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笙是真不愿意出差, 一天都不愿意离开秦星羽。

  尤其下个星期六,是周亦承今年首场个人演唱会的日子,这段时间全网都在沸腾, 秦星羽身心状态不怎么稳定。

  他必须得在这个时间之前回来,最晚也要星期五抵达,要不然他不放心。

  当然, 也正由于秦星羽近来身体状况不佳, 又犯了两次哮喘, 俞笙不敢带他长途奔波,要不然就带人一块去了。

  对方既没挽留,也没提出要求同行,小俞总只好悻悻地安排出差,只不过让伦敦分公司那边的同事, 把原定三天的日程, 压缩成了两天,他周六之前得回来。

  这个星期秦星羽基本上没出门,甚至连别墅院子都没出。即便如此, 小区四周仍旧围聚了成群结队的粉丝,有的是人24小时关注他的动向。

  毕竟周亦承要开演唱会了,热度飙升的同时, 连带着他也被扯了出来。

  尤其是早年的老团粉们, 都想看看当年作为双主唱之一的他, 什么时候也恢复舞台。

  除此之外,更有一部分他和俞笙的新晋CP粉,神通广大地扒出了俞笙的伦敦出差行程, 还特意在微博上戏称, 俞队长不在家的这几天, 大家都会帮忙好好守着小羽。

  这秦星羽就十分不服气了,俞笙在不在家跟他有什么关系,俞队长不在家他照样过得好好的。

  尽管事实上,这些天气候多变,他身心状态都不大稳定,但仍旧坚持着哪怕是在线上,也向他经纪人安辰悉心求教一些新事物。

  他现在有自己的经纪公司了,许多事情需要学习。

  星期五的下午,从韦盛的私人医院日常复诊结束后,在他的强烈要求下,他助理时川开车送他去了公司。

  正赶上安辰在面试执行经纪。

  公司已经陆续开始签约练习生了,这一批平均年龄不到二十岁,初入娱乐圈的少年们,都翘首企盼着,能够成为行业翘楚安大经纪手底下的艺人、秦星羽的亲师弟。

  尽管事实上,大家实在是想多了。

  安辰不带新艺人,一个秦星羽都够他忙活了。

  这不,面试刚结束,这位连声招呼都不提前打的小祖宗就来了,安辰将人直接领进了自己的办公室,谁也没惊扰。

  秦星羽今天来公司,是有些合同上的问题,需要向安辰当面请教。

  他出道早,与大多数艺人相比,他能够看得懂一些复杂的合同资料,不过如今有了自己的公司,有更多的法律文件需要经手,安辰也愿意常常教他。

  只不过,今天的安大经纪小课堂,秦星羽有些一心二用。

  因为今天他除了来听他辰哥讲合同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目的:偷车钥匙。

  前几天他的车钥匙又被没收了。

  一辆自己开了好几年的保时捷,一辆俞笙春节前,以给乙方发放年终奖的名义,送的兰博基尼。

  两把车钥匙,俞总和安总,一人一把,收的干干净净。

  韦大夫下达的最新医嘱,最近精神类药物有所调整,适应期不允许他自己开车。

  但秦星羽明天要出门。

  这个星期俞笙外出,出于避嫌,他没独自去小俞总空无一人的办公室偷车钥匙。

  而是此刻,坐在他辰哥的办公桌前,听着对方耐心细致地讲解合同时,底下那只修长纤细的手指,轻轻拽开办公桌下的小柜子。

  他太熟悉安辰的习惯了,甚至不用低头去看,指尖就触到了此刻安安稳稳躺在小桌柜顶层的,他的小蓝跑车钥匙。

  只不过,他的目光仍停留在桌面的纸质合同上,还没来得及将他那精巧奢华的车钥匙从抽屉里勾上来。

  忽然间,他清瘦白皙的手腕,被一个宽厚有力的掌心给钳住了。

  “这个‘甲方有权将本合同确认的权利和义务,转让给任何第三方’代表了……”

  安辰同样聚精会神地,给自家艺人讲解合同时,手底下可没闲着,轻轻巧巧地就把这位小祖宗试图摸走车钥匙的手,给拽回来了。

  还拽得丝毫不动声色,没半点分神。

  秦星羽那双清透灵动的大眼睛闪了几闪,同样风平浪静。

  偷钥匙宣告失败。

  第二天星期六,也是周亦承个人演唱会的日子,秦星羽没能出门。

  至少白天没出门。

  照例一日三顿地服了一大把药,大半个下午,他都在楼上自己卧室里,半睡半醒地躺着。

  安辰今天在家陪他。

  初春的气候多变,今日不算晴朗,天空阴沉的午后,他还真就难得地睡了一小会,不过没睡多久,脑子里便一如既往地杂乱。

  床头柜正充着电的手机上,是关于周亦承今晚这场盛大的演唱会,铺天盖地席卷而来的新闻。

  尽管周亦承跟经纪人恋爱塌房了,也被曝出了诈捐之类的负面新闻,但别管粉丝脱了多少,网络上的一派虚假繁荣,至少还能维持得体体面面。

  秦星羽瞄了几眼微博上的消息,一点一点地清醒了。

  大约是午后四点多,安辰的手机振动,下楼接起了电话。

  透过只是虚掩上的卧室门,秦星羽十分敏锐地听见楼下的客厅里,他辰哥接听电话的只言片语:

  “锦锦还发烧?一点没退?大夫咋说啊?输液了没?……”

  “青霉素过敏?那换药了吗?”

  “我今晚回不去啊,要不先让咱爸来盯一会?”

  ……

  不用问也知道,该是锦锦小朋友生病了。

  安辰打了两通电话,若无其事地上楼回到卧室时,秦星羽已经从床头柜上拿下电量满格的手机,躺着在备忘录上打下一行字,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去看锦锦,不用陪我。”

  秦星羽一直都知道,安辰是个相当敬业的经纪人,抛家舍业地拿他当自己孩子带,尤其是自打他身心出现严重的问题以来,更是几乎日日陪着他,全年无休,自己的老婆闺女也顾不上。

  此刻眼见自家小艺人这是睡醒了,听见电话了,安辰赶紧摆手:

  “不用,我让锦锦爷爷陪着娘俩先办住院了,没事儿,小孩儿总发烧。”

  “不,你去,我想睡觉。”

  秦星羽又打了一行字,翻了个身裹紧了被子。

  安辰又坚持了一会,见他似是真的困了想睡的样子,踌躇半晌,给时川打了个电话,而后又俯身向半睡的少年轻声交代:

  “那我先去病房看一眼,就东四环你去过那医院,不远,晚上就回来,我让时川过来,他二十分钟就到。”

  秦星羽闭着眼睛点了点头,看上去着实困倦了。

  安辰心里仿佛热锅上的蚂蚁,闺女生病了,心疼又惦记,但自己这个小艺人,又不敢把他一个人留在家里。

  景小延今天有广告拍摄,俞笙的航班延误了,伦敦冰雹砸了一天一宿,原本按照国内的时间,昨晚就该回来了,结果没飞成。

  眼见时候已至傍晚,他倒是不担心秦星羽想不想吃东西,他家小艺人这个点儿原本也不怎么吃饭。

  他唯一担心的是,今天是他们队友周亦承开演唱会的日子。

  秦星羽有多想重新登上舞台开演唱会,他比谁都清楚。

  不过好在看起来没什么精神的少年,难得地睡觉休息,手上又没车钥匙,出不了门。

  又磨磨蹭蹭了好一会功夫,安辰才从秦星羽家离开,好在时川还有十几分钟就该到了。

  秦星羽微微抬起身,从卧室的窗前看着安辰那辆黑色的大奔,从小区里开走之后,动作迅速地起床,掀开被子换衣下楼,还顺手从客厅的抽屉里,拿了个红色带子的证件。

  今晚周亦承演唱会的全通证。

  拿到对方演唱会的官方证件,以他的资源人脉,简直轻而易举。

  他今天其实一点也没有睡意。

  趁着安辰和时川交班的时间差,他干净利落地披了件风衣外套出门,还顺手用手机软件打了个车,地点是周亦承演唱会的场馆。

  谁让俞笙和安辰一人一个把他车钥匙全没收了?

  好像跟他不会打车似的。

  他是有些严重的精神心理障碍,但他会订外卖能网购,会约保洁能打车,生活一点儿也不耽误。

  这会儿阴雨连绵了一下午的城市上空,难得地放晴了,连傍晚的夕阳都透着霞光万丈的璀璨。

  然而这两日的伦敦,正赶上雨雪交加,以至于原本昨晚就该回来的俞笙,国内时间今早才登上航班。

  从昨天到今天整整两日,整个伦敦的航班,别管私人飞机还是普通客机,一架也不能飞。

  以至于国内时间的今早,仍旧坐在伦敦机场头等舱vip候机室里的一众J.Y集团员工,连连咨询着航班信息,个个面色凝重,甚至不敢上前向他们的小俞总汇报。

  最后还是王秘书小心翼翼地起身:

  “俞总,刚才赵总联系了当地气象部门,说是这片云约莫还有四五个小时才能过去,过去了差不多航班就能飞。”

  “查一下附近能飞的城市。”

  王秘书立刻答应着去办,知道行程已经延误了一日,再加上八个小时的时差,今天已是星期六了,是特殊的日子,他们小俞总心里着急。

  他也急,从昨天到今天,都在联系附近能飞的城市。

  于是在国内时间今天一大早,俞笙团队多方联系当地气象方面的人,总算找到个伦敦周边天气尚可的城市了。

  “走。”

  听了汇报的俞笙,二话不说地起身就出了机场的VIP候机室。

  尽管听了国内的团队汇报,今日秦星羽安稳地在家休息,俞笙仍旧不放心。

  他要乘车跑过这片乌云,换个城市飞,这样的话,至少能在黄昏之前回国,抵达心里惦记的那个人身边。

  彼时黄昏将至,秦星羽坐在出租车的副驾,前往周亦承演唱会场馆的方向。

  乘坐不熟悉的车辆,他容易晕车,尤其是不熟悉的司机开车,因而他一上来就坐在了副驾,比后排的位置要稍好些。

  他确实好些年没有乘坐过出租车了,自打十几岁出道大火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独自出门。

  好在他帽子口罩戴的严实,一旁的司机大叔倒也不认识他,只是好奇这个即使全副武装,也看得出身形清瘦、模样俊逸的小男生,上了车全程一言不发,目的地还是个著名的演唱会场馆。

  同样的地点,司机大叔今天下午来来回回送过两单了。

  土生土长的本地话唠大叔,热络地开口:

  “今儿可真巧,我下午刚送了两单,也是往那的,我到了那一看,嗬哟,有演出啊,怪不得,那人老鼻子了,还全是年轻小姑娘,车都开不进去。”

  言罢,见秦星羽没给什么反应,不死心的大叔又笑着问了句:

  “怎么,接女朋友看演出啊?”

  秦星羽顿了片刻,微微点了下头。

  十五分钟后,时川到了秦星羽家,熟练地开启密码锁,轻手轻脚地上楼,还以为他羽哥睡着,也没敢弄出太大动静,结果楼上楼下、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没见着人。

  时川急了,给秦星羽打电话联系不上,赶紧给安辰打电话,安大经纪又立刻在工作群里差人分头寻找,连庄晏晏都惊动了。

  庄晏晏近来低调上班,给安辰当助理,连周亦承的演唱会都没去。

  作为曾经周亦承和秦星羽的CP粉,周亦承在她这已然塌了,虽然还是挺怀念对方的舞台,但是看了心里反而更难受。

  于是庄大小姐一个人在公司加班。

  接到安辰消息的时候,她一瞬间就猜到,秦星羽百分百是去周亦承演唱会的场馆了。

  帝都能开演唱会的场馆虽然不少,但毕竟审批严格,万人以上规模的,也就那么几个,今年周亦承开演唱会的这个场馆,正是去年他们组合彩排发生事故的地方。

  秦星羽就是在那个地方,几乎毁了整个人生。

  庄晏晏赶紧跑下楼,开着自己淡紫色小跑车,驱车赶往演唱会场馆,期间还让在现场看演唱会的粉丝小姐妹们,帮忙多留意。

  与此同时,还在京郊拍摄广告的景小延,刚收工得了信,就匆匆往回赶了。

  他不知道他羽哥这个节骨眼上,去见周亦承是为了什么。

  但他知道铁定没好事。

  演唱会已经开始,场馆内外爆满,即便周亦承已经塌了又塌,但终究是少年出道的当红偶像,底子好流量强,业务能力确实也过得去,粉丝脱了不少,也剩下不少,每人带上四五块灯牌,也足够撑起万人的场馆。

  场馆四周的车拥堵凌乱地停好几条街。

  庄晏晏到附近时,还离着好几公里远,车已然开不进去了,在水泄不通的车水马龙中艰难前行了半个小时,庄大小姐好不容易找了个时机,调头转弯,往东三环著名的酒吧街开去了。

  那里有冯曳和他的风驰电掣的大摩托。

  秦星羽倒是运气不错,没堵多少路,下了出租车,从场馆侧门进来,没带助理,没带保镖,孑然一身。

  他就那样拎着全通证,一步步淡然从容地走进内场,站在周亦承正在演唱的舞台之下,遗世独立般,安然遥望。

  尽管他穿了一身低调的深蓝色长风衣,帽子口罩也戴得严实,只露出一对即使素颜也惊艳明澈的漂亮桃花眼,但自打他出现在场馆的一刻起,仍旧惊动了千千万万人的目光。

  他实在是太耀眼了。

  甚至半个场馆的粉丝们,目光已然不在了舞台上,尽管她们都是周亦承的粉丝。

  这一年来周亦承和秦星羽的粉丝们之间,关系相当微妙尴尬,尤其是周亦承的粉丝当中,如今屹立着两股声势浩大的立场:

  一部分多年以来的唯粉,一部分被整个饭圈群嘲的前CP粉。

  在唯粉看来:秦星羽不但多年来蹭我们C位大主唱的热度,去年舞台彩排摔伤了,还碰瓷我们家哥哥,实在是其心可诛!

  而在一部分两人的CP粉看来,秦星羽投靠资本、见异思迁,全然背叛了多年来的竹马情意,一头扎进了新晋资方的俞队长怀抱。

  总之秦星羽在周亦承的任何一种属性粉丝眼里,都不讨好。

  不过他不在乎。

  此刻他只是定定地在舞台之下站着,抬眸间仰望了一会那个曾经让自己万念俱灰的舞台,以及此时站在舞台上,那万众瞩目唱着歌的身影。

  他没有多做停留,而是转身就走向后台。

  他不是来追忆过往的,他特意选定了今天这个特殊的时间,他有正经事找周亦承,必须面谈的那种。

  关于诬陷俞笙贿赂证人的事。

  他要知道周亦承背后的人。

  彼时距离他现身在周亦承的演唱会现场,还不到半个小时的功夫,微博热搜上已经爆了,话题还直接登顶,压了演唱会原本的热度。

  单是秦星羽现身周亦承演唱会这件事,就足以惊动了整个娱乐圈,更别说两人之间人云亦云的恩怨情仇了。

  与此同时,庄晏晏戴着头盔,坐在冯曳的机车后座,疾驰而来。作为经纪人助理,而非艺人助理,她的工作和秦星羽没有交集,因而也没对方的联系方式,甚至几乎没见过面,在这方面,庄大小姐一向很守规矩。

  不过冯曳来时特意给秦星羽打了电话,没打通。

  大型的客机在首都机场降落,十几分钟后,俞笙坐在自家的劳斯莱斯后排,双眉紧蹙。

  他也联系不上秦星羽。

  副驾驶的王秘书谨慎地回过头来:

  “俞总,那个……团队已经全员都安排去找了,秦总身上没车钥匙,应该也走不太远。”

  俞笙不答话,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面色冷峻极了。

  他隐约猜得到秦星羽大概会去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说:

  周日啦,宜逛街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