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燃!”韦影喊她,“你去哪儿!”

  外面已经开始落雨,噼里啪啦听着雨势很大。

  “她有点激动,”韦影站起来也想追出去,着急道,“我怕她出事。”

  柳思南连忙起身,“我去追她,韦导你这里走不开,我一个人去就行。”

  李锦屏面色不悦,批评道:“这种事情怎么能闹小孩子脾气,你也别去追她,都是成年人了,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也要承受被选择、被舍弃、被肯定、被否定的评判。”

  “你现在说这样的话,”柳思南有点受不了李锦屏此时的语气和态度,“那我问你,你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你之前有和南燃商量过,或者提过哪怕一句吗?”

  李锦屏说,“没有,这种更改的提案,当然要在会议中提出来。”

  “这是她的心血,你一句话都不说,就擅自更改结尾,你让南燃怎么负责,”柳思南气得捂着额头转过身,感觉脑袋上都要冒烟了,“李锦屏,这不是你的公司,大家都是合伙人,有事要一起商量,而不是你带着势在必得的提案在会议上以独断专行的态度强势推行。”

  “你这种毫不考虑他人感受颐指气使的做法,真的让人很难接受。”

  柳思南说完就走,李锦屏想去拉她,可掌心还没碰到她的肩膀,柳思南后退一步,拉开和她的距离。李锦屏愣愣地看着空荡荡的手心,还没来得及说话,眼前人已经追着南燃的背影快速离开。

  57 宠溺

  ◎宠溺◎

  “南燃!”柳思南穿着雨衣穿梭, 剧组和酒店之间的距离不远不近,一共三条街,南燃经常带她去一些装修风格独特的小店里休息, 她把这些店都逛了一个遍,还是没有看见人。

  “Hey,”一个糖果店的店主喊住柳思南,她和南燃最近三个月经常来,店主已经认识她俩,“Have gotten over your cold?(你的感冒好了吗)”

  “ye…”柳思南跑得有点喘,没听清她说什么“Did you say the girl WHO often stayed with me……(你有没有见过经常和我在一起的那个女孩)”

  店主把手上的糖粉在围裙上擦了擦,“Oh, She went down this road……(她沿着这条路走了)”

  柳思南一路跑回酒店, 直奔南燃的房门。

  她有南燃的房卡,打开进去, 卧室里空空如也,柳思南找遍房间,在卫生间里找到南燃。

  南燃趴在浴缸外面,上半身湿哒哒的, 衣服黏在皮肤上, 凌乱又落魄。

  柳思南看她这样, 心里很难受,“你是不是喝了酒?”

  “思南, ”南燃整张脸都皱着, 面色痛苦,连脖子都是红的, 暴露在外面的手不住颤抖, “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真的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南燃撑着浴缸的边缘起身,谁料手掌有水,一滑,脸朝下狠狠砸在浴缸上,“咚——”

  南燃捂着下巴蜷缩在地板上,手指缝里有溢出来的血。

  柳思南吓坏了,手足无措地蹲下,边给杨雅打电话,边去掰南燃的手,“南燃你没事吧,让我看看磕到哪里了……”

  杨雅来得很快,查看过后,幸好只是鼻粘膜受刺激破裂,上完药嘱咐道:“这几天注意不要吃辛辣刺激的东西,也不要碰鼻子,养几天就没事了。”

  柳思南把杨雅送出门后返回床前,半蹲在床头,看着发呆的南燃,心里不落忍。

  “你是不是觉得李锦屏的提议更好?”南燃语气里是消极的低落,“可你知道吗,我不想把电影商业化,我也不需要电影里的每一个镜头都能让大部分的观众看懂。”

  “什么是美感,电影里就要有一些荒诞的,贫瘠的,让人猜不透的镜头存在,”南燃说,“我想这是一部有门槛的电影,可李锦屏总想从形式上让电影大众化。”

  柳思南很想替李锦屏辩解,她不只是想商业化,“李锦屏也是设计师,她的很多设计理念同样不被大多数人认同。”

  “不一样,”南燃摇头,“李锦屏是商人,她对待自己珍爱的,亲手设计的东西,和对待其他商品的态度是不同的。”

  “我参观过李锦屏艺术展,里面同样有许多破碎、濒危的意象,”南燃看着面前虚空中的一点,扯了扯嘴角,自嘲道,“她就是在针对我。”

  柳思南想劝南燃看开一点,谁料南燃忽然反手握住她的掌心,上半身俯下来,骤然拉近和她之间的距离。

  “思南,”南燃的眼神很真挚,也澄澈,“我可以让一步,为了不让你左右为难。”

  柳思南张了张嘴,南燃这话一语点明她现在的困境,一边是良师益友,一边是前妻旧爱,两人之间的拉扯把她夹在中间,让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也不是沉默也不是。

  南燃一如既往保持微末的温润,始终没有让柳思南感到半分不舒服,“可我想和她公平竞争。”

  南燃的掌心有点热,也有点湿,说出来的话因为鼻腔的疼痛而带着点闷闷的轻软,“思南做一个公平的人好不好,不要把我踢出局,给我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这话很微妙,也很戳人心窝。

  柳思南在很多时候都想过,如果在十八岁的时候,遇见的人是南燃,她绝对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现在。

  南燃同李锦屏有很大区别,她豁达乐观,拥有真正的文人的大气与细腻,同样又绅士包容,即便是对待街头的流浪汉,内心也是善意相对。

  南燃最不济的一面,大概就是对文学的固执,这种固执是向内的,并不具有侵略性,它只会憋闷自己,而不会伤害他人。

  而现在,这份底线也肯为柳思南退让。

  柳思南想起她第一个镜头总是跳不好,李锦屏能让她彻底放下心结,南燃却能为她更改剧本。

  南燃在自己能做的范围内,为柳思南腾出了无限包容。

  “我不知道,”柳思南低下头,她不知道改怎么回应,她现在都没办法确定自己的心意,“我好像做错了很多事。”

  南燃温声安慰她,“你没有错,你现在是一个独立完整的个人,完全可以由心而活,按照自己的心意,开始一段新的感情也好,拥抱过去也罢,尽管只是打算试一试也无所谓,你才二十五岁,正是大好年纪,可以不断试错,不断成长。”

  这一回,换柳思南沉默很久。

  “让我想想,”柳思南说,“我得再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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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日片场,韦影拍了两版镜头。韦影深思熟虑一整夜,明白了南燃的设计初衷,今天看见她的时候很不好意思,毕竟昨天他做出决定的速度有点快。

  南燃倒是恢复如常,只有一双眼睛红红的,鼻头也是红的,蹲在一边的样子有点憔悴。