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白晴的心口一堵, 血压噌地就上来了。
再然后,她就看到一个衣着朴素,高高帅帅的男生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折好托到她面前。
两人小声说了什么。
就见丁静宜一脸幸福得滴血的样子, 红着脸, 娇娇羞羞地由男生披上那件外套。
两人慢吞吞, 情侣似的并肩经过她前方的空气, 走远了。
杜白晴:“……”晦气!
等候《寒潭劫》重新开机的时间里, 杜白晴的脑子里一直在转着这两个字。
然而, 等下午的拍戏工作开始,看到众人包围圈中, 那个男生的古装扮相后,杜白晴的眼睛忽地亮了。
什么?他居然是这个剧里的男二?
这个剧情可以啊,台词很好,很有看点;男二是个谦谦君子, 也就是说,换成个女的来演,也不难吧!
是呀!
谁说古偶剧就得非要男二女二副CP这种东西?
杜白晴突然觉得自己的创意非常好。
她正要有所作为, 却忽然想起了爸爸的话。
于是, 她拿出手机, 先摇人。
很快,有个消息通路广的富二代在群里回了她, 说:【那个剧组的男二,叫吴忆铭, 是个科班毕业生。全科成绩普通, 但演技不错。查过他背后没人,穷山沟里出来的。他进这个组, 全凭导演对他演技的赏识。】
不愧是圈内人,杜白晴要的信息,对方全都说在点子上。
她很高兴,正要道谢,对方又笑嘻嘻追加了一句:【就是说,这个人,晴晴小公主你随意。】
杜白晴:???
话是不错,但她怎么觉得,对方那个“随意”,好像在内涵什么。
可这个富二代过去可是巴巴地追过她很久。
应该是吃醋了吧。
杜白晴决定原谅他,回了个甜甜微笑的表情包,说:【本公主可不是随意的人哦!我认真起来,自己都害怕,知道伐?[傲娇]】
对方回了个鞠躬的表情包,杜白晴的狐疑打消了。
转回来,再观摩了一阵吴忆铭的戏份,就给杜兴修打了个电话。
两边信息一勾兑,她勇敢说了自己的计划,杜兴修听完,做了一点点细节上的修整,就说:“去试试吧。”
听得出,这一场,她做得不错。
杜白晴的心情瞬间起飞,再一想到,她稍后要去取代的,是丁静宜的哈巴狗,顿时整个人都爽歪了。
*
傍晚,《寒潭劫》剧组的导演蒋壮,像被金砖砸到头似的,被杜白晴和她的新经纪人谢纯,请到了影视城旁边的一家饭店。
杜白晴的背景,蒋壮已在坊间有所耳闻。
但他是个务实的手艺人,混社会已经有了些年头,早就不那么天真了。
在他心里,杜白晴虽然是个戏精,做人不牢靠,但也不至于就此把人家全面拉黑。
人都有优点。
她形象不错,家里那么有钱,也没骗过他。
何况,追过几期热搜后,他知道,起码她的哭戏是不错的。
反正一句话——他大概猜得到,杜白晴是来要什么的。
但不管要什么,要不要得到,这顿饭都可以吃。
然而没想到,杜白晴开局敬完他三杯酒后,就直接软软糯糯地笑说:“导演,您说,我能演男二吗?”
蒋壮捉着手里的酒杯:“……哈???”
杜白晴目光如炬,熠熠生辉。
蒋壮心想,自己不是还没怎么喝,这怎么就醉了?
他说:“你演男二???”
他本来都想好了,如果杜白晴来聊女一女二,那是绝对不能答应的。
别的角色都好说,要是价格合适的话,让他当场给她写个空降都可以!
实在没想到,人家看上的是这个。
但男二也不行啊!虽然他手里握的是古偶仙侠,他心里也是想拍成类型经典的。
吴忆铭的男二演得非常好,几乎都看得见,他要成本片未来的隐藏小爆点了。
杜白晴:“一千万。”
蒋壮手一抖,满满当当的酒,从杯子里抖了些到手上。
他眨眨眼,声音出口就是劈的,边说,脸就边笑成了一朵花:“啊,小、小公主这确实……那么多?”
杜白晴:“怎么样?”
蒋壮前一秒狂喜,下一秒就有点被逼到:“真看中这个?可这是‘男’二,你……女扮男装?”
杜白晴嘟嘟嘴,仍甜甜道:“哎哟,您看我像男的吗!改成女生呀,跟女二姐妹情!”
蒋壮:“……啊?”
杜白晴:“不能改?”
蒋壮放下杯子,两手抓上自己的大腿,犹豫道:“能是能……”
杜白晴认真:“怕副CP改成姐妹情没有看点?”
蒋壮还真思考了一下,有点愁:“倒也不是……”
其实是个新思路。
这年头,拍戏的都奔着爆剧去,但谁又真能确定他手头这种剧情就一定会爆,而杜白晴提议的姐妹情就一定不爆呢?
现在不是提倡女性主义嘛?
杜白晴:“那就答应啦?”
蒋壮:“不、不是的……”
他一个纵横江湖十多年的资深人士,自认为自己已经很油滑,没想到今天还被个小姑娘逼得团团转。
他振作了一下,说:“是这样的啊,小公主——这剧,男二的戏份,拍得不错的。你看我专门给你写一个角色行吗?我绝对把它写好,不输男二的分量,怎么样?”
杜白晴静了静,没想到自己几次强攻,居然没打下来。
她顿了顿,转换策略:“咱们这部剧,是不是后期挺烧钱的?”
蒋壮抱起胳膊,又放下,苦笑:“……也是。”
杜白晴:“听说您连自己住的房子都抵押了?”
蒋壮笑得更苦了:“没办法,想做得好点儿。后期费着呢……”
杜白晴:“一千五,您觉得够吗?”
蒋壮:“这、……”
杜白晴眼睛一眨不眨:“两千。”
蒋壮:“………………”
看着中年人瞬间憋红的脸,杜白晴笑道:“还不愿意呀?那算了……”
她站起身正要走,突然被蒋壮一把拖住。
男人的声音像是从地底下发出,带着几分绝望的挣扎。
他赔笑道:“让我先想一想……怎么改,行嘛?”
*
深夜10点半的时候,吴忆铭刚洗完澡打算早点睡,就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忆铭,来一下片场休息室,请你帮个忙。】
吴忆铭顿了顿。
剧组里虽然大家基本都加了微信,但交换手机号的不多,没存也正常。
既然是在片场,又叫他“忆铭”,应该是哪个老师吧。
老师都存了他的号码,他却没存人家,想想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对方是谁倒也不很要紧,反正去了就知道。
何况,经这一提醒,他也想起来,下午他在拍戏过程中,隔壁剧组那个小姑娘来找过他。
可能是为了感谢他中午的照顾,送了样东西给他。
当时她低着头,红着脸,但一再小声跟他说:“不要觉得我奇怪,这个,你一定要用!最好等会儿就用!因为……反正求你了,可以吗?”
吴忆铭是真觉得小姑娘有点奇怪,但也很有点可爱。
关键是她语气里的恳切。
本来他是想现场打开看看,她到底说的是什么意思。
但一是姑娘太羞涩了,他总觉得自己贸然开盒,她说不定会害羞到爆炸。
二是当时也并非正式休息时间。
跟他演对手戏的老师请假去洗手间了,导演于是宣布的临时休息几分钟。
跟丁静宜的几句话里,对方已经回来了,所有参与拍摄的部门都自动回到岗位上。
于是,吴忆铭只好先笑着跟姑娘保证,说:“好的。等我一下戏就用!”
回头就又进入到了角色中。
吴忆铭一直有入戏快,出戏慢的毛病。通告多、剧情跳跃大的时候还好;但一旦当天的通告走完,他就会陷在最后一场里,很久以后才出来。
虽然平时不影响他交际,但这段不期而至的小插曲,后来就忘了。
直到这一刻,对面人叫他去那边,他才想起来,丁静宜送的小盒子,他当时随手放到自己的化妆桌上,忘了拿。
确实该过去一趟。
这么想着,他就回道:【好的。需要我带什么吗?】
对方说:【不用。】
吴忆铭:【那您稍等一下,我马上来。】
剧组安排的酒店离片场很近。
只不过,这片影视基地设在郊区。晚上如果没有剧组要拍夜戏的话,白天热闹喧腾的片场,晚上基本上是没人的。
可吴忆铭也并不担心它的安全。
反正出入的都是自己人,何况现在,人家还有个老师等在那边。
吴忆铭这样想着,赶紧吹干湿漉漉的头发,穿上单薄的外套出了门。
片场果然没人刷夜。冷冷清清,大片景致都黑漆漆的,只有几点微弱的路灯照明。
吴忆铭口中呼出白气,加快步子。
很快,他们组的临时驻扎点出现在视野里。公用的大休息室里,果然亮着灯。
看不见人影,不知道是谁找他,要帮什么忙。
到这时,吴忆铭突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
他忽然想起白天,姑娘低着头,很羞涩,却又十分坚持地说“你一定、一定要用”。
——用什么?
好像是件不寻常的谢礼。
他脑中闪过一星火花,收回差点发送“我到了,老师您在哪儿”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