不大，郑邱找了几个人来帮他们搬家，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门口，郑燎原先带着他进去逛了逛。

　　“卧室有不少，但是你肯定要跟我一起睡。”说得理直气壮，一边朝他笑着，一边打开了主卧的大门。

　　房间空间很大，五六十平的空间里应有尽有，自带私人的换衣间卫生间和衣橱，阳台很大，正面都是落地窗，还有精致的布局，就像江肃自己家的那个小榻榻米一样，能坐着也能躺下。

　　江肃眯起眼，还算享受，走过去在两米大床上坐下来，床也是软的，各种床品都是新的。

　　这就是钞能力吗。

　　看他满意了，郑燎原笑着走过来，拉起他的手，把他又带到其他地方。

　　下了楼，就在一楼走廊尽头还有一间很大的房间，郑燎原拉着他开门走进去，神神秘秘地挡在他面前，站在门口地方，给他卖了个关子。

　　“你要是进去了，说不定就想跟我结婚了。”他笑着调侃。

　　这件事似乎一直是郑燎原心里的一个结，好像江肃一天不答应他结婚，他就一天放不下。

　　江肃白了他一眼：“做梦吧，是有鲜花还是戒指，有了我也不一定答应你。”

　　边说着，一边毫不客气地推开他，抬步进去，微风徐徐吹来，看清了里面。

　　那是一架迎风摆在中央的黑白色三角钢琴，在空荡的房间里安静待在那里，房间两面都是落地窗，打开门就能进到院子里，长长的窗帘取灰白色调，搭在窗边，出户落地窗掩着一条缝，带着热意的风从外面吹进来，吹到江肃的脸上。

　　看着他震惊的表情，郑燎原笑嘻嘻地凑过来搂着他，下巴搭在他肩膀上撒娇：“喜欢吗？”

　　江肃眼神一闪，拉回了思绪，回眸瞥他一眼，推开了他抱着自己的手。

　　“热死了，还开窗。”

　　郑燎原还是笑，起身去把窗户都关上了，然后打开房间的空调。

　　整个屋子里温暖的阳光变成了舒适的凉风，吹散了热意，郑燎原再回到他面前，指一指那架琴。

　　“我去挑了好久的，从美妆店收获的第一桶金买的，不是花我爸的钱了，特意买来送你。”

　　得不到江肃的回答，他又继续憧憬着未来美好的生活：“如果你愿意，我再去买一只跟糖糖一样的猫来，你跟我，还有猫，我们一起生活在这里，生活在这个家里。”

　　“不止今天，不止现在，是未来两年，是结婚后的一辈子。”

　　心心念念，他始终坚信着他跟江肃会有以后的一辈子。

　　忽然有那么一瞬间，江肃感觉郑燎原不是天真，而是果决，区别于他的犹疑。

　　如果有这样的人在身边，哪怕江肃不自信，也会开始相信他们会永远在一起了。

　　“怎么样？感动了吗？那就相信我，结婚吧。”

　　一句话把江肃打回现实。

　　“你想得美。”

　　毫不客气地怼他一句，江肃回头走向钢琴，上手摸了摸，钢琴是全新的，还有些地方的塑封膜还没清理干净。

　　弯腰摸了摸，扯了一些，不妨碍他弹琴了，把垃圾给郑燎原递过去。

　　后者立马接过，回头扔进垃圾桶，然后迫不及待搬了把椅子坐在江肃身边，想认认真真听他弹琴。

　　试了音，又找了找手感，优美温柔的曲调从指尖流出，身体每个细胞好像在被甘霖滋润着似的，每个音符飘荡空中。

　　听的人入迷，弹的人微笑，郑燎原看着他迎光的侧脸，好像想起来很久之前，江肃弹着琴给他唱歌的样子。

　　那时候，他的心脏，扑通、扑通……一下又一下，跟随着江肃的鼓点，雀跃跳动着。

　　一曲结束，换了江肃之前给他唱过的歌，伴奏配着歌声，哪怕许久不碰琴，江肃好像也丝毫不会手生。

　　曲毕，爱意蔓延的眼睛看着江肃，郑燎原发着呆，夸他：“真好听。”

　　江肃笑，离了钢琴凳起身，又弯腰，那双流转出乐曲的手捧起他的脸，唱过温柔美好曲调的唇触碰着他的唇。

　　“谢谢。”

　　哪怕接吻无数次，他总感觉江肃的唇就像是第一次尝到似的，让他心悦，让他惊讶，让他迷恋。

　　郑燎原抱上江肃的腰。

　　搬了家之后没几天，二人带着为数不多的行李，两张机票带着他们远去。

　　江肃一如既往地晕机，和上次的不同，这回他躺下来，插上了耳机听会儿歌。

　　断断续续的熬完了全程，结果还是不理想地看着江肃白了脸色。

　　郑燎原不得不背着他下飞机，出了机场也是一只手拉着行李箱，很艰难地在路边打车。

　　不得已，谁让他们这次来的地方是景宇杭这边。

　　回了酒店，郑燎原定了那间和江肃确定关系的房间，意义深刻，这也是他们此行来这边的目的。

　　照旧放下江肃，郑燎原叹了口气，整理行李的时候接到了景宇杭的电话。

　　“来旅游的，带着阿肃回到我们在一起确定关系的地方。”他这么说着，又回头，心疼地看看躺着的江肃，他已经醒了，翻身侧躺看着他，嘴带笑意。

　　“阿肃晕机难受，我本来不想来的，他非要回来一趟。”说话间难掩笑意和幸福，郑燎原起身走到江肃身边坐下来，鞋还没脱，后者挪动着身体，靠在郑燎原身上，抬手抱住他的腰，然后闭眼睡。

　　“嗯，挂了。明天见。”

　　跟景宇杭聊完，郑燎原挂了电话，抬手摸着江肃的肩膀，温声解释：“景宇杭说好不容易来一趟，请我们吃饭，休息好，明天我们一起去。”

　　江肃半个脑袋埋在他腰间，很认真地点点头，眼睛也没睁。

　　时间渐晚，陪着他一觉睡醒，再一次看见了窗外温暖的夕阳，橙色的，照在两人脸上。

　　江肃很早就醒了，晕机的感觉已经褪去，脸色恢复了正常。与郑燎原一起，相拥靠着，被子里的手紧紧相握。

　　“燎原。”他突然笑着叫。

　　郑燎原抱紧他：“嗯？”

　　江肃挂着幸福的脸看向夕阳，认真问：“我们在一起吧？”

　　郑燎原道：“我以为你会说我们结婚吧。”

　　“做梦。”江肃毫不客气堵回去。

　　安静一会儿，夕阳还没走，江肃又说：“我们在一起吧。”

　　肯定句，就像上次在这个地方的时候，郑燎原也这么跟他说。

　　过去的记忆如在眼前，江肃犹记得那张让他心动的脸。

　　在他面前，捧着他的脸，轻轻吻他：“跟我谈恋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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