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身穿过草丛带来不小的骚动，江肃心中一跳，猛地回过头去。
野猫事小，这会儿打草惊蛇，那么这一晚上的努力就白费了。
人还没找到，再搭上他们两人真的是得不偿失。
江肃立马按着韩末语的后脑勺离远了一些，蹲下身来藏好，等了一会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不知道这儿到底会发生什么，但既然来了这里，万事还是小心为重。
又几分钟，确定没有人，江肃心中狐疑着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麦芽糖也还没有出现，别墅内无比安静，安静到这一切就像是他自己太紧张了。
“喵——”
又是猫叫！
回过头来，顺着声音来源看去，还是刚刚那只野猫，又在不远处的地方停下来了，坐着舔爪。
——就像是在耍他玩一样。
“这大半夜的，那野猫不去找吃的，怎么跑来这儿盯着我们叫？”韩末语实在无语，叹着气抱怨了一声，眉头都皱起来了，“依依下落不明，野猫都能欺负我们了。还会逗人，通人性一样。”
通人性！
江肃心中一惊。
麦芽糖就是通人性的，它能够听得懂自己说的话，甚至会生气会开心，他从小就知道麦芽糖跟普通的猫不一样，难不成还有其他的猫也跟它一样？
“我们跟过去，它可能是想带路。”
江肃打了个赌，回头看一眼韩末语，很快做了决定。
回头看看高耸入云的别墅，麦芽糖这会儿在里面，如果出来没看见他，也应该会顺着味道来找他的。
“走！”
一拉韩末语，江肃回了头去，毫不犹豫地跟着野猫走了。
果不其然，就跟他猜测的一样，在两人再次靠近的时候，猫又一溜烟跳进草丛没了影。
隔远了别墅，江肃也顾不上太多了，连忙跟韩末语一起跟上。
偌大的镇子安静到只有他们穿梭的簌簌声，猫跑了一条街才突然停下来了，江肃两人也很快停下。
整个镇子还是很大的，一条街挨着一条街，猫带他们来的这边，似乎算得上镇子边缘了。
一条无人常走但看起来还算整洁的街道，只有月光照明，空旷的街道上没有多少杂草，地面是水泥，侧边的墙上画着大片大片的小孩儿涂鸦。
街道幽深，从他们来到这儿停下，野猫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一下子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这是什么地方——？”韩末语环顾四周，黑一片亮一片的环境看起来不是很正常。
“是个学校？”
江肃眉头一皱，行至建筑物大门口。
古老的老式铁门，旁边的牌匾上破碎写着什么什么学校，大多已经腐朽得看不清楚字了。
“上次来的时候只在外围走了一圈，本来以为那就是整个镇子了，没想到——这儿居然会有学校。”
满月森林里面的建筑一开始就是以开发区作说法的，他们更深入了解，这儿不止有居民住户，居然还有学校！
看样子，在作为开发区之前，这里应该也是一个安静的小镇。
韩末语不明所以，侧头看看江肃，他一脸惊叹，忍不住走到学校大门口，抬手轻轻抚摸了一下牌匾上的字。
如果这儿曾经是一个安宁的小镇，那么是不是因为吸血鬼的出现，才让镇子一夜之间变成了这副模样？
真是这样的话，那曾经的居民呢？是生是死？
“有人！”
失神之际，韩末语突然拍着他的肩膀大叫一声。
江肃惊得一下回过神来，本能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看见一抹一闪而过的黑影。
“学校里面！追过去！”
黑影在逃跑，看起来个子不高，甚至称得上有些矮，一身看不清款式的黑色衣服，昏暗光芒下，隐约可见他赤着脚，朝着学校里面跑去。
“依依——！”
老式的学校围栏不高，韩末语都能轻松翻过去，两人跑了两步怎么都追不上，只看见黑影在他们眼前。
江肃脚步加快，借变异的力量，一瞬间便出现在了黑影面前。
一把抓住他的肩膀，猛地一拉，衣服脆弱地撕拉一声裂了好大的口子，那衣服底下是黝黑又脏兮兮的一个人。
那人还想跑，江肃直接一脚踢过去，瞬间出现在他面前，眼眸光芒一闪，咬着尖牙威胁了一番。
“啊啊啊啊！不要！不要咬我！不不不不！对不起！对不起！”
黑影被吓得跌坐在地上，身躯止不住地发抖，愣是一步都移不开了。
江肃很快收了尖牙，蹲在那人面前一把拉过他的衣领，掀开了遮着他脑袋的黑色帽子。
那人浑身都脏兮兮地，不知道有多久没洗澡了，掀开衣服，臭味便传了出来，熏得江肃忍不住别开头去。
浑身上下骨瘦如柴，像是流浪了很久一样，被江肃一踢，吓得六神无主，痴痴傻傻地坐在地上，双手还举在空中，一边大喘息一边发抖，嘴里还喃喃念叨着“对不起”和“别咬我”。
韩末语匆匆忙忙赶上来，喘着气看清了这人的脸。
满脸胡子，一靠近就有一股怪味儿。
“这镇子里的流浪汉吗？”韩末语也在他旁边蹲下来，上下打量流浪汉一番，也皱了眉，“你有没有看见过一男一女两个人进来这儿？女生一看就很温柔。”
流浪汉一句话说不出来，浑身都还在颤抖着，双眼空洞，听闻他开口问话似乎有了点反应，眼睛动了动，移向江肃。
看见他眼睛里的红色，突然疯了一样大喊起来。
“啊啊啊啊啊！吸血鬼！吸血鬼！不关我的事！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对不起，对、对不起！”
大喊着，他突然爬起来了，胡乱挥舞着手推开两人，挂着那一身受潮到黏糊的衣服跪在江肃面前，疯了一样跟他磕头。
韩末语吓得连连后退：“疯子！”
江肃不知道该怎么做，他浑身都是黏糊的，抓过流浪汉衣服的那只手到现在都还感觉油腻，伸手想去扶一把，却又感觉下不去手。
犹豫好一会儿，江肃还是走上前去，强忍着不适把他给扶起来，顺着他的话哄道：“好好好，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先冷静一下。没关系，没关系。”
流浪汉眨了眨眼，身子一动，应该是听进去了，泪眼朦胧地抬起头看向江肃，手指颤抖，突然抓住了他的手。
那双手相比起他手的粗糙，简直显得白皙又顺滑，流浪汉愣了好一会儿，摸了摸他的手，目光怔怔看着他。
“断、断掌。”
江肃眉头一皱，低下头本能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断掌吗？从前没有人跟他说过。
“哈哈哈……哈哈哈！”流浪汉失了理智，眼泪落下，紧紧抓住他的手，“小七，小七。”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流浪汉看见他的手，又以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看得他不自在，似乎是感染上与他一般痛苦又挣扎的感情，连眼眶都发热了。
“不要来这儿——！”
流浪汉又是一惊，猛地推开江肃，后者猝不及防地往后一倒，坐在地上。
“你不要来这儿！不要！快走，快离开这儿！”
江肃忙询问：“我是来找人的，找两个女生——其中一个很像男孩子，她们来游玩，昨天就失踪了，你看见了有什么人吗？”
“没有，没有。”流浪汉急匆匆地爬起来，猛地一拉江肃，拉着他的手腕朝着学校门口走去。
才走了几步，几个人脚步一震，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了。
流浪汉站在那也停住了，韩末语不明所以，但以江肃的听力，清楚地听见周围有什么人走过。
“有傀！”他忙喊道。
话音刚落，流浪汉立马做出了反应，一手拉一个，带着两个人立马转身，朝着学校深处跑去。
几步躲开了大门口的视线，流浪汉又再一次佝着腰背，按着两人一起蹲下来，借墙挡住身子，就在那儿坐了下来。
不一会儿，墙后面响起一阵平稳的脚步声。
江肃实在好奇地盯着流浪汉，他似乎早已经习惯了这样躲躲藏藏的生活，浑身都是脏的，大概也是一种保护自己的方式罢了。
流浪汉并不是疯子。
“你一直在这镇子里吗？”江肃突然凝眸望着他。
声音一顿，流浪汉小叹了口气，突然回过头看着江肃，上下打量，问道：“你姓江，是吗？”
“你认识我？”
“我就生活在安苍路。”流浪汉说着突然抬起手抓住他，拉着那只左手前后看了看，低声说，“你小时候，我见过你。我记得你是断掌，只有你是断掌。”
只有他？是什么意思？还有其他的人吗？是指那二十个孤儿？！
江肃立马问：“你知道，你知道二十年前的实验是不是？！我在查当年的事，还有为什么我会变成这样，外面有越来越多的人变成了傀，不只是当年的二十个孤儿，有一百多个！”
流浪汉愣住了，眼中充满了惊讶和不可置信。
“你在这儿生活，那么你一定知道那次实验是不是？到底是谁要实验，为什么一定要做这什么基因实验？为什么要用活人做实验！”
江肃猛地拉住流浪汉的衣领，皱起眉头来低骂道：“你告诉我，到底有什么内情，你到底知道什么？！”
“你不要再查了！”流浪汉猛地推开他的手，大呼一口气，怔怔看着他，“好好保护自己不要被人发现就行了！你可以控制你的异变和吸血欲，那就不要再管这档子事了，去过你自己的日子，异变已经对你造不成影响了！”
“我必须要查！”
江肃猛地反驳回去。
折磨他二十多年的异变和吸血欲，让他与别人不一样，让他无法与人正常交流交往，让他差点害死了麦芽糖！
“我恨那些人把我变成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我一定会阻止他们，我一定不会再让别人经历与我一样的事情！”
就因为他的命运悲惨变成了孤儿，没有父母保护疼爱，所以有此遭遇。说来很不公平，那后来那些呢？那一百个后来变成傀的人，也是孤儿吗？
江肃的怒吼让流浪汉愣神了很久，神情恍惚，像是在认真思考他的话。
仔细想想就应该明白，整个镇子一夕之间变成了空城，哪怕那二十个孤儿只是小孩子，咬死一个人也不难。
当年的镇子发生那些惨案，哪怕新闻没有报道又如何，从前的那些是血淋淋的事实。
“好……好。”流浪汉讷讷地点了点头，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好像看不出任何喜乐。
江肃趁热继续追问：“你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