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肃跟麦芽糖半散着步走在自家小区里，从郎旭家出来，他没有听见真话，却也理智地知道不能心急。
郎旭这儿跑了两趟，如果那神秘人知道了，他和他的女儿都不安全，所以保险起见，江肃决定暂时别过去了。
名单上的那几个人，似乎都是需要跑一趟的，江肃目前只见了一个郎旭，等结合了其他人的口供，再去一一比对的话，说不定思绪会更清晰一些。
进了家门，江肃在玄关处换鞋，等麦芽糖进去了，他才一边换鞋一边朝着屋里喊：“燎原。”
声音不大，但是穿透屋子还是足够，等了一会儿，江肃没得到回应，换好鞋进了房间去。
房间收拾得很整齐，郑燎原不在里面了，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丝声音。
江肃顿了顿，不解，走去客厅里坐下来，视线一瞥，就看见茶几上的一张压在果盘下的便利签。
麦芽糖跑到一边自己玩去了，屋子里安静了一秒，江肃拿起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内容很简单。
[我回家一趟。厨房有点吃的，你早上出门没有吃。]
看完纸条，他又去厨房看了一眼，放在锅里还温着，不出意外是郑燎原会做的那一种。
江肃把锅里的早餐端出来，站在厨房案桌前，一边拿起一片面包吃着，一边摸出手机来给郑燎原打电话。
郑燎原看着犹犹豫豫不想接，江肃皱了眉头，有时候实在不太喜欢别人这样子的做派。
他知道郑燎原是因为前一个晚上的事情心有芥蒂，但对江肃来说，感情和正事他不会混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家伙不会不知道自己有事情想与他商议吧。
一个电话没打通，江肃不准备再费时间去哄他，转而又点开了郑燎原发给他的那封邮件里的名单。
除郎旭以外，另外两个人，似乎都很神秘。
沈浩逸，也是当年的实验者之一，从成思华给他的回忆里他就知道，这个人不是个好相处的性格，跟个炸药桶似的，好像随时都能点着。
这人失踪了，上面能查出来的内容少之又少，包括他现在还在月原市，已经是很难查到的线索了。
不知道何易那边的线索到底是怎么弄到的，如果需要查到沈浩逸的行踪和地址的话，到底有没有可能？
吃完那点面包片，江肃收拾了碗碟，拿着那盒温牛奶又出去，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停了一会儿，又打电话给郑邱。
这俩父子也不知道是不是串通好的，前奏铃声很长，就在江肃准备挂断的时候他接了。
一接听，声音好像有点心虚：“江肃啊，那个……燎原他……”
“燎原？”江肃似笑非笑地打断了他的话。
郑燎原那个脾气，没心没肺的时候能够天塌下来都淡然处之，一旦像昨天一样上心了什么，必定就像如今一样患得患失了。
或者说是不知所措。
江肃并没有想就着燎原为话题继续说下去，想来郑燎原应该是在家的，搞不好这会儿正跟郑邱面对面。
他甚至懒得提起，听着电话那边没有什么回应了，他才进入正题：“郑先生，我打电话来是想麻烦你一件事。”
郑邱立马应：“你说。”
“昨天我们收到一封匿名邮件，上面提供了一些二十年前实验者的资料，只不过有一个人，资料上没有什么详细信息，想问问您，能不能帮忙查出来。”
“这个我不确定。”郑邱回答的很含糊，“如果你要查一些更细致的东西，按我的实力应该没办法，不过我可以找人帮你去查，要花一点时间。是个什么人？”
江肃应道：“一位失踪了二十年的实验者。多的内容，下次见再告诉您吧，或者燎原在您旁边，您让他跟您说就行。我把那人的资料发给您，您帮忙查一下他现在的地址，越快越好，我要能见到他。”
“好，我现在帮你问问。”
挂了电话，江肃将手机放在桌上，屋子里陷入安静，他垂下头去揉了揉眉心，没由来感觉到一阵烦躁。
深吸一口气，江肃站起身来，走到钢琴面前坐下来，打开琴盖和谱子，安安静静地弹了几首曲子。
温柔和安静的钢琴曲能让他静心，这段时间以来，不知道是不是距离真相更近才导致他有些急切了，还是别的因素，他的情绪很大。
他在钢琴面前一坐坐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感觉手指微酸，他弹完最后一首曲子才松开了手。
又一叹气，他起身去倒了杯水喝，连琴盖也忘记了放下来。
喝了水，闲来无事的江肃什么都没思考，脱了鞋在沙发上躺下，轻轻唤一声糖糖，猫跑来了，窝在他怀里卧着。
江肃闭上眼睡了一觉。
时间很早，他半睡半醒之际感觉到身体微动，有人在碰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来，不知道他睡了多久了，郑燎原已经回来了。
一见他睁开眼，郑燎原立马就松手，老老实实蹲在沙发边，柔声道：“阿肃去房间睡吧。”
江肃淡淡瞥他一眼，从沙发上踉踉跄跄地站起来，看着并不清醒，几步走进房间里去，一句话不说，蒙头又继续睡觉去了。
再次醒来，客厅里传来浅浅的电视声音，房间门微掩着，留了个缝，恰好够麦芽糖进出。
倒也是他的习惯，就算这段日子郑燎原在这儿，两人也几乎是这样的模式，毕竟家里也没有外人。
出了门，江肃先去洗漱一番，自然而然地到郑燎原身边坐下，面无表情地拿出手机来。
如果追查实验的事情算是他的工作，江肃一定称得上是工作狂了。
他手机页面上又显示着那份匿名邮件的资料，看了一会儿，想着沈浩逸一时急不得，下一个目标应该是陈奇。
陈奇是个医生，当年那群实验者里他是年纪最小的，称得上是当时很出名的天才，直到实验室出事，他都只有十七岁。
然而，除了炸药桶一样的沈浩逸，这个陈奇也是个难搞的性子。
大概天才都是疯子，陈奇不爱说话，心思却很重，出事之后他比谁都冷静，安静到仿佛事不关己。
二十年之后，凭借高学历和能力，他改名为陈济，如今在大医院里上班，还是月原市出名的名医。
真是奇了怪了，这群人想要躲避二十年前的错误，除了成思华真的跑远了很少回来月原市以外，其他的几个似乎这二十年都生活在这里。
是他们各有心思，还是说只是巧合？
要是郎旭，他完全相信这个人用“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为借口留在月原市。
高哲是个疯子流浪汉，守在安苍路又失踪，剩一个失踪的沈浩逸和一个改名的陈济——
那神秘人，会是他们三个之中的其中一个吗？
合上手机，江肃阻断了思绪，想不通寄来邮件的人到底是何居心，但他们现在跟无头苍蝇似的，除了跑一趟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收拾一下，去见陈济。”
沉默半晌，江肃留下这么一句话给郑燎原。
“啊？”郑燎原应该在发呆，听见声音但走神没听明白内容，下意识地啊了一声。
江肃一回头，若有深意地看他一眼。
“……你刚刚说什么？”郑燎原硬着头皮又重复一次。
“我说收拾一下，我们去见陈济。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郑燎原心虚地垂下头摸摸鼻子，总不能实话说他从江肃坐在他身边开始就心跳加速开始紧张吧？
那江肃会不会给他一脚。
“没有，我马上。”郑燎原讪讪起了身来，不敢看他的眼睛，整个人似愁云密布一样，蔫蔫儿地进去房间了。
江肃视线追随，忍不住叹了口气。
再让他以这样的状态待下去，还不知道这一根筋的郑燎原能搞出什么事来，跟他闹事小，出去了见到人闹了乌龙也实在麻烦。
想到这儿，江肃抬眼望去，房间门虚掩着，隐约看得见郑燎原似乎正在脱掉衣服。
顿了顿，他朝着房间走去，轻轻敲了敲门。
两人住在一起，这边小房子虽然位置不大但也客厅和房间分开，只不过平时两人不拘小格，生活方面也从来不会背着对方。
区区换衣服，在前一个晚上之前，他们互相对着对方脱光了也面不改色。
“怎么了？进来吧。”郑燎原的声音很快传来。
江肃推门进去，回头看一眼，玩心重的麦芽糖也跟着他走来了，低下头去，江肃用脚踢了踢猫，把它关在外面去了。
关上门，他还没动，等着郑燎原不解回过头来，他才慢悠悠地朝着郑燎原走过来。
“为什么不接电话？”江肃率先问。
意料之中看见郑燎原手一顿，一会儿后慌慌张张穿好衣服，回头朝他僵硬地笑了笑。
“那个……我没听见……”
江肃神色不改，脚步轻移，一步一步更加靠近他。
郑燎原下意识咽一咽口水，看他过来了，不知道哪里来的畏惧心理，脚步也不受控制地往后一退，想要跟他保持一丝距离。
“手机在响铃，你盯着手机，是哪只耳朵没听见？”
“……”郑燎原大骇，更心虚了，“你怎么……你怎么知道……不不！不是那个意思，我在、在洗澡！所以……”
江肃脚步一停。
他当然不可能安了监控一样知道郑燎原的所作所为，刚刚说那话不过是乍他，一句话就逼他露了马脚。
眉头一皱，看起来已经很不爽了，江肃盯着郑燎原，眼神不躲不闪很是坚定炽热，压制了一点心里的怒意，他微抬音量又问：“我再问你一次，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郑燎原无路可退，后背贴着衣柜，额头冒汗。
这是第一次感觉到江肃站在他面前让他有这种发怵的感觉，想到赵临深从前那般的不自在，他心道江肃也不是谁都能喜欢得了的人。
如果他有心想追的话……以后难不成要一直这样吗？
江肃一大步走到郑燎原面前去，两人身体在一瞬间拉近，吓得郑燎原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干嘛不回答？”
郑燎原差点腿软，试图躲开他的眼神最终无果。
“我……我不是、我……不接电话是因为、因为我……”
“说重点！”
“——我好像喜欢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