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

  谢燕珏刚刚走出村口不足两百米就被拦下来,一辆黑色商务车急刹挡在他面前,扬起的灰尘呛得他咳嗽不止。

  从车里下来三个身材魁梧的保镖,为首的男人右眼有道七八米的刀疤,扎个小揪揪,长得凶神恶煞,却笑眯眯说:“谢少爷请回吧。”

  谢燕珏在心里对他爸咬牙切齿,嘴上乖乖喊人,“彪哥。”

  陈彪,大家就叫他彪哥,人如其名彪悍无比,这些年为他爸干了不少见不得光的事,算是大功臣,没想到他爸居然派他来守着自己。

  谢燕珏对他感情比较复杂,对于他爸身边的人,他一概不待见,但陈彪救过他姐的命,谢燕珏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平时见到他态度会收敛一点。

  彪哥说话带着台湾腔,一把揽过他的肩膀,“听话,回去吧。”

  谢燕珏迟迟不回答,彪哥晃了晃他的肩膀,谢燕珏直视着他的眼睛,“我不。”

  彪哥叹了口气,伸出两根手指弯了弯。

  夜深人静,山村早早就陷入一片黑暗,小道上突然出现两个人影,保镖借着月光勉强看清路,将谢燕珏丢在俞良家门口,敲了敲门,等里面灯亮起才偷偷摸摸溜走。

  俞良睡眠浅,听见敲门声就打开了灯,手指紧紧攥着被子,试探性喊了一句,“谁?”

  没人应,只听见远处几声狗吠声。

  他迟疑地穿上拖鞋打开门,却没看见人影,正感觉奇怪,突然听见旁边传来一声呻吟。

  他惊呼一声,“你怎么在这?”

  谢燕珏紧皱着眉表情痛苦,俞良警惕地往四处看了看,没有人,山村睡得早,这会儿黑漆漆的看不见人影。又看着靠在墙上神志不清的谢燕珏,“我扶您进去。”

  俞良身子骨弱,偏偏谢燕珏处于昏迷状态全身无力,俞良将他扛到床上费了好大力气,额头上出了一层虚汗。

  “疼……”

  “您说什么?”俞良凑近了听。

  谢燕珏的嘴唇贴着他的耳朵翕动,“疼。”

  温热的气息扑洒在他的耳边,俞良下意识起身拉开一定距离,揉了揉发烫的耳尖,“您哪疼?我帮您看看。”

  谢燕珏只呢喃着疼却不说哪疼,俞良犯难,只好帮他脱去外套、卷起上衣查看伤口,一看吓了一跳,谢燕珏身上没一块好肉,青一块紫一块,看得人胆战心惊。

  “您这是被谁打了啊?”

  俞良触摸那些伤的指尖都在发抖,“我帮您涂药。”

  俞良从西间屋拿过来一个药箱,拿出碘伏和棉签,“麻烦您转个身。”

  谢燕珏已经渐渐恢复意识了,艰难地翻了个身,牵扯到伤口倒抽一口凉气。

  俞良给他上药,他双目赤红盯着床头,五指攥拳止不住颤抖。

  三个保镖他撂倒了两个,却没想到彪哥直接用电击棒把他电晕了,昏迷之前他看见彪哥接了一个电话。

  谢燕珏紧紧咬着牙。

  电话是他爸打来的,常年位居高位的人冷漠丢下一句,“不听话就让他疼一疼。”

  彪哥无奈摊手,对旁边两个人使了个眼神。

  保镖都是有眼力见的人,但没往肚子内脏的地方踹,最后再将他丢回俞良家门口。

  “我帮您把瘀血揉开,有些疼,您忍一忍。”

  谢燕珏背脊一抖,感觉一个凉凉的软软的东西贴上来,偏头看俞良紧抿着唇给他推拿,神情认真,和他对视会弯弯唇一笑。

  俞良的手法很娴熟,一开始有点疼,后来按舒服了,谢燕珏就闭着眼享受。

  俞良偷偷打量着他,他一直不敢直视谢燕珏,这会儿以为他睡着了,才敢大着胆子看。

  他的目光从谢燕珏高挺的鼻梁一直流连到健硕精瘦的身材,谢燕珏的身材很好,肌理分明的腹肌,结实有力的肱二头肌,这些都在叫嚣着男人的野性难驯。

  俞良看了看自己干瘦的身材心生羡慕,突然注意到谢燕珏的脖子被一根红绳勒出了印子,伸手想帮他扯一下。

  谢燕珏放松的背脊突然绷紧,接着拽着俞良纤细的手腕一拽。俞良只觉得天旋地转,背部狠狠砸在床板上疼得紧闭双眼,再睁眼两个人已经调换了位置。

  谢燕珏膝盖跪在他身体两侧,一手掐住他脖子,眼神凶狠,“你刚刚想干什么!”

  俞良惊慌失措红了眼圈,带着哭腔说:“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我只是看见那根红绳勒脖子,想帮你拿开。”

  谢燕珏低头看了眼胸口前的玉佩,松开他的脖子,看见他白皙的脖颈上掐出来的红印,心里古怪,明明没用力怎么这么红,疑惑间他不知觉伸手摸上俞良的脖子。

  俞良感觉被抚摸的地方一片炽热,身躯一抖,睁大双眼,眼里还充盈着泪水,“你……”

  谢燕珏如梦初醒,立马从他身上站起来,面露虞色,“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俞良从床上起来,临走转头想嘱咐他睡觉的时候注意伤口,但看见谢燕珏脸色不佳,又闭嘴走了。

  谢燕珏侧躺在床上,后背火辣辣的疼,蝉鸣吵个不停,完全睡不着,他翻了个身,依旧不能理解,怎么就上手摸了呢?

  接下来几天俞良尽心尽力照顾受伤的谢燕珏,一开始心有余悸有些怕他,后来渐渐有些厌烦。谢燕珏天天躺在床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渴了叫俞良端茶,还嫌弃水带着一股柴火味;饿了叫俞良送饭,没喜欢的菜就撂筷子不吃了。

  俞良苦着脸,“这城里来的孩子怎么这么娇贵,烧的水不喝,要喝矿泉水,一瓶三块钱,一天要喝三四瓶……而且他也太能吃了,上次炖了一整鸡都吃不够,每天还必须有肉。”

  村长压低声音安慰道:“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嘛,再说城里小孩都这样,没干过活没吃过苦。”

  俞良内心挣扎了一番,“村长,你要不还是安排他去其他家住吧……”

  ”五十万呐!”村长急着打断他,“他估计也待不了多久,顶多一个月,半个月估计都撑不过去,半个月五十万,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

  “我不要钱……”

  “你不要钱,妙妙不要?”

  妙妙是他侄女。不可否认,他动摇了。

  村长继续劝道:“妙妙成绩那么好,肯定可以考上大学的,上大学多费钱呐,而且以后买房买车不都要用钱吗?”

  俞良手指勾着一起,皱着眉头很是纠结。

  “俞良!”东间房传出来声音,“我要吃葡萄。”

  俞良看了眼门外,又看了眼村长,犹豫不决,“村……”

  “你想好再告诉我,我也不强求。”村长推了推他。

  俞良洗了一串葡萄放盘子里,先敲了敲门再进,谢燕珏赤着背趴在床上打游戏,他嫌热脱了,情绪激动骂着什么。

  俞良将葡萄放在书桌上,“葡萄给您放这了。”

  但他并没有马上出去,他至上而下观察着谢燕珏背上的伤,淤青已经消了不少,最后他的视线停在他腰间的一道疤上,上次没注意,淤青消了才显露出来,那条疤像一条红色蜈蚣,后一截隐入牛仔裤里。

  谢燕珏眼都没抬,视线黏着手机上,语速飞快,“你喂我?”

  见他没反应,抬头一看发现俞良居然盯着自己屁股出神,吓得一把扯过毯子盖住上身,凶道:“你干嘛?”

  俞良回过神,发现自己在做什么后脸色羞红,“抱……抱歉。”

  “喂葡萄。”谢燕珏命令道。

  俞良只好用手捏着一颗又大又光泽的葡萄喂到谢燕珏嘴边,谢燕珏埋头游戏,两只手在屏幕上飞快移动着,神情紧张,唇瓣感觉抵过来一个柔软的东西就张嘴咬住。

  他嚼着葡萄,视线依旧黏着屏幕上,“你刚刚和村长在聊什么?”

  俞良心头大惊,没想到谢燕珏居然知道村长来了,那他听到他们说的话了吗?

  他支支吾吾着,“没什么。”

  谢燕珏盯着他,他眼眸黑亮深邃,眼尾细长,眯着眼睛看人事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俞良仿佛被定神了一样,不敢动,不敢说话,但好在他只看了一眼就马上回到游戏。

  俞良提着心刚放下去,就听他说:“葡萄。”

  一整个下午俞良都在思考村长说的话,他虽然不能种田不能工作,但偶尔买卖茶叶和野菜还是能保证自己温饱,至于眼睛……

  他摸了摸自己的眼皮,那双漂亮璀璨的眼睛划过一丝悲伤,他也没想过能治好。

  但村长说的话也没错,妙妙以后读大学用钱的地方多。

  小黑朝他“汪”了一下,趴在他鞋上摇尾巴。

  俞良摸着小黑的脑袋,小黑很黏他,几乎寸步不离守着他,他低头问小黑:“你希望他留下来吗?”

  小黑吐着粉嫩的小舌头,“汪!”

  炊烟袅袅升起,俞良端着一碗香气四溢的鸡汤放在八仙桌上,惊奇发现谢燕珏居然从房里出来了,坐在条凳上,一只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逗小狗。

  他用脚尖掀翻小黑,小黑扭过身,又迈着小短腿气势汹汹扑过去咬他裤腿,如此反复,两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俞良看他踢小黑有些心疼,忍不住说:“你轻点。”

  谢燕珏抬眸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为什么他落在俞良身上的眼神总是很重,重得俞良不敢把话再说第二遍。

  谢燕珏收回目光,没回应,但脚下力气确实轻了。

  俞良又回厨房拿来碗筷,给他舀好饭,“吃饭了。”

  谢燕珏坐好,任小黑咬着他裤腿不放,俞良放下碗筷将小黑抱到房间锁好。

  饭吃了一半,一碗鸡还没动,俞良自己试了一筷子,味道很好啊。他小心翼翼看了谢燕珏一眼,“怎么不吃鸡了?”

  他记得上次谢燕珏饿了整整一天,却打死不吃他做的饭,总觉得农村人做的饭不干不净味道还差,后来一碗浮着黄灿灿鸡油的蘑菇炖小鸡端上桌,谢燕珏咽了好几次口水,才纡尊降贵试了一块,眼睛瞬间亮起小灯泡,埋头将一碗鸡全吃了。

  谢燕珏扒了两口饭,“免得你又说我吃得多。”

  俞良心一惊,小心翼翼试探道:“你听到了?”

  谢燕珏哼了一声,泄愤似的,咬得黄瓜咔擦咔嚓响,就是不碰那盘鸡。

  俞良斟酌再三,准备解释一下,谢燕珏却突然起身,“诶你干什么去?”

  “吃饱了,回房。”

  “不吃鸡了?”

  “不吃。”谢燕珏推开房门,突然转头说,“矿泉水我也不喝了。”

  木门“砰”得一声响,俞良嘴角不知觉上扬,有几分无奈,又有几分难掩的开心。

  当晚他到村长家,和村长说:“他还是留在我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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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燕珏:呜呜呜老婆说我吃得多[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