嗨特小说>古代言情>我在大唐做入殓师【完结】>第33章 还没死心

  “啪——”

  李骞话刚说出口, 尾音都没来得及收,突然一个雪团砸过来,正正砸在他的脸上, 来的太近太快, 他都来不及躲, 硬生生用脸接了,雪花碎沫飞溅。

  崔芄虽然有点不忍,还是立刻后退了两步,不想被溅到。

  长安的雪的确很有个性,尤其山上, 几天过去都没化, 被扫到一边的还挺厚, 能捏雪球, 就是……稍微脏了点。

  “放肆——”

  李骞抹脸就要骂, 不想干坏事的人根本没躲,反而迎上来:“考虑个屁。”

  宽肩窄腰,长腿逆天,光是个背影就完美演绎了嚣张两个字, 正是武垣:“谁跟你说,我跟他的交易只有一次?”

  一看就听到了不少,不知道悄悄藏了多久。

  “君子非礼勿听, ”李骞磨牙,目光不善,“十三郎是不是太卑鄙了点?”

  武垣:“所以,谁说的?”

  李骞:“他自己说的!”

  “哦, 他自己说的啊, ”武垣看了眼崔芄, 青年面色一如既往疏淡,“那你觉得,我跟他之间,谁说话能算数?”

  李骞:……

  “你这是威胁。”

  威胁崔芄让他不敢说实话,不敢作出自己的决策!

  武垣拿出一只毛茸茸暖袖,拉过崔芄的手,给他戴上:“天冷,怎么也不记得照顾自己,不是你自己说的,你对我很重要?”

  崔芄:……

  这人只有不正经时,才会这样调侃说话,而十三郎在别人面前向来不怎么正经,便也分不出什么真心假意,看上去好像是真的一样。

  他不用回头,都能想象得到李骞的脸色,对他们关系的揣测。

  不过逛了这么久,的确冷,暖袖,他不可能往外推。

  这并不是自己被抢走的那只,这只更精致,走线细密,版型整齐,没一点歪歪扭扭,毛毛更厚,更轻,却更暖,只颜色和自己的那只有相类之处,是小孩子审美会选的那种,暖暖的白,毛茸茸的很可爱。

  武垣当着李骞的面,对崔芄笑容暧昧:“崔郎予我一片心意,我怎能不还礼?”

  隔着暖袖,他暗暗捏了下崔芄的手,让他别乱动,唇间话语还在继续:“我表现这么好,崔郎也舍不得放开不是?”

  崔芄看着他,眸底笑意微漾。

  交易只有一次……怎么可能呢?

  当时这么说,只不过想博个机会,只要有一次共事的机会,他抓住了表现,对方发现他好用,就会继续,或者——发现他别有目的,发现他危险,都不会放手。

  接近武垣,他本就是故意的,只有靠近这个人,他的机会才更多,他想做的事,他想找的人,才会更顺利。

  所以,他怎么可能放开?

  “多谢。”

  他接受了武垣的暖袖,道了谢,才转向李骞:“抱歉,十三郎先来的,阁下提议,我不能答应。”

  李骞:……

  分明是自己先来的!武垣是卑鄙的偷窥,偷听,又威胁,逼着崔芄说什么先前有说好,其实就是现在被威胁,不得不答应了!

  也是,一个没有出身,没有功名,干白事行的小人物,哪有什么底气跟内卫杠,崔芄还非常运气不好的,跟武垣做了邻居……也是可怜。

  有多少气,他都不会冲着崔芄去,盯着武垣:“欺压弱小,威胁强霸,小人之举,你不觉得丢人么?”

  武垣非但不觉得丢人,勾起的唇角还写满了得意,拉长了声音:“放弃吧李三郎,你干活不如我,受宠不如我,长得也不如我,不能博美人心,怪得了谁?”

  李骞:“你——”

  “杨家的事,你想碰也行,”武垣突然欺近,“不怕丢脸的话。”

  他看起来是在笑,实则是耀武扬威的傲气和威胁。

  跟人比,他从来没怕过,而且每回都能赢,一样的事,他怎么折腾都没关系,最终都会有收获,别人折腾,跟他较劲,一定会丢人。

  李骞气的,要不是从小到大的世家教养撑着,手都要抖了:“你放心,这次丢脸的,必然会是你。”

  武垣浅浅叹了口气:“何必呢?我可劝过你了。 ”

  李骞实在看不下去这张脸,甩袖子就走,还不忘跟崔芄告别:“天寒人冷,不该让你涉险,崔郎放心,我对你只有欣赏,并没有其它,告辞。”

  武垣啧了一声:“还没死心。”又回头幽幽看了崔芄一眼,“怎么这么招人呢?”

  崔芄:……

  难道不是你故意造成的局面?

  “他说他有我不知道的事,”他提醒武垣,“有关皮承明。”

  武垣:“想知道?”

  崔芄怔了下:“所以你也知道。”

  武垣:“我可以告诉你。”

  崔芄静心凝神,准备听。

  武垣却话音一转:“叫声哥哥听听。”

  崔芄:……

  你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对上这双过于清澈纯正的眼眸,武垣转开眼:“行,看戏的人走了,也不用演了,时间差不多,带你吃点东西,拿了佛饼,我们就下山?”

  “佛饼?”崔芄有些意外,“不是说很难得到?”

  武垣拉了他的袖子,带他往北走:“这里的大和尚听说你来,给你备着,被我给抢了。”

  崔芄:……

  “已经收好了,稍后给你,”武垣很快带他走进一间厢房,“斋饭也备好了,来,先吃饭。”

  崔芄有点不明白:“大和尚?”

  他不认识这里的人,一路逛这么久,也没和任何人说过话,但武垣嘴里的大和尚,显然不是一般人物,为什么会留给他佛饼?

  “要不说你招人呢,连和尚都躲不过。”

  “十三郎。”

  武垣听懂了,声音这么重,是提醒他尊重:“行行,不乱说了,之前柔娘子的那几桩命案,凌永在这里替两个姑娘点了长明灯,寺里大和尚听说了,对你于逝者的态度很是赞赏,言若有机会,想与你一见,今日你上山,他知道了,奈何太忙,抽不出时间,只能以佛饼相识……”

  崔芄:“可我并不懂什么佛法。”

  “老和尚见人,也不是为了聊佛法的,”武垣把筷子和碗塞到崔芄手上,“隔墙有耳,有些话稍后再说。”

  崔芄懂了,乖乖吃饭。

  可能今日人太多,后厨来不及,桌上斋饭算不上特别美味,却也不平淡,是有烟火气的滋味,从菜名到味道,都朴实无华,放大了食材本身的感觉。

  就是天太冷,菜也冷的有点快。

  吃完饭,二人慢慢下山。

  上山时体力消耗大,走起路来没那么冷,下山时天气更阴,风更大,往下走体力消耗没那么大,感觉就很冷了,武垣把自己的披风给了崔芄,可披风得贴合身体才有隔风保暖效果,风这么大,一吹把衣服吹鼓起来,不贴身,哪里还暖和?

  “等着。”

  不知道武垣去了哪儿,很快手上拿着根深绿色藤条过来,不知道从哪扯的,还很新鲜,味道清新。

  他大手环住崔芄,将藤条给崔芄绑在了腰上。

  披风瞬间牢固,风也穿透不过,身上立刻暖和了。

  “怎样?”武垣得意,“我挑的不错吧,还挺好看。”

  崔芄:“多谢。”

  一路往下,越来越偏僻,也没什么人,武垣便开始了话题:“你对皮承明,有很多疑惑。”

  “是,”崔芄点头,“他在杨家出现的时间,自身的逃跑行为,曾经做过的事,我感觉都很敏感,可若说他杀人潜逃,以现在所知,又很难这样推测,杀机是什么?”

  对杨成玉,他有什么不得不杀的理由?是什么生意没谈拢,还是别的什么?

  “如果我要杀一个人,不会选择在别人家办丧事的时候,不是忌讳什么,而是人多眼杂,环境又不熟悉,太容易被发现,皮承明上门吊唁,突然决定要杀人,一定是被什么事激起了杀意,而这种激情作案,会伴有暴力行为,现场凌乱,这些特点根本没办法避免,但杨成玉的死很明显不是,不管毒物还是不结实的丧棚,都要提前做准备,皮承明一个外人,就算之前去过杨家,又怎么能完成这些事?”

  武垣:“所以你并不觉得他是凶手。”

  崔芄:“他的行为说不通,携细软逃跑又太微妙,我现在只能怀疑……他和杨成玉有什么密谋,被别人知道了,这个别人同样很关注这件事,做出了行动,对杨成玉实施杀害,皮承明知道了,害怕了,只能逃跑。而事情发生在杨家,很难和杨家人没有牵扯,你之前提过杨家家财颇丰,让人忍不住抢的那种丰,我现在只能往这个方向想……会不会皮承明知道点什么,只要把他找出来,一定有收获。”

  所以现在的关键是,他在哪里。

  “屠长蛮几乎找了所有他可能存在的地方,都没有,会不会跑出了了长安?”

  武垣摇头:“不会。不要小看内卫的网络,且——杨家也在找他。”

  崔芄脚步一顿:“因为杨成玉的死?”

  武垣颌首:“我们能感觉不对劲,他们也会感觉到,为了杨家的面子,他们也会找一找,不过或许也有其他理由——他们有更重要的事要找皮承明。”

  几方夹击,皮承明根本不敢动作太大,出了长安城更显眼,更容易被找到,倒不如藏在城中,玩个灯下黑。

  崔芄若有所思:“那他会躲在什么地方呢……”

  武垣:“他认为安全,别人一定想象不到的地方。”

  崔芄:“ 杨家人找他,用的什么由头? ”

  总不能对外说怀疑他杀人,或伙同杨成玉谋家财,杨家是要脸的人家。

  武垣:“佛饼。说是皮承明答应了必能抢到大觉寺的佛饼给他们,突然找不到人没法联系了,心中着急。”

  崔芄:……

  “那刚刚李骞说的,我不知道的秘密,也是这个?”

  “大概。”武垣不太想提这个人。

  崔芄:“这个家财方面的事,我能知道么?”

  “想知道?”武垣话音慢悠悠,“也没什么不可以,叫声——”

  崔芄:“不知道李三郎有没有下山,或许我现在追过去来的——”

  武垣:……

  你是知道怎么拿捏我的。

  “你知道,官场贪污各有手段吧?”

  崔芄想了想,点头:“总不能明要,太容易被抓,最好隐晦一些,叫别人看不到,看不出来。”

  所以杨家的家财……

  武垣:“本身无甚底蕴,却靠联姻交际识得大量人脉,上有世族豪强朝廷网络,下有小官小吏下层商者,有人有权,想要钱,却碍于安全考虑不确定伸手的方向,有人想借势,手边最多的就是钱,奈何身份低微,敲不开上层人的门,想送都送不出去,杨家的存在,就很重要了。”

  崔芄懂了:“掮客?”

  中人,替买卖双方介绍交易,从中赚取佣金……

  武垣颌首:“杨家很会玩这个,我同你说他们其中一种做法,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文人,或者干脆不存在的假名,画些山水画,然后圈子里吹嘘,说这个画好,大家都说好了,你说要买它是不是花很多钱?”

  “但其实不值钱,”崔芄若有所悟,“这个画,会在某位大人手里?”

  武垣一脸就知道你聪明:“欲行贿者,会花大价钱买它,如果事发,顶多是两个人被市场奸商给骗了,怎么能说行贿呢?谁没在古玩店里打过眼,谁没吃过这种亏?”

  崔芄:“若觉得这样做有失风度,显得自己不会鉴画,可以给这个画编个来历,它可以不值钱,但有个特定向的故事过往,和任何人都没关系,偏偏和行贿者有关,比如长辈遗物,那就花多少钱买回来都值。”

  武垣:“也可以不是字画类,瓷器,古玩,海外舶来新鲜玩意儿,别人没见过的东西,你说它值多少钱,它就可以值多少钱。”

  而这,只是他们操作的一个小分类,他们有的是办法行贿行的低调隐秘,无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