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郎中好呀,晚上吃了没?”

  艾迁挑着水桶往水井去的路上遇到了不少吃了饭出来纳凉的村民。

  他虽然性子冷淡,但也不是不通人情的呆子,别人跟他打招呼,他也点点头应上一声好。

  “吃过了。”

  “这是媳妇儿叫你出来打水呢?”村民热情,也不在意他的疏离语气,“果然成了亲就是好哇。”

  艾迁不解,成了亲跟出来打水之间怎么联系的上好字。

  “就是就是,看着人也精神了。”

  艾迁低头看看自己,还是那身粗布补巴衣服,没看出来有哪里不同。

  他没再多聊,去井边打水。

  他其实也不明白,成不成亲有个什么不同。他家里人都说成亲好,一个劲的要他也娶个媳妇儿回家,可是他当真娶了,也没发现有什么好的。

  成天不是要折腾人洗漱就是跟他使气,这才几天过了,当初那可怜巴巴求他救命的谨小慎微样就全没了,今儿又在家里跟他生气甩脸色,那双眼睁得跟铜铃一样,都怕他掉出去吓人。

  艾迁一边打水一边思谋。

  他今年冬天还不一定继续待在赵家村里,到时候把手头这个包袱带出去,回家里给家里人看看,应付个差事,再写封放妻书让他自生自灭好了。

  艾迁觉得自己这个想法当真是不错,挑着担子的步伐都轻快多了,他看着骨瘦如柴,力气却着实不小,两大桶水说挑就挑不说,还稳稳当当半点不洒。

  他回了破屋,把水倒进缸里,再动身准备叫那个坏脾气的赵宝珠洗漱,还没进屋子他就从破窗里看到赵宝珠正坐在破板床边上,认认真真的穿针引线给他缝补昨天进山采药被刮破的裤腿。

  他的衣服满打满算就只有三套,反复浆洗得都脱了线,加上他总往深山老林钻,就总有被刮破的口子,他以往都是随便穿个三两针差不多连上就算数,哪像赵宝珠仔细,遇到破洞大的地方还要重新裁一块布称在里头仔细缝上。

  这哥儿当真是奇怪得很!

  艾迁叹了口气,转身眼不见心不烦的去锄地去了。

  不就是种菜嘛,想种就种呗,他挑粪便是。

  17

  赵宝珠听到院子里的倒水声,知道是艾迁回来了,但也没做声。

  先前吃饭的时候他一时激动一个人吃了两人饭,现在撑得直反酸水。

  不过就是撑吐了他也不会后悔的,艾迁这个庸医就是当真很烦,明明他也是为了两个人以后生活考虑,怎么就不能好好商量呢?

  成亲过日子果然不像话本里说的那样花好月圆,他们俩不仅没有浓情蜜意,就连挑粪都得吵起来。

  赵宝珠对着手里的针线直叹气,现在想起他还在华府的日子,仿佛跟上辈子的事一样了。

  他的亲生母亲是个下人,生了他没多久就血崩去世了,从小他就被放在祖母膝下教养,祖母疼惜他,他的日子也一直好过。只是祖母终究年迈,还没看到他成亲就因病去世,他的好日子也到了头。祖母的丧期还没过,他就被陷害与外男有染,不容辩解的沉了塘,只是谁也料想不到这池塘竟是活水,他一路漂浮,在昏迷中漂到了这里还被人救起,活了下来。

  前尘如烟,他如今已是赵家村的赵宝珠了,他当时仓促答应跟艾迁成婚,也不仅是为了无以为报以身相许的俗套理由,他也实在想要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只是现在他这家,漏风漏雨冬天还不知道会不会塌。

  “出来洗头。”

  赵宝珠打结的手一顿,抬头就看到艾迁臭着一张脸站在门口拧眉看他。

  “还愣着干嘛?不是你说要洗头?”

  “来了。”赵宝珠放下手里的裤子,收好针线磕磕绊绊起身,又被人一把抱了起来,吓了他一跳,“我的拐棍!”

  “赶紧点吧少爷……”艾迁满口不耐烦,“一会儿天黑了看不清你又说洗不干净,麻不麻烦。”

  赵宝珠被放在院里板凳上,看着四周新翻的地,抿了抿唇不再说话了。

  也……也就还行吧。

  18

  赵宝珠如今在这村里住着,衣食住行都不挑剔,就是爱干净。

  可没哪个村里人有他讲究多。先前腿脚不利索下不了床能忍便忍了,现在有了拐了就不一样了,每晚都要去烧热水,再勾兑好冷水,拿块布头仔细擦洗,一点汗气都不能有的。

  “你帮我烧了水了?”赵宝珠看着冒着热烟的水壶有点惊讶,本来看到艾迁翻了地,他就已经不气啦,现在看到水也烧好了,他还有点受宠若惊。

  艾迁不搭他的话,反倒叫他伸出手来。

  “喏。”

  赵宝珠递给右手,就被艾迁拽住,然后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盒药膏,给仔仔细细擦在他手上的烫伤上了。

  这药涂着清清凉凉,把烫伤的灼热都压了下去,还有点舒服。

  艾迁涂好了丢开这只手,抬眼看他,扬了扬下巴。

  “另一只。”

  “可是……我还没洗头哎。”他今天虽然擦了身子可还想洗洗头发,这药膏涂了一会儿再碰了水,岂不是浪费了。

  “啰嗦。”艾迁自顾自拉起他的左手也给上了药,脸色还是又臭又硬“我给你洗头总行了吧。”

  就很勉强。

  19

  赵宝珠过去也不是没被人伺候过洗漱,只是如今沦落但这番田地,才没人照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