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后, 她发现自己已经跪在地上，抱着她爸，哭着求饶说：“爸，我错了我错了！V牌那些评委对我有偏见！
“他们、他们……都是因为焦红惠, 拿钱行贿……所以他们一开始就在针对我！
“我明明表现那么完美, 他们就因为焦红惠的事, 没给我‘过’！我……
“我也是怕您和妈妈失望, 所以才没说……呜呜呜……”
抱着她爸大腿哭诉的过程中, 因为杜兴修既没有踢开她, 也没有打断她，似在心平气和地听她解释。
杜白晴胆子也就渐渐放开了些, 开始抖落实话。
以前她不需要这样。
不管哪种档次的选拔，她通常随便划划水，就能轻松进入终选。
像焦红惠在V牌海选的操作，保她一站到底的情况, 多了去。
他们早就习惯了，根本就不算什么。
关键点不在于选拔能不能上，而是在于, 上了之后, 她愿不愿意配合主办方等人, 高强度地录节目到最后。
通常她是不愿意的。
她的生活那么精彩，要她住在那些甲方安排的烂酒店里, 限制她带助理的人数，要她因为节目安排, 推掉她私人的各种聚会……
她图什么？
所以, 像这种操劳的工作，她拿到后, 通常会在朋友圈里炫耀一番，显示一下自己的实力，然后就会让焦红惠直接推掉。
反正她人美笑甜，回头跟甲方狭路相逢时，把锅都甩给经纪人就行。
但那是以前。
以前有点搞头的机会，他们都会把赵茜茜调开。
所以V牌这次，是人生中头一回，一个有真含金量的海选，赵茜茜进了，她没有。
——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在CQ那边大肆替赵茜茜宣传庆祝的时候，她怎么说得出“我没选上”那种话啊啊啊啊啊啊！！！
死都不行！！死都不行！！！活剐了她都不行！！！！！
然而此刻，在她眼睛喷着泪，跟亲爸杜兴修和盘托出这么个诛心的结果时，她爸却无动于衷。
他的眼色里，闪现的冷笑深不可测。
杜白晴下意识再次颤抖起来。
杜兴修居高临下看着自家眼圈通红、浑身战栗、还壮着胆抱着他，跪地求饶的小公主。
他伸手捏起她的下巴，说：“所以你不但不给家里人说实话，不第一时间去把你经纪人捞出来，还装傻充愣，跟那么多人签合作？”
杜白晴：“我……是他们找过来的啊！合同白纸黑字，又没有条款非要我出现在V牌的大秀上才合作！再说，我的微博也从来没有正式提过‘V牌’这两个字啊！而且，我已经跟他们都打过电话了，说我没上。他们也都接受了，还是要跟我合作呀！”
杜兴修：“哦，你多厉害呀！没上终选名单，没有老牌经纪人给你把关，靠自己就能混得顺风顺水！”
杜白晴紧紧观察着她爸的表情。
他笑得舒展，但语气却不对。
杜兴修：“然后呢，你没有指名道姓，光是内涵了一把赵茜茜，她就拿你没办法！粉丝们就都拥护你！公司也不说你了，随便你做什么，他们都听你的！”
杜白晴都有点迷糊了。
她爸到底什么意思？
事实是这样，但这难道不是好事吗？
杜兴修仰头笑了几声，却见他又转下脸来，笑看着她，说：“你既然那么能干，那要不要节奏跟紧一点，看看他们是怎么反击你的？”
杜白晴：……？？？
她顾不上人还跪着，忙不迭翻手机打开微博。
赵茜茜的主页安安静静，一点响动都没有。
蒲嘉言的个人微博，也就是非常冷静地发了张截图。
带日期的，赵茜茜复试、终面一条龙过后，V牌评委们对她的高度评价。
评价专业，有细节，有情绪。
一众网友随手翻译出来，放到评论区，不论哪种版本，都能让人看出评委们对赵茜茜的满意。
而蒲嘉言的微博内容，就只有一个句号。
仿佛在说，这事不言自明。
这招回应很高姿态。
但跟自己抽抽噎噎、一波三折、暗含内幕的讲述比起来，缺少故事性，根本就不具备让网友上头的特点。
就在杜白晴困惑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的微博下，几条评论提到的关键词，顿时瞳孔一缩！
“脸丢到国外去了”，“行贿”，“玩儿挺花啊小公主”……
杜白晴：……？？？？？
她赶紧退回热搜首页，这才发现，当前顶到前三，带着“爆”字的那几条文字，说的是她！
它们由不同的大V发出，看起来跟CQ或赵茜茜或蒲嘉言一点关系都没有，但全都在打杜白晴。
内容主要围绕三件事：
一，杜白晴的经纪人向V牌行贿，保她一站到底的全方位新闻报道；
二，焦红惠在A国候审的文字记录资料；
三，杜白晴在V牌这件事上，前世今生的所有滑稽表演。
她的每一条微博蹭热点造势、每一条她对圈内圈外人的糊弄回复，包括旁人对她的鼎力支持，圈红标亮全记录，方便网民吃瓜了解。
最爆的，就是那条焦红惠在A国的公开审理进展。
虽然都是文字记录，但记录十分详实，且几份不同大V的记录，核心信息一模一样。
在这些转述里，焦红惠把行贿的大部分罪责都揽到自己身上，但其中几个关键问题，关于：“你的客户知道你向凯文行贿买通关的事吗？”
“她怎么看？支持你的行为吗？”
“那你是否认为，你的客户才是这场行贿的主导人？”
法庭上，“你的客户”，毫无疑问，指的就是杜白晴。
而焦红惠的回答是：“知道。”“支持。”“是的。”
杜白晴看到这里，人都傻了。
然后她就听到她爸寒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轻柔，带笑：“你准备一下，退圈吧。”
杜白晴：“……啊？？？？？”
*
这个时候，赵茜茜人在花都，对于身后这些事，反应免不了要比平常慢一拍。
但无论她反应快慢，好像都没什么关系。
她现在有了可靠的同伴，不再事事都需要自己亲自解决。
杜白晴发第一条支支吾吾的“别问理由”微博时，她还在吴城。
当时是马上就想反驳的，但蒲嘉言按住了她，说：“别动，交给你蒲哥。”
结果是蒲嘉言也没动。
赵茜茜不知道，蒲嘉言按她，是因为裴廷辉说：【再等等。】
而今天，在杜白晴发第二条微博后，职黑们带着节奏，让一众不明真相的网友真以为是赵茜茜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事，声讨的声浪起来时，蒲嘉言收到两个字：【时机。】
于是，蓄势待发了几天，因而等来了更多资料的蒲嘉言，立即开始多线路的强势反击。
也因此，今天赵茜茜刚从清晨的阳光里醒来，就看到她的表妹，把她往自己这头泼的黑墨，转头就接了个一滴不剩。
蒲嘉言直接做了封战报，发给她说：【看，哥哥们给你打下的江山！】
赵茜茜盯着那个“们”，猜他说的，应该是公司的文案小能手们。
可也不知怎么地，下一瞬，她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另一个人——
这次出长差，离开缦庄的那天，裴廷辉是亲自在门廊下送她的。
当时太阳初升，整片前院被金色阳光照得暖融融。
说不清是什么情绪，那时，她站在他身旁，看着晨光里，男人完美的五官，英挺的身姿，心里竟顿生出一股离愁别绪。
男人接住了她的目光。
他忽然朝她伸手，握住她配合放进他掌心的手指，轻轻捏了捏。
像很好的朋友，也像……某种亲昵。
然后他说：“不要担心。”
赵茜茜：“……”
她不明白他说的是担心什么。但却莫名其妙地，她心里那股连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忐忑，被抚平了。
她说：“嗯。”
裴廷辉眸光深深地看着她，又柔声道：“一路平安。”
赵茜茜：“……”
好的，刚才还只是带着不知名忐忑的离愁别绪，现在忐忑没了，变成了百分之百的不舍。
她有一股冲动，想要拥抱他。
就当他是个普通朋友，要分别，彼此给个拥抱，不过分吧？
但她却发现自己已经顺着既定的节奏，坐上了车。
车门关上了。
小王和小池在车外跟裴廷辉打完招呼，也坐了上来。
缦庄的熟悉景致徐徐退出视野，赵茜茜额头抵着暗色车窗，闭上酸胀的眼睛。
花都跟国内时差7小时。
赵茜茜每天睁开眼睛，国内已经是午后；而在她结束紧张忙碌的上午工作后，国内又已是晚上。
她的生活节奏跟国内朋友们的完全合不上。但奇怪的是，向来忙得像秒针似的裴廷辉，却像是突然有了大把闲暇，每天定时发来问候。
清晨，当她收拾好自己，跟同住的姑娘一道下楼，在住宿的酒店餐厅吃早饭时，会收到他发的：【早安。一天顺利。】
有时还会带上个愉快的emoji。
赵茜茜觉得讶异，不单单是因为他的问候来得巧，更因为，她有一种奇妙的感觉。
就好像他在她身边。
但这怎么可能呢？
因此，她只是略略抬头，快速地扫过前方目所能及的餐桌。
没有。
当然是不可能有的。
赵茜茜按下脑子里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收回目光，拿手机回他时，嘴角却已不知不觉微笑起来：【谢谢。你也一样。】
放下手机后，她一方面觉得，有点怅然若失，一方面却又觉得，这一天的心情都上扬了好几度。
深夜，等她结束一天的工作后，又会收到他的另一条问安：【辛苦了。做个好梦。】
赵茜茜算算时差。
北京时间，凌晨4点半。
……明明是你比较辛苦吧。
她想这样回，临到发送时，又删掉，改成了：【还好。趁天还没亮，你再做个好梦。】
对面又回过来一个微笑。
赵茜茜怕扰人清梦，没有再回。
她握着手机，看着上面那个被网民们誉为“阴阳怪气”的[愉快]emoji，突然觉得，它的笑容，其实也很动人。
回过神来时，她无语了。
手背贴贴自己的额头。她应该是累了，否则不会这样疯。
但这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