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口, 她的脸就红了,说:“他对我……就,对付着过吧。”
三人眼睛一懵。
杜兴修:“对付着过?”
黄淑仪:“到底好不好啊?”
赵茜茜脸更红,声音更小了:“就……有时候太好了, 有时候又……”
她留白的想象空间很大, 杜家三口都听得有点急, 眼睛都快缩成猫眼了。
赵茜茜摸了一下自己手上的素圈, 看着杜兴修, 几分羞怯似的解释道:“戒指确实是先生好心送的。我今天没戴, 因为这里是自己家,在舅舅舅妈面前, 不用显摆。”
她笑容温和乖顺,全程微红着脸跟杜兴修说这些,都没看旁边微笑盈盈的母女俩。
这很合理,因为她自从重生回来以后, 明面上就已经跟杜白晴狠撕过几次,跟黄淑仪也是正面侧面都有过对打。
唯独跟杜兴修,她在他面前掉过泪, 唯一一次跟他撕, 还是以和谈收尾的。
因此, 她现在回避旁边两位的目光,反而显得她的话很值得一信。
杜兴修顿了一秒, 就感慨笑起来,说:“看看, 这闺女……没错, 这里永远是你的家。回自己家,见自己最亲的人, 是不用装什么的,啊?呵呵!”
赵茜茜:“嗯。”
开场问题得到圆满回答,杜家三口都感到话题步入正轨,三人立刻放开了手脚,开始套取他们想要的信息。
黄淑仪模样关心:“那小裴他,到底有没有给你家用啊?”
赵茜茜:“给了。一张卡,说随便用,无上限。”
杜家三口:“哈哈……”
三张忐忑在意的脸,突然绽放成三朵大喇叭花,好像听到了天下最好笑的话。
赵茜茜懵懂看着他们,说:“真的呀。”
三张笑脸一收,三双眼睛就像X光,开始扫视她的表情。
赵茜茜:“但我一分都没花。”
杜白晴:“噗……”
杜兴修和黄淑仪看她一眼,她立刻收了笑,一脸认真又好心地说:“哦,是真的吗?我以为姐姐开玩笑。”
她伸手握住赵茜茜的手,温柔捏着说:“那就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他是做面子功夫。”
黄淑仪和蔼:“是啊,我们都好怕在那边受委屈——不过,茜茜你要是真的受委屈,千万不要帮裴公子说话啊!他到底给你多少?”
赵茜茜看过三人的表情。
这个问题,他们没问一千,也已经问过八百遍了,可现在兜一大圈回来,仍是三张关心她答案的慈爱脸。
赵茜茜:“……要不要我写下来?他给的卡,消费无上限。”
杜家三口:“哦,不用不用!”
杜兴修大度大笑,说:“这孩子,讲话那么好笑!写什么,家里人知道你手头宽裕,就放心了!你舅妈念叨,那也是关心你!”
杜白晴轻轻推了她妈一下,说:“你看你,把我姐念烦了吧!”
黄淑仪很不好意思,笑得像花,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巴,说:“人老了,嘴就碎!一关心我女儿啊……”
她说着“女儿”,一把把赵茜茜抱进怀里,接着说:“就多说了几句!女儿你别嫌舅妈啊,舅妈爱你!”
说着照着赵茜茜的额头“啵”了一下。
赵茜茜朝她微笑,眼中积起泪花。
倒不是她存心想演,她哪有那么好的演技;但就跟上次去清源找杜兴修一样,明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话,也明明自己没有什么期待,眼泪却像不受控一般,反抗着她的意愿往外涌。
但在此刻,看到她泪光的杜家人,集体愣了一下。
随即,他们就都笑起来,递纸巾的递纸巾,抱她的抱她。
杜兴修说:“啧,看你,没事表什么白,把我们茜茜宝贝弄哭了都!”
杜白晴眼睛也红了,陪着赵茜茜哭。
黄淑仪:“哦哦,不说了不说了!你们聊你们的!”
前一个问题,他们终于停止了继续追问。似乎从赵茜茜浮夸的回答和伤心落泪里,他们确定了她是个不受宠却非要咬牙硬撑的可怜虫。
家庭处境确定了,他们笑着哭着疼爱着,继续进入下一题。
杜白晴眼睛红红地,擤了把鼻涕,声音闷闷关心道:“那姐,你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赵茜茜擦掉眼泪,摇摇头,看一眼杜白晴,又立刻看向杜兴修,说:“我经纪人说,繁星到处放风,警告说‘有赵茜茜,就没有繁星’。现在大家都不敢跟我合作。”
没看错的话,黄淑仪的眼睛似亮了几分,抬眼望向女儿。
但她们马上就一起转过来。
就好像她们不是因为听到她的惨状感到开心,而只是真替她感到惊讶似的。
杜白晴愤愤说:“繁星怎么这样!”
黄淑仪:“我们不过是小透明啊,他们又没有什么损失,这什么仇什么怨啊!”
杜兴修眯眼,好像在深深困惑,说:“我听说蒲大经纪不是很牛的吗,他也不管你?”
赵茜茜:“我找他了,但他忙,手底下大神太多……”
她低下头,闷了一会儿,叹口气才接着道:“当初还是太冲动了……现在有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黄淑仪:“没事没事!看我等会儿就去找焦姐帮你想想办法!那么大一家公司,不能这么欺负人,是不是?”
杜白晴说:“嗯!他们要是不收手,我也罢工!”
赵茜茜:“……”
演技挺好。要不是已知答案,她差点都要信了。
杜兴修伸手轻轻拍了拍赵茜茜的头,说:“好了好了,所以说,舅舅舅妈当初怎么劝你的来着?疼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人,是不是?”
赵茜茜无声点点头。
她整个人就好像霜打的茄子,弱小,无助,又卑微。
杜家人想要的关于她的信息,已经有了个框架:裴大公子送了个戒指给她,不假,但目的不好说,反正没给家用;她没有工作,作为一个不受重视的三十八线艺人,现处于准雪藏状态。
这就难怪她穷疯了,跑去清源找杜兴修要钱。
但总的来说,她对这个家,还是信任的;对于刚才他们说要帮她去繁星讨个公道,她眼里再次涌出的泪花,表示她是很受触动的。
这就够了。
赵茜茜想要知道,当他们确定她是条丧家犬后,又要做什么。
这时,今天从见面起就一副慈母笑的黄淑仪,从身后捞出个古朴的小木匣,推到赵茜茜面前的桌边。
她说:“乖女儿别难过了,舅妈突然想起来,你上个月结婚结得急,家里都没时间给你准备礼物——这对镯子,是舅妈的一点心意,你看喜不喜欢。”
赵茜茜真情实感地愣了一下。
黄淑仪伸手,把盒盖朝她打开,里面是一长一短,两条工艺复杂的铂金镂空链。短的是手链,长的应该是踝骨链。
它们表面都镶了一圈碎钻,在灯光映照下十分闪耀。
赵茜茜:“啊,这……”
好华丽的一副手脚铐。
见她话不成句,目光还移不开的模样,黄淑仪的笑容更优雅高级充满怜爱了。
她接着做了更厉害的举动:伸手,直接从自己耳垂上摘下一对翡翠耳钉,像移交传家之宝一般,拉过赵茜茜的手,放进她的手心里。
黄淑仪:“这是舅妈贴身戴的——舅妈最喜欢这对耳钉,以前我都舍不得戴,以后就送给你了!”
赵茜茜:“啊……不、不……”
黄淑仪:“拿着啊,乖!你要是嫌不好拿,舅妈等会儿让人给你包起来!”
惶神间,又听到杜白晴叫了她一声。
回头一看,好家伙,旁边桌上推过来小山一般高的礼盒。
杜白晴甜甜微笑:“姐,这是爸爸妈妈,还有我,一起给你选的H牌衣服、鞋子、包包,最新款全套!”
赵茜茜:“啊……”
今天过后,她决定,确实该去修一门表演课了,台词也要补一补。
她好像吃不饱的人,骤然被好心的邻居送来了大米、鸡蛋和白面似的,露出今年能过个好年的感激表情。
杜兴修在正前方目光细密地盯着她。
赵茜茜只好迎着他的注视,为难又感动地说:“太多了,我……我今天也什么都没给你们带。”
她的表现成功取悦了杜兴修,他哈哈大笑两声,说:“傻丫头,回自己家,哪需要带什么!你呀,一颗心在家里,有空就回来聊聊天,吃顿饭,我们一家人,就很满足了!”
他顿了顿,眼眸闪亮,仿佛技能冷却已到位,他即将放出最后一记杀招——
赵茜茜小心防备着。
果然,杜兴修变魔术般,朝她递来一只信封。
看清信封上的蓝绿色logo,赵茜茜一怔。
杜兴修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的表情。
赵茜茜头皮都麻了,很努力,才抬起眉毛,朝他露出询问的目光:“这是……?”
杜兴修把信封往她面前又递了递,说:“打开看看!”
赵茜茜全身都在抗拒。
这是一封来自派伦信托的商务函。
但并非货真价实从大洋彼岸寄来,而是干干净净没有邮戳,似乎是从图片文件彩打下来,自己折了粘的。
赵茜茜满脑子都在爆火星。
她不确定,这玩意一打开,里面会不会就是她跟阿比的四次通信内容。
然而,理智却带着她,朝杜兴修露出个困惑的表情;手也不慢,像收到什么令人好奇的礼物般,颇有点迫不及待地,把它从杜兴修手里接过。
赵茜茜在三人的目光包围中,着手拆信封。
身周的空气似乎都被人抽没了,她的脑袋也有些晕。
当她三两下拆开封口,抽出里面的纸张,打开一看——
就是一封常规的资产清单。
心“咚”地落回原处,胸口那团气也自然坍缩——
这很危险,因为这样虚惊一场的表现,跟杜兴修递这玩意儿给她时,期望看到的反应,绝对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