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家如今可是砖瓦房了,虽然不是什么雕梁画栋,那也是板板正正的好住处。

  特别是那张床,可比县太爷家里的拔步床都还要结实舒服,怕是五个壮汉都压不垮它。

  艾迁把赵宝珠放在铺着蓬松棉絮的床铺上,又去打了热水,拿着帕子给人擦脸。

  这个小傻子,一声不吭哭了一路,委屈得跟被母猫丢弃了的小崽。

  “不怕。”艾迁低头亲吻他湿润的眼睑,“有为夫在,世上没有人能带你走。”

  赵宝珠抬起眼看了看他,又缓缓垂了下去,半晌才低声开口。

  “我……我本姓华,单名一个珍字,是侯府的庶子,自幼被养育在祖母身边。祖母故去后,一日一名外男莫名从我床底爬了出来,我莫名就背上了恶名,不由分说就被族谱除名,家法沉塘,是侥幸才能活下来……今日这人本是家中为我定下的夫婿,那些人对我喊打喊杀之时,他也在一旁看着,没有为我说过半句出头的话。”

  赵宝珠面无表情,只是眼泪淋漓不尽,像是要把千般委屈都哭出身体。艾迁拥住他,赵宝珠便埋在他怀里伤心的吸了吸气。

  “我没有做错,我真的没有。”

  “当然。”艾迁吻他的头发,安抚地轻拍后背,“我们宝珠是世上最清白的小哥儿了,旁人不要,是眼瞎心盲,蠢钝如猪。”

  哪像他这么聪明。

  简直是世上第一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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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宝珠得了安抚,哭了一阵子便不哭了。他乖乖窝在艾迁怀里贴着被他泪水沾染湿的前襟。

  “夫君。”赵宝珠喊得又乖又怜,“你这衣服硌人,下次别穿了,拆来当抹布吧。反正你也有钱,日后穿一件丢一件也未尝不可。”

  艾迁都气笑了。

  自从他自爆家底,赵宝珠就跟他生气了好一阵子,眼看着何三郎横插一脚,艾迁还以为这事就翻了篇,谁想这小哥儿心眼可小,半点不放过他的。

  不过赵宝珠虽然嘴上阴阳怪气,嫌弃硌人,却半点不松开艾迁,把自己埋得结结实实。

  艾迁只得把人抱在怀里讲道。

  “不是我故意瞒你,是我根本没想起来过这事。”

  他抠搜惯了,一个人离家在外处处节衣缩食,根本不觉得这样的日子有何不可。

  “我想不通。”赵宝珠抬起眼问他,“你如此有钱,为何还把日子过得这般拮据?”

  “我家中的情况复杂,自幼双亲就时常不在家中,我家兄弟二人,前头还有个哥哥……”

  他哥属耗子的,从小就跟着师傅成天在外头打洞,也不着家。他两个爹,一个心大一个只顾媳妇儿,齐整整一个家,竟是没有一个人管他死活。

  他八岁那年一天醒来,家里空无一人,只剩一吊钱,他半大孩子硬是靠这一吊钱熬过了小半年。

  从此变了态,把这钱看得跟命一样重。

  “我那时候被穷得提心吊胆,可不得把荷包捂紧些了,花我的钱就跟要我命一般。”

  赵宝珠抬起眼看他,澄清的眼里还有残存的泪光。

  他圈着艾迁的腰身,依赖又狡黠的一笑:“那你现在为我花这么多钱,岂不是心如刀割了?”

  “世道变了。”

  艾迁也跟着他笑,他这总是阴郁的脸上如今也多了晴空万里,他亲亲宝珠的左脸,又亲亲宝珠的右脸。

  “我怀里的宝珠才是我的命了。”

  旁的都比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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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油嘴滑舌。”

  赵宝珠听得面红耳赤,伸手推了一把,艾迁却纹丝不动。

  “宝珠如何知道为夫油嘴滑舌?”艾迁不仅不放,还出言调戏,“这可非得摆出证据来,否则怎能罢休。”

  赵宝珠这可倒了大霉,不仅被压着吃了一通小嘴,还真真体验了一番如何叫做口蜜腹剑。

  要不是他借口洗漱逃出生天,怕不是要短刀相接,兵戎相见了。

  他们家现下修了浴房,洗澡方便太多了,赵宝珠泡在浴桶里把自己泡得面红耳赤。

  如今他们两人两情相悦心意相通,烂门板也换成新床铺,今日又互诉了以往种种,更是亲密无间。

  岂不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赵宝珠越想越羞,恨不得把自己藏进浴桶里去。

  他一会儿想起村里哥儿的调侃,一会儿想起套圈那夜的动心,快把自己都泡得发了酵。

  他们成过亲,拜过天地,夫妻和合,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赵宝珠一边含羞带怯把自己洗得香喷喷,一边想着之前的方枘圆凿。

  其实,上次若不是床板塌了,本就应该事成才对。

  赵宝珠拍了拍胸口,最终擦身更衣。

  虽说难为情了些,可他当真也是心甘情愿的。

  想同他好,良宵好,百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