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茜茜看到这条私信的时候还没睡。
看到V牌的名字出现时, 她稍稍停留了一下。
但也只有一下。
在它前面，还有“H牌”负责人，“B影”导演，甚至还有“W梦工场”的星探, 诚邀她去逐梦娱乐圈……
什么正经负责人会找个透明号来“聊聊”, 自己也没有认证标？
赵茜茜左滑删除。
地球另一端, 迈克等了一天。第二天继续发, 发完又等了一天。
三天过去, 对面的姑娘天天发动态, 但天天都不理他。
迈克都无奈了。
新一天上午，几天前被他狠狠找过一通麻烦的“女神”初筛人, 凯文发来新一批通过初选的视频。
迈克一打开，就觉得完了。
这次V牌憋着放大招，试图惊艳所有人的愿望，恐怕是要泡汤了。
不过, 在他上次发飙后，这一批扒拉出来的众人，也不是完全不能用。
还是有一两个女孩儿略有特色。
心里做出这番判断, 迈克就眼前一模糊, 愁得快落下泪来。
这时, 有人敲门。
迈克回过头，看清来人后, 他脸上立即展开亲热的笑意，将挑不到人的烦恼暂时忘到脑后。
他站起身, 跟对方热情拥抱, 说：“俊侠，好久不见！你什么时候从华国回来的？”
对方跟他是差不多大年纪的斯文男人。
大名叫丁俊侠, 是时尚界鼎鼎大名的自由摄影师，也是跟迈克合作过多次，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丁俊侠笑说：“刚回来。这不是接到了V牌的摄影邀请吗？听他们说，你最近忙得像个窜天猴，就过来看看你，找点乐子！”
听好兄弟说要跟自己合作，迈克很高兴。
但听到他提到自己这趴事，迈克又气不打一处来。
他指了指电脑屏幕，说：“那，目前选出来的，就这些。”
丁俊侠拖过椅子坐下，放大其中一个小屏幕，认真看完。接着又看了几条后，脸色也渐渐沉了下来。
他说：“……什么？”
迈克苦笑道：“你看到的，已经是最好的一批。我真的……觉得这次要完蛋！”
他焦愁地皱起眉，说：“我想，如果初选结果实在不行，我可能会建议他们老板，还是全面启用原来的那批知名老模。虽说又踩回到了原来的坑里，但反正都是个死，起码死得好看点！”
丁俊侠是内行人，心知迈克绝不是夸张。
他也跟着焦虑起来，说：“怎么会这样？难道全球的十八线都是这种水平？不至于啊……”
他想起什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边翻边说：“给你看，这是我在华国路人里拍的。”
他点开一张照片，迈克凑近。
在游人如织的清江边，一抹红色的身影漂亮抢眼。
画面中的姑娘举着手机，在拍她眼里的美景。
她被风拂过的长发，清丽的侧脸，纤长好看的身材，怎么看，怎么舒服。
这路人的条件，确实远超十八线了。
而且怎么看，怎么……迈克呼吸一滞。
他说：“你等等！”
他拿手机，打开微博收藏夹。
手指娴熟地滑到那条有账号主人出镜的视频。
画面上，那张明艳动人的脸，以动态，展现出丁俊侠的街拍未能捕捉到的更多细节。
丁俊侠仔细辨认了一会儿，转回看朋友的眼睛。
两人一起失笑：“哈哈！！！”
他们隔着千山万水，居然找到了同一个人。
迈克兴奋：“你认识她吗？”
丁俊侠摇摇头：“是想去认识的。但我收好东西后，她已经走了。”
迈克的兴奋劲一下子没了，叹口气，盯回屏幕说：“她也不回我私信……”
也许这就是天意。
两人沉默了。随后，大家默契地转开话题，聊了会儿别的。
但可能是因为两人的心思都仍在那棵近在咫尺、却得不到的好苗子身上，同时也都忧心着V牌即将坍塌的不远未来，所以新话题也提不起劲。
丁俊侠起身告辞。
他出了迈克的办公室，没走两步，兜里的手机震动。
他无所谓地掏出来扫了一眼。
一个同行师弟，F牌当前的御用摄影师，微信给他发来几张照片。
他说：【师兄，帮我挑一下。这几张都挺好的，我眼睛挑花了。】
照片是F牌的明年春夏款主题图。
看清这位平面模特的长相后，丁俊侠脚下一停。
他猛地转身，朝着男人的办公室门大叫一声：“迈克！！！”
*
几分钟后，在楼下跟姑娘们耗了整整三天的蒲嘉言，被迈克迎进办公室。
他亲手给他泡咖啡，夸他：“不远万里过来，还守在前台不肯走，真是太敬业了！”
蒲嘉言咬着牙笑。
惊喜来得劈头盖脸莫名其妙，他现在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骂人。
两人口头交流了几句赵茜茜的各项数据，然后，关于她的初选结果，迈克当场就拍了板。
他说：“以她的条件，初选肯定能过！但面试，就算我能给你我的选票，我也只是评选委员会的五分之一。你们还有四个大魔头要征服。”
蒲嘉言连连点头：“好的好的。”
初选是最容易被误伤的，因为大佬们不大看基层的庞大数据；至于复试，真人相见，被误伤的几率就低许多。
就算赵茜茜在这一关被刷了，那也不太可能是冤案。
只能说，他们还有其他技能需要加强。
至于四大魔头是谁，不重要。
蒲嘉言没有疑义，办公室就安静了。
迈克忽然想起什么：“你们没在网上报名是吗？”
蒲嘉言：“……怎么可能！”
他当即把手机里的视频打开，递给迈克：“这个你们没收到？”
迈克看着赵茜茜的简介视频，眼睛一亮。
窄小的屏幕上，她精心演绎了三段内容，相应地，也换了三套造型。
它们分别展现了她直观的身材比例、运动态的自信活力，以及东方女性独特的娴静柔美。
在这之上，整段介绍还含蓄地表现出分量恰当的性感。
这么优秀的自我介绍，根本不可能落选。
凯文天天挨骂，想必要是他在报名资料库里见过这条视频，肯定会马上单独发给他。
让他高兴的同时，一雪前耻。
那难道是因为他们还没翻到这条视频？
迈克正茫然地乱想，就听到蒲嘉言也像想起什么似的，问道：“这次你们的大秀海选，是不是有绿色通道，已经有一部分人提前选定了？”
迈克更迷茫，皱眉眯眼说：“没呀！”
蒲嘉言打开杜白晴的微博，指给他看：“那这是怎么回事？”
迈克听他逐字翻译完该微博的内容，再给他解释了一下杜白晴的背景。
前前后后的疑点串起来，迈克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他当场眼睛喷火，怒道：“……厚礼蟹！！！”
*
当天下午，V牌本届大秀的项目组内部，爆出了一件大丑闻。
迈克像掌握了什么铁证，突击检查初选工作进程。
他让技术部把被女神初选组丢进垃圾箱的所有资料恢复，草草过目后，就发现了海选质量低下的真相。
原来，初选组组长凯文，这几天经迈克催促，提前传上来的模特资料，都是经过特别筛选的。
但这个筛选不是品质向上，而是向下。
他私下收了不少人的钱。
有经纪公司的，也有个人的。
为了保证这些人的推荐对象，能顺利进入到选拔终局，他和他的小圈子，专门挑选了一批又一批条件更差的人，好让复试的评委们矮子里面拔高个，不得不选择这些上了供的对象。
大批资质优秀的姑娘在家数着日子盼望，却不知道，自己挖空心思制作的个人简介，就因为优秀，反而被人暗中删除，就好像她们从没报过名。
而另一帮资质不行的人，却因为这种暗箱操作，差点成为幸运儿，收获不该属于她们的胜利。
赵茜茜的资料就被删了。
杜白晴的资料，则在下一批就要呈上的名单中。
要不是因为迈克通过其他途径，无意中找到了赵茜茜，以及要不是蒲嘉言把这事在迈克面前捅穿的话，恐怕等这场秀过去，V牌收到比之前更大的批评和嘲笑，在自我怀疑中轰然倒闭，世界上从此消失一个用心经营的老品牌。大家却都不知道，究竟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件事的后续也简单。
所有牵扯进来的人，当场停职，项目组换了一批新血。
“女神”海选初选组组长凯文等人，因为私下收受贿赂，被V牌解雇并告上法庭。
给他们塞钱的众人也一并起诉。
只不过，因为大秀举办在即，V牌不想让自家品牌受到任何负面影响，舆论方向采取了低调处理。
外界几乎没人知道这件事。
11月25号，海选第一阶段加班加点，总算准时完成。
蒲嘉言收到V牌发来的确认邮件后，很兴奋。
他给赵茜茜发微信报喜，让她“低调，谁也别说”；自己却跑到裴廷辉面前，疯狂嘚瑟了半天。
他说：“怎么样？你们两夫妻给我出那么大的难题，哥也啃下来了不是？接下去还有两关，就看她撑不撑得住！她要是撑不住啊，那……明年再试咯！如果明年还有这个秀的话。”
裴廷辉难得有耐心，听他叨完这堆乱七八糟，随后，却对他话里的其他信息表现出兴趣。
他说：“你是说，繁星的经纪人，给他们负责人塞钱？”
蒲嘉言：“是啊，人都被抓了，在候审呢！”
他忽然嗅到什么，机警道：“你的意思是，给他们喝一壶？”
裴廷辉：“不急。”
这些私下里的勾兑，赵茜茜当然是不知道的。
蒲嘉言掐头去尾地跟她说，杜白晴没戏。
赵茜茜困惑，问：“怎么会？”
上辈子，她可是进了终选，自己选择不去的。
这辈子，她让网友们祝贺成功的微博，还飘在她的主页呢。
蒲嘉言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说：“小孩子家家，问那么多干什么！你蒲哥说了就是！”
赵茜茜：“……”
但不管怎么样，她的第一关，总算有惊无险地过了。
品牌方邀请复试的邮件，也很快发了过来。
赵茜茜轻吐一口气，再缓缓提起。
她还是得先顾好自己，顾好眼前。
11月26号，蒲嘉言带着赵茜茜，在小王和小池的随行下，四人直飞天使城。
稍微调了下时差，他们就收到了复试的短信提醒。
【请你于明天上午9点，到V牌大楼前台等候。会有工作人员引导你走完全程。】
蒲嘉言就着她的手机匆匆看完，搓着手说：“来了。你准备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