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如今纸媒式微, 但时尚杂志主要吃的是品牌方的饭。
它们活得不错,封面更是兵家必争之地。
它约等于一个媒体的流量入口,一年总共就那么几期封面。
内娱的超A咖、A咖们都轮不过来,几乎所有封面人物都是由杂志钦定、或大牌爸爸们指名。
其他艺人就算抱着钱想去砸, 也基本不可能。
蒲嘉言如今给赵茜茜拿下了排名老六的合作机会, 一方面因为她咖位上升, 另一方面, 不就因为老六……是老六嘛。
但就这个工作, 还被要求加了个附加条款。
杂志方要她配合穿F牌明年的春夏新款, 算是免费给杂志自己的爸爸带带货。
而且丑话也说在了前头:如果拍不出品牌方要的感觉,这次合作就算了。
蒲嘉言安慰她说:“哎, 起步阶段,可以了!你也不看看,老六上期的封面是谁。一线流量,好吧?要是能拿下, 四舍五入,你半年以后也是个一线了,哦?…腾讯裙 一无二儿七屋二8一…你反正, 先好好表现吧!”
赵茜茜听他唉声叹气, 知道他是大咖带惯了, 看不上这些蚊子腿的小业务。
她很理解,安慰道:“蒲哥放心, 我不会摆烂的。”
蒲嘉言:“……”
他欣慰地看着她,似乎为她的懂事感动莫名, 但几秒后又恢复成欲言又止的忧郁样。
下午, 赵茜茜准时到了《衣品》,跟众人礼貌打过招呼, 被工作人员带去后台化妆、换衣服后,蒲嘉言手里捏着安静的手机,双臂环胸,兀自又陷入了忧郁。
正想得出神,有人拍了拍他。
回头一看,是早年跟他一起入行的另一个金牌经纪人,巩伊。
两人知根知底,算得上惺惺相惜的好朋友。
姐们笑得甜,说:“你怎么在这儿?哪个影后?”
她的全句应该是,“需要您老人家亲自陪同,应该是哪个影后吧?”。
蒲嘉言苦笑:“什么影后!”
巩伊:“视后?天后?”
蒲嘉言撑头:“……下一站天后。”
巩伊眼眸一亮:“哦,赵茜茜。”
蒲嘉言给她比了个大拇指,巩伊得意自己优秀的记忆力,却感到奇怪:“她怎么了?红黑出道,话题度不错啊。你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干嘛?”
蒲嘉言长叹一声:“纠正一下,你哥哥我是已丧考妣——你不知道,推她,愁啊!”
巩伊看看时间,自家艺人正在另一个棚里,不忙。
她朝蒲嘉言做了个手势:“请放。”
蒲嘉言在赵茜茜面前绷得很好,但在自己多年好友面前,也不装了,叹口气:“哎,简单来说,就是你蒲哥我最擅长的影视歌三大领域,她都不去。”
巩伊这下是真好奇了:“为什么?”
蒲嘉言:“说是‘来不及’,说得就好像,她要是花三四个月进组、花个一年半载拍戏、或者花个一两年磨唱功出张专辑,就会有人死!只能去一些马上能兑换流量的节目。”
巩伊不理解:“真人秀?直播?游戏综艺?”见蒲嘉言点头不迭,她说,“去呀!”
蒲嘉言白她一眼,巩伊也自己回过神来,笑说:“哦哦,来不及。”
正在火热播放中的,人早都安排满了;其他的,又都还在做前期筹备。
毕竟,像鸡哥那种,能临时塞人的机会不多。
巩伊又说:“那那个呢?脱口秀,或者那种辩论类的节目?”
蒲嘉言闭眼:“不行。调子不搭。强行上去,效果也不会好。”
巩伊想了想,确实,赵茜茜这种外形柔美,日常个性温和的类型,虽说逼急了也能扎人,但要她以扎人为生……为难她,也为难观众。
说不定成为彼此的毒药。
说到这儿,她也觉得有点棘手:“那她现在,就只能拍拍杂志?那平模开局,带一篇人物专访,也可以呀!”
蒲嘉言眼神灰暗。
巩伊自己笑起来,揣测道:“但是你蒲大经纪这方面不太行?”她凑近,“哎,那做平模,她专业吗?”
蒲嘉言摇摇头。
巩伊深思,也没话了:“那……我听说,《衣品》这次,F牌指定了摄影师和艺人,但跟艺人临时闹掰了,空出个平模机会——你们拿的,不是这个吧?”
蒲嘉言有气无力:“嗯。”
巩伊脸色丰富,朝摄影棚那边瞄了一眼,正好看到赵茜茜已经进棚。
她转过脸,拿手挡着嘴型,压低声音说:“那你们要小心。F家御用的这个摄影师是艺术家,要求贼高,超难搞!听说F牌跟他们的代言艺人闹掰,有他一半的功劳!而且,这个空位开放以来,据我所知,他都diss走三个小明星了!”
蒲嘉言牙疼:“我说大姐,你就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吧!我已经……”
摄影棚那头,几声“嘭嘭嘭”的拍摄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个传说中脾气特臭的摄影师,沉稳中带着逼格的声音传来:“咦?你这个想法很不错,现在给我点‘迷茫’。”
悲观的蒲嘉言,耳朵自动过滤了前半句,牙疼道:“‘迷茫’?这么抽象?”
巩伊撇嘴表示赞同:“要怎么表现,发愣吗?”
摄影师:“嗯!很好!”
“嘭嘭嘭!”
摄影师:“再给点‘慵懒’。很棒!”
“嘭嘭嘭嘭!”
摄影师:“再来一点点‘自恋’。好极了!”
“嘭嘭嘭嘭嘭!”
蒲嘉言和巩伊的目光转向彼此:“…………”
两人二话不说杀向棚边。
拍摄工作异常顺利。
赵茜茜说自己没接受过表演训练,也没正经学过形体或舞蹈。
她给蒲嘉言的交底是——小时候在舞蹈教室里旁观过,然后自己回家关起门来照着练。再后来是在视频网上学,形体啊,表演啊,觉得不错的,都学。这些年没间断过。
说白了就是个门外汉,蒲嘉言听过就牙疼地忘了。
就记得签她的时候,他找广告部给她现场拍了几张照片,用来发他的微博。
当时只觉得她很上镜。
明明就是寻常的摆拍造型,她的摆拍就是给人非常到位、够劲儿,看起来自然,魅力值却无声无息拉到满的感觉。
现在想来,其实就是她对身体的把控力极强,对肢体语言的表现,和对微表情的调配,都能收放自如。
看来,她这多年的自我培养,说起来不惊人,但事实上却已在悄然中,拉开了她和素人圈层的距离。
这时的她,更像换了个人。
她穿着F牌即将在半年后推上市的红色鸡尾酒裙,在摄影镜头前,做出各种他几乎都没见过的造型。
看起来日常,却灵动又抢眼。
回眸转身间,她和裙子都活了。让围观的人,既想拥有她身上的同款衣裙,也想拥有她这样一个美丽的朋友。
大功率闪光灯气势宏大地“嘭!嘭!”猛闪。
这是一个为镜头而生的人。
恍神间,蒲嘉言听到摄影师相当自持、但也相当满意地说:“赵小姐很懂我们这套造型的特点和设计的精髓啊!先休息一下,我们看看效果。”
围观的工作人员发自内心鼓了掌,一堆人围到摄影师的电脑边。
摄影师指点着屏幕上的一张张照片,跟杂志广告部相关版面负责人、品牌方相关的同事,包括赵茜茜和蒲嘉言,一起讨论。
他不吝惜赞赏,对于不很明确的地方,也不耻现场问赵茜茜的想法。
赵茜茜显然认真思考过,摄影师的每个问题,她都有答案,听得众人频频点头。
不过,以上那些专业的词句,掠过蒲嘉言的耳膜,渐渐就变成了:“可以的可以的……这条路也许真的走得通……”
他感到一丢丢激动,抬起头,正想拉旁边的巩伊悄声抒发,忽然,手机一震。
一条微信,来自五大时尚杂志的老五,《美装》的主编。
她说:【蒲哥,对不起啊!我们经过讨论,认为跟赵小姐的合作,还是缓缓。相信我们将来还有机会,不要生我的气哦!】
蒲嘉言:……???
刚刚被幸福冲昏的头脑,转脸就被现实打乱了。
*
蒲嘉言一时并不知道,搅乱他阵脚的人,是个平常受人保护的名门千金。
杜白晴此时正躺在她的公主房里,紧抿着嘴唇,在等消息。
她的奋发图强计划分两步。
第一步,是尽可能地断了赵茜茜所有前途。
她在很小的时候,就很爱听爸妈给她在床头反复讲的一个故事。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对表姐妹,她们都是富人家的女儿。表妹漂亮又聪明,表姐丑陋又愚蠢。
大家都爱妹妹,不喜欢姐姐。可妹妹喜欢表姐,连进宫当上皇后,也不忘带表姐一起,还放心让表姐帮忙照顾她自己的两个孩子。
妹妹觉得自己跟表姐姐妹同心,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听见孩子们亲亲热热叫表姐“娘亲”。
表姐笑眯眯答应了,还嘱咐他们:“不要在别人面前这样叫哦,包括在你们母后面前——但私底下可以!”
故事讲到这儿,爸妈都会停下来,问杜白晴:“晴晴明白表姐想要做什么吗?”
小时候的杜白晴不懂,所以他们会直接告诉她答案:“她想要偷偷抢了妹妹的孩子,抢了她的漂亮衣服,贵重首饰,好玩的玩具,好吃的零食。到最后,抢了她皇后的地位,自己做皇后,让妹妹去做奴婢!你说,表姐可不可怕?”
杜白晴睁大眼睛:“可怕!”
爸妈明白,小小的她暂时还只能听懂“抢玩具”和“抢零食”,但剩下的部分,她总有一天会懂。
可他们还是低估了她的理解力和地盘意识。
因为在她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时候,她几乎立刻就联想到,爸妈把她的玩具或衣服给小表姐的画面。
他们会专门当着两个小朋友的面,拿起她的东西,对她说:“这个,表姐拿走了哦,晴晴!”
赵茜茜当然听不懂这种密语。
但杜白晴,每听一次,就像重新温习那个故事。
她越来越有感知,表姐的存在,就是在将来有一天,会抢走她的一切。
当然,故事的后半段,是身为皇后的表妹,聪明地醒悟。她没有漠视姐姐的狼子野心,说完一段“我对你多好,你辜负了我”的伤心话后,赐死了表姐。
这个聪明的妹妹,后来成为了一代女皇。
杜白晴后来听腻了这个故事,但它的精髓,已经完全刻进了她的骨子里。
“赵茜茜是个需要时时提防、时时打压的卑劣存在”,也已成了她心中无需怀疑的真理。
她现在作为杜裴两家的粘合剂,自由度比以前大了不是一点两点。
要是她借此机会有了什么想法,那很可能损害的,就是杜家的利益。
为了防止她造反,第一步就是按住她的手,阻止她发展事业。
她之前出手晚了一步——主要是没想到《衣品》的膝盖那么软,蒲嘉言找过去,他们居然当场就同意了给赵茜茜试拍的机会。
虽然最终能不能被她扒拉到盘子里还难说。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剩下的“五大”,绝对不能再给他们一丝机会。
正想着,手机震动。
拿起一看,消息来了。
发信人是一个拼了命想进她圈子的小门户,夏嘉欣。
她说:【晴晴小公主,好消息,我搞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