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潮清毫无所觉, 他还在津津有味地看着一幅又一幅的画。
艺术真的很神奇,即便不同的时空,不同的语言, 但是人们都能从画作中体会到画家的感情。
李乌沉眼角的余光望着白潮清时不时触动着光脑屏幕的手,心里的那种躁动变得有些强烈起来。
为了不让心中的这种情绪立即释放出来吓到白潮清, 李乌沉突然道:“水水, 想看看这个时代的夜空吗?”
白潮清本想说其实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夜晚,在那座森林的树洞里, 他就已经透过枯枝的缝隙观察过这个时代的夜空了。
可是当白潮清的目光穿过战舰的舷窗向外看去时,他突然就明白了李乌沉想让他看得并不是头顶上的天空。
白潮清点点头。
李乌沉控制着战舰, 然后他们飞快地穿过了一片高高的森林, 进入到了人类所在的区域。
李乌沉飞的不是很高, 离地大概几百米的距离, 因此白潮清从舷窗看出去, 看得到夜里点着的万家灯火。
从这个角度看下去,似乎圣城还挺繁华的。
就算到了夜里,也还有许多亮着灯光的人家。
李乌沉又驾驶着战舰往前飞, 他们飞过了一条大河,又穿越了一片森林,来到了一处村庄的上方。
村庄不如圣城那样灯火繁茂,但是仍有一些零星的光在照亮着。
看起来, 圣城的和平氛围也延续到了在它周围的村落。
李乌沉根据地图上的位置, 他们下一站飞到了距离圣城最近的一处异化者所在的领地——这恰好是归韩畏他们所有的。
白潮清还记得刚才李乌沉和他一起看的那则历史记录,旧地球这几支不断争斗的异化者族群最终被韩畏这一支所统一。
他当下就打起了精神, 看着外面的景象。
繁盛如火的灯光照亮着城市, 白潮清有一瞬间的惊讶。
明明刚才在圣城的城镇上空,还让白潮清觉得地球是处在一个复古的时代, 而在韩畏他们的领土上空,白潮清却仿佛活在了一个稍微现代一些的时代了。
他指着那些亮光,有些迟疑地对李乌沉道:“这些.......是电灯?”
不同于圣城还在使用马灯那样的照明方式,韩畏领地里的人们似乎已经在大范围的使用电灯了。
李乌沉作为星狼的优秀夜视能力这时候体现了出来,他一边操纵着战舰,一边道:“看起来是。旧地球时代的历史记录表明韩畏的族群能够成为这几支异化者部落当中最后的胜利者,看来也不是没有原因的。”
他们的战舰在韩畏族群的领土上空盘旋,后来又顺着去了另一个离韩畏最近的异化者族群的领地。
与隔壁韩畏族群领地的现代化相比,这个邻近的族群显得十分原始。
他们甚至连圣城那样的复古程度都达不到,照白潮清看来,估计都算得上原始了。
因为白潮清和李乌沉发现这个部落随处可见的点着一堆又一堆的篝火,而房屋内则大都是黑漆漆的。估计这些篝火既用来取暖,也用来照明。
白潮清有些惊讶,明明是相邻的两个族群,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李乌沉看向飞行记录仪,发现已经飞行了将近4个小时了。
这实在有些太晚了,他们需要返程了。
“水水,坐稳了。”
白潮清下意识地检查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发现安全带正牢牢地系在自己的身上。
然后下一刻他就听到了一声“滴”的电子提示音,白潮清朝头顶上方看去,发现战舰的顶部突然变成透明的了。
但是以李乌沉现在驾驶着战舰的速度,白潮清没有感到丝毫来自于头顶的狂风。
他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李乌沉进行了什么设定,让战舰的顶部完全透明了。
回程的路上李乌沉驾驶着战舰飞行的高度要比来的时候高上许多,但是即便是这种高度,他们离着头顶上的万千星辰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
只不过在远离人类制造出来的光亮的同时,他们能够更加纯粹的欣赏来自夜空的美景。
白潮清情不自禁地抬起头,让自己跟着星空而旋转,但是由于他被安全带牢牢束缚在座椅上的缘故,因此他也只能小幅度地进行头部的转动。
但是即便如此,夜空的绚丽,宇宙的浩大也足以让白潮清震惊和折服。
在这一刻钟,白潮清觉得束缚着他的安全带和座椅,甚至是这架紧紧密封着的量子战舰也都不存在了。
他好像变得分外自由。
白潮清感觉自己像一颗小小的石子一样,静静地漂浮在宇宙当中。
李乌沉的目光看向白潮清,又看向头顶的夜空,他想起了自己第一次驾驶着这架战舰在远离人群的地方观赏着夜空时的场景。
那个时候他的心情是怎么样的呢?
是不是也是像现在的白潮清一样?
时间太久了,李乌沉可能已经都记不得当时的感受了。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当时的他绝对想不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带着心爱的人,驾驶着这架战舰飞行在几千年前旧地球的夜空里吧。
不知道是不是星空太过迷人的缘故,一向缺乏浪漫思维的李乌沉的心中也产生了一丝轻微的涟漪。
***
韩畏以人类的形态苏醒过来之后,林亦立即联系韩无将对方搬离出了目前的这处专门治疗狂化的异能者的处所。
一来韩畏状况好转确实也没有必要继续待在那里,经受其他狂化的异能者的骚扰。
二来就是已经恢复人类形态的韩畏也不愿意被拘束在一间狭小的屋子里。
韩畏所在的异能者族群拥有现存地球上最先进的科技,加上圣城和他们又离得很近,因此在一些物资和设备上圣城对他们有所依赖。
所以,林亦他们也是愿意在一些事上给韩畏行方便的。
由于韩畏并没有彻底的被治愈,因此他仍然留在圣城内,只不过不是在头先他兽型所待的地方,而是另一处清净的住所。
夜里韩无变成兽类形态,终身一跃过圣城高高的围墙,循着气味找到父亲所在的地方。
已经变成人形躺在一张榻榻米上支着额头休息的韩畏听到动静,双眼一眯,随即也变成了一头黑色的豹子冲了出去。
黑豹子往外冲,金黄色的猎豹则往屋内冲。
两头豹子在门廊处相撞,四爪并用的打了起来。
说成是打,也不过是八只爪子抱在一起,你踢我,我踢你。
真正锋利的爪牙却藏在肉垫里,无坚不摧的牙齿也牢牢地闭在嘴巴里。
两头猎豹缠斗了一会儿,体型稍微大些的黑豹就伸出舌头开始给黄色的猎豹舔毛。
它先是舔对方的头顶,耳朵,然后又去舔对方脊背上的毛。
舔着舔着,黄色的猎豹就有些不耐烦了,开始反抗。
八只爪子又缠斗了一会儿,这两头豹子才重新变成人类的样子。
一头红发的韩无看着面前精神奕奕的父亲,眼里的泪水终于没忍住流了出来。
很快他又觉得自己这样流泪太过软弱,于是用胳膊将眼泪拭去了。
韩畏倒是没有嘲笑儿子,他宽大的手掌拍了拍韩无的肩膀,道:“无小子,这段时间难熬吧?”
他不问还好,一问韩无就噼里啪啦地将这段时间手底下那些不安分的人都说了出来。当然他也没忘向父亲表明自己还是镇住了场面。
“哈哈!”
韩畏拍拍儿子肩膀,然后又重新坐在了榻榻米上。
“父亲,您感觉怎么样?”
韩无倒完了自己的苦水和吹嘘完了自己的功绩,连忙记得关心父亲的身体状况。
“还不错。”韩畏将两手展开,他看着自己人类形态的身体,感觉到蓬勃的生命力在流淌。
韩无道:“艾尔玛族长说您的情况还没有完全康复,还需要继续治疗。那个.....潮清会帮您,他就是这次救了您的人,您对他有印象吗?”
韩畏点点头,“狂化期间我也是有记忆的,只是当时是纯粹的把自己当成是一头豹子。现在这些记忆都在我的脑海里。你说的那个潮清,我记得他。”
他的目光又转向儿子,“怎么突然提起他?哦,我想想,他难道就是艾尔玛他们那个预言里的指代的那个人?”
“呵呵。”韩畏笑了笑,“无论怎么样都好,他救了我,而且拥有远高出一般治愈者的力量,确实是需要注意的人物。”
韩无望着父亲,已经憋在嘴里的话半天没有能说出来。
作为十分了解儿子的父亲,韩畏难得看到儿子这样一副鹌鹑样,于是他半带打趣,半带真情实感地说:“无小子,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知道要是这次我再也不能醒过来,你是要承担起一个领主的责任的。作为一个领主,想要什么,要做什么样的事,总是要拿出决断来的。支支吾吾地像什么样子呢?”
被父亲的话一激,韩无立即道:“我......我看上了一个人。”
“嗯?”韩畏揉捏自己肩胛的动作一顿,他看向自己面前这个人高马大的儿子,想着对方确实已经是一个成年小伙子了。
韩畏养儿子养的很糙,属于大事上提纲挈领,其余一切随意的作风。
因此观察韩无长到这么大,似乎一直也没有起过什么花花心思。
这倒是让韩畏这个做父亲的忘了,儿子也是到了可以结契的年纪了。
揉捏肩膀的动作停了下来,韩畏一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动作十分随意。
“你看上了谁?这么支支吾吾,总不会看上了个五大三粗的异化者?”
韩无立即矢口否认道:“不是,我怎么会看上那样的。”
韩畏哈哈大笑,他拍了拍儿子的肩膀,“其实你就是看上那样的,我也能接受。”
韩无一听,立即抬眼瞪着他父亲。
他母亲过世的很早,从小就是被父亲带大的。不同于一般父子之间随着年纪渐长所导致的逐渐疏离,他与韩畏之间感情一直很好。
“你看,我连这样的都能接受,还有什么是值得你吞吞吐吐的?”
韩畏道。
韩无一想,也是。
于是开口道:“就是治愈了父亲的那个治愈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